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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凯西短信的时候,一阵冷风袭来。我还需要从她那儿问出更多的东西,一些有用的东西。“他们危险吗?是你在哪儿认识的?有多少人?”

  我站在刺骨的寒风中,等待她的回答。任何回答都可以。但是凯西没有回答。最后,我把手机收好,手臂抱在胸前,耸着肩膀向门口走去。

  “风真大,是吧?”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富士牌旅行车前。她对我微笑。她胸前有一块毯子,毯子似乎紧紧裹着一个婴儿。“我们在布鲁克林的时候,感觉暖和得多。”

  她脸色苍白,一头红发散落下来,眼睛出奇的蓝。美丽而脆弱,就像一只长肢鸟。她看着我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的目光从一边轻轻移到另一边,一直没有移开。我毫无惧色,毫无顾忌。从她的目光中,我似乎感受到了理解,就好像她也多次对自己做过同样的事情。虽然她看起来是那么普通,那么漂亮,但是真的难以置信。

  我冲她笑笑,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她眼中透着善意,身上散发着母爱。如果我现在说话,我肯定会前言不搭后语。抱着婴儿的这位蓝眼睛美女,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如果妈妈还在,她绝不会允许爸爸威胁我。爸爸也不必威胁我,因为我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妈妈。我一开始就不会瞒着妈妈。我对面前这个女人挤出一个更大的笑容,然后转身朝超市走去。我的眼里满是泪水。

  “道格,我还是要给宝宝喂奶,”我走了之后,她对自己的丈夫说道。“也许我应该进里面去。这里太冷了,但是车上又太挤了。对么,宝贝?”她扬起声音说。“实在太冷了。”

  我穿过寒冷的停车场,一阵寒风袭来,我不由得抱紧身体。这时候,我听到那个像鸟一样优雅的女人开始给宝宝唱歌。而我心里仅存的那些东西,终于变成尘埃,消失在了风中。

  蔬果超市出奇的暖和与热闹,它更像一家乡村商店,而不是路边驿站,更不是波士顿附近那种肮脏的加油站——防弹玻璃上全是脏手印,好像刚有一群丧尸去结过账。

  这里甚至有一个公告牌,上面贴着许多客户的照片和热情洋溢的感谢信。柜台后面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他长着一头浓密的灰发,笑容很美。他给人的感觉很真诚,就好像这里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

  “你冷吗?”他招呼我。

  小心。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我不能让人觉得可疑。我还在说服自己,爸爸说打电话给谢巴德医生,只是想吓吓我。但是说不准他真的会那样做。我感觉现在什么也说不准了。

  “嗯。”我说着,努力微笑,也更内疚。然后我快速俯身,在最近的过道蹲下,这个举动显然非常可疑。

  我转头望向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零食架——蜂蜜饼干、牛肉干、糖果。它们让我想起了吉迪恩,带来又一阵猝不及防的难受。我真的不希望明明吉迪恩在家,而爸爸的注意力又全部在我身上。而且,要是爸爸这回对了呢?如果我跑去帮助凯西是太过冲动?我握紧拳头,然后松开,好像这个疑问会从我的指尖跃起。我不能让他的话影响到我。相反,我要赶紧证明他是错的。

  我听到超市的门又打开的声音,以为是那个女人和她的宝贝。

  “你冷吗?”柜台后面的男人又欢快地招呼道。一句话说两次,着实有些诡异。就好像他是个机器人。

  “当然冷。”雅斯佩尔答道。我退后一步,才看见雅斯佩尔站在门边搓手。他穿着爸爸的黑色外套,衬得他的眼珠更绿了。“都五月了还这么冷,不太正常吧?”

  “太热,太冷,太湿,风太大。这地方就是这样。”

  “这里有洗手间吗?”

  “当然有。从这里走到底,就到了。”

  雅斯佩尔把手揣进口袋,朝我走来。而我在想,我是不是太不坚定,戒心放下得太快。他比我想象中更可爱,更真实,甚至更聪明。但是这些都不能表明他值得信赖。我所知道的他的每一个缺点都还在——坏脾气,塔莎,那一拳,最重要的是,凯西之所以陷入这个烂摊子,他脱不了干系。

  “也许我们应该买张地图,以免手机没信号,我们可能会迷路,”他走到我身边,说道。他在旁边的一个货架上拿了三张地图——缅因州,新罕布什尔州和佛蒙特州——然后走到我面前的零食架边上。“你买了什么吗?”

  “嗯,”我拿起一袋饼干,虽然一想到吃,我就想吐。“就这个。”

  “在那儿等我,”雅斯佩尔说。“我要去上趟厕所。”

  “出远门?”当我把地图和并不是真的想吃的饼干放在柜台上时,那个男人问道。

  我紧张起来,虽然我知道他只是在和我攀谈。可我只希望他别再问了。

  我耸耸肩。“去看我婶婶。她住在这儿。”

  他突然有了精神。我撒了一个多么愚蠢的谎。

  “真的吗?她叫什么名字?”他问道。他当然会问。“我们邻里之间都认识的。”

  “哦,好吧,她住得更北一些。”我回答说,祈祷他别再刨根问底。我甚至不知道北边到底是哪个州。

  在我和他说更多谎话之前,雅斯佩尔出现在我的旁边。

  “我们得走了。”他在我耳边说道。他的声音很小,带着伤感、野性。“现在就走。”

  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一个没用过的咖啡杯。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他拿过我手里的地图和饼干,甚至从那个男人手里接过找零,便朝门走去。

  “快点,威利,走了!”雅斯佩尔看我站在柜台前没动,于是喊道。

  他走回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门口拉。我一直等出了门,离开了男人的视线,才把他的手甩开。

  “雅斯佩尔,放手!”我的心怦怦直跳,手臂也在发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相反,他把手机扔给我,径直朝车走去。他经过那个漂亮女人,女人正在看他,看我们。女人没有抱孩子,而是往车顶绑着什么东西。我将视线从她担忧的脸上移开,转向雅斯佩尔的手机,而他已经进了吉普车。我看短信的时候,车的大灯在闪烁。

  “我在科斯塔附近一个叫塞内卡的小镇。在缅因州。快来。我觉得他们要伤害我了。”

  不论如何,看来凯西没耍我们。就算耍我们,她也不会这么过火。

  “威利,走啊!”雅斯佩尔把头探出窗外,朝我喊道。他看起来十分担心,而且抑制不住自己的担心。“走吧!”

  “亲爱的,你没事吧?”那个女人问我。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柔软、温暖,就像一首摇篮曲。

  “没事,我没事。”我说道。我趁着眼泪还没掉下来,避开了她。我快忍不住了。她身上的母爱让我想要大哭。“我很好。”

  “说实话,你看起来并不好。”她说道。我转头,看着她明亮的蓝眼睛。她说得很认真。“你需要帮助吗?”

  她用词十分小心。也许帮助女性不上错车一直是她的工作。在目前的情况下,她可能是对的。

  “亲爱的?”女人更加关切地问。“你妈妈知道你在这里吗?也许你应该给她打个电话。”

  对。给她打个电话。多简单的事情。大颗的热泪顺着我的脸颊快速滚下。我一边走,一边抹眼泪。“我没事,谢谢你。”我说道。

  不过,从我的声音就能听出,我有事。我其实并不好。

  当雅斯佩尔启动吉普车的时候,我只往前走了几步。车又发出了之前在我家车道上发出的那种噪音。但是这一次还多了一个刺耳的声音,那个女人被这声音吓得跳了起来。雅斯佩尔把车熄火后,周遭又陷入一片寂静。随后,他再次转动钥匙,车又开始咆哮。然后那个刺耳的声音又出现了。我和雅斯佩尔之间隔着挡风玻璃,我看着他,他的额头靠在方向盘上,一次又一次地转动钥匙。他的身体特别紧,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

  漂亮女人走近我。“你知道吗,你不必上他的车。我们可以把你送到你的目的地。”她环顾四周,“或者你打电话叫人来,我们在这儿陪你等。”

  我又看了看雅斯佩尔,他的额头仍旧靠在方向盘上,十分崩溃的样子。他有脾气,这是肯定的。但是他急于找到凯西,这是真的。谁都不是完美的演员。在那一刻,我出现了两种想法。如果跟他走,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如果不跟他走,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他只是担心我们的朋友。”我肯定地对女人说。我还是没有看她的眼睛。“我们正在找她。”跟她说这么多,是不是个错误?你妈妈知道你在这里吗?这个漂亮女人可能会选择报警。她这样的人这么做很好理解——他们认为有必要的时候,就会插手。“别误会,我们的朋友没有失踪。她在缅因州的一个营地,让我们去接她,而现在我们的车……”

  “好吧。”女人看着我,既关切,又同情。然后她走上前,指尖落在我的肩上,似乎在说:我也经历过,我不作评判。但我知道你在说谎。“只要你确定。”

  “我确定。”我频频点头,“非常确定。”

  突然,雅斯佩尔开始狠狠地锤方向盘。一次,两次,三次,就像要把它砸坏。然后他把头靠在手背上。我心想,你这样做,只会加重我对你的成见。

  “嘿,也许道格可以帮你们修车。考虑考虑大家,别那么大压力。”她说道。“不如你进超市去问问,他们这儿有没有汽车修理工?”

  当我再次望向雅斯佩尔,他看着我,嘴巴闭着,鼻孔张大。他在生气,这一点毫无疑问。

  “好吧,”我说。“我去里面问问有没有汽车修理工。”

  我转身向超市走去,而漂亮女人打开车门,把头伸进车里。我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帮帮他们……打不着火……来吧,亲爱的。”然后她的丈夫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但是我听得出他不耐烦,好像不想来帮我们。我又望了一眼雅斯佩尔,他气得气喘吁吁,哪个正常人会像他那个样子?

  “外面还好吗?”我一进门,柜台后的男人就朝我喊道。他抽出一顶白色棒球帽,好像马上要冲出去救援。但其实他只是将帽子戴上,甚至没有走出柜台。

  “我们的车发动不了了,你能来帮看看吗?”

  他牙齿闭合,吸了一口气。“我可以打电话给修理工吉米。”他半信半疑地说。他看了一眼手表。“但是现在已经9点半了,他肯定在打牌。吉米打牌的时候,房子着火也不理会。他听不到手机响的。”

  “那么,你,你会修吗?”

  “夜间只加油。”他听起来有些抵触情绪。“我是加油站老板,不是修理工。”他举高的手一直在颤抖——关节炎,也许是帕金森症——我明白,他不会是一个好的修理工。“不过吉米天亮之后会来。还有,路的尽头有一家汽车旅馆。也许外面的好心人愿意送你们过去,你们先住下?”

  汽车旅馆?凯西害怕他们——不管他们是谁——会伤害她。我们不能等到天亮再走。我们不能等。

  “不,不,你不明白,”我说道。“我们得继续上路。”

  “好吧,前面的镇子有个租车的地方。”他看看手表,皱了皱眉。“但我觉得这个时候也已经关门了。”

  不过我们年纪太小,也租不了车。我探出头,去看雅斯佩尔斯的吉普车的情况。发动机罩开着,一个男人——肯定是漂亮女人的丈夫——躬身在前。他的块头比雅斯佩尔还大,留着络腮胡子,格子衬衫放在旧牛仔裤外面,很有时尚品位。

  “看来你们不需要修理工了。”

  当我走出超市,漂亮女人的丈夫还在我们车前。雅斯佩尔抱着手臂站在他的旁边,看得那么专心,就好像他手里的东西会飞起来。雅斯佩尔见我来了,就往后退了几步,招呼我到一边。

  “我很抱歉,”他对我说。我也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我不应该对你大喊大叫,更不应该拖你走。刚才,我——对不起。”他一只手摸着头,看向远处。困惑,担心,难过。这些情绪雅斯佩尔都有,但是愤怒不见了。“这整件事让我情绪失控——”他转过身,面对我,眼神呆滞。“你懂的,我想我真的爱上她了。我真是后知后觉。我之前从没爱上过谁。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的,”我说道,但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她不可能有事。”雅斯佩尔和我四目相对,因为我们心里清楚,这无法确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我们应该马上报警。我知道凯西不让。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比她被送去寄宿学校的训练营更糟的情况?”

  “比如进监狱?”雅斯佩尔问道。“因为她就是担心这个,才不让我们报警。凯西感恩节之后被逮捕过。”

  “被逮捕?”感恩节之后至少好几周,凯西和我一直有联系。她被逮捕,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她和斯蒂芬妮去市里买大麻,”他说。“我猜当时在搞活动,买八送一。”他耸耸肩,好像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太愚蠢了。反正最后斯蒂芬妮和凯西都被CWOF."

  “那是什么?”

  “如果凯西一段时间不惹事,记录就会清除,”他说道,好像很懂这种术语。“可一旦惹事,这个记录就会跟她一辈子。甚至有可能被关进小黑屋。”

  “哦。”我说道,雅斯佩尔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细节,这让我很尴尬。我更担心凯西了。被捕,永久记录,小黑屋?事情比我预想的还糟。

  “抱歉。”雅斯佩尔说。他的意思是:抱歉,她没有亲口告诉你。他不想我难受,但是他代凯西道歉只让我感觉更糟。“不管怎么说,我们再问她一次,要不要报警,或者告诉她妈妈。再提醒她一下,你觉得呢?让她想清楚。毕竟,有些事情比她留下永久不良记录还要糟糕。”

  “嗯。”我说,但是我真的不觉得凯西想清楚了。也许她从未想清楚过。

  “我知道你不让报警,不让告诉阿姨。”我在短信中写道,“但雅斯佩尔和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凯西立马回复,直截了当。“别告诉我妈和警察,否则这些人会杀了我的。”

  雅斯佩尔和我走回到车前,漂亮女人见我们来了,冲我们微笑。她的丈夫还在趴着修车。凯西的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里。我追问凯西,“真的会丧命吗?”凯西没有回复。她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对了,我叫莱克西。”女人伸出纤细的手。

  “我们从布鲁克林来,刚上这座白山不久。我们打算去阿卡迪亚国家公园。”她调皮地眨眨眼。“之所以绕路上山,是因为我。我老公道格想去阿卡迪亚国家公园,他是天文学家,这次带我们去看流星雨。不过估计到时候只有他能看到,因为我和宝宝应该会在汽车旅馆里呼呼大睡。”她笑着,望向她的丈夫。“别担心。道格会把车修好的。别看他在曼哈顿长大,但他绝对是修车高手。”

  “有点麻烦,”道格从引擎盖下探出头,说道。他厚大的手里握着一个扳手,袖子卷起,露出紧实的肌肉。他近看时显得更加健壮。他的年纪绝对比莱克西大。那一脸络腮须,加上格子衬衫,让人觉得他更像个劈柴工。“你们得找真正的修理工换发动机,没有发动机,我帮不了你们。”

  糟了。我心跳加速。凯西说,这些人会杀了我。我们得去找她,马上去。我望向雅斯佩尔,他也在看我,他的眼神在说:告诉我你有办法。我环顾加油站,看着那一片黑暗和那些树。这个漂亮女人和她的天文学家丈夫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你们能载我们去吗?”我脱口而出,“求求你们。”

  “载你们去哪儿,亲爱的?”莱克西问。她故作镇定,但下意识地把一只手按在身后的窗口上,她的孩子很可能在里面睡觉。

  道格也不乐意。他粗壮的双臂抱在胸前,倚靠在我们的车门上,望着自己的妻子,仿佛在说:你敢。以前当妈妈想做爸爸不同意的事时,爸爸就会那样看妈妈。

  “缅因州一个叫塞尼卡的小镇。有人带我们的朋友去了那儿的一个营地,我们要去找她。”我试图让他们觉得这件事很紧急,但实际上没有危险,没有不便。我打开手机,看了看那里的位置。“去阿卡迪亚是顺路的。我的意思是,这取决于你们要去哪儿。或者,你们能不能载我们一程,然后我们再搭另一辆顺风车?”

  再搭另一辆顺风车?似乎是完全有可能的。莱克西还歪着头看着道格,就像小女孩在跟父母撒娇。她肯定经常对道格用这一招,因为道格正在尽力躲闪。最后,道格用力叹了一口气,摆头说:

  “莱克西,那是我的工作,而不是爱好。我要写论文的好吗?有交稿时间的。”

  “亲爱的,距离流星雨的观测时间还有整整两天呢。而且你看着他们,不会想起自己小时候吗?好人有好报。我知道你有你的计划,但是载他们一程不会占用我们太长时间。”莱克西笑着,说完还俯身去亲了道格一下。她知道自己已经赢了。“再说了,接下来的一周,我会补偿你的。”

  道格叹着气,恼怒,走回自己的车。“行吧。”

  “你们的东西可以放到车顶。我们有足够的空间!我去帮你们拿,”莱克西高兴地朝我们的车走去,然后打开了后备厢。“哇,你们东西很多啊。这样的天气,你们真的打算去野营吗?”

  “不,”我说,好像这是个馊主意。不过,我还是向雅斯佩尔的车走去,我已经决定偷偷带上尽可能多的东西:指南针、火柴、净水片。还有绷带。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我走到车边时,雅斯佩尔问我。

  “哪样?”

  他指指他们。他的意思是,跟陌生人走,而不是报警。

  “确定吗?”

  “不确定。”我一边说,一边将塞满东西的包拿出来,“但是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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