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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之墙

【陶德】

“还不错,”市长骑在莫佩思上说道,“我是说对于一群没有技术的劳动力来说。”
“本来还可以建得更好的,”戴维说道,“可是下了雨,然后所有的成果都化为泥浆了。”
“不,不,”市长巡视着整块场地,“你们干得非常出色,你们俩都是,仅仅一个月,就完成了这么多。”
我们都带着赞许之意看了一眼我们目前所完成的工作。所有的混凝土地基都已经浇灌完成,一栋长长的建筑即将在此兴建。所有导墙都建好了,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垒上了修道院内墙的石块,防水油布铺就了屋顶。这儿已经初具房屋雏形了。
他说得对,我们干得非常出色。
我们,还有1150个斯帕克人。
“是的,”市长说道,“非常令我欣慰。”
戴维的声流呈现出浅粉色的光,看上去很是令人不自在。
“所以那是什么?”我问。
市长扭头看向我:“什么是什么?”
“这个,”我指着房屋,“这应该是座什么?”
“你只管把它建完,陶德,我保证会邀请你参加剪彩仪式的。”
“不过不是给斯帕克人住的,对吧?”
市长微微蹙眉:“不,陶德,不是。”
我揉了揉后脖颈,听到戴维声流中发出叮当声,如果他认为我毁了他接受赞扬的时刻,那种叮当声就会越发响亮。“只是,”我说道,“前三晚都下霜了,天只会越来越冷。”
市长掉转马头面向我。帅小伙,它心想,帅小伙,往后退。
我想都没想就往后退。
市长挑起眉毛。“你是在替工人讨要取暖器吗?”
“呃,”我看向这块土地,看向这栋房屋,看向尽量躲到另一头的斯帕克人,那么多人一起挤在那么逼仄的空间里,“可能会下雪,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下来。”
“哦,他们比你想象的更顽强,陶德。”市长的声音低沉,语气中满是难以名状的东西,“顽强得多了。”
我再度低下头。“嗯,”我说,“好吧。”
“我让二等兵法罗带了些裂变取暖器过来,能让你过得舒服点儿。”
我眨了眨眼。“真的吗?”
“真的吗?”戴维说道。
“他们干得不错,”市长说,“当然是在你的指导下,而且你在过去几个星期里也证明自己真的尽心尽力了,陶德。这才是真正的领导力。”
他微微一笑,堪称和蔼。
“我知道你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受苦的人,”他继续凝视着我,差不多是在刺激我打断他,“你的温柔值得表扬。”
“温柔。”戴维讥讽道。
“我以你为傲,”市长收拢缰绳,“以你们俩为傲。你们的努力将得到回报。”
看着市长骑马往修道院大门处走去,戴维的声流再次发光。“你听到没有?”他说道,眉毛上下跳动,“回报,我温柔的猪头。”
“闭嘴,戴维,”我走下导墙,来到建筑的后面,这里是最后一块空地了,这样一来,所有斯帕克人就不得不挤得更紧了。我走过去,他们为我让路。“暖气要来了,”我说道,相应的画面也呈现在声流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他们只是尽最大的努力不碰到我。
“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感恩的蠢货——
我停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我来到建筑的后方,我们已经在这里建起了几道还未派上用场的导墙,围住了建筑框架的一角,这里偏僻无人。
“现在你可以出来了。”我说道。
有一分钟,毫无动静,然后传出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1017出现了。他的胳膊吊在悬带里,那是用我的新衬衫做成的。他比以往更瘦,胳膊受伤处渗出些许殷红,不过那颜色似乎终于渐渐淡了。“我想办法给你搜罗了几片止痛药。”我说道,将药片从口袋里掏出来。
他“啪”的一声从我手里一把抢走药,在我掌心留下了几道抓痕。
“小心点儿,”我咬牙说道,“你想被带走,任凭他们处理残疾的斯帕克人吗?”
他身上爆发出一阵声流,我早就想到了,这个声流画面经常出现:他居高临下,手握步枪,他打我,打了一次又一次,我哀求他停下来,他打断了我的胳膊。
“嗯,”我说道,“随你吧。”
“你在陪你的宠物玩耍吗?”戴维也绕了过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后背靠在建筑上,“你知道吧,如果马儿断了腿,你就要开枪打死它们。”
“他不是马。”
“他不是,”戴维说道,“他是只羊。”
我呼出一口气:“多谢你没告诉你爸。”
戴维耸耸肩。“随你怎么样,猪头,只要别搞砸我们的回报就行了。”
1017号冲我们俩发出那种粗鲁的咯吱声,不过大部分是冲我来的。
“他可不像是感激你的样子啊。”戴维说道。
“嗯,好吧,我现在已经救他两次了。”我看向1017,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到此为止。”
“虽然你这么说,”戴维说道,“可是谁都知道,你还会救他的。”
他冲1017点点头。“即便是他,你也会救,”戴维嘲笑地瞪大双眼,“因为你很温柔。”
“闭嘴。”
他已然哈哈大笑着走开了,1017只是盯着我,一直盯着我。
我也盯着他。
我救了他。
(我为了她救了他。)
(如果她在这里,她看得到,看到我救了他。)
(如果她在这里。)
(可她不在。)
我握紧双拳,然后迫使自己松开了拳头。
新普伦提斯市在过去一个月里改头换面了,每天骑马回家的路上,我都能看到这座城市的变化。
一部分是因为冬天要来了。树叶变成了紫色、红色,落到了地上,只剩下那些骷髅一般的参天大树迎接寒冬。针叶树四季常青,不过球果掉了下来,伸展的细枝贴住树干,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立在严寒中。再加上越来越暗的天空,这座城市看起来像是要迎接荒年了。
确实如此。军队在收获的最后时节入侵,所以当时还有余粮,可外面的定居点已经没有用于交易的粮食了,而且“答案”组织不断引爆炸弹,抢走食物。一天晚上,她们拿走了一整座仓库的小麦,一点儿都没剩下,她们大获成功,很显然,现在市区和军队有人与她们接应。对于这座城市和这支军队来说,这无疑是个坏消息。
两个星期之前,宵禁时间又提早了;上个星期出了新规,天黑以后,除了巡逻的士兵,任何人都不允许上街。大教堂前面的广场变成了焚烧场地,书籍、康复师制服(市长关停了最后一座康复所)、任何“答案”可能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被点火烧掉。而且,几乎没人能再拿到解药,除了市长的几个亲信,包括摩根先生、奥黑尔先生、泰特先生、哈马尔先生,也就是那几个追随他多年的老部下。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忠诚吧。
我跟戴维从来都没有拿到过解药,所以他也不用从我们身上拿走解药。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回报吧,”戴维边骑马边说,“也许他会从地窖里拿出解药,我们终于可以看看解药长什么样了。”
我们的回报,我心想,我们。
我抚摸着安格哈拉德的体侧,感受到它皮肤上的寒意。“快到家了,姑娘,”我在它耳边说道,“快回到你温暖的谷仓了。”
温暖,它心想,帅小伙。
“安格哈拉德。”我回复。
马儿不是宠物,它们总是处在半疯狂状态,不过我一直在研究,如果对它们好点儿,或许它们就能了解你。
帅小伙。它再次想道,仿佛我是它在马群里的伙伴。
“也许我们的回报是女人呢!”戴维突然说道,“哇!也许他会给我们几个女人,让你变成真正的男人。”
“闭嘴。”我说道,但我们没有打起来。细想一下,我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打过架了。
我想,我们只是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吧。
我们几乎再也没看到过女人。通信塔被炸倒后,她们都被圈禁在各自的家里,除了几组在田野劳作的女人,她们正在士兵的看守下,准备播种来年的作物。现在,探望家属的最高频率是一周一次。
我们听说了士兵和女人的事。士兵夜里闯进宿舍,发生了很多可怕的事,但没人受到惩罚。
这还不包括被收押的女人,我只从大教堂塔上眺望过监狱,就在遥远的城市西部,靠近瀑布脚下,有个改造成监狱的建筑群落。谁知道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监狱那么远,除了监狱的守卫,大家都对里面一无所知。
有点像这些斯帕克人。
“天哪,陶德,”戴维说道,“你脑子里一直在想的事,总是这么吵。”
这正是我从戴维身上学到的一件事,不理他。除了这次,他管我叫陶德。
我们将马儿拴在大教堂附近的谷仓里。戴维也往大教堂走,尽管我不太需要他这个保镖。
我要到哪里去?
我走进前门,听到:“陶德?”
市长在等我。
“是,先生?”我说。
“总是这么彬彬有礼,”他微笑着向我走来,靴子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咔嗒作响,“你最近似乎好多了,冷静多了。”他在一米外停下脚步。“你最近在用什么工具吗?”
哈?
“什么工具?”我问。
他轻轻叹了口气,接着——
我即方圆,方圆即我。
我将一只手举到脑袋一侧。“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可以利用声流,陶德,”他说道,“如果你足够自律的话。第一步就是使用工具。”
“我即方圆,方圆即我?”
“这是一种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方式,”他点点头,“是调整、驾驭、控制自己声流的方式,一个能控制自己声流的男人才具有优势。”
我想起他在老普伦提斯家里念咒的情形,相比于其他男人的声流,他的声流是那么尖锐、可怕,感觉很像——
很像一种武器。
“什么是‘方圆’?”我问。
“你的命运,陶德·休伊特。‘方圆’是个闭合的系统。我们没办法挣脱这个方圆,所以如果你乖乖听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即方圆,方圆即我。
可是这次,我的声流也在其中。
“我希望能教你很多东西。”他说道,然后没有道晚安就离开了。
我沿着钟塔墙壁踱步,望着外面西边的瀑布,南部那座有个凹痕的山丘,东部的山丘往修道院曼延,尽管从这里根本看不到修道院。目之所及,只有新普伦提斯市,随着寒冷的夜色慢慢笼罩,人们躲在屋里抱作一团。
她就在外面的某个地方。
一个月了,她还没有来。
一个月零——
(闭嘴。)
(给我闭上你那张爱发牢骚的该死的嘴。)
我再度开始踱步。
现在,小开口处都镶上了玻璃,室内还有个取暖器,抵御秋夜的寒冷。此外,我们还拿到了更多的毯子,莱杰市长还获准拿到了一本比较薄的书来读。
“不过还是在坐牢,对吧?”他在我身后,嘴巴里塞满了食物,“你会觉得,他现在至少给你安排了个更好的地方。”
“我最希望的是,你们别一直来读我的心思还觉得没关系。”我说道,都没有转身。
“他可能希望你出城,”他说道,吃完自己的晚餐,现在的餐量只有以前的一半多一点儿,“希望你离这些流言远一点儿。”
“什么流言?”我说道,尽管我不怎么感兴趣。
“哦,关于我们市长那股强大的心灵控制力量,关于用声流制造的武器,关于他能飞的流言吧,毫无疑问。”
我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尽量保持声流安静。
我即方圆,我心想。
随即,我就停了下来。
这时刚过午夜,传来了第一下声响。
砰!
我在床垫上震动了一下,不过仅此而已。
“你觉得那是什么声音?”莱杰市长问道,也没有从床上坐起来。
“听上去是在东部附近,”我说道,抬头望着钟塔内的黑暗,“也许是个食品店?”
我们等着第二次爆炸。现在,一次爆炸之后总是会跟着第二枚炸弹。等士兵冲到第一枚炸弹爆炸的地点,“答案”会抓住时机,引爆第二枚炸弹——
砰!
“来了。”莱杰市长说道,从床上坐了起来,从小开口处往外眺望。我也爬了起来。
“该死的。”他说道。
“怎么了?”我说着,来到他身边。
“我觉得那是河边的水厂。”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我们不得不烧开每一杯——”
砰!
外面闪过一道强光,我和莱杰市长不由得往后退,离开了床边。窗框里的玻璃也抖了抖。
新普伦提斯市的所有灯都灭了。
“是发电站,”莱杰市长说道,脸上露出置信的神色,“可是那里每天每个小时都有人看守。她们怎么可能炸得了那里?”
“我不知道,”我说道,心在往下沉,“但这个后果太严重了。”
莱杰市长疲惫地用手揉了揉脸,这时我们听到了警报声以及外面士兵的喊叫声。他在摇头:“我不知道她们要实现怎样的——”
砰!
砰!
砰!
砰!
砰!
五次爆炸,一下接一下,整座塔被震得颤抖,我和莱杰市长被晃到了地上,很多窗户玻璃都碎了,玻璃碴儿涌了进来,我们身上盖满了玻璃碎片和粉末。
我们看到天空亮了起来,那是西面。
火云和烟雾直冲监狱上空,那儿就像一个被投掷到天空中的庞然大物。
莱杰市长在我旁边呼吸沉重。
“她们做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她们真的做到了。”
她们真的做到了,我心想。
她们发动了自己的战争。
我不禁——
我不禁想到——
她会来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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