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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时间:二〇〇二年

  梅瑞特曾多次听说纳仁斯葛德区有间名为班克罗特的小咖啡馆,馆内展示了令人惊讶的动物标本,今晚是她首次来到这间小店。

  在人声鼎沸的咖啡馆内,迎接她的是一杯冰镇的白酒与众人好奇的眼神,其中有道目光非常热切,使这个夜晚变得值得期待了。

  她开始述说下星期将与弟弟前往柏林,每年她都会找个周末出外旅游,这次有可能住在动物园附近。但过没多久她的手机响起,是居家服务员打来,她说乌佛的状况很不好。

  梅瑞特闭眼片刻呑下这颗苦果。她不常有自由的时间,也不常外出,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为什么弟弟偏偏要在这时候扫兴呢?

  ※

  尽管路上冰滑危险,但她仍在一个小时内赶回家。

  乌佛哭泣、发抖了一整个晚上,如果梅瑞特未依平日习惯回家,有时就会发生这种情况。乌佛无法与人用语言沟通,因此很难理解他真正的想法,有时身旁的人甚至会感觉不出他的存在,但事实上乌佛的确是个活生生的个体。

  梅瑞特回到家的时候,居家服务员已经离开,在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情过后,也许往后不能再指望她多帮忙了。

  梅瑞特到楼上卧房陪伴乌佛,并为他戴上心爱的棒球帽才让他停止哭泣。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乌佛气还没消,于是她开始说话,向他描述餐厅里的客人与被制成标本的生物。她静静述说自己见到的一切和想法,并注意到她的话逐渐平复他的情绪。从乌佛十岁起,梅瑞特就开始这么做,每当弟弟哭泣,她就以这种方式安抚他。乌佛会哭是因为他的潜意识深处混淆了过去与现在,有时他似乎会想起发生意外之前的生活,那时的他是个完全正常的男孩。不,不只正常,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脑袋聪明,充满了绝妙的点子,未来大有前途,直到发生了那起意外。

  ※

  接下来的数日,梅瑞特工作繁重,尽管她的思绪经常飘走,但没有人能代替她处理公务,非得自己来不可。她早晨六点进办公室,在经过一整天的忙碌后便开车直奔高速公路,赶在八点左右回到家。一切很快的归于平静,恢复往日的常态。

  直到某天她的桌上出现了一大束花,这大大影响了她的专注力。

  而那束花也让她的新助理感到十分的烦躁,如果玛莉安还在,她一定会被这束花迷得神昏颠倒,就像对待皇冠珠宝一样小心照料。

  梅瑞特不奢望这位新来的助理在私人事务上给与她多少协助,虽然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三天后,她收到一份来自「电报在线」的情人节电报,这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寄情人节卡片给她。可是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她居然是在二月十四日过后两周才收到。卡片正面印着两张嘴唇,卡片上写着「献给梅瑞特爱与吻」,她的助理把卡片递给她的神情显得有些愤世嫉俗。电报上只有短短的一句:「我必须和妳谈谈!」

  梅瑞特坐着一会儿,边看着卡片上的嘴唇图案边摇头。

  她的思绪回到在班克罗特咖啡馆的那一晚,即使感觉很美好,但终究不会有结果,她必须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阻止这一切。

  她在心里揣摩几种说法后拿起电话输入号码,等待话筒里传来转入语音信箱的声音。

  「哈啰,我是梅瑞特。」她刻意用亲切的声音说道:「我仔细想过,但这些事并不能改变什么。我的工作与弟弟需要我,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她拿起桌上的行事历,将他的电话号码从通讯簿中划掉。

  这时候她的助理走进来,站在她的桌前。

  梅瑞特抬起头看着她,她从未看过新助理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

  ※

  在国会中庭,有名男子静静的站在楼梯下方等待,这天的天气异常寒冷,但他却没穿大衣,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尽管气候开始渐渐回温,二月的天气仍不适合人们在户外逗留太久。他急切的盯着她,并未留意到摄影记者正穿越城堡广场朝两人走来。

  她试着将他拉到入口处,但他太高大,神情也太绝望了。

  「梅瑞特,」他轻声细语说道,并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准否认我们之间的一切,我不能接受。」

  「我很抱歉。」她摇摇头,看见他听到这句话眼神骤变,其中有些光芒让她感到不安。

  在他身后有个摄影记者高举着相机。该死,如果说她此刻最不需要什么,那就是有狗仔拍到两人拉拉扯扯的模样。

  「可惜我帮不了你。」她大喊着跑向自己的车子。「这根本行不通。」

  ※

  她在晚餐时刻哭泣。乌佛惊讶的看着她,却没有表示什么,还是一如往常慢慢将汤匙凑近嘴边,每呑进一口食物便微笑一下。乌佛的眼睛盯着她的嘴唇,但真正的他与清醒的神智却躲得老远。

  「啊,该死。」她用拳头敲打桌面啜泣。她看着乌佛,心中交织着苦恼与挫折的情绪,不幸的是,这种情形最近越来越常发生。

  ✙

  梅瑞特做了一个梦,梦境与现实融合在一块,一切是那么逼真,也是那么可怕。

  那是个美妙而寒冷的圣诞夜早晨,零下几度的气温和飘雪添增了过节的气氛,全家人兴高采烈的出门。当年梅瑞特十六岁,乌佛十三岁,一大清早,双亲脸上挂着梦幻般的微笑,开心的打包行李准备启程。耶诞夜的早晨是如此美妙且充满了期待,乌佛想要一台CD随身听当作今年的礼物,而那也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亲口说出愿望。

  然后他们出发了。路途中,一家人充满着喜悦的心情,乌佛和她笑得很开心,他们预计前往的地方有人在等他们一起过节。

  乌佛和她坐在后座,弟弟比她轻二十公斤,像只野生的幼狐般目空一切。一开始,乌佛只是用手肘轻轻碰她,但梅瑞特不仅用手肘轻轻顶回去,还脱下弟弟的帽子打他的头,这举动让乌佛完全失控,也是最后发生悲剧的原因。

  他们的车子驶进森林,乌佛在一个转弯处追打梅瑞特,梅瑞特展开反击抓着他压向座椅,弟弟又笑又踢又叫,甚至开始尖叫,逼得梅瑞特再把他往下压。就在此时,他们的父亲笑着把手臂伸向后座加入嬉闹,梅瑞特和弟弟抬头一看,车子正越过道路中线准备超车,斜前方有台红色的福特嘉年华,车门因为沾着洒了盐巴的雪染成灰色,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妻坐在前座直视正前方,后座则坐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家庭成员跟他们家一样。乌佛和梅瑞特对他们微笑,那男孩可能比梅瑞特小两岁,头发留得极短,同样注视着她,梅瑞特一边拍打父亲的手臂兴高采烈的与他相望,并且投以微笑。下一刻,她注意到父亲的车子失去控制,而男孩的表情则跟着在冷杉之间变化的光影改变,惊恐的蓝眼睛对上她,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两人的视线再度错开。

  金属相撞的噪音与另一辆车的车窗所发出的格格声交杂在一块,在另一辆车后座上的小孩被摔到一边时,乌佛也摔到梅瑞特身上,他们后方的玻璃碎裂,前面的挡风玻璃被撞成一团的行李遮蔽住视线,因而无法判断出是他们的车子,或是另一辆车撞上道路旁的树木。乌佛的身体扭曲,几乎要被安全带勒毙,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另一辆车先砰的一声撺上去,他们紧接在后。车内椅套和挡风玻璃血迹斑斑,和雪、森林里的泥土混合在一起,有根树枝插进梅瑞特的小腿肚,车子底盘被一根断裂的树干掀开,又被反弹的力量抛到空中和车头撞在一块,最后掉落在前方路面上发出巨响。福特嘉年华硬生生把树撞断,那削过树干的声音在一片撞击声中仍清晰可辨。下一秒钟,他们的车子翻覆滑向路旁的灌木丛,乌佛的身躯跟着被甩开,手臂高举过头,双腿挂在母亲的座椅上,此时座椅已经和车体分家,脱离原本固定的位置。梅瑞特一直都没看到父亲或母亲发生了什么事,眼里只看到弟弟。

  梅瑞特的胸口因心脏猛烈跳动而疼痛不已,醒过来后发现自己满身大汗。

  她揪住自己的胸口坐起身。「梅瑞特,停下来!」她不停深呼吸这么告诉自己,彷佛这是她唯一会做的事。她试着摆脱脑海中的影像,唯有在梦中才能清楚看见整件事情的经过,事情发生的当下她无法理解所有的细节──光亮、尖叫声、血液和黑暗交错在一起,然后是再一次的光亮。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旁边,乌佛仍躺在身旁发出轻微的鼾声,脸上的神情平静又放松,屋外的雨滴正敲打着屋顶。

  她用手指轻轻抚摸乌佛的头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默默流下眼泪。

  幸好她很少做这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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