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艾克赛尔把谍眼绑到了我身上，它比我想象中要小巧得多，唯一有些体积的部分就是紧贴在我小腿上的那两个圆筒。我的右手背上有一支喷嘴，大小相当于普通的软管。这支喷嘴连接着一只黑手套和一副手腕支架，对于我右手腕的活动力，它们只有不多的一点影响。
我的左手则戴上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手套，手背上有几个奇怪的装饰，形状像是两串硬币。我戳了欢那些怪东西。
「如果我是你，会尽量不去碰那东西。」艾克赛尔温和地说，「除非你想要提早举行葬礼。我恰巧知道巴比拉有一个很棒的地方，整年都能买到新鲜的百合花。」
「你真是个怪人。」但我还是听从他的警告，放下双手。
「蜜兹？」艾克赛尔问。
「看起来还不错。」女孩走来走去，不停地端详着我，又跪下去，扯了扯我的足部和背部组件之间的联机，点点头。她似乎对机械配件领域有很多了解，尤其是涉及到异能者科技时。当我把梅根交给我的那个动力部件带回来的时候（我谎称是跟踪牛顿时，牛顿不慎遗失的），蜜兹便负责对它进行测试，并确定它的功能一切正常。
我们三个这时正在巴比拉北部的一个屋顶上，远离人口稠密的区域。这里只有几栋高楼凸出在水面以上，中间更没有桥梁连通。而且现在是白天，大多数巴比拉人应该都还在酣然大睡。
除了谍眼之外，我还穿了一件潜水服。我非常努力去忽略它给我带来的紧张感。在同意为我装上这套系统的时候，蜜兹坚持必须先教会我一些基本的游泳动作。转眼间，与梅根重逢已是几乎一个星期以前的事了。我的游泳技能提高了不少──好吧，至少不会在掉进水里之后慌成一团了。我想，我在与水的战斗中已经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我还没有想出该如何用踢脚来阻止潜在的鲨鱼攻击。希望我不会用到那一招。
教授正在楼顶的另一边观察周围。他穿着黑色的实验室长袍，口袋里插着他的护目镜。他并不相信我是在刺探了灭除和牛顿的对话之后，在他们离开的房间里发现了谍眼的动力部件。我一直很想把梅根的事情告诉他──我想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机会，只要蜜兹、瓦珥和艾克赛尔不在我们身边就行。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和被认定杀害了他们朋友的异能者有过一次愉快的交谈，他们的反应一定不会很好。
那不是她干的，我在蜜兹勒紧我的手臂束带时，第一千次想到了这件事，哪怕谍眼的动力部件在她手里。
「好了，」蜜兹最后说，「完成！」
「恭喜，」艾克赛尔说，「你现在挂上了我们最危险的装备。」
「其他管子呢？」我皱起眉问。我小腿上的小圆筒和手套都连接着一些细小的线路，这些线路被妥善地绑缚在我的手臂和腿上，全都连到我背部的一个环形装置上。动力部件就被蜜兹安装在那里。
「不需要管子。」蜜兹说。
「没有？没有气泵、软管……」
「没有。」
「我相信这很不合逻辑。」
「我相信，你正穿戴着一套捉摸不定、用异能者能力驱动的武器。」蜜兹说，「碎震器甚至能够瓦解金属，而你身上的这一套只不过能帮你在花园里散散步。当然啦，我们的花园完全沉在水底……」
我扬起右手，攥成拳头，包裹我手臂的潜水服也随着这个动作吱嘎作响。蜜兹的解释只会让我更加烦恼。难道我们不应该搞清楚这东西是如何运作的吗？是的，我也不明白计算机和手机是如何运作的，但那些东西都不会让我烦恼。它们没有神秘的动力部件，也不是透过研究死亡异能者的细胞制作出来的。
而且，就我所知，它们也不会违反物理法则。
如果是在别的日子里，我也许会尽量把这些问题搞清楚。但现在，我得精力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学习使用谍眼。「那么，它是如何运作的？」
「这个，」蜜兹抓住我的左手，轻拨一个开关，「就是流量波束。你把手指向水面，然后握成拳。」
「流量波束？」我干巴巴地问。
「是我起的名字。」蜜兹开心地说。
我审视左手手套，觉得两个好像硬币迭起来的装置之一，又有些像雷射指示器。我走到楼顶边缘，将左手指向下方的水面，并紧握成拳。
一道亮红色的雷射从我的左手射出。就算现在正是白画，天空中也没有任何烟雾云团阻隔太阳，我还是能够清晰地看见那道光。我手背上的装置发出了嗡嗡声。
「这道流量波束会把水吸过来，」艾克赛尔拍拍我，「或者……嗯，把水传送到你这里，总之，就是这样的效果。」
「你开玩笑。」
「我没有。」
「现在你一定要小心了。」蜜兹说，「你的另一只手将控制水流，你需要……」
我将右手也握成拳头，水柱立刻从我的脚旁喷射出来，让我翻滚着飞入空中。我高喊一声，甩动双臂，流量波束转向天空，并且在我不继续握拳之后消失，喷射水柱也随之不见。
整个世界都在我的周围翻滚，水滴四处飞散。大海狠狠击中了我──其实是我砸到了水面上。尽管有教授的护盾保护，这次撞击还是给我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咸水不停地灌进我的嘴里和鼻子里，在令人心悸的一瞬间，我相信自己要淹死了。
我拍打着水面，回忆起自己被脚踝上的铁球拉入深水的经历。慌乱的情绪被一种更深沉、更古老的恐惧所取代──那是对于溺水的本能恐惧中又夹杂的另一种恐惧，一种对于黑暗深渊，对于在深渊中注视着我的怪物的恐惧。
我挣扎着浮到水面上，喷吐着口沫，笨拙地向楼顶游去，抓住一个没在水中的窗台，抹了一把脸，竭力恢复呼吸，稳定紧张的情绪。就算穿着潜水服，我还是觉得好冷。
一阵哄笑声在头顶上方响起，艾克赛尔向我伸出手。我抓住他的手，任由他将我拉出水面，然后我坐在楼顶边缘，再把两条腿拽上来。我可没心情把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交给鲨鱼打牙祭──我知道牠们就在面。
「好啊，它运转起来了！」艾克赛尔说。
「让我检查一下流量。」蜜兹说着跪到我身边。今天，她穿着牛仔裤和边缘有皱权的衬衫。在他们两个身后，教授阴沉着脸，双臂抱在胸前。
「长官？」我向他问。
「继续练习，」他说完就转过身，「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艾克赛尔和蜜兹，你们能应付吧？」
「当然，」艾克赛尔说，「山姆最初的几次飞行就是在我的指导下完成的。不过我自己从没有试过。」
我难以想象艾克赛尔用这套系统飞翔的样子。要托起这个大汉，一定需要一些功率非常大的引擎。
教授踏进了绑在楼顶边上的小艇，拿起一支桨。「你们想回去时，就透过手机联系瓦珥。」然后，他便划着小艇向藏在水下的潜艇而去。
「他最近是怎么了？」艾克赛尔问。
「什么怎么了？」蜜兹一边弄着我背上的装置一边问，「在我印象里，他一直都是那样呀。总是在想事情，总是阴沉着脸，一副好神秘的样子。」我感觉到女孩的声音里似乎有些惭愧的意思，她在我背后把头垂得更低了。
「确实，」艾克赛尔说，「但最近，他的神秘又多了一层。」大汉摇摇头，在我的身边坐下，「戴维，在操纵这套谍眼的时候，你必须始终让流量波束指向水面，否则就会失去推力，重重地摔下去。」
「好，」我说着向水面点头，「至少我撞上的东西不会很硬，对吧？」
「你一直都不曾胸腹入水过，对不对？」艾克赛尔问。
「胸腹什么？」
艾克赛尔用几根粗大的手指揉搓着额头，「好吧，戴维，水不会压缩。如果你以极高的速度撞上它，特别是让身体很大的一片面积同时击中水面，你就会感觉自己撞上了某种固体。如果是从一百呎的高度掉下来，你就会撞断骨头，也许还会丧命。」
听起来真是怪异。不过我有教授的护盾，所以并不是很担心。为了掩饰，我还在潜水服的腰带上挂了一个电子小盒子。因为教授经常会将自己的力量分散给几名成员，所以我的这股力量会耗光，而且集中于一点的压力──比如子弹，也可以穿透这层能量力场。但无论如何，落进水里应该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你说，一百呎？」我问，「这东西能把我送到那么高的地方？」
艾克赛尔点点头，「还可以更高。山姆无法到达最高的摩天大楼顶端，但他的确能够飞上许多中等高度的大楼。」
蜜兹停止了在我背后的工作。「我调低了流量，这样你一开始就不必用那么强的能量进行练习。」
「我不需要慢慢来。」我说。
艾克赛尔严肃地看着我，然后将一只手按在我肩头。「我会用死亡开玩笑。这应该算是一种职业陋习──任何人都会把身边的事看成一种笑话。但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名前哨，难道我们会愚蠢到在练习的时候失去另一名吗？如果刚才你飞上半空之后，以那种速度脸朝下落在楼顶上的话会怎样？」
我深吸一口气，察觉了自己的愚蠢。「当然，你是对的，」教授的保护很有效，但绝非牢不可破，「我先从容易的开始。」
「那么就站直了，钢铁杀手。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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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左手则戴上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手套，手背上有几个奇怪的装饰，形状像是两串硬币。我戳了欢那些怪东西。
「如果我是你，会尽量不去碰那东西。」艾克赛尔温和地说，「除非你想要提早举行葬礼。我恰巧知道巴比拉有一个很棒的地方，整年都能买到新鲜的百合花。」
「你真是个怪人。」但我还是听从他的警告，放下双手。
「蜜兹？」艾克赛尔问。
「看起来还不错。」女孩走来走去，不停地端详着我，又跪下去，扯了扯我的足部和背部组件之间的联机，点点头。她似乎对机械配件领域有很多了解，尤其是涉及到异能者科技时。当我把梅根交给我的那个动力部件带回来的时候（我谎称是跟踪牛顿时，牛顿不慎遗失的），蜜兹便负责对它进行测试，并确定它的功能一切正常。
我们三个这时正在巴比拉北部的一个屋顶上，远离人口稠密的区域。这里只有几栋高楼凸出在水面以上，中间更没有桥梁连通。而且现在是白天，大多数巴比拉人应该都还在酣然大睡。
除了谍眼之外，我还穿了一件潜水服。我非常努力去忽略它给我带来的紧张感。在同意为我装上这套系统的时候，蜜兹坚持必须先教会我一些基本的游泳动作。转眼间，与梅根重逢已是几乎一个星期以前的事了。我的游泳技能提高了不少──好吧，至少不会在掉进水里之后慌成一团了。我想，我在与水的战斗中已经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我还没有想出该如何用踢脚来阻止潜在的鲨鱼攻击。希望我不会用到那一招。
教授正在楼顶的另一边观察周围。他穿着黑色的实验室长袍，口袋里插着他的护目镜。他并不相信我是在刺探了灭除和牛顿的对话之后，在他们离开的房间里发现了谍眼的动力部件。我一直很想把梅根的事情告诉他──我想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机会，只要蜜兹、瓦珥和艾克赛尔不在我们身边就行。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和被认定杀害了他们朋友的异能者有过一次愉快的交谈，他们的反应一定不会很好。
那不是她干的，我在蜜兹勒紧我的手臂束带时，第一千次想到了这件事，哪怕谍眼的动力部件在她手里。
「好了，」蜜兹最后说，「完成！」
「恭喜，」艾克赛尔说，「你现在挂上了我们最危险的装备。」
「其他管子呢？」我皱起眉问。我小腿上的小圆筒和手套都连接着一些细小的线路，这些线路被妥善地绑缚在我的手臂和腿上，全都连到我背部的一个环形装置上。动力部件就被蜜兹安装在那里。
「不需要管子。」蜜兹说。
「没有？没有气泵、软管……」
「没有。」
「我相信这很不合逻辑。」
「我相信，你正穿戴着一套捉摸不定、用异能者能力驱动的武器。」蜜兹说，「碎震器甚至能够瓦解金属，而你身上的这一套只不过能帮你在花园里散散步。当然啦，我们的花园完全沉在水底……」
我扬起右手，攥成拳头，包裹我手臂的潜水服也随着这个动作吱嘎作响。蜜兹的解释只会让我更加烦恼。难道我们不应该搞清楚这东西是如何运作的吗？是的，我也不明白计算机和手机是如何运作的，但那些东西都不会让我烦恼。它们没有神秘的动力部件，也不是透过研究死亡异能者的细胞制作出来的。
而且，就我所知，它们也不会违反物理法则。
如果是在别的日子里，我也许会尽量把这些问题搞清楚。但现在，我得精力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学习使用谍眼。「那么，它是如何运作的？」
「这个，」蜜兹抓住我的左手，轻拨一个开关，「就是流量波束。你把手指向水面，然后握成拳。」
「流量波束？」我干巴巴地问。
「是我起的名字。」蜜兹开心地说。
我审视左手手套，觉得两个好像硬币迭起来的装置之一，又有些像雷射指示器。我走到楼顶边缘，将左手指向下方的水面，并紧握成拳。
一道亮红色的雷射从我的左手射出。就算现在正是白画，天空中也没有任何烟雾云团阻隔太阳，我还是能够清晰地看见那道光。我手背上的装置发出了嗡嗡声。
「这道流量波束会把水吸过来，」艾克赛尔拍拍我，「或者……嗯，把水传送到你这里，总之，就是这样的效果。」
「你开玩笑。」
「我没有。」
「现在你一定要小心了。」蜜兹说，「你的另一只手将控制水流，你需要……」
我将右手也握成拳头，水柱立刻从我的脚旁喷射出来，让我翻滚着飞入空中。我高喊一声，甩动双臂，流量波束转向天空，并且在我不继续握拳之后消失，喷射水柱也随之不见。
整个世界都在我的周围翻滚，水滴四处飞散。大海狠狠击中了我──其实是我砸到了水面上。尽管有教授的护盾保护，这次撞击还是给我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咸水不停地灌进我的嘴里和鼻子里，在令人心悸的一瞬间，我相信自己要淹死了。
我拍打着水面，回忆起自己被脚踝上的铁球拉入深水的经历。慌乱的情绪被一种更深沉、更古老的恐惧所取代──那是对于溺水的本能恐惧中又夹杂的另一种恐惧，一种对于黑暗深渊，对于在深渊中注视着我的怪物的恐惧。
我挣扎着浮到水面上，喷吐着口沫，笨拙地向楼顶游去，抓住一个没在水中的窗台，抹了一把脸，竭力恢复呼吸，稳定紧张的情绪。就算穿着潜水服，我还是觉得好冷。
一阵哄笑声在头顶上方响起，艾克赛尔向我伸出手。我抓住他的手，任由他将我拉出水面，然后我坐在楼顶边缘，再把两条腿拽上来。我可没心情把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交给鲨鱼打牙祭──我知道牠们就在面。
「好啊，它运转起来了！」艾克赛尔说。
「让我检查一下流量。」蜜兹说着跪到我身边。今天，她穿着牛仔裤和边缘有皱权的衬衫。在他们两个身后，教授阴沉着脸，双臂抱在胸前。
「长官？」我向他问。
「继续练习，」他说完就转过身，「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艾克赛尔和蜜兹，你们能应付吧？」
「当然，」艾克赛尔说，「山姆最初的几次飞行就是在我的指导下完成的。不过我自己从没有试过。」
我难以想象艾克赛尔用这套系统飞翔的样子。要托起这个大汉，一定需要一些功率非常大的引擎。
教授踏进了绑在楼顶边上的小艇，拿起一支桨。「你们想回去时，就透过手机联系瓦珥。」然后，他便划着小艇向藏在水下的潜艇而去。
「他最近是怎么了？」艾克赛尔问。
「什么怎么了？」蜜兹一边弄着我背上的装置一边问，「在我印象里，他一直都是那样呀。总是在想事情，总是阴沉着脸，一副好神秘的样子。」我感觉到女孩的声音里似乎有些惭愧的意思，她在我背后把头垂得更低了。
「确实，」艾克赛尔说，「但最近，他的神秘又多了一层。」大汉摇摇头，在我的身边坐下，「戴维，在操纵这套谍眼的时候，你必须始终让流量波束指向水面，否则就会失去推力，重重地摔下去。」
「好，」我说着向水面点头，「至少我撞上的东西不会很硬，对吧？」
「你一直都不曾胸腹入水过，对不对？」艾克赛尔问。
「胸腹什么？」
艾克赛尔用几根粗大的手指揉搓着额头，「好吧，戴维，水不会压缩。如果你以极高的速度撞上它，特别是让身体很大的一片面积同时击中水面，你就会感觉自己撞上了某种固体。如果是从一百呎的高度掉下来，你就会撞断骨头，也许还会丧命。」
听起来真是怪异。不过我有教授的护盾，所以并不是很担心。为了掩饰，我还在潜水服的腰带上挂了一个电子小盒子。因为教授经常会将自己的力量分散给几名成员，所以我的这股力量会耗光，而且集中于一点的压力──比如子弹，也可以穿透这层能量力场。但无论如何，落进水里应该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你说，一百呎？」我问，「这东西能把我送到那么高的地方？」
艾克赛尔点点头，「还可以更高。山姆无法到达最高的摩天大楼顶端，但他的确能够飞上许多中等高度的大楼。」
蜜兹停止了在我背后的工作。「我调低了流量，这样你一开始就不必用那么强的能量进行练习。」
「我不需要慢慢来。」我说。
艾克赛尔严肃地看着我，然后将一只手按在我肩头。「我会用死亡开玩笑。这应该算是一种职业陋习──任何人都会把身边的事看成一种笑话。但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名前哨，难道我们会愚蠢到在练习的时候失去另一名吗？如果刚才你飞上半空之后，以那种速度脸朝下落在楼顶上的话会怎样？」
我深吸一口气，察觉了自己的愚蠢。「当然，你是对的，」教授的保护很有效，但绝非牢不可破，「我先从容易的开始。」
「那么就站直了，钢铁杀手。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