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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梅乐蒂读着报纸:「费奇教授是个像小松鼠一样的男人,缩在书堆前的模样彷佛那些是储藏准备过冬的果实,被随意堆放在他的洞穴里。可是在这样的外表下,却是一个重要的人物,因为他是寻找亚米帝斯杀手的行动核心。」

  「杀手?」乔依问。

  梅乐蒂抬起手指,继续读下去。

  根据某位不愿具名的消息人士臆测:「我们的确担心被绑架学生的性命安危。所有警官都知道这种有人明显失踪的案件,被害者很有可能永远下落不明,至少不会活着被找到。」

  费奇教授比较乐观。他不只认为那些孩子还活着,甚至认为可以把他们找回来,而解开他们下落之谜的关键,也许就隐藏在犯案现场发现的奇特阵学线之中。

  「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线或有什么用处,但这些线条绝对和失踪案有关。」费奇教授解释。尽管他不愿意提供线条的样式,但确实表示那并非基本四线。

  费奇是个谦虚的男人。他的声音安静、谦逊,鲜少有人知道我们必须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因为假设真的有阵学师狂人在新不列颠尼亚肆虐,那绝对会需要阵学师才能打败他。

  她抬起头,他们的空冰淇淋盘子跟脏汽水玻璃杯还放在桌上,冰淇淋店里少了很多人,许多学生已经离开,为了赶上宵禁返回亚米帝斯。

  「我想现在妳也知道一切了。」乔依说。

  「就这样?你跟督察就说了这些?」梅乐蒂说。

  「差不多是这样。」这篇文章里提到一些令人害怕的细节,包括莉莉跟贺曼失踪的方式,还有两个地方都有血迹。「这很糟糕,梅乐蒂。我不敢相信这件事上报了。」

  「为什么?」

  「直到现在,警方跟约克校长还在暗示莉莉跟贺曼只是离家出走,阵学师的家长们猜到这不是事实,但是城里的人不知道。」

  「让他们知道真相比较好。」梅乐蒂义正辞严地说。

  「即使因此造成恐慌吗?即使普通人因此躲在家里,害怕一个可能不存在的杀手,一个一定不会伤害他们的人?」

  梅乐蒂咬着嘴唇。

  乔依叹口气,站起身把报纸折好。「回去吧。我们得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学院,还有如果哈丁督察还没看到这份报纸的话,我想拿给他看。」

  她点点头,跟乔依一起走到街上。如今天色感觉更暗了,乔依再次质疑自己是否不该在杀手出没的时候还在外面跑。梅乐蒂似乎有同样的感觉,她比来的时候靠得离他更近。他们加快脚步,一路上都没有对话,直到终于回到亚米帝斯的大门前。

  刚才那两名警官仍站在门口。乔依走进去的时候,学院的大钟敲响距离整点还有十五分的钟声。

  「哈丁督察呢?」乔依问。

  「不好意思,他出去了。我们能协助你吗?」一位警官说。

  「他回来以后把这个交给他。」乔依把报纸交给其中一人。警官快速浏览一遍,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来吧。我送妳回宿舍。」乔依对梅乐蒂说。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绅士风度?」她说。

  他们缓缓地沿着小径前进,乔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至少这篇文章没有贬低费奇。也许那名记者对于必须说谎骗他有罪恶感。

  不久后两人来到宿舍。

  「谢谢妳请我吃冰淇淋。」乔依说。

  「不,该谢谢你。」

  「是妳付钱的。妳把钱给我,让我去付。」他说。

  「我不是谢你付钱。」梅乐蒂轻快地说,拉开宿舍的大门。

  「那是为什么?」他问。

  「因为你没有对我视而不见,还有同时对我有时是个疯子这件事视而不见。」她说。

  「我们每个人都有是疯子的时候。妳只是……嗯,比别人擅长吧。」他回答。

  「你真会称赞人啊。」她挑起一边眉毛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那我只好原谅你了。真无聊。晚安了,乔依。」她说。

  梅乐蒂的身影在宿舍里消失,大门也在她身后关上。乔依缓缓走过草皮,脑中思绪混乱,最后发现自己在阵学学区信步乱走。

  他知道大多数教授的住处,所以很容易就判断出哪间没有人使用的办公室会分配给纳利萨。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在造物楼的外墙找到挂着纳利萨名牌的大门。

  乔依在外面徘徊,抬头看着黑漆漆的二楼。造物楼是四栋阵学大楼中最新的一栋,比旧的那些安排了更多窗户。纳利萨房间的窗户是暗的,意思是他不在,还是已经就寝了?

  梅乐蒂说纳利萨要人把书送到他的办公室,现在那些书应该就在他的桌上,或者就放在楼梯间顶层……乔依发现自己正朝门把伸手。

  我在做什么?他连忙阻止自己。难道他真的想要闯入教授的办公室?在选择用这么激烈的手段之前,他必须先想清楚。当乔依转身准备走过草皮,却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立刻转头过去。

  通往纳利萨办公室楼梯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披风、金色头发的人走了出来。是纳利萨。乔依感觉心脏猛地一跳,但他站得够远,又被黑色阴影笼罩,纳利萨根本没注意到他。

  教授戴上一顶高礼帽顺着步道离开。乔依感觉心跳如雷。如果他刚才上楼,纳利萨一定会逮到他。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想到,现在可以确定教授不在了。

  如果他很快就回来怎么办?乔依心想着摇摇头。如果他真的决定溜进教授的办公室,就需要一个更好的计划。

  他继续走着,却因为感觉清醒而不想回宿舍,最后终于做出决定。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还醒着,而这个人是他可以倾吐的对象。

  乔依知道哪里最有可能找到他母亲,于是先从那些地方下手。虽然他没找到她,但却找到了黛姆──另一名清洁女工。她告诉乔依该去哪里。

  原来妈妈正在清理竞技场。乔依透过微微撑开的门缝探头瞄了一眼,听到刷地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他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位于御敌楼中央的竞技场占据了这栋建筑物大部分空间,这里的天花板是有铁架支撑的方形玻璃片,毕竟阵学决斗的最佳观赏位置是从上往下俯瞰。每年大混战时,教授跟当地仕绅都会坐在上面最好的座位观看比赛。

  乔依从来没有真正看过这个房间,虽然他运气很好,有一、两年弄到了大混战下层座位的票。竞技场的形状像座溜冰场,最下方是比赛区,黑色的地面让粉笔的痕迹更为清晰,宽敞的面积足够让几十个人同时画防御圈。在比赛区的外围设置了许多座位,不过再怎么多都不够容纳所有想要观看大混战的人。

  一年到头都有决斗比赛,但是大混战依旧是最受欢迎的活动,也是高年级生在被送去内布拉斯克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前,炫耀技巧的最后一次机会。大混战中的赢家会在内布拉斯克得到重要的职位,而且有机会成为小队长与队长。

  乔依的母亲趴跪在房间中央刷着黑岩石地面,旁边只有一盏发条灯。她用方巾把头发绑在后面,袖子卷起,褐色的裙子因为跪在地上而满是灰尘。

  乔依突然感到一阵愤怒。其他人去看戏或在房间里休息,但他妈妈却在刷地板,然后这股愤怒立刻变成罪恶感。妈妈在刷地的时候,他在吃冰淇淋。

  如果我是阵学师,她就不需要这么做了。乔依心想。

  梅乐蒂对于许多阵学师渴望金钱跟权力表示鄙夷,她显然完全无法理解没有这两者的人生是怎么一回事。乔依顺着在长椅间的台阶往下走,脚步声在室内发出回音。

  「乔依?」当他踩上黑岩石地板时,他母亲抬起头说。「你应该要准备睡觉了,年轻人。」

  「我不累。」他来到她身边,拿起浮在木桶里多余的刷子。「我们在做什么?刷地板吗?」

  她打量他片刻,最后回头开始工作。夏天时,母亲对于他的上床时间没有那么严格。「不要把你的裤子弄坏了。这地板很粗糙。一不小心就会把膝盖上的布磨破。」

  乔依点点头,开始刷一块她还没动手的区域。「为什么需要打扫这里?这里不常用到。」

  「得为大混战做准备。」她把一绺滑落的头发拨开。「每年我们都得上一层漆维持深色表面。动手前,必须先把比赛场地清干净。」

  乔依点点头继续刷地,能实际做点什么而不只是翻书让他心情好不少。

  「那女孩子感觉人不错。」他母亲说。

  「谁?梅乐蒂?」

  「不,是你带来吃晚饭的另个女孩。」他母亲调侃地说。

  「我想是吧,她有点奇怪。」乔依满脸通红地说。

  「阵学师大多很奇怪。不过我很高兴看到你跟女孩在一起。我担心你。你似乎有聊天的对象,晚上却不会跟大家出去玩。你有很多认识的人,却没有很多朋友。」他母亲说。

  「妳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她哼了一声。「就算我不是教授也知道青春期的男孩不喜欢听妈妈操心。」

  「我没让妳头痛。以青春期的儿子来说,我不是那种太让人头痛的小孩。」乔依笑着说。

  他们并肩工作一段时间,乔依还是不太高兴他母亲得这么辛苦。对,阵学师很重要,他们帮助保护诸岛免于内布拉斯克的危险攻击,但是妈妈做的事情难道不重要吗?神主挑选出阵学师,难道不也是祂挑选出清洁女工?

  为什么大家重视费奇教授这种人做的事情远胜于他母亲做的事?她比乔依认识的任何人都要辛勤工作,但她既不出名,也没有获得财富或地位。

  梅乐蒂问他母亲的钱去哪里了?这是个好问题。妈妈工作的时间很长,所以他们的钱到哪儿去了?都被妈妈存起来了吗?还是去了别的地方?一个乔依从来没有想到的花费……

  他猛然坐起身,全身如坠冰窖。「校长其实没有让我免费上亚米帝斯,对不对?妳为了不让我有罪恶感才这么告诉我,妳在花钱让我上这所学校。」

  「什么?我绝对付不起这里的学费。」妈妈继续刷地。

  「妈,妳几乎每天都做两轮工作,那钱不会凭空消失。」

  她哼了一声。「就算做两轮工作,我也负担不起。你知道这里的父母得付多少学费吗?」

  乔依想起梅乐蒂说她班上有个学生一个礼拜有十块零用钱。如果光是零用钱就这么多,那他们为了送孩子来念亚米帝斯又要花多少?

  乔依不想知道。

  「所以钱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加班?」他问。

  她没有抬头。「你父亲死的时候留下的不只有家人,乔依。」

  「什么意思?」

  「我们有债。」她继续刷地。「你不用担心这些。」

  「爸是粉笔匠,他的工作室跟材料都是学校提供的。他为什么会欠债?」

  「很多原因。」她刷得更用力了些。「他经常旅行,跟阵学师们会面,讨论他们的工作。当时发条铁路没有现在这么便宜。况且还有书籍、材料,为进行各种计划而休假。有一些资金是约克校长借他的,但更大一部分来自外面,那种会把钱借给你爸这种穷工匠的人……当他们来要钱的时候,是不可能装傻不还的。」

  「多少?」

  「跟你无关。」

  「我想知道。」

  他母亲看向他,与他四目对视。「这是我的责任,乔依。我不会让它毁了你的人生。因为约克校长,你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重新开始。我会处理你爸的问题。」

  她显然认为这件事情的讨论就此为止,开始继续刷地。

  「爸爸这些时间都在做什么?」乔依猛力刷着自己那块区域。「他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一定对自己的目标很有信心。」

  「他的理论我大部分都不了解。你知道他一讲到粉笔成分比例就可以讲个不停。他以为自己能用粉笔改变世界。神主啊,我真的相信他。」

  房间里除了刷子磨擦岩石的声音之外只有沉默。

  「你知道吗?他的目标就是要把你送来亚米帝斯。他希望能够付得起学费。我想这就是为什么约克校长要给你奖学金。」他母亲轻声说。

  「所以我每次成绩不好妳才会这么生气?」

  「这是一部分。噢,乔依,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想要你过一个比我们好的人生。你的父亲……他牺牲了太多。如果那该死的研究没有害他送命,他也许会成功。」

  乔依偏着头。「他是在发条铁路意外中受伤的。」

  她停顿片刻。「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要不是他因为某个计划在外旅行,火车出轨时他就不会在车上。」

  「妈妈,爸爸真的是因为铁路意外受伤的吗?」乔依盯着她问道。

  「乔依,你看到他在医院里。他去世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

  乔依皱着眉,却无法反驳。他记得干净无菌的房间,医生们忙碌穿梭,还有他们帮父亲治疗,在他断掉的腿上开刀。他也记得所有人都勉强摆出乐观的态度,告诉乔依他的父亲会痊愈。

  他们都知道他会死。乔依如今明白。他们都知道,甚至他母亲也很清楚,只有八岁的乔依抱持希望,心想有天他父亲会醒来,一切都会没事。

  意外是七月三号发生的。到了四号,也就是开示那天,乔依仍旧待在父亲身边。他紧握着父亲的手,感觉自己的胃不断翻搅,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人世。

  特伦甚至不曾醒来,即使乔依那天祈祷了上百次。

  直到眼泪滴在面前的黑岩石上,乔依才发现自己在哭。他连忙擦擦眼睛。时间不是应该减弱痛楚吗?他仍然记得父亲的模样:和蔼的神情、开朗的下巴,还有会笑的眼睛。心好痛。

  乔依站起身,把刷子放回桶子里。

  「也许我该回去睡觉了。」他说完转过身去,担心妈妈看到他的眼泪。

  「你是应该去睡了。」他母亲说。

  乔依走向出口。

  「乔依。」她在他身后喊。

  他停下脚步。

  「不要太担心。我是说钱的事。我处理得来。」她说。

  妳工作得半死,剩下的时间还得拿来操心。我一定要找到方法来帮妳。一定。乔依心想。

  「我明白。我会专心读书。」他说。

  她听了继续刷地。乔依离开竞技场,走过草皮回到宿舍,连衣服都没脱就爬上床,突然觉得极为疲累。

  几个小时过后,照在脸上的阳光让乔依眨着眼醒来,他发现自己昨晚竟然一下就睡着了。他打着呵欠下床把床铺整理好,等妈妈大概一个小时后回来休息,然后从床脚的一个小箱子里拿出衣服来换上。

  除了这两件家具外,房间里几乎空无一物。里面只放了一个床头柜、一个衣箱,还有一张床,房间小到他几乎可以同时摸到两边的墙壁。乔依一面打呵欠,一面预备走向位于走廊尽头的浴室,打开了房门。

  结果却看见人们在走廊上跑来跑去,兴奋交谈。他停下脚步,抓住一名急忙走过的女人手臂问道:「艾牧西尔太太?怎么了?」

  深色肌肤的埃及女人看了他一眼。「乔依,孩子,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我刚醒。」

  「第三起失踪案。又是一个阵学师。查尔斯.卡洛威。」

  「卡洛威?」乔依认得这个名字。「妳是说……」

  她点点头。「东卡罗莱纳武士议员的儿子。那孩子昨天深夜在他们家族的宅邸中被绑架。要我说,他们应该听校长的建议。可怜的孩子在这里比较安全。」

  「武士议员的儿子!」这下惨了。

  「不只这样。」她靠得更近。「有人死了,乔依。男孩的仆人。普通人,不是鸡毛撢。在现场找到那些人的时候他们皮肤被撕烂,眼睛被咬掉,像是……」

  「像是被野粉笔精攻击。」乔依低声说。

  她利落地点头,然后快步离开,显然打算跟别人分享这个消息。

  乔依麻木地心想:武士议员的儿子被绑架了。普通人被杀害了。

  一切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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