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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亚瑟·安德伍是个中阶魔法师,在内务局上班。这人独来独往,个性不太好相处。他和妻子玛莎住在伦敦高门一幢高耸的乔治式宅邸。
安德伍先生从没收过学徒,也不想收;他宁可独善其身。不过,他知道自己和其他魔法师一样,迟早会轮到他让小孩进入家门。
当然,这免不了的事情发生了:一天就业局寄信来,上面写着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要求,但安德伍先生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负起责任。在那指定的下午,他前往就业局,去接那个不知什么名字的小孩来照顾。
他走上两根花岗岩巨柱中间的大理石阶,进入回音很大的大厅。那是个宽敞、没什么特色的空间,只见办公室员工默默在两旁一扇扇木门前来回走动,鞋子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啪搭啪搭声。大厅尽头是两座前任就业局局长的雕像,规模相当雄伟,而夹在中间的是一张书桌,上面堆满文件。安德伍先生走过去,直到抵达桌子前面之时,才看到在这鼓鼓的档案夹所堆出来的高耸堡垒里,躲着一名笑脸盈盈的小个子职员。
「先生,您好。」职员说道。
「我是安德伍次长,来接我的新学徒。」
「对,我正在等您呢!麻烦在几份文件上签名……」职员在附近一堆文件里面东翻西捡。「不会太久的。小男孩在游戏间,您签完之后就可以接走了。」
「是个小男孩?」
「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从测验上来看,他非常聪明。当然他现在不太开心……」职员把一大叠纸放到安德伍面前,并把架在耳上的笔拿下来。「麻烦在每一页签上名字的缩写,虚线的地方则签上完整大名……」
安德伍先生挥着笔。「他父母……他们离开了,交给我收养?」
「是的,先生。他们恨不得赶快离开。他们就是那种拿了钱就跑的人,希望您听得懂,先生。他们甚至不想停下来跟他说再见。」
「那一般安全流程都完成了吗?」
「他的出生纪录已经移除销毁了,先生,而且也已经过严格教导,要他忘记自己的本名,绝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他已正式变成一张白纸,您可以从头教起。」
「很好,」安德伍先生叹了口气,签完最后一个细长的签名,交回文件。「希望这样就可以了,我想我该接他走了。」
他行经许多静悄悄的走道、打开一道沉重的格子门,走进涂着浅色油漆的房间,里面满满的玩具都是给一群不快乐的孩子玩的。在一只怪里怪气的摇摇马和头戴可笑圆锥帽的塑胶巫师娃娃中间,安德伍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瘦小男孩。他似乎刚才一直在哭,所幸现在已经停止,只是红着眼眶、茫然地望着安德伍先生。
安德伍清了清喉咙之后说:「我叫安德伍,是你的老师。跟我来,从现在开始,你真正的生命开始了。」
小孩大声吸着鼻子。安德伍发现这孩子的下巴颤抖得厉害。他有点嫌恶地牵起小孩的手,一把拉起他,带他走出四周都是回音的走道,坐上在外头等待的车。
在回高门的途中,魔法师试着逗小孩说话,可是小孩只默默地含着泪水,让魔法师不太高兴。泄气的安德伍索性深深吐一口气,打开收音机,听板球比赛的比数。小孩依旧静静坐在后座,眼睛盯着膝盖。
安德伍太太在门口迎接他们。她拿着一盘饼干和一杯热腾腾的巧克力,急忙把小孩带进舒适的客厅。壁炉里,火焰正在跳动。
「玛莎,他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安德伍先生埋怨,「半个字都不肯说。」
「你知道原因吗?他吓坏了,可怜的孩子。交给我吧!」安德伍太太身材较小而略微丰满,白花花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她让小男孩坐在炉火旁的椅子上,递上一片饼干,可是他完全不表示感谢。
半个小时过去了,安德伍太太一直很开心,脑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小男孩喝了一点热巧克力,啃了一片饼干,除此之外就一直静静盯着炉火。最后,安德伍太太做了决定。她坐到他的旁边,双臂抱着小男孩的肩膀。
「好,亲爱的,」她说,「我们做个约定。我知道有人对你说,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你的名字,但是你可以把我当成例外。光叫你『孩子』,我没办法彻底了解你,对吧?所以,如果你肯告诉我名字,我也会告诉你我的名字,而且绝对保密。你觉得如何?你点头了?真好!我是玛莎,你是……?」
小小的鼻音传来,接着是更小的声音说道:「纳桑尼尔。」
「真是个好名字,亲爱的。别担心,我绝不会跟任何人说。有没有觉得比较好一点?再吃片饼干吧,纳桑尼尔,然后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卧房。」
安德伍太太让小男孩吃了东西、洗了澡,把他送上床铺。之后,她向在书房工作的先生报告。「终于睡着了。」她说,「他吓着了,我一点也不惊讶。这也难怪,毕竟他父母竟然以这种方式把他丢下。把那么小的孩子丢出家里,实在是不像话。」
「都是这样的,玛莎。学徒一定是从别的地方来的。」魔法师埋首在书卷里,故意头抬也不抬。
妻子完全没理会他的暗示。「应该要准许他留在家里,」她继续说道,「至少也要能偶尔见见家人。」
安德伍先生觉得烦,把书放到桌上。「你明明知道这行不通。没有人可以记得他的本名,否则以后敌人会用来伤害他。如果和家人还有联络,那么本名就没办法遗忘。此外,没有人强迫他父母把这小子抛弃。他们不想要这小孩,就是这么回事,玛莎,否则他们根本不会理会广告。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了。他们获得了一大笔补偿金,而这小孩以后有机会在最高层级为国服务,而国家也获得新的学徒。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大家各取所需,没有人蒙受损失。」
「都一样……」
「对我来说也没坏处,玛莎。」安德伍又拾起那本书。
「要是魔法师能自己生小孩,就不必发生那么多残酷的事情。」
「那样子就会导致王朝、家族集团彼此竞争……最后就会结下血腥世仇。玛莎,好好读历史书吧,看看义大利发生了什么事。好了,别担心那个小男孩了,他还小,很快就会把一切都给忘了。帮我弄点晚餐吧?」
从街上看,魔法师安德伍的房子是座修长、素朴、高雅的建筑,然而里面却延伸了好一段距离,有令人眼花撩乱的楼梯、走道和几层稍有变化的楼面。房子共有五层楼:地窖里面摆了酒架和一箱箱的蘑菇与干果;地面层则是会客厅、饭厅、厨房与温室。上面两层主要是浴室、卧房和工作室,而最上面则是阁楼。纳桑尼尔就睡在阁楼斜天花板与粉刷成白色的椽木之下。
每天清晨,屋顶上鸽子忽高忽低的咕咕喧闹声,会唤醒纳桑尼尔。天花板上有I扇小小的天窗,
如果他站在椅子上望出去,可以看到伦敦在雨水洗刷过后灰扑扑的地平线。这栋房子坐落在小丘上,视野很好,晴朗时还可看到城市另一头的水晶宫无线电塔。
他卧房里安置了一个便宜合板组成的衣柜、小五斗柜、桌椅和床边书架。每个星期,安德伍太太都在书桌上的花瓶,插上刚从花园里剪下的鲜花。
从悲惨的第一天开始,魔法师的太太就护着纳桑尼尔,她很喜欢他,也对他很仁慈。在家里,她甚至常常私下用本名来叫这个孩子,不管她丈夫多么不悦。
「我们连那小子的名字都不应该知道,」魔法师这样告诉妻子,「那是禁忌!这样可能害了他。他十二岁时会得到新的名字,之后,身为魔法师与男人的他,就会以这个名字度过一生。在此期间,我们绝不可以——」
「谁会注意到?」她反驳,「没有人。而且这样可以安慰这可怜的小家伙。」
她是唯一用他名字的人。家教都喊他「安德伍」,也就是他老师的姓。而老师本人只叫他「孩子」。
为了回报她的疼爱,纳桑尼尔也敞开心胸爱她,不仅把她所说的每个字谨记在心,也对她百依百顺。
纳桑尼尔在这栋房子度过一周之后,安德伍太太带了一份礼物,来到他房间。
「这给你,」她说,「虽然有点旧,也不怎么抢眼,但我想你会喜欢。」
这是一幅油画,上面有许多船逆流而上,附近则是淤泥及地势低洼的乡间,亮光保护漆因年代久远而显得黯淡,因此细部也不易看出来,但是纳桑尼尔一眼就爱上这件礼物。他看着安德伍太太把这幅画挂到书桌上的墙壁。
「纳桑尼尔,你以后会成为魔法师,」安德伍太太说,「这对任何孩子而言,都是无上的光荣。为了高尚的使命,你父母也只好做出最大的牺牲,放弃了你。不,亲爱的,别哭。因此,你也要学着坚强,尽力学习家教们教你的事。这么一来,你父母和你自己都会感到光荣。来窗户这儿,站到椅子上。好,看看外面,远处是不是有一小座高楼?」
「那座吗?」
「不,亲爱的,那是办公大楼。是左边棕色的那个,对,那就是国会大厦。最优秀的魔法师都会到那里去,治理英国和我们的帝国。安德伍先生每天都会到那里。只要你认真,完成老师交代的事,总有一天你也会去那里,而我也将觉得无比骄傲。」
「好,安德伍太太。」纳桑尼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国会大厦,直到眼睛发疼,并把它的位置牢牢记在心里。去国会……总有一天。他绝对会努力,让安德伍太太引以为荣。
随着时间流逝,加上安德伍太太的呵护,纳桑尼尔不再想家,不再思念远方的父母,而他心里那股疼痛逐渐淡去,几乎忘记它的存在。每天严格的工作与学习也加速了这个过程:他的时间几乎都忙于工作与学业,没空静下来想一想。平常早晨,安德伍太太会在他的房门敲两下,把他唤醒。
「茶放在外面的楼梯那边。用嘴巴喝,别用脚趾。」
安德伍太太老是用这段话当成每天的开场白。这是因为有天早上,脑袋还一片混沌的纳桑尼尔冲出卧室,准备下楼去浴室,一不小心踢翻了马克杯,热茶就这样泼洒到楼梯间的墙壁上。几年后茶渍还留在墙上,宛如印上去的血滴。幸好老师没发现这场灾难,因为他从没上阁楼来过。
在楼下梳洗完毕之后,纳桑尼尔便穿上上衣、灰长裤、灰长袜、黑鞋子。如果冬天屋子里会冷,则套上安德伍太太买给他的套头毛衣,上面有粗线绞织而成的那种。他会在浴室的长镜子前仔细把头梳好,再从头到尾把那个纤瘦整洁的身影打量一遍,而那拥有一张苍白面孔的身影,也同样看着他。之后,他回到后面的楼梯,带著作业走下厨房。趁着安德伍太太准备玉米片与吐司,纳桑尼尔会把昨晚没写完的作业赶完。安德伍太太常常尽力帮他。
「亚塞拜然?我记得它的首都叫做巴库。」
「巴苦?」
「对,查一下地图。你为什么要学这个?」
「波赛尔先生说我这个星期得把中东学个精通,弄清楚那些国家和一些有的没的。」
「别沮丧。吐司烤好了。学那些『有的没的』很重要,你得先打好基础、了解背景,以后才会明白有意思的事情。」
「可是那很无聊。」
「这是你一时的想法。我去过亚塞拜然,巴库有点脏乱,不过却是研究火灵的重镇。」
「那是什么?」
「火魔鬼,是所有魔灵中第二厉害的。亚塞拜然山区的火元素非常强,也是拜火教的发源地,他们尊敬从任何生物中所发现的圣火。巧克力酱放在玉米片后面,要的话自己拿。」
「安德伍太太,你在那边有看到巨灵吗?」
「不必到巴库就找得到巨灵了,纳桑尼尔——嘴巴里含着东西时不要说话,不然面包屑会喷得整条桌巾都是。没有,巨灵会自己找上门来,尤其在伦敦。」
「我会见到『狐狸』吗?」
「是火灵。只要你努力,不久之后就会见到。快点吃完吧,别让波赛尔先生等。」
吃完早餐之后,纳桑尼尔就会把课本收好,前往二楼的工作室,波赛尔先生确实会在那儿等他。这位家教是个金发年轻人,常常把稀疏的头发拨顺以遮住头皮,却徒劳无功。他身上的灰西装似乎有点太大,还用几条难看的领带轮流搭配。他名叫华特,很多事情都会让他紧张,非得和安德伍先生说话时尤其如此,简直可说焦躁到了极点。因为个性紧张,常把不满发泄到纳桑尼尔身上。不过这人还算正直,没办法真正很严酷地对待能干的纳桑尼尔,只会在他犯错的时候像小狗一样尖叫,劈哩啪啦地把他痛骂一顿。
纳桑尼尔没和波赛尔先生学到魔法,因为这个老师完全不会,而是专心致力于其他科目,主要是数学、现代语言(法文和捷克文)、地理和历史,政治学也很重要。
「好,小安德伍,」波赛尔先生会这样说,「我们大有为政府的主要目标是什么?」纳桑尼尔一脸茫然。「快回答!快点!」
「老师,是统治我们吗?」
「是保护我们。别忘了,我们国家现在可是在交战呢!布拉格仍掌管波希米亚东边的平原,而我们也正尽力把义大利的敌人驱逐出境。现在时势可危险了,煽动战争的人和间谍都在伦敦逍遥自在。如果帝国不要分崩离析,就需要强大的政府,也就是强大的魔法师,要是国家没了他们还得了,普通人就会掌权,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会陷入混乱,紧接着会遭到侵略。而能避免我们陷入无政府状态的,就是我们的领导者。孩子,你要努力当上领导者,成为政府的一员,以荣誉来治理国家。记住
了。」
「是的,老师。」
「对魔法师来说,荣誉是最重要的特质,」波赛尔先生继续说,「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必须慎用力量。过去曾有很坏的魔法师想推翻国家,不过最后总是被打败。为什么?因为真正的魔法师在战斗之时,有高贵的情操与正义相随。」
「波赛尔先生,你自己是魔法师吗?」
他的老师把头发往后顺一顺,叹了一口气:「安德伍,我不是。我……没有中选。不过我还是尽力而为。好——」
「那你是普通人喽?丨」
波赛尔先生拍桌。「随你怎么说!是我问问题吧!把圆规拿好,现在上几何学。」
纳桑尼尔刚过完八岁生日,课程便扩充了许多,一边学起物理化学,一边学宗教史,还学几种重要的语言,包括拉丁文、亚兰文与希伯来文。
课程从九点开始排满整个早上,直到下午一点,他才下楼到厨房,独自吃着三明治,那是安德伍太太帮他留的,包在湿润的保鲜膜底下。
下午的课表就不一定了。每周两天,纳桑尼尔继续上波赛尔先生的课,另外两天则有人护送他到公共游泳池,那边有个留着小胡子的魁梧男人,身材像是挡泥板,他负责指导折腾人的训练。纳桑尼尔在那边得和一群脏兮兮的小孩使出各种想得到的划水方式,来回游个不停。他既害羞也没力气和其他小朋友交谈,而别人知道他的身分之后,也离他远远的。纳桑尼尔才八岁,就已是众人走避的对象,常常孤伶伶的。
另外两天下午则是音乐课(星期四)与绘画课(星期六)。比起游泳课,音乐课更是恐怖。他的音乐家教辛德拉先生是个坏脾气的胖子,走路时下巴还会抖。纳桑尼尔小心地观察下巴,如果抖得比较厉害,就表示他等一下会发脾气——不过他实在太爱发脾气了。每次纳桑尼尔匆忙练习音阶、看错音符、或即席演奏犯错时,辛德拉先生就按捺不住怒气,而这些情形也屡见不鲜。
「搞什么!」辛德拉先生吼道,「你弹成这样要怎么召唤吸血魔拉蜜亚?怎么可能?太可怕了!拿来!」于是他一把抢去纳桑尼尔手中的竖琴,放在自己的大胸脯前面。之后,他陶醉地闭起双眼开始弹奏,整间工作室弥漫甜美的乐音。短胖的手指好像在弦上跳舞的香肠,外面的鸟儿也停下来倾听。纳桑尼尔眼泪盈眶,遥远的过往回忆此刻像鬼魅似地飘浮到眼前……
「好,该你!」音乐尖鸣一声戛然而止,辛德拉把竖琴塞给他。纳桑尼尔开始拨弄琴弦,可惜手指老是打结,窗外的鸟失去知觉,从树上摔下来。辛德拉先生下垂的两颊像软布丁那样晃动。
「你这白痴,给我住手!你想让拉蜜亚吃了吗?你要把她迷住,而不是惹她生气!把那可怜的乐器放下,我们改吹笛子。」
不管是吹笛子还是拨竖琴,唱和声或摇喀嚓响的叉铃,无论纳桑尼尔怎么试,最后别脚的他都只会让老师怒吼与失望,跟绘画课简直是天壤之别。乐倩丝小姐总是心平气和地上绘画课,她苗条又脾气好,是纳桑尼尔唯一能够放心交谈的老师。她和安德伍太太一样,希望知道他的名字,因此经她一问并保证保密之后,纳桑尼尔想也不想就告诉她了。
一个春天午后,凉爽的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师生俩坐在工作室里。纳桑尼尔问道:「为什么我得一直临摹这些图样?真是又难又无聊。我好想画花园或这间房间,或者画你,乐倩丝小姐。」
她笑着回答:「纳桑尼尔,因为素描比较适合艺术家或没事做的富家小姐。你以后不会当艺术家,也不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你之所以拿起铅笔,目的可不同。你得当巧手的工匠或技术制图者,能随心所欲复制任何图像,要快、要很有自信,更重要是精准无比。」
他无奈地看着摆在两人之间的桌上的纸,上面是分岔的枝叶、花朵与簇叶,中间还躲藏着抽象的形状。他得重新在素描本上复制这个图,两个小时下来都没休息,现在也差不多才画好一半。
「我就是觉得很没意义。」他小声说道。
「才不呢,」乐倩丝小姐说,「让我看看你画得如何。嗯,还不错,纳桑尼尔,还不错。不过,你不觉得你画的圆顶比原来的大吗?看到没?还有,茎这里你漏了个洞,这很严重喔。」
「只是个小错误,其他都很好,不是吗?」
「这不是重点,如果你要复制五芒星,却在里面漏了个洞,你知道会怎样吗?会要你的命。你不想就这样死掉吧,纳桑尼尔?」
「不想。」
「那就对了,你就是不能犯错,不然它们就有机可趁了。」乐倩丝小姐坐回她的位子,「照理来说,我应该叫你重画。」
「乐倩丝小姐!」
「安德伍先生的要求绝不只于此,」她停顿一下,思索衡量,「不过看你痛苦大喊,叫你重画也好不到哪去。今天到此为止。去花园吧,你好像很想呼吸新鲜空气。」
对纳桑尼尔来说,屋子的花园是可供暂时独处、休养的地方。这里不是上课用的,也没有不愉快的回忆。狭长的花园四周是红砖砌成的高墙,夏天时蔷薇会爬上围墙,而六棵苹果树还会把白色的花朵撒在草坪上。花园中间横种着两排杜鹃花丛,后面则有一块隐蔽的区域,就算房子里的窗户打开,也看不太清楚这里。此处潮湿,草长得高。隔壁花园的七叶树耸立着,墙角的阴影处,摆了张长青苔的椅子,椅子旁是一座大理石雕像。那是个男人,手里握着闪电,身上穿着维多利亚式的外套,脸颊上巨大鬓角突出来,好像甲虫的螯。雕像历经风霜,外面罩了一层苔藓,不过仍散发精力旺盛、力量强大的气息。纳桑尼尔对这座雕像很着迷,甚至问安德伍太太这人到底是谁,但她只是笑着。
「去问你的老师吧,」她说,「他什么都知道。」
但是纳桑尼尔不敢。
这个布置着石椅与不知名魔法师雕像的隐密场所,便是纳桑尼尔的休息站。他会先来这里让自己平静下来,再去面对课堂上冷酷严峻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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