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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掉下去三个,死了一个

我们到达垂直海的时候,那儿已经塞满了腐尸:它们穿着工人的衣服,上上下下地推着独轮手推车,眼睛里因为这份有失体面的工作冒着火。

我不想知道那些真的工人怎么样了,不过我琢磨这几天来鱼群的伙食是不是有所改善。

大家躲在我以前待的同一所公寓屋顶上,蹲在鸡舍后面看着那些亡灵干活。通常它们都待在三层楼以上的高度,以防冒火的眼睛引起过路人的注意。下面则是瑞薇的雇佣兵,对付那些前来提海鲜货的马车。灯笼以固定的间隔挂在整栋建筑上,楼梯、斜坡、鱼桶上的通道……亮得三十个街区外都能看见这座高塔,就更别说我们的藏身之处了。

既然很难将整个二十层楼的建筑全部看清楚,那么一小时后我还没看见熟人就不足为奇了:没看见克里普奥,没看见吉斯泽莱人,当然也没看见瑞薇。我们不得不一直等下去,直到他们出现。

“那么,卡文迪许先生,”俏皮话嘀咕道,“现在我们的策略是什么?”

“等待你的敌人,”和平女神镇静地回答道,“接着攻其不备,然后夺取你的战利品。”

“嘿,”哈泽坎,“看起来这才象个兽人。”

我怜爱地拍拍和平女神的手。“这是个好计划。要是我们看见瑞薇带着研磨和揭发人出现,我们就把自己传送过去,一剑扎穿她的肚子。接着咱们抢过那些玩意再传送走。”

“听起来不大够英雄。”哈泽坎抱怨说。

“让瑞薇控制城市也一样。”

“可难道我们就不能跳到她面前,劝她投降吗?”

“你是说劝她把我们的脑子给煮了。”我纠正他说,“咱们可大方不起,小伙子。”

哈泽坎没有说话,可我看得出来他不大喜欢在别人背后放冷箭。我自己也不想这样,可情势所逼。或许――只是或许――若是我不失手,就能用剑柄把她打昏,而用不着切开她的肺。只要我把她击倒,就能把她关起来而不是杀了她……可一旦失策,我就不得不立刻换成剑身,到时候天知道我身上要溅上多少血。

* * *

时间流逝着。遥远的某处,印记城监狱旁的准时钟鸣响了十二下:午夜了。五百年前,一位名叫拳下出正义的慈悲灭绝会术士对这口钟施以点化,好让整个印记城都能听见它――并不是说钟变响了,而是声音会沿着环形的城市绕梁不绝。老印记城人只要听听响声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

“你认为今晚还会有人出现吗?”哈泽坎问,“天很黑了。”

男孩大声地嚼着一颗没熟透的桃子,那是俏皮话下楼时从一个菜贩手里要来的。鉴于我们的零用钱在穿过火焰拱门的时候都被烧了个精光,我真搞不懂俏皮话是拿什么付的帐……不过妙手空空一向是地精幻术师的绝活――你该知道我的意思。

俏皮话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啃完了手上的最后一口桃子,回答说:“我们要找的人更喜欢昼伏夜出,尊敬的主位面人。我们不能仅仅因为天色晚了就放弃。”

“在开始犯困之前,”我说,“我们应该制定站岗时间,好让大家都谁一会。不过在这上面铺床睡可不怎么舒服……”

“我保证会让你们舒服的。”和平女神肯定说。

哈泽坎直发怵。俏皮话自控能力倒是强一些,不过他的脸也刷白。“尊敬的女士,恐怕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需要澄清。”

“在包办婚姻里,”和平女神回答说,“总是要有一些共识要达成。”她的桃子汁滴在了结婚礼服前襟上,自己还没发现。“只要丈夫们和妻子彼此坦诚相见就可以了。现在,”她故作端庄地整了整长袍,继续道,“是你们决定谁先来,还是由我选?”

“先来干吗?”哈泽坎好不容易问。

“听起来小伙子最需要接受教育。”我忙不迭插嘴说,“从他开始。”

“是啊,是啊。”俏皮话也同意,“他非常需要您的指导,尊敬的女士。您的长时间的指导。要是愿意,您可以花几个月,几年。我们可以等。”

“你们在说些什么?”哈泽坎不干了,“我们怎么好象在谈,嗯……洞房……”

“的确是。”和平女神恬静地说,“我们能否起驾鸡舍就寝,陛下?”

哈泽坎的眼睛差点没弹出眼眶,在屋顶上直蹦达。他头重脚轻地踉跄着,好象要聚集能量赶快传送回托比叔叔安全的客厅似的。可主位面佬叫人忍无可忍的好运救了他的命。

“看!”他叫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着街对面,“那是麒……魑……反正就是其中一个吉斯佬!”

* * *

哈泽坎是对的。吉斯泽莱盗贼――咱们姑且称其为魑吧。尽管我一直搞不清楚谁是谁――正在下面几层沿着垂直海螺旋状的楼梯往上爬。其他的强盗纷纷给他让道,就连腐尸也要退避三舍。他们显然是看到了他的脸孔后,才做出这一明智决定的:他的表情十分凶狠,犹如冰雹即将降临一般。我怀疑是不是在瘟城杀了他的同伴后,他就这副苦瓜脸;还是最近别的什么让他变得那么愤怒的。

不过这无关紧要。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抓住这个混蛋,逼他说出瑞薇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我们只要传送过去,用刀子抵住魑的喉咙,把他带到别的地方审问一通就行了。

“好了,哈泽坎,”我轻声说,“我们就这么干。等他离其他人有上一段距离,就把我们传到他身后去。”

男孩看上去想反驳,可我把他瞪了回去。我们默默地看着吉斯泽莱人朝上面走去……我看出来他这是要去通向玻璃蜘蛛的传送门。在传送门的下面一层,他不得不爬上一道搭在一桶枪乌贼――要是你喜欢也可以称之为枪鱿――上的斜坡,眼下还没有腐尸。“那儿。”我对哈泽坎说,“那道斜坡。准备好了吗?”

他点点头。我牢牢地握住男孩的胳膊,俏皮话则抓紧他的腰带。“我们很快就回来。”我向和平女神保证说……可就在最后一刻,我还没能阻止她,她就把手搭上了哈泽坎的肩头。

于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出现在斜坡上――离吉斯泽莱人足足有十二步远。

“真该死。”我吼着朝盗贼冲去,长剑在灯光中闪闪发亮。

“投降!”哈泽坎对魑大喊道,“我们人多占上风,赶快……”

吉斯泽莱人抽出了一把火杖。

“……投降……”哈泽坎吞吐着说。

* * *

“看来咱们不相上下。”魑说。

我挺着剑,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其他人则藏在我身后。他的火杖拿得很随便,但我敢说要是我们有谁敢动一动,他就会发射。

“要不是某人在后面暴露了我们,”我咬着牙说,“咱们才不会不相上下呢。”

“我不能让你把他杀了。”哈泽坎噘起嘴说。

“我没想杀他。我想把他关起来,那样咱们就能审问他了。”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我什么都得跟你解释清楚吗?”我对男孩吼道,“你知道他有带魔法的东西。我们头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你不是在他身上感应到了魔力吗。”

“我又不知道那是火杖!”

“够了!”魑大吼,“你们以为假装争吵就能分散我的注意力?要知道,我可不是个白痴。”

“假装争吵。”哈泽坎喃喃说,“这倒是挺绝的。”

“闭上你的臭嘴!”魑雷鸣般地叫着,“我在想是不是在这儿就把你们给烤了。”

“要是你在这里放火,”俏皮话说,“你会把垂直海都烧掉。你们通向玻璃蜘蛛的传送门就会因为失去其拱架而消失。”

“蜘蛛还有其他的传送门。”魑回答道,“从瘟城绕到印记城也不是很麻烦。你们就是这么来的,不是吗?”

“或许找一条迂回路线的确可行,”俏皮话承认,“但瑞薇会同意吗?她可不象是个有耐心的女人。”

“要是我一下子把你们三个都干掉,她会给我一块奖章。”魑回答说,“解决穿结婚礼服的那个渣滓也不是问题。”

“咱们做个交易。”哈泽坎插进来说,“干吗不让我把我的朋友们传送走,就当是我们撤退呢?这样你就不用放火烧我们,布特林也不会把你的心挖出来。”

“就象他对待我同伴那样?”魑尖声问。

“事实上,”我说,“我并没有把你同伴的心挖出来,我只是刺穿了他的上唇……好吧,也许现在讲解剖不是时候。”

“风趣的人。”魑怒视着我,“许多人告诉过我,卡文迪许――你喜欢开玩笑。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和你的朋友们聊过?自从咱们在瘟城见面后,我就把研究你当回事来看。你不会相信我所听到的故事……所有认识你的人都毫不怀疑地认为,你能成为一个杀手。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叹了口气。“这是不是我们让对方恼羞成怒的一部分?”

“不――愤怒还不至于。”魑恶心地笑着,“这是我残忍地将你杀掉的一部分。”

我随时准备朝前冲刺:只要他有一点松懈,只要他在大笑中享受胜利的喜悦。我所需要的仅仅是一刹那间的分心,可魑的经验十分老到,不会犯那种愚蠢的错误。他手中的魔杖未动分毫,他的嘴唇张着,开始念诵发射武器的祷文……

……接着一颗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鸡蛋打中了他,蛋黄溅了他一脸。

我差不多和魑一样吃惊。差不多。因为当他还在往外面吐蛋白的时候,我的长剑已经干脆地插进了他的胸腔,把碎裂的骨头扎进了他的心肺。我一直用力向前刺,耳朵里充斥着剑尖从他背后穿出时刮擦着脊椎的声音。我从他无力的手指里掰出火杖,这才把剑拔出来。直到那时,我才有时间回过头,看是谁在街对面扔的鸡蛋。

在街对面公寓顶上站着三个一身雪白的女人。

米丽亚姆在对哈泽坎招手。

十一月酷酷地靠在烟囱边上。

亚斯敏揉着手指,一脸愁容。“那该死的鸡啄了我的手。”

* * *

“多谢那颗鸡蛋。”我只对她喊了一句,就再没能多说什么。六只推着独轮车来捞我们脚下枪乌贼的腐尸出现了,它们一看见我们,眼睛里立刻如火山爆发般喷射出火焰,嘴里还高兴地咝咝叫着。

“哈泽坎,”我叫道,“现在正是送我们离开这儿的时候。”很遗憾不行――愚蠢的男孩还在我身后十二步的地方,小狗似的朝米丽亚姆直挥手。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亡灵的出现。“哈泽坎!”我吼着,鼻孔里全是坏死的肉和化学药品的恶臭。

“嗨。”我对鼻子尖前几英寸的腐尸说。

“嗨咝。”它们回答得还真机智。

头两只靠近我的怪物直接丢下了手推车冲了过来,爪子在空中可怕地划着。要是其中的一只没有绊倒在魑的尸体上的话,恐怕这段回忆就要以满把满把的爪痕写在我脸上了。腐尸是那样地嗜血,根本看不见在过道上四仰八叉地占了好大一块地方的尸体。它向前一冲,脚下一绊,倒了下去。为了以防跌个狗吃屎,它不得不伸出双手,而这样一来那对污秽的爪子就象四分钉一般,深深地嵌进了斜坡的木板里……等它拔出膀子的时候,我早已经用麻利的斩首打发掉了另一只腐尸。

跪在地上的腐尸在站起来的时候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它的头沿着斜坡一路滚下去,撒下一道红色的灰尘,飞出去掉进下面的枪乌贼桶里。

“哈泽坎!”我又喊了一遍,但没法朝他那儿看。另一只腐尸冲了上来。这只脑子和同伴相比似乎烂得不那么严重,因为她是推着颠簸的手推车冲过来的――巨大而沉重的独轮手推车,宽阔的车头挡住了斜坡的绝大部分,车身则比我的宝剑还要长,让我压根就没法刺穿车斗伤到那生物。当然我也没那机会:她利落地朝我直冲过来,手推车碾压着地上不同的尸体,象个攻城槌似的撞过来。在斜坡上我根本没有地方可躲,除非我想和枪乌贼一起畅游……所以我选择了最后的方法:跳进手推车里面。

当我说我跳起来的时候,我本来是想将其描述为敏捷地跳向车斗,如豹子般幽雅地牢牢站稳的。可事实却和猫科动物沾不上什么边:就在独轮手推车就要撞上我的时候,我朝前缘打了个滚,笨拙地翻了进去。

长剑正对着目标,为了不让腐尸用爪子抓到,我直刺出去,剑尖从她的肩膀上割下了一两磅烂肉。她痛苦地咝咝叫着,用非凡的力气握住把手将独轮手推车举了起来……确切地说是握住一只把手――另外一条受剑伤的胳膊已经没多少肌肉了。手推车的一边翘了起来,而另一边几乎纹丝未动。于是我朝车斗往旁边斜去,所能望见的只有一大窝热心等待着的枪乌贼。

“不好!”我试着不让剑掉下去或者割伤自己,一边挣扎着在径直掉进水里之前抓牢手推车斗的边。我的手指摸索着,勾住了一片木条,好歹止住了坠势。可不管怎么说,腐尸还在朝侧面翻举,而我的腿已经滑出了车斗,晃悠着擦过斜坡的边,膝盖扑通一下没在水桶里。

现在的情景就是这样――我摇晃地挂在斜坡边上,一只手抓着车斗,另一只拿剑对着想扎穿我的腐尸……而一群枪乌贼用它们带有吸盘的触须抚弄着我的脚,想看看我是否可以食用。“你们不能生吃我!”我朝下面叫喊着,“必须先用醋腌,然后炖几小时,不然我会老得跟橡胶似的。”

腐尸咝咝叫着。“众口难调啊。”我嘀咕说。接着我发现腐尸之所以嘶叫,乃是因为它的身子已经被一把似曾相识的长剑从肩膀到裤裆劈成了两半。一只穿着白色靴子的腿一脚把变成两爿的腐尸踢下斜坡,或者说是踢进口味挑剔的枪乌贼里。过了一会,另一个浑身白衣、长有一对小得出奇的翅膀的女人托住我的腋窝,带我飞上了一块塌实的木板。

“谢谢。”我对十一月说,然后又朝对付剩下来的腐尸的亚斯敏说了一遍。“我打赌你们是飞过来的?”

“为什么不是?”十一月一面回答,一面将她的翅膀平整地收在肩膀两侧,“我从来就没喜欢过腐尸。”

我用手捂住脸呻吟起来。

* * *

“又来了。”亚斯敏叫道。又一打腐尸从下面一层的螺旋楼梯哗啦哗啦地爬了上来。

“让这些家伙见鬼去。”米丽亚姆狠狠地说。

她弯下腰捡起魑的火杖,那是我在用独轮手推车锻炼身体的时候掉下来的。我还没明白过来,就听见她大声喊道:“英・诺米尼・沃尔皮斯!”

魔杖发出一个劈啪做响的火球,朝腐尸的脸上直飞过去。

“见鬼!你在干什么?”我大叫。当然,腐尸已经不构成威胁了――事实上,复活时使用的化学药品促进了燃烧,就好象它们在燃素煤里泡过似的。其中一只摔下斜坡,掉进两层楼底下的一个鱼桶里,激起一阵和豌豆汤浓雾一般稠的蒸汽。而其他的则顷刻间被烧成了灰烬,犹如黑夜中浸透了石油的火把。也正因为如此,垂直海老朽的木头统统着起火来。

“尊敬的米里亚姆,”俏皮话说,“虽然你猜出了火杖祷文这件事本身可喜可贺……”

“我可不是瞎猜的。”米里亚姆打断他说,“狐狸制造的每根魔杖用的都是一样的祷文――这老混蛋真的是对批量生产情有独钟。”

“可是,”俏皮话继续道,“我们同时不能不注意到您放的火切除了咱们回地面去的路。”

“它也除掉了腐尸。”米里亚姆回答说,“我们再也用不着担心那些混帐了。要是你是在为我们的撤退操心,十一月能带一些人飞出去,‘小孩’则会把其他的安全地传送走。还有什么问题?”

“在一般的情况下,”我告诉她,“我们是不会用城市标志性建筑来点火的。不过这事咱们可以等到哈泽坎……哈泽坎?”

男孩跌跪在地上,双手摁着脑袋。“瑞薇又来干扰我了。”他哀号着。

* * *

“我要杀了那个渣滓!”米丽亚姆吼道,手里的火杖危险地晃着。可哪儿都看不见下贱的小白化病人……更何况我们周围的视野也不是很好。到处都是斜坡、水桶、支撑梁,根本看不见塔楼其他层的情况。更糟糕的是,楼梯着火冒出来的浓烟已经弥漫在我们身边,刺激着我们的眼睛,把能见度降到了只有几步远。

“十一月!”我喊道,“带大家飞走。和平女神第一个……”

“谁是和平女神?”有翅人问。

“我是和平女神。”老兽人宁静地回答说,“这三位高贵王子的未婚妻。”

“说真的,”亚斯敏说,“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布特林。”

“我们先撤行不行?”我吼道,“垂直海着火了,哈泽坎有麻烦,而且……”

小伙子一边愤怒地号叫一边用手猛击着太阳穴。“我……没有……麻烦!”

他仰起头尖叫,那声音就象一群特种兵把拳头打进砖墙里时的呐喊似的。过了一会,上面什么地方也传来了阵阵叫喊:是一个女人暴怒的嘶号。

“我打败她了!”哈泽坎喊着。他伸头朝那女人喊叫的方向吐着舌头。“事不过三,瑞薇!”他叫道,“你自以为很厉害,可我叫一个女神给烤过。你最好不要找哈泽坎・美德的麻烦,不然……啊哦。”

* * *

从浓烟里跌跌撞撞地走下来的,正是克里普奥。他挥舞着揭发人,从头到脚都是棕色魔尘。“撕开它!”他尖叫道,“把壳撕开!”

精灵修道士不由分说地跳起来,踢中了哈泽坎的胸膛。仅仅是这么一下,男孩就被蹬得直往后退。他喘着大气,沿着斜坡摔到了水桶里。米丽亚姆见状立刻大骂着用火杖对准了克里普奥。要不是修道士借着落在斜坡上的弹跳,趁她还没念出祷文前就朝她猛冲过去的话,恐怕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人,都要当场死在火球的爆炸中。精灵用揭发人猛击米里亚姆的头,还好她抬起胳膊挡了一下,要不然脑袋准会被敲个粉碎。揭发人打断了她的小臂骨,可她只是退后了一步,依然想借助火杖来威吓呐喊的敌人。

但克里普奥没有给她机会――他以前就动如脱兔,然而影怪的疯狂情绪不仅让他变得更加狂热,而且还解放了一切的束缚,使他急于感受痛楚。揭发人伴着他的飞腿狂风暴雨般落在米里亚姆的身上,把她的浮肋都打出了血。她大声号叫着,飞快地后退,我真怕她是不是会撞出枪乌贼桶,从九层楼高的地方摔下去。可米里亚姆毕竟是个坚强的战士,什么样的打击也别想让她伤筋动骨。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在就要摔下去的时候及时地收住了脚,然后往后一跳,掉到了水桶里而不是地上,吓得成群的枪乌贼都开始分泌起墨汁来。水桶里立刻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把沉下去的米里亚姆和哈泽坎藏在摇曳的水波中。

“克里普奥,你这蠢货!”瑞薇在上面一层喊着。我看见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的她正站在一条走道上往下瞅――那条通往灰位面传送门的走道。她和克里普奥一定打玻璃蜘蛛那儿来,打算和魑汇合的。然而当战斗开始的时候,一向冲动的精灵却决定先下手为强。“克里普奥!”瑞薇又说,“我命令你回到上面来。”

她说得倒轻巧……可我们的人已经从克里普奥的偷袭中反应过来了。亚斯敏和我肩并肩站在一起,宝剑随时准备饮血。浓烟在我们四周冒着,底下还不时传来拍打的水声。但愿这是米里亚姆游过去救哈泽坎的声音。不过就算那动静是我的朋友们正被枪乌贼往水里拖,我也知道眼下的首要任务是什么。失败到此结束。

“克里普奥,”亚斯敏冰冷地说,“你只有一条路可走:放下揭发人投降。我知道你并不邪恶,只是罹患了疾病……可我是不会对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狗手软的。你看着办吧。”

精灵的眼眸闪烁着,我们背后劈啪做响的火焰映在他的瞳孔里。我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懂不懂亚斯敏说的话?

“上来!”瑞薇吼叫道。

“你也看见她是怎么对派特里夫的。”亚斯敏对精灵说,“你也知道她将来也会为了好玩这么对付你。把节笏放下吧。”

克里普奥垂下眼睛,好奇地看着揭发人……仿佛他没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的,不仅是一件方便的揍人家伙。他把它举起来,就象刚在脚边找到一件小玩意似的。它的表面发射着火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串串红宝石般的光点。

“撕开。”他低吟着,“撕开它!把它都撕开!”

我紧张地等着他冲过来……可克里普奥的脑子里流的都是影怪的脓汁,冲锋陷阵不是他们的作风。他朝我们佯攻了一下,然后迅速转向另一边,跳上了斜坡。或许他在回应瑞薇的召唤,或许他只是在找个有阴影的地方埋伏起来。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得逞――还有两步就要到楼梯的时候,他撞上了一样隐形的东西。

亚斯敏和我紧追不舍地跟在我们的目标后面。我们没指望能追上他――修道士的速度简直和雪貂一样快――可我们近得足以看清所发生的一切。克里普奥朝撞上的东西挥舞着揭发人,两只时隐时现的小手阻挡着攻击。

“尊敬的疯子,”那双手的主人说道,“节笏是一件不祥的宝物。必须回到我组织的掌管之下。”

说话间俏皮话用惊人的力气猛拉下揭发人,连克里普奥的上身都带了下来。修道士惊讶地张开了嘴,这候俏皮话又把节笏朝前推了出去,直捣了克里普奥的下巴壳。他的牙齿咯哒一声撞在一起,不幸的是舌头正好挡着了它们的去路――修道士嘴里喷出血来,溅了俏皮话一脸。

“撕开它。”他下巴不断滴着鲜血,用受伤的舌头含混不清地嚷嚷,“用力撕开它!”

俏皮话拼命想把揭发人从克里普奥的手里拧下来,可修道士只是笑了笑,露出一口鲜血淋漓的牙齿。他举起节笏,以及紧抓不放的俏皮话,在斜坡边上甩了起来。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先要俏皮话转起来,然后猛然停手,把地精象甩鞭子一样甩出去。他们已经在斜坡上追逐了一段路,脚底下也没有什么枪乌贼桶了,到时候俏皮话就会做一段长时间的平抛运动,其落点是九层楼下的鹅卵石街道。

在克里普奥的甩动下,俏皮话的脚已经飞了起来。他的身体已经升到了水平,然而他的手依旧仅仅抓着那件他所谓的不祥的宝物――最一个死亡者来说,揭发人对一个不死的灵魂所做的一切,要比死亡来得可怕的多。克里普奥忽然稳住节笏,要把俏皮话扔出去……可矮小的死亡者不管虎口震得有多厉害,还是用不比死亡本身薄弱的力气抓着它。

克里普奥绝不会想到地精能挺住。修道士兄弟什么都能甩出去,所以现在他在俏皮话体重的拖拽下,失去了平衡。前一刻,克里普奥还在斜坡边上挣扎着想站稳脚跟……随后,他和俏皮话都跌出塔外,一头朝地面栽去。

“十一月!”我喊道。然而有翅人已经展开了翅膀,全速朝两人俯冲过去。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而我只能干瞪眼。十一月如同一发弹弓的子弹,穿过烟雾,穿过黑暗。我能看见她成功地找到了目标,一只手伸向俏皮话,另一只则伸向克里普奥……

……克里普奥猛地出了一记重拳,绕过十一月的头,直接命中了她最近的一只翅膀。

翼骨并没有折断,而是被打得粉碎……就象有人折断松脆的的枝桠一般。十一月条件发射地展开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翅膀,想阻住下坠的势头。可收效却甚微,连最起码的转向都谈不上。于是地精、精灵和有翅人三个,统统朝地面坠去。

就在即将落地的一刹那,克里普奥伸出双臂扑打了一下,仿佛他真的有一对影怪的翅膀,能让他飞起来似的。他并没有,而十一月用还没断的翅膀扑扇了最后一下,把下落的人都翻了个个,这样一来,克里普奥就变成了垫底的。

冲撞的声音大得连九层上都听得见。

多亏了最后关头的那一下,十一月是最后一个撞上的。过了一会,她捂着肚子从其他两个躺在鹅卵石路上的人身上滚下来,好象什么脏器破了。那只完好的翅膀收回了肩膀,而受伤的那只象从她身子里拖出来的布条一般耷拉在人行道上。她朝我们无力地做了个手势,可在这种距离下,我看不明白她的意思。

俏皮话动了动,他的坠势被身下的克里普奥减去不少,然而十一月的撞击也让他够受。就在地精从一动不动的修道士身上爬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腿再度麻木地拖在了后面。

“哦,俏皮话。”亚斯敏低声说,“又是脊椎?”

现在说不准他伤得严不严重。矮小的地精还拿着揭发人,他爬上街边的道砖,靠在上面对着垂直海。

我朝塔楼的下面几层望去,所有的腐尸都静静站着,等着,看着俏皮话。

地精举起了节笏。“霍克沙・普托克!”他尖叫着,声音在周围的公寓旁不断回荡。

揭发人爆发出病态的绿色光芒,使黑暗的街道亮得有如白昼,把附近的人照得一清二楚。十一月痛苦地皱着眉,俏皮话一脸的坚定和决心……至于克里普奥,他的鼻子里一点点地流着黑色的淤血。在强光的照耀下,我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脖子不正常地歪着。这种景象我以前只看过一回:那是一次公开问吊。

“霍克沙・普托克!”俏皮话再度叫道。

垂直海每一层都传来了腐尸的咝咝声。“咝――咝……”揭发人的光芒更加绚烂,而它们也一同开始颤抖、摇晃。“咝――咝……”一百只腐尸在燃烧着的塔楼上同时摇摆,我甚至能感觉脚下的共振。头上的腐尸和脚下的腐尸,统统叫着:“咝――咝……”

那些跑到最下面,还活着的强盗,纷纷朝街上逃窜。大火和腐尸的行动让他们一致认为,和瑞薇的工作合同已经到期作废。先逃上人行道的甚至连瞧都没瞧俏皮话和其他人一眼,他们自顾自地跑啊跑,一头躲进闹市区密不透风的房子里。

“咝――咝……咝――咝……”

俏皮话将揭发人高举过头,节笏如一个绿色的太阳般发出比金属熔化时还要刺眼的光亮。我回想起了派特里夫,想起他拿着同样的东西,被反魔法火焰烧死的情形。我开始怀疑,揭发人是不是会灼伤地精的手。但他并没有痛苦的样子――只有要把自己的责任尽完的那种钢铁般的决心。

“霍克沙・普托克!”这一次俏皮话没有喊叫,但他的声音和之前一样,回响在整个二十层的塔楼上。

眨眼间,所有的腐尸都化为了外质。

这些外质象洪水一样,冲下斜坡,流下楼梯,溅进鱼桶,粘稠地漂在水面上。有些铺上了公路,而有些则大颗大颗地滴在我们的头上,肩膀上。这些外质组成的溪流涌进火焰里,立刻象燃油一般喷发出火热的烈焰。温度加速了它们的流速,要不了多久,整个塔楼都冒着火苗,在消尽腐尸最后的一点残余时散发出恶心油腻的浓烟。

俏皮话跌倒在道砖上。揭发人从他无力的手里掉了下来。

* * *

“俏皮话 !”亚斯敏叫喊着。

一阵从下面突然冒上来的滚滚浓烟窒住了她的呼吸。这些烟火不单单让我们无法看见地上的情况,它还暗示着我们目前情况危急。

“我们必须离开这儿!”我喊着,想盖过下面火焰的声响。

“我说,你可真能耐!”亚斯敏挖苦我,“我怎么没想到?”

我们回身去救伙伴们。斜坡上只有和平女神还站在那儿,她平静地放下婚纱上的拖裙,让米里亚姆抓着它。米里亚姆挣扎着想把自己、哈泽坎和他们俩身上缠着的枪乌贼都拽上来。亚斯敏和我马上跑过去帮忙,小心地用我们的剑尖劝说那些蜣足松开。不一会,米里亚姆自己爬了上来,大家一起又把哈泽坎也拉上了斜坡。

“他昏迷了。”米里亚姆一边喃喃道,一边用劲打着男孩的脸,“尽管他还在呼吸。”

“克里普奥把他伤得很重。”我说,“不管怎么讲,对一个小孩来说是太重了。让我来照顾他。”

“不。”米里亚姆说,“我来。”

我不打算和她争――一个浑身湿透的主位面佬可不是我想往肩头扛的玩意。可米里亚姆就不同了,她已经湿了个精光,再怎么着也不会让孩子身上更潮。

“你抓好男孩,”亚斯敏对米里亚姆说,“让我们离开这儿。布特林,带和平女神去传送门。”

“传送门?”我有点发怵。

“那是唯一的出路。”她说,“哈泽坎无法传送了。十一月又不能用断了的翅膀飞上来。下面全着了火,更别提整个塔楼随时都会踏了。快在我们都摔死之前,到上面的传送门那儿去!”

* * *

第一个水桶倾倒的时候,和平女神和我正走到楼梯顶。它位于我们下面几层,火势最猛的地方。大桶的鱼和水冲破了脆弱的盆壁,直往下面一层泻去。整个塔楼在撞击力的影响下不住摇晃――我看不见受损情况,但我能听见木材的辗轧声,感觉到了塔楼丧失平衡时突如其来的扭曲。我条件发射一手地抓住楼梯扶手,另一只则抱住了和平女神。

“陛下也太心急了些。”和平女神笑着说。

“是啊。”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这正是我想象中的蜜月。”

不管怎么样,直到我们踏上了下一个走道,我才松了一口气。本来我想瑞薇怎么也会挥着另外一根狐狸的火杖,在那头等着我们。然而那儿并没有下贱的小白化病人的影子。毫无疑问,在火球打中那些拥趸的时候,她就从传送门逃走了。

塔楼的这一层不象下面那层一样,有那么多的烟。但能见度依然很低――大火把水烧得滚热,缕缕蒸汽从我们底下的角鲨桶里冒上来。那么大的一只水桶完全能撑到水被烧开,可小鲨鱼已经开始不安地四下乱撞,绝望地冲着桶壁了。它们惊恐地搅动着热水,把它们都溅到了走道的那头。

“别担心,”我向和平女神保证说,“咱们差不多安全了。前面就是传送门,能带我们离开这儿。”

我没告诉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心灵感应师也许埋伏在另一头,等着糟蹋我们的脑子。也没告诉他瑞薇可能还有腐尸、盗贼、火杖或是我们没见识过的别的什么致命玩意。我想那些是我们目前唯一需要关心的事……然而和平女神却提出了一个我完全没有想到的问题。

“那么,”她问,“传送门的钥匙是什么?”

“钥匙。”我说,“钥匙。对啊。我们还要一把钥匙。”

当然,这扇传送门的钥匙,是一幅自画像。我手头没这样的东西。我怀疑我的伙伴们也没有――他们都穿着纳加人织的衣服,那么我就能肯定他们的随身物品已经在穿过火焰拱门的时候给烧了个精光。亚斯敏的宝剑能留下来一定是因为上面强大的魔法,就象我的一样。可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没了,飞灰烟灭。

“真该死!”我咒骂着。没有纸、没有可以用来画画的东西……哦对了,到时候塔楼上将会有足够的木炭,可那时我们也成炭了。那么我能不能用剑尖在一块木头上划出一幅图来呢?或许,如果我有一块趁手的木头的话。可垂直海是由坚固的木梁和板材搭起来的,手边也没有薄得可以切下来,或者翘下来的东西。

想想,布特林,好好想想。你怎么才能在没法画画的时候画画?

“好吧。”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其他的艺术家也总这么干,没什么难的。”我转向和平女神,深深鞠了一躬。“请您原谅,好心的女士,可我需要一片您的婚纱。”

“啊,”她眼泪汪汪地说,“您太粗鲁了。”然而我举起长剑,在裙子底部切下手掌大小的一片衣料的时候,她并没有任何的退缩。

上好的白色丝绸缎子,上面沾着不知是什么的黄黄绿绿的污糟。可爱。

“现在,女士,一缕您的头发。”

她挑起了眉毛,不过脸上却洋溢着微笑。

* * *

到其他人都来齐的时候――米里亚姆抱着哈泽坎不省人事的身体,亚斯敏则在塔楼的摇撼下保持着平衡――我已经在面前的走道上拼出了一幅意义含混的拼贴。

一块污渍斑斑,围在边上的丝绸。

一缕杂草般的灰头发。

一片从和平女神婚纱上撕下来,盖着头发的纱布。

四条从走道上扒下来的薄木片,头对头搭在白色的布料下面。其中一条半中间折了,有点上翘。

“布特林,”亚斯敏愁容满面地问,“你想干吗?”

“我想给和平女神画幅肖像。抽象派的。”

“哦,”亚斯敏趴在我肩膀上说,“还需要一滴泪珠。”

“我知道需要一滴泪珠!”我吼着,“白痴也能看出它需要一滴泪珠。”停顿。“哪儿需要泪珠了?”

“面纱上。”亚斯敏和米里亚姆异口同声说。

“好吧。”我从走道上探出身子,朝鱼桶伸出手去。

“你现在又在干吗?”亚斯敏问。

“我打算在盆里蘸蘸手指。弄点水,做眼泪。”

“那你只能得到水珠,布特林。”亚斯敏叹口气说,“你这是艺术创作――难道你想毁了它不成?”

“男人啊!”米里亚姆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好了!”我说,“和平女神,你能给我一滴泪珠吗?”

“是一滴悲哀的泪水还是一滴喜悦的?”

我转向另两个女人:“女士们,你们的意下如何?”

她们还没来得及回答,又一盆鱼从塔楼上倒了下来。这次是从上面三层高的地方:直接撞到了下面一层。水桶沿着一根倾斜的横梁滑向一边,偏到了建筑物的后部。成吨的水和不明就里的龙虾如雷鸣的瀑布般在我们身边倾泻,接着笨重的盆也掉了下去。

“没必要对眼泪的类型挑三拣四。”亚斯敏急忙说。

“没错。”米里亚姆点点头,“笨头笨脑传送门才分不清呢。”

* * *

正如所有的新娘一样,和平女神随时准备着待用的眼泪。是喜悦的还是悲哀的,这我说不上来。她几乎没费什么劲,就在我的拼贴画上挤出一滴淑女式的泪珠……考虑到塔楼到处回响着的不祥的辗轧声,泪水来得正是时候。垂直海的命运眨眼之间,不,须臾之间就要完结了,大家都热切地希望能在它倒塌之前赶快转移。

我最后瞥了一眼底下街上的伙伴们,看见十一月正把俏皮话往附近的小巷子里拖,这才放下心来。伤口处的痛楚让她弯着身子,几乎站都站不起来。但她脸上的坚定的表情说明,在塔楼坍塌前不把地精带到安全的地方,她是不会罢休的。到时候他们还会面临更大的危险――闹市区的晚上不平静,更何况脑袋上还顶着悬赏――不过现在至少不会被压死在木材和熟虾下面。

现在我们也要务必确保自己的安全。“和平女神,”我说着把拼贴画小心地交到女兽人的手里,“你现在得带我们穿过传送门。你手里拿着的正是钥匙。”

我真希望自己能对她说实话。亚斯敏和米丽亚姆可能相信几块碎片能代替一幅肖像,可我却不这么认为。是的,这七拼八凑的东西暗示着一个迷茫的新娘――肮脏的丝绸、破碎的木条、一滴意义不明的眼泪――可这就够了?难道传送门的接受力就只有这种含混的程度?是不是还需要对脸孔进行更明确的表示,肉、骨头什么的,才能满足它魔法的需要?

火舌舔着头上的一条横梁,它发出大声地脆响。“去吧,和平女神,”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确定这能行。”

“那当然,陛下。”她微微屈膝答道,坚信不移地朝暗淡的传送门走去,其他人跟在后面……

……接着传送门开了。

尘沙在我们四周呼啸,震动着我们的脸颊。风一定是从玻璃蜘蛛里面来的――或许是空气泄漏,或许是故意不让尘埃堵住入口。我抱住和平女神以防她跌倒,艰难地顶着八级大风朝前推进,也不知道前面的门是不是打开了。它开着,而且就在我们好不容易挤进来后,它咝地一声阖上,把沙暴粗砺的冲刷挡在外面。

“真的!”我对其他人说道,“那该死的抽象拼贴画真的管用。传送门以为它是和平女神的画像!”

“这是我的画像?”她怀疑地看着衣服碎片、头发和木片。

“千真万确。”我释怀地笑着对她说,“我们从传送门的嘴巴里得到了直接印证。”

“那么,”她亲切地说,“我必须把这个放到我的希望盒里……来补充我另一幅肖像。”她把手伸到紧身衣里抽出一个廉价的锡制小盒子。“看见了吗?”她打开它,向我展示一张她的水彩肖像,多半是三十年前画的。“相当相象,你认为呢?”

我瞅了瞅水彩画,又看了看抽象画,再瞧了瞧水彩画。别问我哪张画得更好――问那该死的传送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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