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走出那栋楼，看到士兵们已经为布丽格丝市长清出一条道路。她一身白色长裤套装，头戴一顶绅士款软呢帽，身边的议员也都和她类似，衣着独特又时尚，一行人和周围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些旁人……基本上穿什么都有。
在新芝加哥早期岁月里，衣服成其一种极为稀罕的资源，当时所有不在人身上的东西都在大转变中化为钢铁。经过这些年的惨淡经营，钢铁心的搜掠队一遍遍洗劫郊区，搜刮了一座又一座仓库、旧商场和被抛弃的民房后，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足够蔽体的衣服，只不过人们的穿衣搭配风格可说是五花八门。
新芝加哥的上流人士则努力想要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他们从不穿实用性很强的衣服，比如牛仔装──牛仔布做成的衣服使用期长得令人咋舌，只不过上面难免会需要几块补丁。在钢铁心统治时期，这群上流人士只穿手工订制的衣服，他们选择的衣着款式都偏古旧──按照他们的说法是更加经典──的风格，这些都不是能够现成搜罗得到的衣服。
按照我们做出的决议，我是与布丽格丝等人打交道的联络人。在审判者里，我也是唯一个土生土长的新芝加哥人，我们想要尽量减少外人接触教授的机会。审判者并不统治新芝加哥，我们只是保护这个地方，因为我们都认同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区。
我走过人群，没有理会那些悄声谈论我名字的人。我真心觉得受到人们如此关注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所有人都崇拜我，却记不得像我父亲那样对抗异能者而牺牲的人。
「看起来很像你的手法，查尔斯顿。」布丽格丝市长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钢铁杀手的步枪上又多了一道刻痕。」
「我的步枪断了。」我的音调有些太严厉。市长毕竟是重要人物，在组织管理这座城市的工作中发挥许多令人惊叹的作用。不过她也曾经是效忠于钢铁心的菁英阶层之一。我曾经以为所有菁英阶层都会被提着耳朵丢出新芝加哥，但经过一连串我无法理解的政治斡旋后，布丽格丝最终成为这座城市的管理者，而不是被流放的罪犯。
「请相信我们一定能为你提供一把新的好枪。」她看着我的脸上并没有笑容。她喜欢表现出一种「实事求是」的风范，在我看来，那只是一种「没有人性」的嘴脸。
「和我走一走吧，戴维。」布丽格丝转身迈步，「你不介意吧？」
我的确很介意，但我知道她并不在意我的回答──或者我想错了？我无法百分百确定。我不是个儍子，只是年少时期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异能者，导致社交经验很有限。有时我觉得自己在普通人之中就像是一桶油漆被放在一群沙鼠里。
「你们的领袖呢？」离开人群有一段距离之后，布丽格丝忽然问：「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教授很忙。」
「我想也是。必须诚实地说，我们非常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这座城市提供的保护。」她又回过头向那具尸体看了一眼，挑了挑眉，「尽管我并不了解你们的所有计划。」
「市长？」
「你们的领袖懂得把握政治方向盘，不会让我负责管理新芝加哥。但审判者掌握这座城市到底有什么最终目的？或者打算让这个国家做什么呢？如果能够了解你们的计划，我想对你我都有好处。」
「非常简单，」我回答，「我们想杀死异能者。」
「如果一群异能者团结起来，同时向这座城市发动进攻呢？」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能源场，」市长又说，「她让我们恐惧了五天。你们焚膏继晷，才在这五天里制定出并执行了消灭她的计划。对于落入另一个暴君手里的城市而言，五天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假如五或六名强大的异能者聚在一起，意图毁灭这座城市，我无法想象你们又能如何保护我们。也许你们最后还是能够逐一消灭他们，但在你们达成目标之前，新芝加哥早已变成一片焦土。」
布丽格丝停住脚步，转向我，现在周围已经没有人能够听到我们说话。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在她的表情中看出了某种东西。那是……恐惧？
「所以，我要问你，」她压低声音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多年以来，审判者一直深藏不露，只攻击重要性不高的异能者。而今，审判者却完全暴露了自己，甚至杀死钢铁心。这意味着你们有一个更加宏大的目标，对不对？你们已经挑起了一场全面的战争，你们知道能够赢得这场战争的秘密，对不对？」
「我……」我能说什么？这个女人曾经运用圆滑的手腕成功驾驭世界上最强大的异能者，在那名异能者死后，她依旧把持住自己的权势。这样的女人现在正看着我，嘴唇显露出恳求的纹路，眼角带着畏惧的神色。
「是的，」我回答，「我们有一个计划。」
「那么……？」
「我们可能找到了方法，可以彻底阻止异能者的危害，市长。」我说，「所有异能者。」
「什么方法？」
我希望自己的微笑传达多一些信心，「这是审判者的秘密，市长。不过，请相信我，我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绝不会挑起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
她点点头，看上去安心了许多，然后又回复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正式向我提出了十几个问题，希望我代她向教授求得回答。看样子，她很想成为教授和审判者的政治盟友──她的问题大多数都与此有关。如果她能够炫耀自己与教授的友好关系，那么她在新芝加哥菁英阶层中的影响力肯定会显着提升。正是因为如此顾虑，我们才一直和她保持距离。
我表面上假装认真听她说话，心中却因为刚刚对她做出的承诺而无比烦乱。审判者真的有这种计划吗？不太可能。
但我有的。
我们又回到能源场的尸体旁。现在这里聚集了更多人潮，其中还有一些这座城市刚刚出现的新闻记者。他们正在对尸体拍照，很不幸的，他们也顺便照了我几张。
我挤过人群，跪倒在尸体旁。教授说得很清楚──她只是一条疯狗，杀死她其实是一种仁慈。
她是来对付我们的，我心想，这已经是第三个在战斗中避免与教授正面对抗的异能者。有丝分裂是在教授离开的时候杀来的；快印曾经竭力逃避教授的追逐，只向亚伯拉罕开火；这一次，能源场捉住了教授，却将他丢在身后，转而来追杀我。
教授是对的。有些我们无法掌握的事情正在发生。
「戴维？」罗伊穿着黑灰色的执法队护甲，也跪了下来。
「嗯。」
罗伊戴着黑手套的手举起一样东西。那是一些五彩缤纷的花瓣，每一片花瓣都有三四种色彩，好似被涂上了各种颜料。
「这是在她的衣袋里找到的，」罗伊说，「我们在她身上没有找到别的东西。」
我招手示意亚伯拉罕过来，把花瓣拿给他看。
「这来自巴比拉，」他说，「那里曾经被称为纽约。」
「有丝分裂来新芝加哥前一直在那里工作。」我低声说，「巧合吗？」
「不太可能，」亚伯拉罕说，「我想教授应该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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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芝加哥早期岁月里，衣服成其一种极为稀罕的资源，当时所有不在人身上的东西都在大转变中化为钢铁。经过这些年的惨淡经营，钢铁心的搜掠队一遍遍洗劫郊区，搜刮了一座又一座仓库、旧商场和被抛弃的民房后，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足够蔽体的衣服，只不过人们的穿衣搭配风格可说是五花八门。
新芝加哥的上流人士则努力想要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他们从不穿实用性很强的衣服，比如牛仔装──牛仔布做成的衣服使用期长得令人咋舌，只不过上面难免会需要几块补丁。在钢铁心统治时期，这群上流人士只穿手工订制的衣服，他们选择的衣着款式都偏古旧──按照他们的说法是更加经典──的风格，这些都不是能够现成搜罗得到的衣服。
按照我们做出的决议，我是与布丽格丝等人打交道的联络人。在审判者里，我也是唯一个土生土长的新芝加哥人，我们想要尽量减少外人接触教授的机会。审判者并不统治新芝加哥，我们只是保护这个地方，因为我们都认同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区。
我走过人群，没有理会那些悄声谈论我名字的人。我真心觉得受到人们如此关注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所有人都崇拜我，却记不得像我父亲那样对抗异能者而牺牲的人。
「看起来很像你的手法，查尔斯顿。」布丽格丝市长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钢铁杀手的步枪上又多了一道刻痕。」
「我的步枪断了。」我的音调有些太严厉。市长毕竟是重要人物，在组织管理这座城市的工作中发挥许多令人惊叹的作用。不过她也曾经是效忠于钢铁心的菁英阶层之一。我曾经以为所有菁英阶层都会被提着耳朵丢出新芝加哥，但经过一连串我无法理解的政治斡旋后，布丽格丝最终成为这座城市的管理者，而不是被流放的罪犯。
「请相信我们一定能为你提供一把新的好枪。」她看着我的脸上并没有笑容。她喜欢表现出一种「实事求是」的风范，在我看来，那只是一种「没有人性」的嘴脸。
「和我走一走吧，戴维。」布丽格丝转身迈步，「你不介意吧？」
我的确很介意，但我知道她并不在意我的回答──或者我想错了？我无法百分百确定。我不是个儍子，只是年少时期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异能者，导致社交经验很有限。有时我觉得自己在普通人之中就像是一桶油漆被放在一群沙鼠里。
「你们的领袖呢？」离开人群有一段距离之后，布丽格丝忽然问：「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教授很忙。」
「我想也是。必须诚实地说，我们非常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为这座城市提供的保护。」她又回过头向那具尸体看了一眼，挑了挑眉，「尽管我并不了解你们的所有计划。」
「市长？」
「你们的领袖懂得把握政治方向盘，不会让我负责管理新芝加哥。但审判者掌握这座城市到底有什么最终目的？或者打算让这个国家做什么呢？如果能够了解你们的计划，我想对你我都有好处。」
「非常简单，」我回答，「我们想杀死异能者。」
「如果一群异能者团结起来，同时向这座城市发动进攻呢？」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能源场，」市长又说，「她让我们恐惧了五天。你们焚膏继晷，才在这五天里制定出并执行了消灭她的计划。对于落入另一个暴君手里的城市而言，五天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假如五或六名强大的异能者聚在一起，意图毁灭这座城市，我无法想象你们又能如何保护我们。也许你们最后还是能够逐一消灭他们，但在你们达成目标之前，新芝加哥早已变成一片焦土。」
布丽格丝停住脚步，转向我，现在周围已经没有人能够听到我们说话。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在她的表情中看出了某种东西。那是……恐惧？
「所以，我要问你，」她压低声音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多年以来，审判者一直深藏不露，只攻击重要性不高的异能者。而今，审判者却完全暴露了自己，甚至杀死钢铁心。这意味着你们有一个更加宏大的目标，对不对？你们已经挑起了一场全面的战争，你们知道能够赢得这场战争的秘密，对不对？」
「我……」我能说什么？这个女人曾经运用圆滑的手腕成功驾驭世界上最强大的异能者，在那名异能者死后，她依旧把持住自己的权势。这样的女人现在正看着我，嘴唇显露出恳求的纹路，眼角带着畏惧的神色。
「是的，」我回答，「我们有一个计划。」
「那么……？」
「我们可能找到了方法，可以彻底阻止异能者的危害，市长。」我说，「所有异能者。」
「什么方法？」
我希望自己的微笑传达多一些信心，「这是审判者的秘密，市长。不过，请相信我，我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绝不会挑起一场没有把握的战争。」
她点点头，看上去安心了许多，然后又回复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正式向我提出了十几个问题，希望我代她向教授求得回答。看样子，她很想成为教授和审判者的政治盟友──她的问题大多数都与此有关。如果她能够炫耀自己与教授的友好关系，那么她在新芝加哥菁英阶层中的影响力肯定会显着提升。正是因为如此顾虑，我们才一直和她保持距离。
我表面上假装认真听她说话，心中却因为刚刚对她做出的承诺而无比烦乱。审判者真的有这种计划吗？不太可能。
但我有的。
我们又回到能源场的尸体旁。现在这里聚集了更多人潮，其中还有一些这座城市刚刚出现的新闻记者。他们正在对尸体拍照，很不幸的，他们也顺便照了我几张。
我挤过人群，跪倒在尸体旁。教授说得很清楚──她只是一条疯狗，杀死她其实是一种仁慈。
她是来对付我们的，我心想，这已经是第三个在战斗中避免与教授正面对抗的异能者。有丝分裂是在教授离开的时候杀来的；快印曾经竭力逃避教授的追逐，只向亚伯拉罕开火；这一次，能源场捉住了教授，却将他丢在身后，转而来追杀我。
教授是对的。有些我们无法掌握的事情正在发生。
「戴维？」罗伊穿着黑灰色的执法队护甲，也跪了下来。
「嗯。」
罗伊戴着黑手套的手举起一样东西。那是一些五彩缤纷的花瓣，每一片花瓣都有三四种色彩，好似被涂上了各种颜料。
「这是在她的衣袋里找到的，」罗伊说，「我们在她身上没有找到别的东西。」
我招手示意亚伯拉罕过来，把花瓣拿给他看。
「这来自巴比拉，」他说，「那里曾经被称为纽约。」
「有丝分裂来新芝加哥前一直在那里工作。」我低声说，「巧合吗？」
「不太可能，」亚伯拉罕说，「我想教授应该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