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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低头看手机，等待凯西的回复。这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敲门声。我没有幻听吧?应该还会有第二声。是凯西吗?但是这次的声音比之前卡伦敲的要响。也许拳头更大，更重?不能开门。但是我至少要去确认一下是不是凯西。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厅。楼上淋浴声哗哗的，吉迪恩应该什么也听不到。就算我尖叫，他也听不到。我吸了一口气，侧到一边，这样我就可以偷看窗外，而不被人发现。
门外站着一个人，双手插进口袋，宽大的肩膀快要缩到他的耳旁。那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人：雅斯佩尔·索尔特。他穿着标志性的紧身T恤——尽管很冷——和松垮的牛仔裤。他低着头，望着脚上的黑色耐克鞋，哆哆嗦嗦，好像冻得不行，却一副“老兄，我好得很”的样子。雅斯佩尔说话就是那个德行。就算在雅斯佩尔的家乡加州长滩，也没有人像他那样说话。
我们刚入学的时候，雅斯佩尔已经上高二了，他从一开始就很特别。他就像刚从GAP广告里走出来的模特儿，光亮的皮肤，炯炯有神的绿色眼睛，就算他穿着宽松的球衣，你也能看出他的六块腹肌。
我和凯西第一次见到雅斯佩尔，是在学校的食堂。他和一群足球运动员在一起，穿着第一场比赛的愚蠢球衣。他们块头大，又跑来跑去，很吵，想引人注意。只有雅斯佩尔——首发四分卫——高二学生，他很特殊。他没有威胁或者骚扰别人。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被其他人围绕。
但是，在他冷静的外表下，有一种能量，很容易爆发。好像他体内有一个螺旋弹簧，大家都怕它折断。或者再一次折断。因为，雅斯佩尔至少已经爆发过一次，就是传说中的那一拳。
不过，雅斯佩尔的暴力行为吸引了所有高一女生的注意。我甚至觉得，这一点可能会让她们更爱他。她们议论纷纷。“他从洛杉矶来。”“我听说他拍电影。”“听说他们一家搬到这里，是为了让他打冰球。”“我听说他去年和12个女孩上床。都是高年级的女孩。”
12个女孩。一记重拳。真是个混蛋。我走向大门时这样想。因为我已经知道，雅斯佩尔出现在我家门口，绝对不是巧合。在我看来，这足以证明他和凯西的事有关。凯西在哪儿?处境如何?她为什么离开?
但是当手落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我犹豫了。也许他来这里是为了套我的话。我应该装傻。让雅斯佩尔先说，让他给自己挖坑，这样我就能把他推进坑里。
“哦，你好。”我终于把门打开，却看见雅斯佩尔一脸惊讶。而且烦人的是，他竟比我印象中更帅气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太帅气，太不完美。但是我能想象得到凯西被他注视时是什么感觉：特别。那是她一直想要的感觉。“唔，我还以为没人呢。”
雅斯佩尔的目光扫到了我剪短的头发。它们向后耷拉着。他假装没有看到我头上的灾难，我猜想，这可能已经让他不太舒服了。
“我在家，”我说。我强迫自己不要用力抓着门把手，希望自己可以放松下来。“有事吗?”“我能进去吗?”雅斯佩尔边问边回头看身后，好像黑暗中可能有人在看他。“我进去给你解释。”
不行，这是我的心里话。但是我不能这样说，我必须搞清楚他来这里是为什么。
“好吧。”我退到一边，让他进门，但是不想让他进客厅。“说吧。”
我不想让他走进我家，还有我的生活。我只想让他告诉我凯西的事情，然后立刻走人。因为雅斯佩尔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像在拖延，我的心脏也跳得越快。而且我真的不想在他的面前出什么状况。
雅斯佩尔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然后又放下，肩膀更贴近耳朵。现在，他的表现确实不像清白的。我紧闭嘴唇，用力咽口水。他没对凯西做什么吧?我不是雅斯佩尔的拥护者。我觉得他的坏脾气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选择视而不见。不过，当我告诉凯西的妈妈我认为他不会伤害凯西时，我是认真的。
“凯西不见了，”他终于发话。“几小时前，我……我接到她妈妈打来的电话，问我和她有没有联系。但是从昨天起，我就没有她的消息了。”说谎一次：雅斯佩尔告诉卡伦，他今天上午和凯西发过短信。“哦，等等，我是说，今天上午和凯西发过短信。”好吧，我所知道的他的谎言又归零了。但是，我们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她没去学校?”
雅斯佩尔居然不经我的同意，走进了我家客厅。他就是这样：认为自己在哪儿都很受欢迎。
“我不确定。我们之前吵了一架，”他说道，像在为自己开脱。“今天上午我发短信给她的时候我还有点儿生气。所以，我故意躲开了她。后来玛雅告诉我，凯西肯定没来学校，因为他们都没有见到她。你见到她了吗?我的意思是，你有她的消息吗?”
所以，彩虹组合对卡伦说在学校看到凯西是在说谎，这还挺出乎我意料的。
“我好些天没和凯西联系了”，我说。这他肯定知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有她的消息?”
“因为这个。”雅斯佩尔从兜里掏出手机，并递给我。屏幕上显示的是凯西发的一条短信：“去威利家。”这就是短信的全部内容。“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让我来这儿?”雅斯佩尔问。
“我?”他这样说，好像我在隐瞒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你告诉她妈妈你收到这条短信了吗?”
“我正想说，但——”他指指手机，用手指把屏幕滑到下方，然后递给我。“我又收到了这个。”
“别告诉任何人我和你联络。尤其是我妈。”
“好吧，但是——”
他又用手机找出另一条短信。他第三次举起了手机。
“我又搞砸了。要是你打电话给我妈，她会打电话报警的。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拜托，去威利家。尽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生气地问道。我瞪着雅斯佩尔，但是我知道，这不能怪他。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来是因为凯西让我来。”雅斯佩尔说，现在他开始生我的气了。“谁搞得懂她?她最近一直怪怪的。”
“什么意思?怪怪的?”
“你问我‘怪怪的’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瞪着他。至少现在很明显了。他也不喜欢我。
“就是很疏离，”他继续说，“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她说的报警又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这我不能说，”雅斯佩尔答道。
“你来这儿问我情况，自己却什么也不说?”
“有些事情——她真的很尴尬，”他终于说。“她不想让你、让所有人知道。”
滚开!雅斯佩尔!我想大喊。你又不了解我。你也不了解拜你所赐彻底完蛋了的那个凯西。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赶他走，他还没有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这些事情也许能帮我找到凯西。
“说吧，相信我，我知道很多凯西的糗事。”我说。“我们交情很深。”
我确实知道一些雅斯佩尔不知道的秘密。那些事情，凯西不好意思告诉雅斯佩尔。比如，有一次她和彩虹组合出去玩，喝醉了尿床，并且被她妈妈发现了。那时候，她还没和雅斯佩尔说过话。
那次真的把她吓坏了，特别是——她在派对上断片儿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爸爸就经常喝醉了断片儿。凯西相信，她爸爸酒后犯的一半的错是没有意识的。因此她原谅了他。任何他不记得的错都不是他的错。但是，即使是断片儿也没有让凯西戒酒。相反，第二次断片儿之后，她认为那很有趣。
“我知道你们交情深，但是——”雅斯佩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把指尖按在一起。“她明确表示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情。我猜，她怕你知道了会看不起她。我得尊重她，对不对?”
“你开玩笑吧。”我似笑非笑。
雅斯佩尔举起手。“我不是说你会看不起她。”但是我知道，他这么说，就是认为我会。“只是凯西很害怕。她看人不太准。”他这话我听得想吐。“不管怎样，我认为她真的做了她妈妈认为很严重的事情，她妈妈会大发雷霆。而她妈妈都已经说要送她去寄宿学校的训练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总之，我想凯西做了错事，总比被人绑架要好。”
“绑架?”我压根儿没有这样想过。“你在说什么，绑架?”
雅斯佩尔还没来得及说是真有根据怀疑绑架，还是仅仅随口一说，我的手机就大声震起来。并不是说搞清楚这一点有多重要，因为现在我只能想到凯西在街上被人绑架了。我伸手去拿手机的时候，心里很怕，感觉它会咬我。
短信的内容是：“威利，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闯大祸了。你得来接我回家。我让雅斯佩尔去你家，因为他会开车。但是我真正需要的人是你。尽快。”
我战战兢兢，吸了口气。至少她是安全的，还能打这么多字。而“闯大祸了”听起来并不像是被绑架。即使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仍然觉得凯西需要我。
“短信里说什么?”雅斯佩尔望着我，问道。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闯大祸了。’”我说。我滑动屏幕，不让他看见提到他的那部分。我觉得悲伤淹没了我。好像我终于意识到，凯西再也不可能好了。“她要我们去接她。你会开车吗?我没有驾照。”
当然，这个计划还有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而那是我一直在回避的问题。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听起来像是可以克服的。可实际上问题严重得多。
那就是：我没法出门。我已经三周没有出门了。一开始我没法去学校，后来乘车办事也有困难。再后来，我散个步都会相当难受。就连近三次与谢巴德医生的心理咨询都不得不通过电话，这也证实了她的担心，我已经从上家教课这个山顶，快速跌到不能外出的山脚。我已经患上了外出恐惧症。仅仅三周，真的。但是我得说，三周足以让你觉得，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所以说，我不得不考虑外出拯救凯西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去哪里接她?”雅斯佩尔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闯祸了，她就说了这么多。和你收到的短信一样。”
“太荒唐了，”他说道。“我们怎么知道，短信是不是她发的?或许是别人偷了她的手机，冒充是她。”
他说得没错。他的这个疑问肯定应该列在他是无罪的那一栏里。但是，我不准备就这样解除他的嫌疑。我得弄个水落石出。我开始回复短信。
“你写了些什么?”雅斯佩尔问道。
“一个问题。”我说，“我要确认是不是凯西。”
“你在学杰妮丝吗?”这是一个只有我和凯西才看得懂的问题。一个老问题，但是是一个不错的问题。想到这句话，我就会想起凯西。
杰克·威尔逊——不是杰妮丝·威尔逊——她是我们刚上高一的时候转学来的一个女孩。她只待了三个月，就又随父母搬走了，但是凯西和我都非常喜欢她。我们的“两人组”因此变成了“三人行”。但是后来我们发现，杰克总是说谎。连袜子是什么颜色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她也要撒谎。我们很生气。她一定很需要用这些谎言来掩盖什么。不管怎样，她离开之后，凯西和我开始使用“杰克”来代指谎言：“学杰克”。但是现在，我留了个心眼，故意写了一个错的名字——杰妮丝。否则，即使那个人在冒充凯西，他还是有一半的机会猜对问题的答案——“是”或者“否”。如果真的是凯西，那么她会告诉我，我把名字写错了。
我们花了更长时间等待这次回复。
“你是说学杰克?不，我没在学杰克。拜托，现在沿着95号公路往北开，开到93号公路继续向北。更多信息，晚点告诉你。快点，威利，我需要你。”
“确定是她。”我说，而这一点让我感到非常非常糟糕。“我确定。”
“好吧，”雅斯佩尔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可以打电话给卡伦，告诉她凯西又闯祸了。这可能会害凯西被送到80公里外的某个沙漠，被迫学习尊重。与此相反，我也可以选择不辜负凯西，做一个朋友应该做的：做她可以信任的人。
我抬起头，看着雅斯佩尔。“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