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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二 章

“流浪者!” 
他急速转过身,长剑平举待击。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
处,街道很陌生。他神态恍惚地游荡了几个小时,寻找逃
跑的那个影精灵。伊卓柯。追踪他的念头在他心里首当其
冲,别的都抛之脑后。 
但是面对黑暗中的他和空旷街道的人并不是伊卓柯。
他是一个身材消瘦的人类,穿着一身黑色的兜帽斗篷。他
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同样苍老的手捂住了脸的下半部,
模仿出面罩的样子。 
索拉克只是站在那儿盯着他。他一手仍然握着瓦尔塞
弗斯的剑,另一手握着断刃。两把武器上都血肉模糊。 
老人放下手,犹豫着走上前来。
“我们一直在找你,” 
他走近时说道。“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我们赶到时
已经太晚了。语言难以表达我们的伤痛。” 
索拉克沉默不语。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你受伤了,”这人向他伸出手,然后又缩了回来。
“你在失血。请……过来。让我帮帮你。你不能像这样在
街上游荡。很危险的。请……” 
这人再次缓慢且谨慎地伸出手,接着握住了他的胳膊。
“我是安德里斯。我会一些治疗技能,但是不能在这大街
上使用。我们可能会被看到。请跟我来。以道途之名,请
来吧……” 
 

索拉克麻木地任凭自己被带到一连串荒废漆黑的街道
中,直到他们来到靠近商业广场街旁的一家小酒馆。天色
已晚,酒馆要打烊了,但是老人轻轻敲了敲木门:敲两次,
然后稍微暂停,再敲三下,再暂停,又敲两次。门从里面
打开,他们走了进去。 
屋里很暗,长椅就像地上的垃圾一样胡乱丢放在桌上。
前来确认他们的是个魁梧的中年秃顶人类——穿着宽松的
褐色裤子、凉鞋和略脏的束腰外衣。他在他们身后再次把
门栓上,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引他们经过酒吧台,走向一
个小贮藏室。 
这房间后面是一扇珠帘门。他把帘子拨到一旁,打手
势让他们过去,但是他并没有随他们进入这个微亮的房间。
里面是一列长桌,排着几条长椅,桌上顺次点着三根粗大
的蜡烛。房间对面桌子后头坐着三个白袍人,他们此刻立
即站了起来。 
“你找到他了,安德里斯!” 
“他受伤了!” 
“快把他带过来!” 
他们围过来,让他躺在长椅上放松。他感觉到他们试
图取走手中的双剑,但是手紧紧地攥住了剑柄,就像它们
自己有意志不松一样。 
“别怕,”其中一人说。“周围都是你朋友。没必要
这样。” 
 

“随他吧,”安德里斯说。“他需要握住什么东西。
他遭受了痛苦的打击。” 
安德里斯脱掉斗篷,露出蒙面同盟的白袍,然后跪在
索拉克前面,抓住他两手的腕关节。他做个深呼吸,闭上
了眼睛,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开始凝神。索拉克慢慢感觉到
了老人逐渐变热的双手。暖意渗入他的腕关节,开始涌向
胳膊。当安德里斯呼吸加速、前额挥汗如雨时,他感到热
度在增加。索拉克发觉温暖抵达了肩膀,开始向胸口扩散。
热度增加了,流下他的躯干,进入双腿,也上升到了脖子,
充满脸和头。 
他身上的刀伤剑痕慢慢愈合,消失不见了。他体验到
温暖舒适飘逸的感觉,就像被夏日沙漠微风吹拂一般,疼
痛也逐渐消失了。他呼吸更加急促,眼帘跳动不止。他放
松了肌肉,感觉到双剑从手中掉到了地上。 
突然间,他的身体一阵急剧地抽搐,这晃动打破了与
安德里斯的连接,他松开了他,尖叫一声摔到地上。索拉
克听到周围人惊慌的声音,但是诸般响动似乎正逐渐远去。

“怎么了?” 
“出了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 
然后一切开始旋转,房间不见了,索拉克发现自己身
在街上,大步走在一条昏暗的巷道里,正前方有一个戴面
罩的斗篷身影。但这并不是他在这条巷子里走路。是别人,
是那个杀手,当这个戴面罩的身影转向街道一边、并短暂
 

地扭头看时,索拉克认出来就是上次幻视中看到的圣堂武
士。 
他们拐进的街道看起来很熟悉。片刻后,他恍然大悟:
这跟刚才他和安德里斯一起走过的是同一条街。通往酒馆
的门就在他们正前方。他们往这里来了。 
他涌起一阵惊恐。无论如何,他得警告他们,但不知
道怎么做。他无法破除幻梦。感觉就像正在做一个恐怖的
恶梦,一个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恶梦,他拼命挣扎着醒来,
但是仍然无法动摇这梦境。 
当这个圣堂武士就站在门外面的街道上时,他奋力扭
动试图挣脱。在与别人共享的感观中,索拉克看到门就在
正前方,感觉到杀手一脚踢开了它,然后随着杀手冲向酒
吧台和密室,昏暗酒店的内景飞快流逝。 
店主挥舞着剑冲了过来,但是杀手躲开他平稳的刺击,
然后猛力一击将其胸膛震碎。 
索拉克听到了门帘外面某处传来酒店前门的碎裂,也
听到了人们惊恐的反应,但是似乎全都非常遥远。杀手在
接近,迅捷地移动,跃过酒吧台,跑进贮藏室,跳进珠帘
门,这种共享的意识效果愈加强烈了…… 
然后索拉克看到了杀手眼中的自己。他看到杀手把一
名抬臂想施法的白袍人扫到一旁。强力的一击令他头晕目
眩地蹒跚着靠到墙上,然后杀手揪住了安德里斯,掐住了
他的喉咙…… 
在歇斯底里的努力下,索拉克的大脑尖叫了:住手! 
 

卡儿站住了。对,那是她的名字——卡儿。对,杀手
是女的。 
她听到了号令,但声音并不大,似乎是在脑中迸发出
来的一样。好一阵子,她只是迷惑不解地站在那儿,以安
德里斯为盾牌,免得其他人冲自己丢法术。然后她的注意
力凝聚到坐在面前长椅上的半精灵人,也看到他正无畏地
回视自己,双眼炯炯有神。 
索拉克慢慢地站起来,死死地跟致命的穆尔人对视。
“放开他,”他出声说。 
卡儿听到这个命令在脑中回响。离开我的脑子,她心
想,一股寒意攥紧了她。 
不行。放开他。 
这次他没有出声说话,然而她却听得清清楚楚。更意
味深长的是:他听得到她。这个现象令她震惊。她将安德
里斯甩到身前,一只强力的胳膊勒住他的喉咙。这辈子头
一次有人听得到她。她交谈了。 
你能听到我? 
我听到了。放开他。他没做伤害你的事。 
其他的同盟基干成员都寂静无声,目光中混合了害怕
与入神。他们听不到这种交流,但是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
是某种强大重要的东西,他们中一些敏感的人可以感觉到
这间密室里有灵能的波动。 
我必须杀了他,卡儿传达道。我必须杀了你们所有人。 
 

为什么? 
主人要这样。他带我来的。我要做这些事。 
在那一瞬间,当卡儿想到安科时,索拉克在她脑中看
到了他,也知道了一切。一阵冰冷的疯狂席卷了他,是一
种他所未知的狂暴与憎恨。他懂得了在蕾娜死时,有什么
东西诞生,然后他与之融合了。 
我现在是主人。放开这老人。 
不…… 
放开他…… 
卡儿感觉到自己的右臂在颤抖。她不知不觉慢慢松开
了安德里斯。她努力用胳膊勒紧他的喉咙,要榨出他的生
命,但是自身的手臂在抵抗她,反抗她,松开了。她加倍
使劲,过度的紧张使汗水从臂膀上结实的肌肉中渗了出来。

滚开!她的内心在尖叫。 
放开……他……赶快! 
卡儿咬着牙,抵抗这顽强地牵引,但是她输了。她缓
缓地松开手臂,安德里斯一自由便饥渴地喘气,他双腿着
地,捂着胸口,拼命往痛苦的肺里吸空气。 
这时,一到明亮的蓝色魔能弹劈开房间,爆发出眩目
的光芒,正中一个同盟人的胸膛。他尖叫一声,猛撞回到
墙上,当身体支离破碎时尖叫嘎然而止。 
当剩余的同盟大法师回应这个圣堂武士的攻击时,房
间里充满了交错的刺眼能量弹。 
 

丽婉妮的攻击打破了索拉克与卡儿的灵能连接,她咆
哮着冲过来,但是索拉克低身躲过了她的冲刺,滚起来时
高锥已在手中。 
当能量弹横穿房间,燃起他们周围每一件东西时,卡
儿旋身再次冲来。索拉克没有如她预计的那样躲开冲刺,
而是正面硬抗,狠狠地击向她,将断刃深深刺进她巨大强
壮的上腹部。 
这个穆尔人震惊地嘶声喘息,她惊讶地瞪着插进自己
腹部的刀刃,然后抬头看看索拉克,他俩的脸只距离几寸。
她发出野兽般狂怒的怒吼,双手掐住他的喉咙开始挤压。 
松手! 
她感觉到他像螺丝一样钻进自己脑中,于是奋力抵抗
这蛮横地入侵,但是感觉到自己手在违抗自己,握紧他喉
咙的手不听使唤地慢慢松开了。 
松手! 
当索拉克在她腹部扭动并拔出高锥、撕裂了她的内脏
时,这个命令被一阵紧扯打断了。血从她嘴角流出来,痛
楚的浪潮淹没了她。她的手指从他脖子上滑下来,眼睛也
开始模糊,片刻后便结束了。她巨大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摔
到地上,死了。 
与此同时,魔法大战还在酒馆前厅进行着,丽婉妮正
要撤退。虽然她杀了两个敌人,但还有两个。安德里斯在
首轮袭击后,已经奋力站起来了,尽管被治疗术削弱了,
但他还是加入剩余那个反击的同盟大法师中。 
 

卡儿从剑刃上滑落,摔到地板上后,索拉克取回另一
把剑,走出了房间。他跳过通往酒吧间那个着火的珠帘门。 
丽婉妮投过来一枚能量弹,他急忙伏在酒吧台后面,
然后听到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另一个同盟大法师死掉了。 
他从酒吧台后面出来,继续俯身突进,丽婉妮正在和
安德里斯作战。他们同时在互扔法术。安德里斯的右臂被
汽化了,他呼喝着倒地,但是摔下前,他的能量弹也击中
了丽婉妮的双腿。 
她两腿齐断,尖叫着倒向地面。能量弹的炽热立即灼
烧她的伤口,她臀部以下没有腿了,继续在地板上痛苦地
尖叫翻腾。 
索拉克冲向安德里斯,但匆匆一瞥便知已无能为力。
他已经被所施展的治疗术削弱,这个老人扔出了最后每一
个法术。他使尽了所有剩余的生命力后,牺牲了自己,只
留下一具干枯的尸首。 
索拉克站起来,看到丽婉妮挣扎着在地上拖曳。他大
步流星地穿过燃烧的房间,一脚踏中她的脊梁,把她踩在
地上。火焰迅速蔓延开来,酒馆充满了烟气和火焰噼啪的
声音。他弯腰把这个圣堂武士翻过来,用断刃抵住了她的
喉咙。 
丽婉妮狠狠地瞪着他,当她嘴唇蠕动念咒语时,索拉
克探入了。 
他将燃烧的愤恨聚集在她的额头,他的脑波攻了进去,
驱使精神力采用白蚁钻木的方式,以心灵异能粉碎了所有
 

的反抗。他在那儿找到想要的一切——她跟安科和穆尔人
的阴谋;她同影族精灵联手背叛安科,为尼本奈扫清道路;
她跟背信弃义的伊卓柯之间的法术连接。 
他把别的都放到一旁,抓住这法术连接,将精力聚集
在上面……然而他扯断它,退了出来。 
当他抽离这个圣堂武士大脑的时候,也给她造成了破
坏,她的灵能意识粉碎了。她的眼睛空虚地望着他,茫然
无视。他留给她一个残废的无意识空壳。她幸存了,但是
活不了多久。他瞥了一眼周围的火灾。全都不会太久的。 
他走出烟熏火燎的破烂前门,看到人群聚集在街道上。
他们瞪着他指指点点,但是他并未停留。他径直走过去,
人们慌忙闪开让他经过。他在街道中间犹豫了片刻,犹如
倾听似的把头偏向一侧,然后动身跑向赌坊区。 

* * * 
 当克丽科特脱下紧身透明长裙,仅穿一点点衣带和银

踝链时,男观众几乎无例外地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
坐在男顾客之间的是别的舞女,她们不再挤向客人,以便
观察这个新女孩能干什么。克丽科特看到她们的表情混合
着数种反应——羡慕、嫉妒、渴望——这种反应她以前常
见。 
有一种反应她从未见过,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就是
有人欣赏的是她的舞蹈本身。曾经有一段日子,就像是另
一种生活,她为跳舞而跳舞,只是因为这令她快乐。现在,
则成了一种机械的练习。 
 

她不像别的舞女那样很快就脱光了,而是在大部分跳
舞时挂着长袍和丝巾,只是到最后才缓慢而煽情地褪去它
们。其她舞者卖弄的是放荡、诱惑、渴求和唾手可得的幻
想。 
她在她们中间表现地独一无二。她不是妓女,而是个
优雅的半精灵女孩,端庄娇柔,了解自己的肢体,也明白
它所能带来的愉悦。她没有张扬性欲,而是展示出调情的
温柔。没有淫荡地扭动,而是呈现出娇媚的性感。没有无
耻地挑逗,而是暧昧地跳舞,高潮时带着羞怯的放纵。这
绝对能令他们疯狂不已。 
是的,她心想,她能做到。但是最终,这只是个幻想,
是一个被她从来不懂的现实所取代的幻想。 
她原以为在奥塔鲁克会有所不同。对,剧院更大,服
侍的顾客也更讲究。对,工资更多,小费更慷慨。对,工
作条件更好,有更大更舒适的更衣室和服务员来帮忙穿衣
化妆。但是在其它方面,一切都相同:顾客更“友好”的
压迫感,客人和管理员喧闹的性提议,顾客粗鄙的叫喊评
论,持续不断的伸手,抚摸,抓紧……最终,只有地方变
了。甚至连脸孔都好似一样。 
克丽科特拾起长袍走回后台,朝更衣室而去。在走廊
里,当她滑回长袍中时,感到一阵失落,世俗的外表盖过
了深沉的忧郁。她找到了新工作和新住所,但是除此之外,
什么都没变。她还是同样的活法。 
为什么要抱一个根本实现不了的奢望?英勇的言词在
最后只带来了卑鄙的行为,却为什么还要期待英雄?为什
 

么苦心相信美德、爱情与荣誉——却仅仅是为了掩盖野心、
性欲和私利?如果男人们谎话连篇,她是不是蒙蔽他们更
好些?为什么不退出?为什么不直接出卖一切? 
她走进更衣室时,突然站住了,眼睛惊讶地睁大。别
的舞女都出去为人们工作了,但是她并非独自一人。伊卓
柯坐在她面前的一张椅子上,随意地翘着二郎腿,手中玩
弄着把匕首。 
“怎么,不欢迎老朋友?” 
她的嘴唇迸出一声冷笑。
“你这个婊子养的,”她说。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朋友。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撒谎。” 
“唔,在一些事情上也许是撒谎了,但并不是所有的。
我说过你很漂亮,的确是如此啊。我说过你能令他们疯狂,
的确是能啊。我说过相同的精灵血在我们血管中流淌,的
确是这样啊。我也说过我是部落里的。只不过关于那个男
孩我是说的谎话。那是我要扮演的角色的一部分。我真正
的品味并不在那方面。” 
“我难以相信你在做出那种事后,还有脸来这里,” 
克丽科特说。“你想要什么?” 
“你,”伊卓柯说。 
“我?你开什么玩笑!” 
“事实上,我到奥塔鲁克后有了别的计划,但是碰巧
的是,事情没有算计好。我的运气,最近似乎就没好过。
幸运的是,似乎还不算太晚。现在我需要赶紧离开镇子,
而且我觉得人质可以增加我的机会。” 
 

克丽科特转过身来逃向门口,但是伊卓柯行动更迅速,
在她踏进走廊前揪住了她的胳膊。他抓住她的手臂,扭到
她身后,并把匕首放在她喉咙上。“别犯傻,”他说。“这
样你会没命的。你会像个荡妇一样断气。没必要那样。你
曾经是部落里的。你可以再次加入部落,影族的女士,自
由而荣耀,无视任何男人。” 
“除了你?”她嘲笑着哼道。“我怎么可能抗拒这诱
人的邀请?一把匕首在女士的喉咙上——真是勇敢之极。” 

“我乐意承认:我称不上勇敢,”伊卓柯说。“但是
另一方面,你当然也算不上女士。得承认,我们的重逢很
粗鲁,不过尽管你现在可能不愿意,但我会让你高兴的。
你有远比在娱乐场所堕落而浪费生命更好的前途。” 
“成为你的女人才更堕落,”克丽科特说。 
一个高大结实的保镖出现在他们前面的走廊。“这里
怎么了?” 
“闪开,你这个呆头呆脑的笨蛋,”伊卓柯喝令道。
“否则我会把她的喉咙从一边割到另一边。” 
注意到架在克丽科特脖子上的匕首时,这个保镖的眼
睛瞪大了。他后退几步让他们过去。当伊卓柯经过这保镖
时,突然把克丽科特往他身上一推,诱使他靠到墙上。他
迅捷灵巧地将匕首捅进保镖的身侧,然后猛拉克丽科特,
这个男人也沿着墙壁滑了下去。 
“为什么?”克丽科特绝望地问。 
 

“为了确保他不做蠢事,也为了给你立个榜样,亲爱
的,”伊卓柯说。“谁想来干涉,这就是下场,所以要是
你不想再流血,那就记住。现在我们要一起出去,平静地
穿过大门。如果有人试图阻止或者盘问我们,迅速摆脱他,
否则我就动手。” 
他促使她走进主大厅,其她女孩还在那里跳舞。他们
贴着墙绕向前门,伊卓柯紧跟在她身边,抓住她置于身前
以掩盖匕首。 
他们快走到时,门开了,索拉克走了进来。 
伊卓柯站住了,暗自咒骂着。克丽科特看到索拉克的
目光快速扫了一眼这间屋子,然后锁定在他们身上。他拔
出了剑。转眼间,数名保镖围向他,但是克丽科特大叫一
声:“不要!” 
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他们。伊卓柯使劲一拉她的胳膊,
把她扯到身后,用匕首锋刃放在她下巴下面。所有的交谈
都停止了。片刻后,音乐也停了。每个人都迅速退后,只
有保镖警惕紧张地继续围观,不确定该怎么做。 
索拉克快速瞥了他们一眼。“别插手,”他说。“他
是我的。” 
“让开,流浪者,”伊卓柯说着,促使克丽科特上前。
“如果你想让这女孩活着就退后!” 
“就算你杀了她,那又如何?”索拉克问,他靠近了
些,专心地盯着伊卓柯。 
 

“那你的良心就要承受另一次死亡了,”伊卓柯说。
“修女因你而死。你也想让这女孩被你害死?” 
“唯一会死在这里的是你,”索拉克继续走向他们。 
“站在那儿!”伊卓柯说。“再走一步,半精灵人,
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割啊,”索拉克一边前进一边说。“试试看。” 
伊卓柯试图把利刃压得近些,放点血来表示所言非虚,
但是他突然发现手不听使唤了。他再次尝试,可是整条胳
膊都开始颤抖,他被一种无形的强大力量攥住了。就好像
自己的肌肉在反抗他。 
索拉克只是全神贯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忽然间,伊
卓柯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流浪者在使用灵能对付他。 
他意识到自己无力反抗时,恐惧布满了全身。他哼唧
扭动来挣脱这股力量,克丽科特看着下巴那儿颤抖的匕首,
也屏住了呼吸。不过它有条不紊地移开了。 
当伊卓柯抵抗这牵拉时,手腕竖了起来,匕首尖转而
指向他。他的胳膊在发抖,慢慢地开始戳向他的脸。 
伊卓柯尖叫一声,放开了她的胳膊,她逃跑后,他用
左手扣紧右手腕,力图止住匕首。然后他失去平衡摔倒了,
那股力量也骤然而去。保镖们开始靠近,但是索拉克转过
剑刃指向他们。 
“我说了,退后!”他警告道。“我会杀了第一个试
图干涉的人。” 
 

“我们不想在这儿惹麻烦,朋友,”其中一个保镖说。
“要打出去打。” 
“不,”索拉克说。“他现在就要死在这里。” 
克丽科特尖叫一声;伊卓柯抓起一张椅子,朝索拉克
头部扔过来。索拉克闪到一旁,椅子投失了。几名保镖切
断了这个精灵的后路。伊卓柯惊惶地瞥了一眼,然而无路
可逃了。 
索拉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不,”他说。“这样
太容易了。也太快。”他回剑入鞘。 
伊卓柯扑了过来。 
索拉克拔出断刃。封掉匕首的刺突时,它散发出蓝色
的光晕,他避开后以一个流畅的动作横跨一步。他挥动胳
膊朝伊卓柯当头劈下。这个精灵尖叫起来,捂住已成气孔
的耳朵。伤口整齐而严重,血从脸侧顺流而下。 
他尖叫着上前胡乱挥砍。 
克丽科特带着惊骇的迷恋注视着索拉克舞到一旁,断
刃再次轻拂而出,在伊卓柯脸上开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这
个影精灵惨叫着踉跄起来,人群往后涌去,腾出大量战斗
的空间,但是他们仍然在起哄。保镖们并未试图阻止战斗,
而是把旁观者挡在外面。 
伊卓柯又扑过来,索拉克的剑刃硬砍在他的黑曜石上,
伊卓柯的匕首崩离破碎。索拉克再次闪电般地追击,在伊
卓柯肩上深切一剑。伊卓柯蹒跚而退,惊慌地瞪着自己的
黑曜石匕首。剑尖已经粉碎了。 
 

索拉克上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铁匕首。
“来,
试试这个,” 
他抛给他。 
伊卓柯接住它,把自己破损的利刃扔到一旁。他呼吸
沉重,伤口流血不止。他的眼睛充满了狂野。他败了,也
不可能求饶。这个半精灵人意图杀掉他,慢慢地把他切成
一片一片。他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结束吧,”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来,结束吧,
你这婊子养的混血杂种!”然后他冲过来了。 
索拉克尝试横跨闪开这冲刺,可伊卓柯预料到这动作,
他用匕首追击,因此让自己门户大开。索拉克用空着的那
只手抓住伊卓柯的手腕,同时将断刃捅进他的上腹部。伊
卓柯发出嘶嘶的喘息,眼睛睁得非常大。他咳嗽起来,血
沫从嘴角冒出。 
“我向精灵王致敬,”他压低声音说,然后一口血喷
到索拉克脸上。 
索拉克拔出断刃,再次刺进去,直捣伊卓柯的心脏。
这个影精灵短暂地呻吟一声,然后双眼翻白,接着就死了。
索拉克将他推倒在地,然后抹去脸上的血沫。当他转过身
时,人群迅速给他让开路。 
克丽科特注视着他离开,然后跑过去朝伊卓柯的尸体
弯下腰,从他死硬的手指中取回索拉克的匕首。她犹豫了
一下,尾随他而去。 

* * * 
 


安科站在私人住所外面的阳台上,展望着这座城镇,
此刻正是地平线上第一抹落日的余晖。从这个方向看,当
消防队努力灭火时,他可以瞧见商业广场附近升起的火焰。

昨天傍晚,凯岚带领家族守卫去调查店主区的兵刃斗
殴事件。他下令一有新情况就派个守卫回来。但凯岚却亲
自回来汇报所发现的情况。 
“靴匠罗兰的店铺旁边的巷道里发生了打斗,”他这
么说。“罗兰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听到动静时他聪明地躲
在里面。巷子里尸体成堆。全都是精灵,只有一个是修女
蕾娜。索拉克的夫人。”这位佣兵的目光很痛苦。“显而
易见,是影族的伏兵,但是他们付出了意料之外的代价。” 
“索拉克怎样了?”安科问。 
“没有他的踪迹。” 
“你认为是死了?” 
凯岚摇了摇头。“有人看到他在街上徘徊,受了伤,
手持带血的武器。他当前的下落依然未知。” 
“悲剧啊,”安科说,暗自咒骂伊卓柯把这任务搞砸
了。 
“的确,”凯岚依然谨慎地不露声色。“我想知道影
族怎么知道他在哪儿的。” 
安科摇了摇头。“他们一定是在商队广场跟踪他的。
人很多;强盗很容易渗入。索拉克一定是被发现了。如果
他受了伤,就可能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倒下了……” 
 

“我已经通知守卫在街上彻底搜查他,”凯岚说。 
然后他们注意到了商业广场附近屋顶升起的浓烟。凯
岚迅速前去调查了。 
他发回信儿说目击者报告酒馆里有一场法师大战,一
些烧焦的尸体已脱离了火灾。一具是女性穆尔人。另一具
也是个女性,几乎难以辨识了,她失去腿,但是光头上戴
着一圈变黑的银念珠,表明她是影王尼本奈的圣堂武士。
目击者也报告说看到有人离开了现场。根据描述,凯岚知
道那是索拉克。他当前的下落未知。 
安科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流浪者肯定是接触了
同盟,或者是他们找到了他,不知怎么,丽婉妮和穆尔人
攻击了那个特殊的基干。安科知道这个燃烧的酒馆曾是同
盟的接头点。在蒙面同盟的砥柱阶层安插间谍,以收集成
员组成和聚会地点的情报可花了好几个月的。 
圣堂武士和卡儿攻击时,索拉克在那儿肯定完全是偶
然。现在丽婉妮和穆尔人都死了。那两人没有跟他进行任
何联络,可是索拉克怎么幸存的?这名半精灵人真是不可
思议的幸运。他逃过了埋伏,还有致命的穆尔人,以及尼
本奈高阶圣堂武士。“奥塔鲁克有一条新蛇出动了。” 
“辗转难眠的夜晚么,大人?” 
安科认出这声音时呆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索拉
克站在他身后的阳台上。 
 

“索拉克!”安科说。“谢天谢地你没事。我派家族
守卫到街上整晚寻找你。我听说了所发生的事。我为蕾娜
感到非常遗憾。” 
“如果你再敢说她的名字,我就割掉你的舌头,”索
拉克说。 
安科的眼睛睁大了。“什么?抱歉,但是——” 
“你不打算问我怎么进来的吗?”索拉克问。 
安科感到脊椎沉下一股寒意。他紧张不安地舔舔嘴唇。

“我猜这问题本身给了你答案,”索拉克说,“因为
我很明显不是从一楼进来的。”他面朝屋顶升烟的方向,
就在阳台矮墙那边。“你在这里视野非常开阔,”他说。
“看来火灾已经被控制了。今晚那里死了些好人。还有两
个罪有应得的人死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安科说。 
“哦,我认为你知道,”索拉克说。“丽婉妮死前透
露了很多。当然是违心的,不过跟她亲自透露一样。要我
全都告诉你吗?” 
“谁……谁是丽婉妮?”安科的胃在抽筋。 
“你意思是谁曾经是丽婉妮,”索拉克纠正他。“她
是影王的高阶圣堂武士,你跟她协商将奥塔鲁克出卖给亵
渎者。你策划得相当复杂。你雇佣影族袭击自己的商队,
从而造成詹姆利家族重大损失,表面上也是你自己家族的
损失。你在那个特殊商队只有些许损失,弥补的分成战利
品要多得多。” 
 

“同时,”他继续说,“这个圣堂武士和你的穆尔人
按部就班地暗杀奥塔鲁克的蒙面同盟成员,并全力以赴拒
捕,因为你肯定会给她们藏身之所,用她们来估量所有守
卫的运作。詹姆利男爵出面也无力维持和平,在适当的时
机,你自己的家族守卫将抓住穆尔人,在她被抓时将其当
场击毙。” 
“你会因大方地雇佣德拉基著名的凯岚来保护市民而
受到赞扬。然而到那时,奥塔鲁克的同盟已经瓦解了,为
亵渎者前来扫清了道路。一旦他们成了气候,詹姆利男爵
会栽跟头,安科家族将成为戈壁荒原西部最强大的商业行
会。” 
“那个圣堂武士告诉的?”安科说。“你真的相信这
些胡扯?”他摇头笑了。“我这辈子从没听过这么荒谬的
故事!” 
“然后还有另外一个故事,”索拉克说。“相当短,
但是应该同样令你发笑。这个圣堂武士计划背叛你,她私
下跟你的朋友伊卓柯订了协议。他打算暗杀你。” 
“伊卓柯?伊卓柯是谁?”安科说。“我从没听过那
个名字。” 
“哦,可是您听过的,大人,”凯岚说,他正站在阳
台敞开的门外,就在索拉克身后。他开口之前,两人都没
注意到有人来。
“我来报告的时候跟您讲了他所有的事。” 
“凯岚!”安科说。“幸亏你在这儿!”他指着索拉
克。“他发神经,幻想我涉及到一些荒谬的阴谋!” 
 

“是的,我知道。我听到了,”凯岚随意地靠在门框
上。“可笑的是,我相信他。” 
“你不是认真的吧!”安科说。 
“我完全认真,”凯岚回答。“恐怕我得将你收监。” 
“你一定是疯了,”安科说。“你为我工作!我雇佣
了你!” 
凯岚扬了扬眉毛。“我记得我是被雇来为詹姆利家族
服务的。” 
“但是我付给你薪水!而且你凭什么逮捕我?你没有
那些荒唐指控的证据!” 
“也许没有,”凯岚说,“但是检举不是我的责任。
我只是把事件呈现在詹姆利大人面前,他来执行最终裁决。” 

“最终裁决今晚就在这儿执行,”索拉克冷酷地说。 
凯岚摇了摇头。“我认为不行,”他说。“你今晚够
忙了,朋友。我刚从娱乐场所来,在那儿看到了你对伊卓
柯所做的。在这种情况下,我难以谴责你。我知道你现在
肯定有什么感觉,你的损失我也一样悲痛,但是我不能站
在这儿看着你行凶,哪怕可能是正当的。” 
“正当的!”安科愤怒地说。 
“对,正当的,大人,”凯岚说。“是你把索拉克和
蕾娜派到他们中埋伏的地方。如果你记得的话,我在当场,
你坚持不懈,甚至到了劝他们立刻就去的地步。你也对我
忙于的报告很关心,指示出动全部的守卫。也许有一两个
 

强盗跟着他们从商队广场到罗兰那里,但是成群结队会很
显眼。我跟罗兰谈过,知道他们片刻前还不在他店里,所
以伏兵肯定是事先就位的。影族并没有跟踪他们。他们知
道他俩会去那儿。你是唯一能告诉他们的人。我怀疑詹姆
利男爵是否需要所有的证据。” 
安科大惊失色。他脑中一片空白。 
“我已经有了我需要的所有证据,”索拉克说。 
“毫无怀疑,”凯岚说,“但是你不是奥塔鲁克的法
律,无论是谁雇佣我,我都有义务执法。我必须关押安科
男爵,将他转交正义。” 
“别跟我谈正义,”索拉克说。“蕾娜死在伊卓柯手
中就等于死在他手中。置身事外吧,凯岚。我不想让你抓
他。” 
“我不能让你杀他,”凯岚说。“站到一边去。如果
你记得起来,我还是你的长官。” 
“我们有分歧了,”索拉克冷冷地说。“我就此提出
辞职。” 
凯岚摇了摇头。“别这样,流浪者,”他说。“拜托
了,我不想跟你打。” 
“那就退开。” 
“我不能,”凯岚说。他拔出了剑。 
突然响起了一阵陶瓷粉碎的撞击声。 
 

凯岚呻吟一声,轰然倒下。当他倒下时,克丽科特在
他身后显现出来,一只手中还拿着沉重花瓶的残余碎片。 
“我……我辨认不出怎样打开秘道,”她说。“我花
了好久才找到了杠杆——” 
安科冲过索拉克,捡起凯岚的剑。但是当他跑向克丽
科特时,索拉克自腰带中拔出高锥,并投了出去。断刃横
空飞过他们之间的距离,击中了安科的右肩。他尖叫一声,
凯岚的剑掉了。 
他正弯腰想捡起它,克丽科特却冲向他,伸出双手使
劲一推。他踉跄后退,撞在阳台的矮墙上,然后翻下去了。
他摔到院子里时,尖叫嘎然而止——那里是光滑昂贵的黄
色和蓝色瓷砖——四层楼。 
克丽科特喘息着捧起脸。
“我……我没想推他!我……
我害怕他会……”她的声音变小了。 
索拉克俯视庭院里。一些守卫匆忙赶向尸体。从这个
位置,索拉克可以看到安科的脖子和后背断了。马库卢斯
抬头看了一会儿,他们的目光交接了。 
“抓住他!”马库卢斯叫道。守卫们立刻冲向前门,
他们的武器都已拔出。 
克丽科特扯住他的胳膊。“我们必须离开这儿!”她
说。“来,快点啊!” 
索拉克转过身,开始往里面的秘道走去,只是停下大
致检视了一下凯岚。他已经开始苏醒了。 
“赶快!”克丽科特在敞开的通道里喊。 
 

“再见,朋友,”索拉克轻声说,然后跟着克丽科特
钻进了秘道。跑动的脚步声出现在客厅外面的楼梯时,门
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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