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道格。道格想杀我们。
我不需要知道别的。我需要走出那间主屋。去找凯西。现在就去。
我奔向门口。心脏狂跳。我很快到了门口。就在我想开门的时候，手打滑了。一次，两次。最后，我握住门把手，使劲地拽。门就是不开。然后，我看到头顶上有一只手死死按住了门。道格的手。绷带就在那里。就在我的脸边。我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疼痛。因为他的拳头在我的脖子后面。我逃不了了。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我的心脏怦怦地跳，所有的血液涌到我的头上。
“大家都深呼吸，坐下来吧。”昆汀在我身后说，“趁着其他人还没回来，否则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泰然自若，更加成熟。或者，那只是我的幻觉?我的手慢慢地松开门把手。我还能怎么样?然后，道格也放下手，走开了。
我转过身，发现昆汀看起来不一样了。那个友好、呆板的男孩不见了。眼前出现了一个成年男子，似乎高得多，强壮得多。就好像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他到底是谁?
昆汀摘下显然多余的眼镜，放在桌子上。“道格，你有什么话想跟威利说。”
道格瞪了我一分钟。“对不起。”他最后说道，交叉双臂，抱在胸前，就像一个不想道歉的孩子，“莱克西和我，”他指向房间的后面，就好像她在那里，“我们只想把你们安全地接来。昆汀让我们这么做的。”
“他不是北角公司派来的?”我问昆汀，因为我不可能和道格说话。
“不，不。北角公司是我们要防范的敌人，但是莱克西和道格是我花钱找来的。”昆汀看着我说道，好像知道这些话会缓解我的压力。“我让他们去把你们接来。”他看了道格一眼。“我的本意不是要吓你们。他们搞砸了，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但是也不能全怪道格，毕竟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多少经验。你爸爸一直低估了钱对人的驱动力。无意冒犯。”昆汀转向道格。现在看起来，道格可以轻易杀死昆汀。“肯德尔警官也是花钱找来的，不过老实讲，要是他这么做全是为了钱，我不相信。我一直认为可能有更深层的原因。”
“我想见西蒙斯博士。”我说道。
他不可能同意的——试图杀了雅斯佩尔?不，我不相信。不管道格怎么说，他在餐厅确实想这么做。
昆汀深吸一口气，搓了搓前额。“可以，但是威利，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他走向一张桌子，“先坐下来。按我说的做，你很快就能见到凯西。”
我的手在颤抖，心跳加快。但是，我还是走了过去。因为我至少要让他们觉得我在合作，我在听。否则，他们永远不会放松警惕。
道格走到后面站岗，他不停环顾四周，确保没有其他人。而我艰难地走到昆汀对面坐下。其他人一定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西蒙斯博士肯定不知道，我爸爸肯定也不知道。爸爸还在赶来吗?谁知道等他来了，这些人会对他做什么?
“毫无疑问，他们是好人。”昆汀指指后面，他的意思是：其他人。“虽然我知道，他们各有各的缺点。举例来说，米里亚姆难以预测。”他叹了口气，“但是作为一个集体，他们很值得信赖。我把他们介绍给西蒙斯博士，西蒙斯博士向我解释他和你爸爸是怎样的朋友。就三次简短会面——”他打了个响指，“人们特别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自己可以跟随，可以相信。这是人的本性。我之前跟你说，亚当是哈佛的教授，他穿着哈佛的运动衫，你不就信了吗。两句话，就能让大多数人接受一个无法验证的结论。”
“亚当不在哈佛任教?”我问。
“嗯。”昆汀说，“亚当是百思买的员工，但他是个电脑高手。”
他说得对。我太轻信昆汀的话了。我从来没有向亚当核实过。当我相信亚当是哈佛的教授时，我相信了我听到的关于大家的一切。
“他们是谁?”我问道。因为现在很清楚了，他们不是爸爸的朋友。
“他们小组‘灵’的部分其实没我想的那么糟糕。我需要集体给我一些启发。”他说道，“可是威利，你会觉得，他们想要你爸爸的研究。集体是无害的，但其他群体不是。这正是我们要做好准备的原因。”
“集体。集体。集体。科学之灵。”这是我在家看到的那张绿色传单里面的话。但是我相信了昆汀，因为我相信西蒙斯博士。西蒙斯博士那么了解爸爸，甚至那么了解我——我们一家去加利福尼亚旅行的事，还有我的焦虑。我已经觉得腿软了。数据侵入，Level99.他们会不会已经从爸爸的电子邮件里知道了这一切?
“那个人不是西蒙斯博士，对吗?”我问。我上一次见西蒙斯博士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就连他的近照我也没见过。我相信他是西蒙斯博士，一是因为他看起来像，二是因为他知道那些事。三是因为爸爸让我相信他。
昆汀摇了摇头。“他的名字叫弗兰克·布雷克奇。我付给他的钱最多。我告诉了他一些信息，但是他有很多地方要即兴发挥。”他轻声说道。当他抬起头时，他后悔地皱了皱眉。“对不起，我骗了你，威利。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怪我，我需要你慢慢了解我。”
不要怪你?
“你是谁?”我问道。
“我是很关心你爸爸研究的人。”他满怀希望地看着我说道，就好像他很乐于说这一部分，“你爸爸是我的导师，也是我的朋友。我会不惜一切保全你爸爸，让他的研究得到应有的认可。我确实说了谎，但是我说的最后这句一点儿不假。”
他脸上的表情那么真诚，那么可怕，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是谁?”我又问了一次，“凯西在哪里?”
“她很好，我保证，”昆汀说道，“我刚才说了，她在主屋，很安全。”
“我爸爸又是怎么回事?”他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不可能知道集体，“他会来吗?”
“是的，当然。”昆汀说道，他似乎很高兴告诉我这一点。“他应该很快就到了，威利。等他来了，我希望他也能持有一个开放的态度。”
“他不会答应的。”
“我相信他会的。”昆汀冷静地说，“我提醒过你爸爸，他的数据和电子邮件不安全，有人想用他的研究干坏事。但是他听不进去。他希望自己的科学世界是纯净的，但那不是我们生活的世界，威利。作为他的研究助理，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他明白这一点。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做，他就解雇了我。”
他的研究助理。我很震惊。昆汀就是卡顿博士。“狂热”“反复无常”“不理性”这些词，爸爸都用来形容过他。
“他解雇了你。”我说道。
昆汀皱着眉，点了点头。“我当时崩溃了。在个人层面，我很在意你爸爸。我跟你说我爸爸是因为给我买橙汁被杀的，其实不是这样，但他确实去世很久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把你爸爸视作父亲，我想他对西蒙斯博士也是一样。我以为你爸爸也会疼爱我。他确实会和我聊他的生活，比如说到你和吉迪恩。这也是为什么我知道小时候他叫你斯卡特。我们很亲近，你爸爸和我。我是这样以为的。直到后来我发现，在他心里我只是一名员工，这让我无法接受。”
我吸了一口气，并颤抖地呼出。“我想见凯西。”
我必须集中注意力在这上面。在凯西身上。
“可以，我们可以带你去见她。”昆汀说道，但是没有起身，“但是，还有一件事你要知道，威利。”
他脸上浮现了这种表情。激动，但又难以确定。
“我跟你说那些事情，我爸爸死了，我的恐惧，还有自动扶梯。都是真的——当然，细节不是。但是我一直都很焦虑，就像你一样。我们是有共同点的。”他说道。这让我觉得恶心，因为他说对了。我们确实有共同点。“而现在，威利，它会变成我们的天赋。如果你爸爸听不进去，那么我就自己研究来证明这一点。之前做你爸爸研究助理的时候，研究对象不成问题，但是离开了大学，就变得很麻烦。”他紧咬着牙，但我能看出，他抑制住了自己的愤怒。“但是，如果我有你的帮助，就都不是问题了。你可以解决这一切。”
我最终明白了。这就是他眼睛里的东西。他是冲我来的。真恶心。
“不可能。”我小声地说，并用手捂住耳朵。好像这样列车就永远不会开到我的面前，好像这样就听不见昆汀的话。
“还有一件事，你爸爸没有告诉你。”昆汀继续说，他双手平放在桌子上，直视着我，仿佛这是秘密，一件我需要听好的事，“凯西不是异类。你才是，威利。”
嗖嗖嗖，我所有的血液都涌到头上。我用手抓着凳子两侧，保持直立。
“不可能。”我又说了一遍，声音更大。而且我在摇头。摇得那么用力，都停不下来。
“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昆汀说道，他的声音软下来，似乎很抱歉，“你爸爸想保护你，威利。我相信这一点。他只是没意识到，这是有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