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无人机在那大晚上落到了我们仓库的屋顶上，我们四个人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柯迪在附近的仓库屋顶搭建了一个狙击手巢穴，在那里俯瞰整座城市。
我将手伸进口袋，按下了手机上的按钮。手机的屏幕变黑，我早已准备好的一段讯息被发送出去：无人机已经放下物品。我们马上进行检查。
我们跪在无人机周围，带着夜视镜，入目是一片绿色的世界。蜜兹打开了无人机。
无人机内部，在衬垫干草和旧报纸中是一些令人振奋的东西：一件马甲、一个小金属盒，还有一双手套。我呼出一口气。这双手套和碎震器手套看起来一模一样──黑色的手套上，金属线如同小溪一般流上手指，在每一个指尖处汇聚起来。被启动的时候，它们就会发出绿光。
「好棒，」蜜兹悄声说着，用手指戳了戳马甲，「三种不同的引擎装备。第一个提供治疗，从接触皮肤的传感器判断，它在你受伤时也许能自动启动；这个是连接碎震器的；最后一个则是力场。」
她转动着一只手套。我觉得这套装置体现了某种全新、与众不同的异能者科技构想。它不再只能发挥单一的效能，而是模拟了教授能够做到的每一件事。一套复杂的联机网络和多个引擎实现了一名超人的完整能力。我应该感到困扰，还是为此叹服？
英雄会来的，儿子。父亲的声音在我耳中响起。我伸手抚过引擎光滑的金属表面，心中回想着他的话，但有时候，你需要帮他们一把……
「我们有个问题，」亚伯拉罕说，「柯迪只要操作这套装备，肯定会惊动教授，并暴露我们的位置。」
「对此我有个主意，」我说，「但需要梅根使用她的力量。」
梅肯好奇地看着我。
「我猜，如果柯迪在另一个次元中，教授就无法感觉到他的演练。」
「聪明，」梅根说，「但他只能在另一个次元中停留很短一段时间。十分钟，如果我加把力气，也许十五分钟。」
「不要逼自己，」我说，「也许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但至少我们能确认引擎是否有效。」
所有人似乎都很喜欢这个方案。我们一起将这套装备拿出来，下面还有另一些我们从骑士鹰那里讨来的物资：一些炸药，几架好像照相机生了脚一样的小型无人机，还有蜜兹建议能够帮助梅根和我完成计划的小设备。
大家将这些东西也搬出无人机。蜜兹把那台曾经医治过梅根和我的旧急救星放进无人机，将它归还给骑士鹰。我们现在有了更好的急救星，似必须谨慎地使用它，以免惊动教授。
当我们将物资运进基地的时候，我抓住梅根的手臂。她向我点点头。现在她感觉自己状态良好，完全可以使用超能力。我并没有跟着她走进下面的仓库，而是向柯迪的狙击手巢穴走去。现在轮到我站岗了。
这个巢穴就像是一个宽敞的浅匣子，位置靠近屋顶中心。柯迪用晶体增殖器为它构建了个与仓库顶棚合为一体的屋顶，让它就像是仓库顶上的另一座普通建筑，但它的每一面墙壁都有狭缝，后方还有一个足够大的孔，让人能够爬进去、躺下。
我向里面望了一眼。那名身材瘦高的南方人正蜷缩在这个孔洞后面，就像是蜷在育儿袋中的一只幼兽，但小袋鼠肯定不会玩弄一把装满穿甲弹的巴雷特点五零口径突步枪。
「我的新玩具到了吗？」柯迪一边问，一边把枪放到一旁，蠕动着爬出狙击手巢穴。
「是的，」我为他让路，看着他起身，「那些装备看上去很厉害。」
「你确定不想把它们穿戴起来，小子？」
我摇摇头，「你用碎震器更有经验，柯迪。」
「是的，但你更有天分。」
「我……」我呑了一口口水，「不，我需要在后方指挥。」
「那么，好吧。」柯迪转身朝通向仓库内部的台阶走去。
「柯迪？」我问了一声。他站住脚，转回头。「昨天我和亚伯拉罕谈话的时候似乎很想把我的脑袋咬下来。」
「啊，你多管闲事了，对不对？」
「多管闲事？」
「他的过去。」
「没有，当然没有。我只是问他为什么不想领导这支队伍。」
「这也差不多。」柯迪拍拍我的手臂，「亚伯拉罕是一个怪人，小子。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讲逻辑的。你战斗是为了复仇。我战斗因为我是警察，而且我立下了一个誓言。蜜兹战斗是因为她的英雄们，像瓦珥和山姆这样的人。她想要像他们一样。
「但亚伯拉罕……他为什么战斗？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他那些在特别部队阵亡的兄弟姊妹？也许吧，但他似乎并没有因此特别仇恨异能者。也许他是想要保卫国家？但他为什么又要到破碎合众国来？我所知道的只有他很不愿意谈论这些──你不应该因为他懂得控制自己，就以为他是个性情温和的家伙，小子。」柯迪揉了揉下巴，「在这件事上我可是受过教训的。」
「他打过你？」
「打断了我的下巴。」柯迪笑着说，「别乱管闲事，小子。这就是我学到的！」下巴被打断在我看来是一种很严重的冒犯，他却似乎不是很在意。
但说实话，谁不想给柯迪来上一拳呢？
「谢谢。」我一边说，一边坐下来，钻进狙击手巢穴，「但你对我的评价是错的，柯迪。我战斗不是为了复仇，至少现在不再是了。我战斗是为了我的父亲。」
「难道不就是复仇吗？」
我将手伸进衬衫里，拿出项链上那枚代表忠贞者的S形小吊坠。坚持这种信仰的人都在等待终有一天，英雄会到来。「不，柯迪，我战斗不是因为他的死，而是为了他的梦想。」
柯迪点点头。「干得好，小子。」他一边说，一边转身下了台阶，「干得好。」
我钻进狙击手巢穴，蹭过低矮的顶棚，双手举起柯迪的步枪，把我的手机装在枪身上，然后掀起眼睛上的夜视护目镜，向枪上的瞄准镜里望进去──这副瞄准镜不仅有夜视功能，还能调出这一区域的地图，以及热显像系统。更厉害的是，这支枪还有强效声音探测系统。如果它听到附近有声音传出，就会立刻向我示警，同时在我的地图上用光点标明声源的位置。
这时，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就连鸽子也没有。
我躺在柯迪留下的垫子上，偶尔在这个方盒子里转个身，换个方向用步枪看上两眼。
下面的仓库中有声音传来。我用无线电问了问下面的情况。蜜兹告诉我，将柯迪送到另一个次元去训练的设想奏效了。柯迪在那里吓跑了一些住在这座仓库中的小孩子，随后就没有再遇过任何人。
随后我发现了一些动静──其实是步枪探测到异常的声音，结果只是几名拾荒者在巷子中走动。他们并没有在仓库附近停留，是继续向城市周边走去。我又多了一段单独思考的时间。我的心绪在寂静中飘荡，察觉到有某种东西让我心神不宁。我觉得很不满，却又因为想不出自己为何不满而烦恼。有件事在困扰我，可能是我们停留的这个地方，也可能是我们制定的那个方案。我到底遗漏了什么？
我就这样思考了大约有一个小时──我站岗的时间还远远没有结束──就在这时，我终于卨兴地听到了手中的步枪再次发出警报的蜂鸣声。我将瞄准镜的视野朝向有异响发出的地方，却发现那只是一只野猫在附近的屋顶上蹦跳。但我还是谨慎地监视着牠，以免牠是某个变形异能者。
这时，曙光出现在地平在线，我打了个哈欠，舔嘴唇，尝到一股咸味。如果能离开这个地方，我丝毫不会伤心。不幸的是，我的站岗时间有整整八个小时，也就是从现在起还有六个小时无聊的上午时间，直到中午。
我又打了个哈欠，用指甲枢了枢面前屋顶的盐板边缘。让我感到好奇的是，我们的仓库还在生长。它的改变很小，但仔细去看，就能看到像铅笔线一样纤细的脉络，正在盐块中拓展延伸，彷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对它们进行雕凿。
这座城市中每一栋建筑的主要改变，都发生在它们生命周期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但这期间它们的状态也不是恒定不变的，常常会有一些细小的装饰物冒出来，又在一两天后在这座城市永恒的生灭循环中因为无可避免的侵蚀力量而消失。
警报声又在我的步枪上响起。我看了看瞄准镜中的地图。声音就来自于我们的仓库顶部。片刻之后，我听到了踩碎盐粒的脚步声，方向是从阁楼通向屋顶的楼梯。可能是我的一名队员。不过我还是小心地将手机放到狙击孔上，利用它的摄影镜头（手机和步枪的瞄准镜有讯号连接）观察是谁上来了。
是窃贼。
我没有想到会是他。在我的记忆里，除非是转移基地的时候，窃贼从来都不曾走出过他的房门口。现在他却站到了这里的屋顶，将手掌遮在眼睛上方，皱起眉打量着远方升起的朝阳。
「窃贼？」我从狙击手巢穴的空洞中爬出来，拖着步枪，「还好吗？」
「人们都喜欢这个。」他说。
「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去，「日出？」
「他们总是在谈论日出，」他的声音显得很气恼，「说它有多么美丽之类之类的。就好像每一次日出都是一场独特的奇迹。我却完全看不出来。」
「你疯了吗？」
「我越来越相信，」他干巴巴地说，「我是这颗行星上唯一没有发疯的人。」
「那么你一定是瞎了。」我向升起的太阳望去。今天日出的景象并不是很常见。因为没有云层反射阳光，天地之间只有一种颜色，而不是呈现出深浅不同的绚烂光谱。
「一颗火球。」窃贼说，「炫目的橙红色，非常刺眼。」
「是的，」我微笑着说，「令人惊叹。」我想到了在新芝加哥的那些黑暗的日，当时我们只能依靠一些昏暗的光线判断时间。我回想起自从孩提时代开始，第一次再看到开阔天空时的感觉──初阳徐徐上升，让万事万物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日出的美丽不需要刻意为之，它本身就是美丽的。
「我有时会来看看日出，」窃贼说，「只是想要看看我能不能看见其他人似乎都能看到的那种东西。」
「嘿，」我问他，「你对于这座城市的生长知道多少？」
「这有什么关系？」
「因为很有趣，」我跪在屋顶上说，「你有没有看过这些脉络？它们一直在生长。原本那座仓库在砖块和木料上有这样的纹理吗？我的意思是，如果这只是原先的纹理，那么倒也没多有意思；但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呢？会不会是构成这座城市的超能力在这里形成的艺术痕迹？这不是很令人好奇吗？」
「我也不知道。」
我看了看他。「你不知道，真的？你在夺取这座城市的时候吸收了这种力量，但你却不知道它是如何运作的。」
「我知道它会实现我的愿望。其他还有什么重要的？」
「美。」我用手指抚过那些生长的脉络，「我的父亲总是说，异能者非常神奇，令人惊叹。知道吗？他们显现出了真正的神迹。破坏很容易被注意，就像是灭除对堪萨斯城所做的事情。但这其中也有美的存在。这几乎让我在杀死异能者的时候感到遗憾。」
窃贼轻蔑地哼了一声，「我早就看穿了你演的戏，戴维‧查尔斯顿。」
「我……演戏？」我站起身，转向他。
「装作藐视异能者，」他说，「但你其实恨他们，是的，就像老鼠恨猫，因为嫉妒而憎恨。渺小的生物因为想要变强而忿恨。」
「别儍了。」
「儍？」窃贼问，「你不觉得这很明颞吗？如果不是因为憎恨，任何人都不会像你那样研究、学习、痴迷于异能者。不，这些都只是贪婪的表象。你在异能者之中寻找父亲、寻找爱人。」他向我迈出一步，「承认吧，你只想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
「在我知道梅根的能力以前，就已经爱上了她。」我咬牙说。从心中突然狂烧的怒意却让我感到吃惊，「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窃贼说，「我多次观察过像你这样的人──要知道，一个人的真实本性会在他的第一个行动中就显现出来，戴维。新的异能者，他们杀人、破坏，显露出每一个人类在失去约束后都会有的嘴脸。人就是一种怪物，因为受到束缚而无能为力，这怪物也藏在你心里。你敢否认它吗？你敢吗？你这个自以为了解异能者更甚于了解自己的人！」
我不敢。我从他面前转过身，爬回到狙击手巢穴中，继续完成我的站尚任务。他在我身后又嘟囔几句，就离开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我无法将窃贼说的话从脑海中甩掉，尽管我努力想要这样做。当中午到来的时候，我的轮岗时间也结束了。而我发现自己只是不停地想着他对我说的话。
自以为了解异能者更甚于了解自己的人……
我真的了解他们吗？是的，我知道他们的超能力，但对于那些异能者本身却一无所知。他们并非只有一种心思。人们很容易在这件事上犯错，异能者们都极端傲慢，所以你的确能预测他们的一些行为，但他们依旧还是人，不同的人。不，我并不了解他们。
而我的确了解教授。
噢，祸星啊，我心想。
我终于明白了那件一直在困扰我的事。我钻出狙击手巢穴，沿着楼梯冲进仓库。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阁楼上，来到阁楼边缘，看着下面的库房。蜜兹正坐在桌子旁边，用手指转动着她的钥匙。梅根盘腿坐在地上，彷佛陷入了沉思。在梅根身边，空气发生波动，柯迪出现了。
「嗯，」柯迪说，「我觉得我已经找到窍门了。它似乎比新芝加哥的碎震器还要全据开的力场墙壁也很有效。」
「伙计们！」我喊着。
「什么事，小子？」柯迪抬头，「这个换次元的主意真是棒极了！」
「为什么，」我提高了声音，「教授会给我们两天的期限？」
大家全都静静地看着我。
「好……让我们恐慌？」蜜兹问，「迫使我们屈服？给最后期限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对不对？」
「不，妳要用审判者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我急切地说，「必须假设教授也在制定计划，就像我们一样。假设他已经组了他自己的团队，有他自己的进攻策略。我们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寻常的暴君，但他不是。他是我们之中的一员。这个最后期限太让人怀疑了。」
「星火啊，」梅根站了起来，「星火啊！如果是这样，如果他只给了我们两天的期限……」
「……就是因为他计划要在一天后发动攻击，」亚伯拉罕替她把话说完，「或者更快。」
「我们要撤离了，」我说，「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座城市。快！」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将手伸进口袋，按下了手机上的按钮。手机的屏幕变黑，我早已准备好的一段讯息被发送出去：无人机已经放下物品。我们马上进行检查。
我们跪在无人机周围，带着夜视镜，入目是一片绿色的世界。蜜兹打开了无人机。
无人机内部，在衬垫干草和旧报纸中是一些令人振奋的东西：一件马甲、一个小金属盒，还有一双手套。我呼出一口气。这双手套和碎震器手套看起来一模一样──黑色的手套上，金属线如同小溪一般流上手指，在每一个指尖处汇聚起来。被启动的时候，它们就会发出绿光。
「好棒，」蜜兹悄声说着，用手指戳了戳马甲，「三种不同的引擎装备。第一个提供治疗，从接触皮肤的传感器判断，它在你受伤时也许能自动启动；这个是连接碎震器的；最后一个则是力场。」
她转动着一只手套。我觉得这套装置体现了某种全新、与众不同的异能者科技构想。它不再只能发挥单一的效能，而是模拟了教授能够做到的每一件事。一套复杂的联机网络和多个引擎实现了一名超人的完整能力。我应该感到困扰，还是为此叹服？
英雄会来的，儿子。父亲的声音在我耳中响起。我伸手抚过引擎光滑的金属表面，心中回想着他的话，但有时候，你需要帮他们一把……
「我们有个问题，」亚伯拉罕说，「柯迪只要操作这套装备，肯定会惊动教授，并暴露我们的位置。」
「对此我有个主意，」我说，「但需要梅根使用她的力量。」
梅肯好奇地看着我。
「我猜，如果柯迪在另一个次元中，教授就无法感觉到他的演练。」
「聪明，」梅根说，「但他只能在另一个次元中停留很短一段时间。十分钟，如果我加把力气，也许十五分钟。」
「不要逼自己，」我说，「也许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但至少我们能确认引擎是否有效。」
所有人似乎都很喜欢这个方案。我们一起将这套装备拿出来，下面还有另一些我们从骑士鹰那里讨来的物资：一些炸药，几架好像照相机生了脚一样的小型无人机，还有蜜兹建议能够帮助梅根和我完成计划的小设备。
大家将这些东西也搬出无人机。蜜兹把那台曾经医治过梅根和我的旧急救星放进无人机，将它归还给骑士鹰。我们现在有了更好的急救星，似必须谨慎地使用它，以免惊动教授。
当我们将物资运进基地的时候，我抓住梅根的手臂。她向我点点头。现在她感觉自己状态良好，完全可以使用超能力。我并没有跟着她走进下面的仓库，而是向柯迪的狙击手巢穴走去。现在轮到我站岗了。
这个巢穴就像是一个宽敞的浅匣子，位置靠近屋顶中心。柯迪用晶体增殖器为它构建了个与仓库顶棚合为一体的屋顶，让它就像是仓库顶上的另一座普通建筑，但它的每一面墙壁都有狭缝，后方还有一个足够大的孔，让人能够爬进去、躺下。
我向里面望了一眼。那名身材瘦高的南方人正蜷缩在这个孔洞后面，就像是蜷在育儿袋中的一只幼兽，但小袋鼠肯定不会玩弄一把装满穿甲弹的巴雷特点五零口径突步枪。
「我的新玩具到了吗？」柯迪一边问，一边把枪放到一旁，蠕动着爬出狙击手巢穴。
「是的，」我为他让路，看着他起身，「那些装备看上去很厉害。」
「你确定不想把它们穿戴起来，小子？」
我摇摇头，「你用碎震器更有经验，柯迪。」
「是的，但你更有天分。」
「我……」我呑了一口口水，「不，我需要在后方指挥。」
「那么，好吧。」柯迪转身朝通向仓库内部的台阶走去。
「柯迪？」我问了一声。他站住脚，转回头。「昨天我和亚伯拉罕谈话的时候似乎很想把我的脑袋咬下来。」
「啊，你多管闲事了，对不对？」
「多管闲事？」
「他的过去。」
「没有，当然没有。我只是问他为什么不想领导这支队伍。」
「这也差不多。」柯迪拍拍我的手臂，「亚伯拉罕是一个怪人，小子。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讲逻辑的。你战斗是为了复仇。我战斗因为我是警察，而且我立下了一个誓言。蜜兹战斗是因为她的英雄们，像瓦珥和山姆这样的人。她想要像他们一样。
「但亚伯拉罕……他为什么战斗？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他那些在特别部队阵亡的兄弟姊妹？也许吧，但他似乎并没有因此特别仇恨异能者。也许他是想要保卫国家？但他为什么又要到破碎合众国来？我所知道的只有他很不愿意谈论这些──你不应该因为他懂得控制自己，就以为他是个性情温和的家伙，小子。」柯迪揉了揉下巴，「在这件事上我可是受过教训的。」
「他打过你？」
「打断了我的下巴。」柯迪笑着说，「别乱管闲事，小子。这就是我学到的！」下巴被打断在我看来是一种很严重的冒犯，他却似乎不是很在意。
但说实话，谁不想给柯迪来上一拳呢？
「谢谢。」我一边说，一边坐下来，钻进狙击手巢穴，「但你对我的评价是错的，柯迪。我战斗不是为了复仇，至少现在不再是了。我战斗是为了我的父亲。」
「难道不就是复仇吗？」
我将手伸进衬衫里，拿出项链上那枚代表忠贞者的S形小吊坠。坚持这种信仰的人都在等待终有一天，英雄会到来。「不，柯迪，我战斗不是因为他的死，而是为了他的梦想。」
柯迪点点头。「干得好，小子。」他一边说，一边转身下了台阶，「干得好。」
我钻进狙击手巢穴，蹭过低矮的顶棚，双手举起柯迪的步枪，把我的手机装在枪身上，然后掀起眼睛上的夜视护目镜，向枪上的瞄准镜里望进去──这副瞄准镜不仅有夜视功能，还能调出这一区域的地图，以及热显像系统。更厉害的是，这支枪还有强效声音探测系统。如果它听到附近有声音传出，就会立刻向我示警，同时在我的地图上用光点标明声源的位置。
这时，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就连鸽子也没有。
我躺在柯迪留下的垫子上，偶尔在这个方盒子里转个身，换个方向用步枪看上两眼。
下面的仓库中有声音传来。我用无线电问了问下面的情况。蜜兹告诉我，将柯迪送到另一个次元去训练的设想奏效了。柯迪在那里吓跑了一些住在这座仓库中的小孩子，随后就没有再遇过任何人。
随后我发现了一些动静──其实是步枪探测到异常的声音，结果只是几名拾荒者在巷子中走动。他们并没有在仓库附近停留，是继续向城市周边走去。我又多了一段单独思考的时间。我的心绪在寂静中飘荡，察觉到有某种东西让我心神不宁。我觉得很不满，却又因为想不出自己为何不满而烦恼。有件事在困扰我，可能是我们停留的这个地方，也可能是我们制定的那个方案。我到底遗漏了什么？
我就这样思考了大约有一个小时──我站岗的时间还远远没有结束──就在这时，我终于卨兴地听到了手中的步枪再次发出警报的蜂鸣声。我将瞄准镜的视野朝向有异响发出的地方，却发现那只是一只野猫在附近的屋顶上蹦跳。但我还是谨慎地监视着牠，以免牠是某个变形异能者。
这时，曙光出现在地平在线，我打了个哈欠，舔嘴唇，尝到一股咸味。如果能离开这个地方，我丝毫不会伤心。不幸的是，我的站岗时间有整整八个小时，也就是从现在起还有六个小时无聊的上午时间，直到中午。
我又打了个哈欠，用指甲枢了枢面前屋顶的盐板边缘。让我感到好奇的是，我们的仓库还在生长。它的改变很小，但仔细去看，就能看到像铅笔线一样纤细的脉络，正在盐块中拓展延伸，彷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对它们进行雕凿。
这座城市中每一栋建筑的主要改变，都发生在它们生命周期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但这期间它们的状态也不是恒定不变的，常常会有一些细小的装饰物冒出来，又在一两天后在这座城市永恒的生灭循环中因为无可避免的侵蚀力量而消失。
警报声又在我的步枪上响起。我看了看瞄准镜中的地图。声音就来自于我们的仓库顶部。片刻之后，我听到了踩碎盐粒的脚步声，方向是从阁楼通向屋顶的楼梯。可能是我的一名队员。不过我还是小心地将手机放到狙击孔上，利用它的摄影镜头（手机和步枪的瞄准镜有讯号连接）观察是谁上来了。
是窃贼。
我没有想到会是他。在我的记忆里，除非是转移基地的时候，窃贼从来都不曾走出过他的房门口。现在他却站到了这里的屋顶，将手掌遮在眼睛上方，皱起眉打量着远方升起的朝阳。
「窃贼？」我从狙击手巢穴的空洞中爬出来，拖着步枪，「还好吗？」
「人们都喜欢这个。」他说。
「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去，「日出？」
「他们总是在谈论日出，」他的声音显得很气恼，「说它有多么美丽之类之类的。就好像每一次日出都是一场独特的奇迹。我却完全看不出来。」
「你疯了吗？」
「我越来越相信，」他干巴巴地说，「我是这颗行星上唯一没有发疯的人。」
「那么你一定是瞎了。」我向升起的太阳望去。今天日出的景象并不是很常见。因为没有云层反射阳光，天地之间只有一种颜色，而不是呈现出深浅不同的绚烂光谱。
「一颗火球。」窃贼说，「炫目的橙红色，非常刺眼。」
「是的，」我微笑着说，「令人惊叹。」我想到了在新芝加哥的那些黑暗的日，当时我们只能依靠一些昏暗的光线判断时间。我回想起自从孩提时代开始，第一次再看到开阔天空时的感觉──初阳徐徐上升，让万事万物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日出的美丽不需要刻意为之，它本身就是美丽的。
「我有时会来看看日出，」窃贼说，「只是想要看看我能不能看见其他人似乎都能看到的那种东西。」
「嘿，」我问他，「你对于这座城市的生长知道多少？」
「这有什么关系？」
「因为很有趣，」我跪在屋顶上说，「你有没有看过这些脉络？它们一直在生长。原本那座仓库在砖块和木料上有这样的纹理吗？我的意思是，如果这只是原先的纹理，那么倒也没多有意思；但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呢？会不会是构成这座城市的超能力在这里形成的艺术痕迹？这不是很令人好奇吗？」
「我也不知道。」
我看了看他。「你不知道，真的？你在夺取这座城市的时候吸收了这种力量，但你却不知道它是如何运作的。」
「我知道它会实现我的愿望。其他还有什么重要的？」
「美。」我用手指抚过那些生长的脉络，「我的父亲总是说，异能者非常神奇，令人惊叹。知道吗？他们显现出了真正的神迹。破坏很容易被注意，就像是灭除对堪萨斯城所做的事情。但这其中也有美的存在。这几乎让我在杀死异能者的时候感到遗憾。」
窃贼轻蔑地哼了一声，「我早就看穿了你演的戏，戴维‧查尔斯顿。」
「我……演戏？」我站起身，转向他。
「装作藐视异能者，」他说，「但你其实恨他们，是的，就像老鼠恨猫，因为嫉妒而憎恨。渺小的生物因为想要变强而忿恨。」
「别儍了。」
「儍？」窃贼问，「你不觉得这很明颞吗？如果不是因为憎恨，任何人都不会像你那样研究、学习、痴迷于异能者。不，这些都只是贪婪的表象。你在异能者之中寻找父亲、寻找爱人。」他向我迈出一步，「承认吧，你只想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
「在我知道梅根的能力以前，就已经爱上了她。」我咬牙说。从心中突然狂烧的怒意却让我感到吃惊，「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窃贼说，「我多次观察过像你这样的人──要知道，一个人的真实本性会在他的第一个行动中就显现出来，戴维。新的异能者，他们杀人、破坏，显露出每一个人类在失去约束后都会有的嘴脸。人就是一种怪物，因为受到束缚而无能为力，这怪物也藏在你心里。你敢否认它吗？你敢吗？你这个自以为了解异能者更甚于了解自己的人！」
我不敢。我从他面前转过身，爬回到狙击手巢穴中，继续完成我的站尚任务。他在我身后又嘟囔几句，就离开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我无法将窃贼说的话从脑海中甩掉，尽管我努力想要这样做。当中午到来的时候，我的轮岗时间也结束了。而我发现自己只是不停地想着他对我说的话。
自以为了解异能者更甚于了解自己的人……
我真的了解他们吗？是的，我知道他们的超能力，但对于那些异能者本身却一无所知。他们并非只有一种心思。人们很容易在这件事上犯错，异能者们都极端傲慢，所以你的确能预测他们的一些行为，但他们依旧还是人，不同的人。不，我并不了解他们。
而我的确了解教授。
噢，祸星啊，我心想。
我终于明白了那件一直在困扰我的事。我钻出狙击手巢穴，沿着楼梯冲进仓库。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阁楼上，来到阁楼边缘，看着下面的库房。蜜兹正坐在桌子旁边，用手指转动着她的钥匙。梅根盘腿坐在地上，彷佛陷入了沉思。在梅根身边，空气发生波动，柯迪出现了。
「嗯，」柯迪说，「我觉得我已经找到窍门了。它似乎比新芝加哥的碎震器还要全据开的力场墙壁也很有效。」
「伙计们！」我喊着。
「什么事，小子？」柯迪抬头，「这个换次元的主意真是棒极了！」
「为什么，」我提高了声音，「教授会给我们两天的期限？」
大家全都静静地看着我。
「好……让我们恐慌？」蜜兹问，「迫使我们屈服？给最后期限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对不对？」
「不，妳要用审判者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我急切地说，「必须假设教授也在制定计划，就像我们一样。假设他已经组了他自己的团队，有他自己的进攻策略。我们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寻常的暴君，但他不是。他是我们之中的一员。这个最后期限太让人怀疑了。」
「星火啊，」梅根站了起来，「星火啊！如果是这样，如果他只给了我们两天的期限……」
「……就是因为他计划要在一天后发动攻击，」亚伯拉罕替她把话说完，「或者更快。」
「我们要撤离了，」我说，「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座城市。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