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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迅速梳理了记忆中关于牛顿的每一件事。能量转向,我想,这是她的主能力。打牛顿一巴掌,你的力量不会有分毫伤及她,而会完全反射到你自己身上。她还能以非人类的高速移动。我的笔记中有一些关于她的背景和家庭的纪录,不过那些信息一时都想不起了。片刻之间,我考虑是否该呼叫蒂雅,但在这片响亮的音乐声中,我不确定她能不能听到我,我也不一定能听清她的回话。
 
  牛顿开始绕过舞池边缘,脚步从容,不急不缓。她没有使用超能力。我不断推开拥挤的舞者,找到一个人群不算太密的地方。
 
  牛顿展现出一种胜券在握的样子,充满自信,毫无顾虑。她的衣饰风格极尽炫耀之能事,却没有一点发光彩绘:黑皮衣,巨大的十字形耳坠,鼻翼和嘴唇七都有穿孔坠饰,一头紫色的短发。她看上去不过才十八岁,但我记得,她的容貌很骗人。
 
  她能够杀死这场派对上的每一个人,我心中窜过一阵寒意。而且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没有人会质疑她。因为她是异能者。这是她的权利。
 
  她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她只是来回走动旁观?当然,我不介意她让这些人平安度过今晚,但她来这里一定有原因。我掏出蜜兹给我的新手机,记得蜜兹说过……
 
  是的,她已经在这支手机上装载了牛顿帮派全部已知成员的照片,其中有几个低等异能者。我想在行动前尽量做好准备。我迅速浏览了那些人的照片,同时紧盯着牛顿的行踪。她的爪牙们也在这里吗?
 
  我没有看到那些人。这是因为牛顿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还是因为她别有圃谋?我又向牛顿靠近了一些。
 
  此时一只手捉住了我的肩膀。
 
  「戴维?」蜜兹问,「星火啊,你要干什么?」
 
  我放下手机,转过身,把蜜兹拉到远处,以免牛顿无意中发现我们。「异能者,」我说,「就在前面。」
 
  「是的,那是牛顿,」蜜兹说,「你为什么要跟踪她?你想找死吗?」
 
  「她为什么在这里?」我贴近蜜兹问。
 
  「这是一场派对。」
 
  「我知道。但她为什么在这里?」
 
  「嗯,来参加派对。」
 
  我停了一下。异能者参加派对?
 
  从逻辑上,我知道异能者有时候会跟比他们弱小的人打交道。在新芝加哥,钢铁心也有许多宠臣,他们会侍奉异能者,为异能者效力,甚至与异能者幽会。我只是没想到像牛顿这样的人会……出来玩。异能者是怪物,是杀戮机器。
 
  不,我看着牛顿走向飮料吧台,立刻有人为她奉上了飮料。只有像灭除那样的怪物才是杀戮机器。其他异能者则各有不同。钢铁心想要统治一座城市,他需要崇拜他的臣民。夜影喜欢和军火商打交道,统率刺客。许多异能者的行为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们完全没有人类的道德心。
 
  那些疯狂杀人的异能者并非是他们喜欢这样,而是因为他们被惹恼了。或者就像我父亲死去那一天攻击银行的夺命手指那样,只因为他们认为杀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不过的事。
 
  牛顿喝着飮料,背倚在吧台上,看着人群。她的目光扫过蜜兹和我,没有丝毫停留。王权可能没有告诉牛顿我们的长相,否则就是她不在乎审判者出现在派对里。
 
  巴比拉人为她让开道路,并在她的目光前将头转向一旁。他们没有向牛顿鞠躬,或是有其他任何逢迎的表现,但他们一定知道这个外表非常年轻的女孩是谁。那种情景就像是一头狮子走进了玲羊群,只不过牠暂时还不饿。
 
  「好了。」蜜兹说着,把我拉回舞池中。
 
  「妳对她知道些什么?」我问,「我是说,她的背景。在祸星出现之前她又是什么人?」幸好现在的歌声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震耳欲聋,随着乐曲节奏放缓,人声的喧闹也减轻了一些。
 
  「云美‧帕克,」蜜兹说,「这是她的真名。很久以前,就是在所有这一切发生之前,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败家女,一个厌倦了成功父母的少年犯。她的父母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她那时候就已经很坏了?」我问。
 
  蜜兹开始跳舞。她只有几个简单的动作,不像刚才的露露那样激烈,不过还是像露露那样充满了诱惑。跳舞也许是个好主意,毕竟我们不想太过与众不同,我也跟着蜜兹跳了起来。
 
  「没错,」蜜兹说,「绝对很坏。她犯的是杀人罪,所以当祸星到来时,她已经被关在少年感化院里了。然后,砰的一下,一切都变了,超能力出现。我敢肯定,那一天感化院里的警卫们一定全都倒霉透了。但是,她过去是怎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我想知道异能者在获得超能力之前就是恶人的比例有多少。」我回答,「我也试图将他们的弱点和他们过去的人生联系起来。」
 
  「难道以前没有人这样尝试过吗?」
 
  「许多人都做过,」我说,「但他们大多没办法实现我这样的研究水平,只有身为审判者的我才能得到这么多接触异能者的机会。我现在还找不到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这种联系的存在,但我相信一定有,只是我必须找到正确的角度……」
 
  我们又跳了几分钟。我已经能够掌握住这种舞步,生疏慌乱也少多了。
 
  「那时你的感觉怎样?」蜜兹问,「你杀钢铁心的时候。」
 
  「嗯,我们在军人球场设下陷阱,」我说,「当时我们还没有找出他的弱点,但我们必须试一试,所以我们制定了一个计划,然后……」
 
  「不,」蜜兹说,「杀死他的时候感觉什么样?在你的内心,你觉得那像是什么?」
 
  「这个和我们现在的任务有关吗?」我皱起眉。
 
  蜜兹面色一红,目光瞥向一旁,「哎呀,只是个人好奇嘛。」
 
  我并不想让她尴尬,但我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一直以来,我都只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对于同伴之间的交流和闲聊从不在意。
 
  「那种感觉很强烈。」我轻声说。
 
  蜜兹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一直听人说,复仇解决不了问题。」我继续说,「当猎物终于到手时,你不会满足,只会感觉沮丧。那只是一种该被星火烧死的愚蠢,但杀掉那个怪物的感觉很棒。蜜兹,我为父亲报了仇,解放了新芝加哥。我从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蜜兹点点头。
 
  不过我没告诉蜜兹,在杀死钢铁心之后,我开始感到迷惑,不知道自己往后该做什么。充满我内心的目标一下子完全消失了……那时的我就像是面团,有人把我的心挖空了。我能够在心里重新填满东西,只不过那会让我的手上多一些黏液。
 
  于是我开始杀其他的异能者,比如有丝分裂和能源场。这又给我带来新的问题。我曾经与异能者打过交道,甚至曾经爱上一个异能者,我已经无法再将他们全部视为怪物了。
 
  我射杀能源场时,她最后的眼神至今还折磨着我。她看上去是那样平凡,那样害怕。
 
  「你把这件事看得非常严肃,对不对?」蜜兹问。
 
  「我们不都是这样?」
 
  「是啊,但你还是有一点点不同。」她露出微笑,「不过我喜欢。审判者就应该像你这样。」
 
  我和你不同,女孩彷佛这样暗示着。
 
  「很高兴妳有这样的生活,蜜兹。」我指了指狂欢中的人们,「很高兴妳有朋友。妳不会想要变成我这样子的。派对、真正的生活……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正是我们为之而战的原因。我们要让整个世界恢复原样。」
 
  「但你不是认为巴比拉的这一切都是假象吗?」蜜兹说,「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一切都是王权设计出来的,为了隐藏她真实的目的。即便如此,你还是为我感到高兴?」
 
  「是的,即便如此。」我说。
 
  蜜兹微微一笑,同时继续随着音乐节拍前后跃动。她很可爱,完全不像露露那样咄咄逼人地诱惑你。蜜兹只是……对所有人都很好。热心,愉悦,真实。
 
  我一辈子都在远离像她这样的人。我不想有拖累,至少我是这样告诉自己。确实,我对自己的目标总是无比专注,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我有些奇怪。但蜜兹……她却把我看作一位英雄。
 
  我应该能逐渐懂得享受这样的生活。我对蜜兹没兴趣──至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梅根始终都紧紧抓住我的心。但我发现自己一直渴望着与同龄人的友谊。
 
  蜜兹似乎因为某件事感到困扰,也许她也在想着和我一样的事,或者……
 
  「我需要更像你这样才好,」她说,「我太容易信任别人了。」
 
  「我喜欢妳现在的样子。」
 
  「不,」蜜兹说,「我甚至没有杀过一个异能者。这一次,我要有所改变。我要做你做过的事。我要去找到那个怪物。」
 
  「那个怪物?」我问。
 
  「炽焰,」蜜兹说,「那个杀死了山姆的怪物。」
 
  噢。
 
  梅根绝对不是怪物,但我没办法向蜜兹解释这一点,除非我掌握了可靠的证据。
 
  而现在,我只能改变一下话题:「那么,妳从妳的朋友们那里有什么收获?我们的任务是搜集情报,对不对?任何能协助我们找到……目标的线索,现在进展如何?」我并不想把那个「目标」说出口,即使有这样的音乐掩护,即使身边没有暴露在空气中的水面,王权不太可能监视得到我们。
 
  「我还在找,但的确听到了一则有趣的小道消息。看样子,王权正在招揽科学家。」
 
  「科学家?」我皱起眉头。
 
  「是的,」蜜兹说,「显然全都是一些聪明人。马可听说,一名来自于大瀑布城的外科医生已经到了这里,他曾经是撤销的私人亲随。这很奇怪,因为我们这里并没有很多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员。巴比拉吸引的是听天由命,只想得到食物的人,不是学者。」
 
  哼。「看看最近是否还有其他职业的专家来到这里。比如会计师,或是军事专家。」
 
  「为什么?」
 
  「只是一种预感。」
 
  「好,我会继续去搜集情报。」说到这里,蜜兹犹豫了一下,「对你而言,全部的生命真的只是工作,对吗?」
 
  我没有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要去找到杀害山姆的异能者,」蜜兹说,「然后把她杀掉。」
 
  星火啊。我必须还梅根清白,而且要快了。蜜兹自顾自地点点头,彷佛下定了决心,然后就大步走出舞池。
 
  我继续在竭力隐藏自己的同时监视牛顿的一举一动。那名异能者还在吧台旁边流连,吮着果汁,就像是墨西哥流浪乐团中的一名庞克吉他手。在那座大部分用旧木箱搭成的临时吧台另一端,艾克赛尔正在与一些女人交谈,她们有时候会因为他的话而大笑起来。看上去,这些女人都对他很感兴趣。
 
  星火啊,艾克赛尔竟然这么有女人缘?不过至少他正在执行任务。想到这里,我开始寻找露露,也许我能问问她是否见过王权。但我却发现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向了楼顶边缘的吊桥,我的身影很快便隐没在夜色之中。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整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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