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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多亏了尼卡,蓝绿两帮才没有全面火拼,但这种事不会像春天的雪一样融化不见。很多人四处抱怨,说我们应该趁机给那些帮众一点颜色瞧瞧。我也注意到,两个帮会从那以后一直有摩擦。这也没办法,他们互为死敌,却并肩作战了好几个星期。之前以为,一旦内讧世界就会毁灭。但世界并没有毁灭,而我们还在突袭中击败了野蛮人,缴获了他们的秘密武器。显然,所谓的紧急状况都是被夸大了的。更有可能的是,整个事情都是官府的骗局,就为了剿灭帮会,骗人们为一钱不值的纸币拼命工作。而帮会老大对此毫无作为。

  我感觉阿拉萨克把蓝帮制得死死的,但朗基努斯不是这种管理风格。他当绿帮老大是因为他喜欢被人追捧,而现在他突然不那么受欢迎了。如果他有好好思考过的话,他的逻辑应该是这样的:他当选是为了服务帮众,给他们想要的东西。总之他们的利益才是第一位。城市被围的时候,他与魔鬼做了一笔成功的交易,没留下任何遗憾。但那已经过去了,现在事态逐渐清晰:那些野蛮人实际上并没有多大本事,被弹力砲逼得东躲西藏;他们的攻城塔和抛石机现在全成了柴火,只能坐在那儿干瞪眼。只要有合适的战斗统帅,就能把他们一举拿下。舰队一回来,海军和登陆兵的小伙子们就会迅速干掉他们,这事儿就结束了。所以,现在完全是小题大做。绿帮帮众想要喊话他们真正的敌人,而作为绿帮老大,他有责任实现这个愿望。

  现在,让我隆重介绍另一位单枪匹马拯救城市的无名英雄。他不是有意要当英雄的,我想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做了什么。这位英雄名叫安提戈努斯·冯若尔斯,居无定所,职业销赃,处理各种地下商品。冯若尔斯是斯考瑞人,通过一艘货船偷渡到都城待了五年。这人没有加入帮会,蓝绿两帮都不太了解他。拿手绝活是隐身,除非他自己愿意被找到,否则没人能把他揪出来。又因为不属于任何团体,他自己一人就是整个黑市,只要能弄到东西来卖就行。他脑子活泛,敢想敢做,另外他还有一艘忘记上交给官府的小船。于是他亲自冒险,半夜偷偷出海,逆着潮水一直划到奇拉港,希望能买到一些好东西。他很幸运。大约三天后,船在奇拉港靠岸,他又渴又饿,随即碰上了一艘返航的货船。船上满载着葡萄酒和烈性苹果酒,因为城里没人买。围城的消息还没传到斯考瑞这边。

  冯若尔斯和他的老乡做了一笔交易。他给他们一点钱——对斯考瑞人来说数目不小——作为回报,他们把货船的小艇留给他,又往上面装酒桶,装到小艇载不动为止。小艇有帆,回城的路又一路顺风。冯若尔斯在海角的另一边等到夜幕降临,然后被午夜的潮水推上岸。一个人卸那么多酒非常辛苦,但他做到了。他把所有酒桶全部装上货车,来回二十多趟,搬回被他用作仓库的破棚子。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小艇藏在一个朋友的小型船坞里,在天亮前溜了出去,躺下休息。第二天下午,体力恢复到可以行走的程度后,他去了二狗,那里的老板正在花大价钱购买超出配额的酒。

  就这样,冯若尔斯拯救了城市。多亏了他,二狗又有了葡萄酒和苹果酒。酒馆重新开业,绿帮战斗人员终于有了地方开会商议,并在讨论秘密计划的时候被别人给听走了。

  当时是半夜。实际上还要晚一些,大约是面包师点燃炉子、漂布工巡视工厂的时候。大部分人睡得正香,我除外。我瞌睡得要命,脑袋像枯死的花朵一样不住往下垂。但帝国财务的漏洞急需修补:我们一分钱也没有了,必须想办法在出纳员发现之前掩盖事实。我又在表在加了一列数字,我猜是第五次了。这时,有个傻瓜来敲我的门。

  “走开。”我说。

  没声音了,很好。我又从开头开始检查,做了大概三分之一时,敲门声又响起了。

  我可能骂了句脏话。主要是因为,我大脑中管理常识的那一小块坚持对我说,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了解我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烦我。“进来吧。”我说。

  来的人是潘菲鲁斯。他是福提努斯的手下,但人还不错。我在围城之前和他打过交道,那时我还是个无名小卒,他是个热心肠,不介意跟我这个奶白脸打交道。因此,他现在是我的私人秘书兼助理。是的,他非常清楚我不喜欢在凌晨被打扰,除非天塌了。

  “有人要见你。”他说。

  我打了个哈欠,“天呐,潘菲鲁斯,你是认真的吗?”

  他看起来有些担心,“你下的令,”他说,“她任何时候来找你都行,我不得阻拦。”

  “她”只能是艾科玛了。但她应该躺在半英里外,被严厉的护士们悉心照料着,“她跑这儿来了?”

  “在楼下,她说她爬不上楼。”

  我跳起来,在财务报表上洒了一滩墨。我咒骂了一句,“帮我看看能不能擦掉,好吗?”我不知哪儿来的乐观,穿上拖鞋,“她是一个人还是——”

  “她带了两个女人,一个男的,男的应该是医生。”

  他开始用袖口擦拭墨汁。我走下三段令人恼火的光滑大理石楼梯,看到她站在大厅里。出于愚蠢的美学目的,大厅里没有椅子,所以她没地方坐,只能由两个护士一左一右架着。那个绿帮派来的医生我忘了叫什么,此时正在踱步,看起来很焦虑。“你来这儿干什么?”我问道,“你应该躺在床上。”

  护士的表情似乎在说:我们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我有点同情她们。“来吧,”我指了指最近的一扇门,这是连着前厅的十六个会客室之一,每一间都不大,但椅子、沙发齐全。“把她安顿好。”

  宫里的每个房间都有铃铛,只要拉一根绳子就能敲响。这该死的绳子被我一把扯掉了。然后我才想起,超过九成的宫廷侍者都被我赶走了——应该说,分配到别的岗位去了。

  “别大呼小叫,我没事。”她说完,随即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我转向医生,“伤口没有缝好吗?”

  医生卷起她的裙子想查看一下,她“啪”的就是一耳光,出手很重,甚至在天花板上出现了回音。医生继续工作,好像挨打的是别人。“伤口没事。”他说。

  “出事了你要负责,”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让她这副样子跑到宫里来?”

  他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嗯,有道理。

  “你们三个,出去。”

  这话是她说的,不是我。记得我的老朋友奥古斯吗?上面讲到,他是个天生的领袖。嗯,她也是。她是我这辈子碰到的第二个。医生转头看我,我点了点头,这可怜的家伙已经吃了许多苦头。他走之后,两个护士也跟了出去。

  “闭嘴,”她说,“听我说,再过一个多小时,银星神庙的晨钟响起,绿帮就会把蓝帮公馆烧成灰烬。”

  我缺点不少,但有一个优点:听到真实可靠的坏消息时,我不会去争辩,也不会要求看什么证据。我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认真的。于是我跑到大厅,扯开嗓子叫人:尼卡!阿塔瓦杜斯!梅纳斯——不对,他死了——盖塞利克!短时间的安静过后,我听到他们的靴子踩在大理石上的声音。

  趁着片刻的安静,我迅速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就好像有人告诉了我,而我只需要传令一样:盖塞利克去通知蓝帮,并允许他们采取一切必要的自保措施。阿塔瓦杜斯去找卫兵——希望他们争气点——以及园丁。尼卡叫来了福提努斯,又要去市里召集我们兵团的人。中途耽误了一下,我在一张扑满灰尘的红木小桌上潦草地画了几笔,跟他简单说了说战斗的注意事项。他瞬间领会,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他赞同我!我一下子就开心了。然后,他用胳膊扫去灰尘,骑上马,像竞技场里的战车一样绝尘而去,我又成了一个人。

  我回到会客室,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真的进黑名单了吗?”

  “哈?”

  “二狗黑名单。你说我以后不能去二狗喝茶了。”

  “什么?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气话。”她无比认真地看着我,“那又怎样?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阻止他们,”我说,“听着,我得走了,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保重。”

  我要上战场了,这个建议一点用都没有,但听着舒服。“你也一样。”我说。我穿上铠甲,这其实没什么意义。是的,如果能站稳,这东西可以提供一定的保护;一旦摔到地上,它就没用了,而且还会拖慢你逃跑的速度。但统帅都要穿铠甲,我只好折腾一番,把自己塞进胸甲——其实需要两个人帮忙的,光靠自己根本够不着带子,扣子更是难以扣上。我把胫甲绑在腿上,底部边沿磕到了脚背,痛得我哼唧一声。头盔挡住了眼睛,我摸索着调整里衬的松紧。最后,我终于找到平衡点,让它平稳地挂在头顶,但是一转头又歪下来了。好吧,放弃,我可以把头盔夹在胳膊下面。下了两段楼梯后,我意识到自己忘了带剑,又蹒跚着上楼(穿着不合身的盔甲上楼是件痛苦的事,颈部气管差点被压断,脚踝周围的皮肤也会被磨得血淋淋的)。摸了一圈找到了剑,于是再次下楼。最后我筋疲力尽,仿佛干了一整天的体力活,而我此时还没出门。

  门前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身影。利西马库,还记得吧?绿帮角斗士第一名。

  “走开,”我告诉他,“今晚不需要你。”

  他沉重地看我一眼,“我想你需要。”

  “你知不知道——”

  “知道,相信我。”

  众神啊,我想,原来事情还可以更糟。但出于某些原因,我确实信任他。

  “好吧,”我说,“但我会躲开正面战斗。”

  他笑了,“正好。”

  院子里有一台肩舆,脚夫也是帮会的人——当然了,全城的平民都是。不坐这个,就得穿着刑具一样的铠甲走路。我就这么出发了,利西马库在一旁小跑着,像是一条丑陋的狗,扔石头都赶不走的那种。我想认真思考思考一会儿的战术,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要成功,必须站住先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我确信我们的一切计划都在对方掌控之中,除非临时出现叛敌,或者对方像傻瓜一样瞎折腾。正当我这么想时,肩舆在离鹅市口三个街区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和利西马库又悄悄往前走了一截。我祈祷着,希望阿塔瓦杜斯在南迎兵街等我,而两旁阴影里埋伏着卫兵。但南迎兵街空无一人。一个园丁不知道从哪儿突然跳了出来,拿着一把巨型长矛,差点把我刺个对穿。利西马库及时抢走了武器。幸运的是,他立刻认出了我,带我进了一幢楼房,从后门走到前厅。我看见阿塔瓦杜斯蹲在门廊上,注视着对面蓝帮公馆的前门。

  “暂时没有新情况。”他低声说。

  “尼卡是不是——”

  他耸耸肩,“希望吧。”

  蓝帮公馆门窗紧闭,我暗暗希望屋子里的帮众已经做好准备,和盖塞利克一起抵御第一轮袭击。当然,根据线报,绿帮此行的策略是纵火,并不打算冲进去打砸。但即便如此,只要把敌人挡在门外,他们点燃屋子的难度也要高出许多。就利西马库所知,房子里除了一个老管家外没有别人。

  我讨厌等待,此时坐立不安,感觉蹲在门口很难受。“别乱动。”阿塔瓦杜斯不得不低声吼了我好几次(我,最高统帅,他却当我十二岁)。我已经认定自己完全搞错了,中计了。绿帮肯定在调虎离山,真正的战斗肯定已在城市另一边打起来了。这时,我听到手推货车熟悉的嘎吱声。我抬起头,眼前一亮——盯了很久的地面导致错过了日出,不愧是我。嘎吱声持续了一会儿,然后我看到他们转过玫瑰街的拐角处,大约有二十五到三十辆车走在街道正中,车上装满了木材。那是我们从帕卡提安花园的小教堂里扒下来的椽子,是抛石机横梁所急需的的上等原材料,他们居然用来当柴火。这是目前为止最让我生气的事情。

  我一眼认出了朗基努斯,他走在前排正中,比别人高大,无论怎么看都是毫无争议的老大哥。他穿着自己最好的角斗士盔甲,在黎明的阳光下闪烁着金色。走在他左右两边的,是我最近打交道最多的人。我曾经无比信任他们,以为他们懂我,站在我这一边。我很震惊,很失望,就像刚刚抓到妻子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一样。我真蠢,作为一个外来者、奶白脸,我一直在欺骗自己,自以为了解帮会,了解它对人们的意义。我脑子里装满了虫子和狮子的寓言,忘记了帮会的是怎样形成的,忘记了它建立之初的目的。敌我对立从来就不存在,有的只是自己人互掐,因为人就是这样的,因为人真正渴望的就是这个。

  现在,我什么也管不了,宁愿自己没有来。

  前面跟你介绍过工程师投掷路钉的游戏,记得吧?尼卡一声令下,两旁的阳台一齐投出。第一批发现异样的可怜鬼跪在地上,向后倒下,死人和后排的朋友头碰头,喊叫声此起彼伏,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攻击又是从哪里来的。接着,卫兵和园丁跳上街道。他们并不往前,一边大吼,一边用剑与盾牌击出哐当声。队伍后面看不到的地方,尼卡正带着我们兵团最能打的五十个小伙子悄悄抄了后路。蓝帮公馆的门猛然打开,帮众发动猛攻,箭、弹弓、标枪、路钉……什么都在用。朗基努斯震惊得只能原地发呆,他意识到自己在开放的室外遭遇了围剿,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有多少人。他站的位置和我设想的分毫不差。

  货车队后面很远的地方,传来女人尖厉的声音。我羞愧地闭上眼。

  是锯末,她站在城墙上,下达了发射的指令。十二架投石车已校准目标,十二颗砲弹飞过玫瑰路和马市口两旁的屋顶,准确地砸在后两排的绿帮成员身上。巨石继续翻滚、弹跳,撞翻了排列紧密的货车队列。我的同胞们脆弱的身体在巨大的势能下变成不堪入目的肉团,一路滚到蓝帮公馆的墙上,像温顺的羊一样蹭了一下门口的石雕,轻轻停下。

  其实一轮齐射就够了,但这个计划是连夜敲定的。情况危急,大家又都没有经验,于是有了第二轮。这次,锯末把方向往左偏了两分,以免砲弹砸中死人,浪费一次弹跳。这是标准操作,而这偏移的两分……效果卓越。因为锯末注意到,遭遇砲轰的队列往往会躲开砲弹上一次的弹跳路线,在安全的地方扎堆,就像犁地时划出的一道道隆起,从而成为更加诱人的目标,只要稍作调整……

  战斗就这么结束了。武器落地的声音像雨点一样密集,他们大声嚎叫:不要射击!我们投降。无数双手举在空中,让人想起努力抓住阳光的桦树树枝。凑近一点,能看到被砸扁、砸碎、糊了一地、碾成泥的各色尸体,就像没有骨头的多汁肉馅。尼卡怎么说来着,野战战术上最大的一次飞跃,是这样吗?

  我当时最不想做的就是站起来讲话。但讲话是必须的,非我不可。一个天生的领袖会毫不犹豫地起身开讲,金句接连不断,像管风琴里的老鼠一样喷涌而出。而我,要在这种场合站直身体,感觉自己就像一颗离开下颌的牙齿。

  于是我站了起来,但好像没人注意到。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盖过尖叫和嘶喊声,我试着吼了两声,结果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仿佛嘴在动,嗓子却罢工了,很好笑。

  幸亏我旁边就站着恶棍利西马库,他对这种事很有经验。他跳起来,抓住几个园丁——是的,抓住后颈,光靠手就把他们从地上提起来,像母猫叼着小猫一样提到我面前。他对他们耳语几句。他们便拿起一块盾牌,托在几个人中间。然后,利西马库把手伸到我胳膊下面,把我抱到盾牌上,仿佛我只有五岁。几个园丁随即举起盾牌,用肩膀托住。

  片刻之后,你甚至可以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如果你不是罗珀人,那我得解释一下:对他们来说,站上盾牌的举动极具象征意义。在遥远的英雄时代,这基本上算是一种加冕仪式。战争结束后,胜利方的士兵把统帅举到盾牌上,让所有人看见新皇。当然,那之后的历史有些模糊,经过两千多年的改进,我们拥有了世界上最神秘、最难以窥探的皇家仪式。但即便如此,我还是震惊了在场所有人——蓝帮、绿帮、卫兵、我的手下、城墙上的砲兵,以及我自己。这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一个男人站在盾牌上,收取了你的全部注意力,哪怕你的腿刚被一个弹跳而来的石球砸断。

  (我后来问利西马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回答,你想让他们看到你。他的脑子就是这么长的——实现目标,代价不重要。)

  我发现自己有些摇晃。主要是,之前发给园丁的盾牌不够平,很难站稳。我发誓,如果护盾是平的,而我稍稍镇定一点的话,我就跳下去了。可是我不能。这么一跳很可能滑一跤,鼻子或屁股着地,这是最坏的兆头。几个世纪以来,许多本来能当皇帝的人纷纷用惨痛的教训证明:从盾牌上滑倒,你就活不长了。不,已经没法反悔、平安走下盾牌了,我被困在这里,仿佛周围都是汹涌的潮水。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盯着我,好像我长了三个脑袋。

  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没人能帮你。我不该听的。常识告诉我们,脑子里的声音只可能来自你自己,是你的思绪。既然说话的是你,而你差不多是个白痴,那干吗要听从脑子里的声音?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睁开眼睛,开始说话。“受伤的,”我说,“待在原地别动,我们会尽快叫医生。绿帮的回去,马上。朗基努斯死了,我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识趣的,就像往常一样,明早准时出门做工。蓝帮,你们也回家去。工程兵来我这儿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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