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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二 章

天都快亮了。赌坊白天停业,清洁工还没开始工作。
他们日出后不久就开始干活,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为水
晶蜘蛛下一个吃喝嫖赌的夜晚做好准备。索拉克进来的时
候,这里空无一人,他转身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住处。 
在他离开期间,泰格拉越来越焦躁不安,它撕碎了床。
烈虎也咬断了两根椅子腿,掀翻了一张桌子,刨起了地毯,
还把帘子从窗户上扯了下来。幸好索拉克关紧了厚重的窗
户,插上了门,而且泰格拉不能开门——否则肯定会危害
到房间外面。 
“你干什么?”他进来时问。 
泰格拉停止蹭他,懊悔地抬起头。“孤独,”猛兽用
灵能向他传达。“索拉克走了。留下泰格拉孤独。” 
“我还以为我们有默契,”他说。“原以为你会规矩
些。看看你干的。” 
“泰格拉抱歉。” 
索拉克叹了口气。“唉,估计都得我赔了。” 
“泰格拉饿了。” 
“好吧。我们到厨房去,看能不能给你找些生肉。” 
“抒情诗也饿了,”抒情诗模仿大猫说。“给抒情诗
找点生肉?” 
“得了吧,”索拉克说。 
 

“不过抒情诗说到了问题所在,”艾龙说。“自始至
终我们都跟你非常配合,但是城市生活并不真正适合我们,
不适合你的口味。” 
“艾龙说得对,”姬薇瑞插嘴说。“我们很久没有享
受杀生的乐趣了。” 
“你们知道我不吃肉的,”索拉克说。 
“那是你的选择,”艾龙说,“或者说,是你的理由。
你可以试图拒绝你的精灵和半身人的需求,就因为武利炽
抚养你的方式,但是我们其余人可不承认她们的理念。游
侠虽然闭口不言,可是自从进了城,他就没打猎过,他在
这里感觉不舒服。斯克瑞渴望尝到鲜肉,我们也都是。” 
“监护人呢?”索拉克问。“她也这么感觉吗?” 
“比起其余人,我并不怎么干涉你不吃生肉的选择,” 
监护人说,“但是漠视他们的需求是不明智的。他们一直
跟你同心协力,不经你的同意,就强忍着不现身。” 
“作为回报,我让他们共享我全部的所知所感,还有
经验,”索拉克说,“而且一有机会我就让他们出来。” 
“可是最近你越来越少让他们出来了,”监护人回答。 
“就是,”姬薇瑞说。“我好久都没出来了。我讨厌
窝在底下。你不公平。” 
“也许你们说得对,”索拉克说。“我们必须和睦相
处。或许我太自私了。那好吧。既然姬薇瑞抱怨得最多,
那就让她出来跟其余人共享食物吧。至于我,你们知道吃
 

肉是我的禁忌,所以我下潜睡觉去。白天长,夜更长,我
累了。” 
他打开门,泰格拉跑到了大厅,但是从房间里走出的
并不是索拉克,而是姬薇瑞。索拉克下潜沉睡,姬薇瑞出
来了,她快速跟着泰格拉到大厅,朝通往一楼和厨房的楼
梯走去。 
表面上这个半精灵人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熟悉索拉克
的明眼人会注意到稍微有些不同,步子犹如猫一般更加轻
盈,其中带有顽皮的雀跃和青涩的姿态。他脸上的表情也
有所不同。其实索拉克大多数情况都是面无表情——就像
在沉思一样——而姬薇瑞令他容光焕发。一种轻微的狡黠
微笑出现在唇边,眼中似乎舞动着淘气。 
进了厨房,她在熏房里找到几只吊着的猎鸟,便扯下
它们扔到地上给泰格拉。烈虎贪婪地吞食它们。桌子上放
置着如此的美味,姬薇瑞没有浪费时间,她夺过一大块生
兹佗蜴肉,并撕开它。这跟杀生不同,没有打猎的兴奋,
也缺少热血剧烈涌入她喉咙的快感,但是吃刚宰的滴血生
肉,这种乐趣并没有减弱。姬薇瑞和泰格拉狼吞虎咽着,
他们喉咙深处发出满意的声音。 
“决定吃宵夜了?”克莉丝塔问。 
姬薇瑞抬起头来,看到半精灵站在厨房门口,穿着一
件薄如蝉翼的透明长睡裙。 
“我以为你不吃肉,”她带着嘲弄的笑容说。“只是
某种……精神上的誓言,是吗?” 
 

“我饿了,”姬薇瑞说,想不出来怎么解释她半身人
和索拉克的食欲倾向差别。 
“我明白,”克莉丝塔低声说。她走近了点,舔了舔
嘴唇。
“我跟你说过,
誓言会打破的……尤其是饿的时候。” 
她过来轻轻地抚摸姬薇瑞的脸颊,用手指顺着她的下
巴划到嘴唇。 
“姬薇瑞,让她住手,”监护人说,观察者也用警告
波动重复她的忧虑。 
“你的嘴上有血,”克莉丝塔说。 
姬薇瑞抬手想抹掉它,但是克莉丝塔抓住她的手说:
“不不,让我来……” 
她把脸靠近…… 
“姬薇瑞!” 
……靠得如此之近,姬薇瑞都能感觉到她温暖的呼吸
了…… 
“姬薇瑞,你在干什么?停下!” 
……克莉丝塔的舌头慢慢地伸出来,舔她唇边的血。 
“姬薇瑞!不!” 
观察者消失了,她在恐慌中放弃了自己的职责,深深
潜入到监护人无法再探测到其存在的地方。监护人警叫着,
要把姬薇瑞压制进去,但是姬薇瑞目前在外面,她已经在
下面很久了。由于不愿意放弃控制权,以及正在感受的新
 

体验,她开始抗拒。与此同时,这种反抗——孩子对专横
父母的逆反——和克莉丝塔对她的嘴所做的事情令她极为
兴奋。这是新的身体经验,姬薇瑞爱不释手。 
现在克莉丝塔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体触的温暖流过
姬薇瑞。她能够感受到克莉丝塔透明睡衣下那光滑柔韧的
肌肤,碰上去既柔软又舒服。克莉丝塔的身体在姬薇瑞的
抚摸下起了反应,她也感觉到了颤抖。这时克莉丝塔的舌
头探到了她的唇间,姬薇瑞对这个东西的去向很感兴趣,
便张开了嘴。 
当克莉丝塔的手指梳理她的头发,产生一种美妙的麻
痒感时,姬薇瑞努力屏蔽了监护人的抗议。她们的舌头碰
到一起了,姬薇瑞跟随克莉丝塔引导,对体验的渴求让她
学得很快,这种感觉只有真正无知的人才能体会。现在克
莉丝塔的手放在了她胸前,手指甲轻轻地刮、抚、往下移
动…… 
索拉克猛地被监护人从睡眠中唤醒。他一开始误以为
大家处于危险中,因为他感觉到了监护人极为惊恐,然后
他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愤怒地一扯。 
姬薇瑞在前面挣扎不止…… 
“不!不!还不行!这不公平!”姬薇瑞抗议道,但
是索拉克不理她,忽然发现自己被激情的半精灵女性整个
抱住了,她正如饥似渴地咬他的嘴,两人的舌头纠缠到一
起。他感觉到她的左手正往下摸他的腿,右手指则在摸索
他的裤子。 
“不行,”他平静而坚决地把她推开。 
 

“什么?”克莉丝塔顿时迷茫地瞪着他,“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索拉克说。“我不能这样做。” 
“感觉这么好,能有什么问题?”克莉丝塔问。“而
且你刚才还做得很不错——” 
她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索拉克抓住她的胳膊,轻
缓但坚定地拉开。“克莉丝塔,抱歉……你不明白。” 
她从他身边退开,迷惑不解的表情转为一种愤怒。
“什
么?”她追问。“什么我不明白?我刚才很明白……你乐
意……不止是乐意,是渴望,现在你又莫名其妙地改变主
意了。是我的问题吗?我对你不够好,你现在知道你是什
么身份了,是不是?一个前奴隶不适合陪国王?” 
索拉克摇了摇头,无力地叹了口气。“根本不是那回
事,”他说。“关于你说我会成为某个传言中的精灵之王
一事,我已经告诉过你看法了。完全就是胡说八道。我否
认。” 
“那是什么问题?”她追问。“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说我不能让你兴奋!告诉我说你不想要我!” 
索拉克叹了口气。“你不能让我兴奋,”他说。“我
不想要你。” 
“骗子!” 
“正像我说的,你不会明白的。你不能让我兴奋。不
是我想要你,也不是我在新奇的肉欲下变得兴奋。是姬薇
瑞。” 
 

“谁?”克莉丝塔说。“你在说什么?” 
“姬薇瑞,”索拉克做了个深呼吸。“姬薇瑞是……
在我脑中栖息的化身,和我共享身体。她不是我。她是另
一个人。” 
克莉丝塔瞠目结舌。“她?” 
“对,她。姬薇瑞是女性。半身人女性。” 
克莉丝塔往后退了几步,一脸迷惑。
“你跟我说什么?” 
她问。“你是想告诉我:你认为自己是个……女的?” 
“不,”索拉克说。“我是男性。但是姬薇瑞是女性,
就像观察者和监护人一样。我的其他化身都是男性。” 
克莉丝塔摇了摇头。“你想把我搞迷糊。” 
“不。我只是告诉你实情。” 
“那……你是神经病?”克莉丝塔怀疑地问。“你就
是想告诉我这个?” 
“从某种角度看,我也许是神经病,”索拉克回答。
“大多数人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以后,肯定都会这么想。我
的大脑是不平衡的,克莉丝塔。它被分成多种多样的人格。
据我所知,最少有一打。这是武利炽接受我的一个主要原
因。她们以前遇到过这种事情,只不过很少见。她们管我
叫‘一人部落’。” 
克莉丝塔站在那儿摇了摇头,惊讶地瞪着他。
“但……
怎么能出现那种事?” 
 

“武利炽认为这发生在幼年期,”索拉克解释道,
“受
过的痛苦和虐待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忍无可忍,大脑通过
分裂后,本身产生新的单独化身来试图自保,这些人格是
真实的,和我是完全独立。这就是为什么我发誓保持独身,
克莉丝塔,因为我不仅仅是个男性。我至少有一打不同的
人格,有的是男性,有的是女性,都共享同样的大脑和身
体。他们看待事物不尽相同,正如姬薇瑞刚才的胡闹。我
很抱歉。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没出现。我在……沉睡。如果
我知道的话,就会在事情发生前阻止的。请原谅我吧。” 
克莉丝塔面色沮丧地看着他。“你告诉我的真的是实
情吗?” 
“我没骗你,”索拉克说。“曾经有一个人……一位
年轻的武利炽女人,比我能形容的重要得多。我们像兄妹
似的一起长大,但没有血缘关系。那时候,我们之间的感
情越来越浓厚,进而变成了爱情……我猜是爱情吧。至少
我索拉克是爱她的,我也这么做了。但是我们不能终成眷
属。监护人是女性,不能跟一个女人相爱,观察者也是女
性,也不能。这样一来,我的男女化身存在无法解决的冲
突。” 
“可是……你说姬薇瑞是女的……”克莉丝塔开口说,
显得很困惑。 
“是的,但是姬薇瑞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对她来说,
任何新鲜的感觉都很刺激,她受不了诱惑。可她马上就会
觉得无聊。没有新鲜感,她的注意力就会分散。” 
 

“可是……我吻的是你!”克莉丝塔强调道。“在我
怀里的不是什么……小女孩!” 
“不是,如果你指的是这个身体的话,不是小女孩,” 
索拉克说。
“这个身体当然是男性。但是在那个特殊时刻,
占主导的智力是未成年女性。我不在那儿,克莉丝塔。我
没有现身。那不是我。我甚至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要是没有姬薇瑞或者监护人,我就不会享有这个记忆。” 
“你的意思是……但是怎么……监护人?” 
“她维持内在部落的平衡,”索拉克说。“我第一天
晚上来这里的时候,是监护人控制的骰子。我自己没有任
何灵能技巧。” 
“我头都疼了,”克莉丝塔睁大眼睛望着他。“你这
样能怎么活着?” 
索拉克耸耸肩。“我不知道别的生活方式,”他说。
“我没有任何这种状况发生之前的记忆,不记得我是什么,
也不记得我是谁。” 
“对你太残忍了!”克莉丝塔真诚地关切道。“如果
我早知道……” 
“那能有什么不同?”索拉克问。“即使是现在,你
也没有完全理解。你可能大致明白了,但永远不能真正知
道是怎么回事。没人能理解。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孤独。
而从另一个方面说,我决不可能真正孤独。我是一人部落。”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寻找圣者,”克莉丝塔说。“你
希望他可以治好你。” 
 

“我寻找圣者的原因已经跟你和里卡斯说了,”索拉
克说。“我不知道我能否被治愈,也许‘治愈’从严格意
义上只是相对而言。我并不是病人。只是……与众不同。
我不确定是否希望变成别的样子。” 
“但是……如果圣者能帮你,你不会接受他的援助
吗?” 
“我不知道,”索拉克说。“如果我变成单一的索拉
克,那其余人怎么办?他们会怎样?他们何去何从?他们
是我的一部分,克莉丝塔。我不能让他们死。” 
“我明白,”她看着地上。“我想我也许懂了。”当
她再次抬头时,眼睛湿润了。“我什么都不能做吗?” 
索拉克笑了。“你已经给了我两件东西,比任何物质
财富或安慰更有价值。你的友谊和理解。” 
“我只是希望有——”一阵可怕的尖叫划破了夜晚的
宁静。“怎么了?” 
索拉克已经行动了。“在外面。” 
“门卫!” 
他们穿过餐厅,进入空荡荡的赌厅。索拉克拔出了他
的剑。正拔的时候,厚重的前门铰链炸开了,三个苍白的
幽尸蹒跚而入。它们满身灰尘,破旧的衣服成了碎片,正
如那腐烂的皮肉一般。有虫子蠕动的空眼窝转向了索拉克。
微风把腐肉的臭气从门口吹进了这个房间。 
克莉丝塔脸色苍白。“不死生物!”她喘息道。 
 

“它们看来是要我死的,”索拉克说。这些溃烂的腐
尸朝他们摇晃着走来。 
“守卫!”克莉丝塔跑到楼梯那里喊道。 
三具腐尸无视她,直朝索拉克而来。 
“泰格拉!”索拉克说。 
烈虎咆哮着跃过来,把第一具腐尸扑倒在地。泰格拉
将它撕碎时,它痉挛抽搐,分散的部位继续在地上翻腾扭
动。 
第二具腐尸蹒跚过来,腐烂的骨指戳到了索拉克,他
挥出了剑。高锥呼啸着划过空气,把这只僵尸一分为二,
魔法剑刃所到之处,呛人的烟气从颤抖的皮肉和骨头中冒
了出来。 
第三只僵尸朝他摇摆过来,它的殉葬衣烂成了碎片,
脚上除了骨头什么都没有,脸跟骷髅差不多。索拉克再次
挥出剑,把脑袋从肩膀上砍掉了。烟从这具僵尸的脖子上
冒了出来,或者说是从脖子上漏出来,但是这具腐尸依然
东倒西歪地往前走,胳膊伸地笔直,骨指乱抓。索拉克再
挥一剑,削掉了一只胳膊。它一边冒烟一边抽搐着倒向地
面,但这腐尸还在往前。泰格拉撞到它背上,这才让它扑
地。 
索拉克听到了守卫跑向楼梯的脚步声。他正打算告诉
他们已经结束了,却看到另外两只僵尸蹒跚着走进大门,
跟着是第三只,还有第四只。 
 

当他观察的时候,泰格拉撕碎的第一具腐尸的残渣碎
片在地板上彼此扭曲交错,开始重新组合到一起。 
“盖斯的血啊!”守卫队长说,这时行走的不死生物
穿过赌厅,摇摇摆摆地朝索拉克而去。另外两只也进来了。 
索拉克朝它们冲过去,守卫们也拔出了武器加入战团。
僵尸是徒手的,动作也不快,但是每当一只被索拉克或者
守卫砍碎而倒时,就有另外一只填补它的位置。而且过了
一会儿,它们会重新站起来,腐烂的身体部位复原到一起。
守卫们和索拉克用利刃放倒它们,泰格拉从一具干尸跳到
另一只干尸,狠狠地把它们撕个粉碎。 
索拉克注意僵尸被到他肢解击倒后,会抽搐一会儿,
然后就安静下来,地上只剩下一些碎肉和碎骨。其它没被
高锥撕裂的僵尸始终一遍遍地重组再攻击。一根重伤的手
臂躺着扭动,然后开始从地上蠕到它的残体那里。一个粉
碎的头骨不可思议地融回到一起。其中一个守卫持剑刺进
一具僵尸的胸膛,但是利刃穿过腐尸的肋骨,没有任何明
显的效果,这僵尸继续前进,剑依然扎着它,直到它的骨
指握住这个守卫的喉咙并开始挤压。这个半精灵尖叫起来,
但是别人没空救他,于是他被这具腐尸压倒在地。 
克莉丝塔跑回楼梯,迅速抽出自己的剑。又是几只僵
尸东倒西歪地穿过大门,索拉克在对付它们,他横劈竖砍,
犹如使用镰刀一般挥舞高锥。它们倒下后,他在门外的花
园里又遇到三只。它们倒在了他的剑下,变成碎骨和残体
散在地上,但是还有一群僵尸沿着路朝他走来。 
克莉丝塔在他身后叫道:“索拉克,小心!” 
 

他挽剑回砍,正好有一只僵尸从赌厅出来偷袭他。这
具腐尸被精灵钢切成了两半,还在冒烟时,就支离破碎了
一地。 
索拉克看到克莉丝塔杀开一条路,朝他这边冲来。另
外三只僵尸跟着她出了门。她和索拉克一起把它们砍倒,
但是只有高锥攻击的僵尸才会被彻底肢解。其它的攻击似
乎阻止不了。 
“朝它们冲没用的,”克莉丝塔气喘吁吁地说。“你
能把它们切碎,但是碎片还会复原。我已经死了五个守卫,
其他人也被严重压制。但你是它们的目标。瞧,这儿又来
了两只。” 
她说话的时候,另外两只从门口蹒跚着朝他们走来。
泰格拉怒吼一声,从背后朝它们扑去,用两只爪子和利齿
疯狂攻击。但是索拉克知道这顶多是暂时延缓。看来只有
高锥能够真正对它们造成伤害。在他们身后的赌厅里面,
搏斗的声音逐渐变小。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传来,克莉丝塔
的守卫们被灭了。 
“壳甲虫的血啊!”克莉丝塔看着索拉克那边,伸手
指着说。她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看!” 
索拉克转身去瞧她指的方向。他看到了敞开的大门,
被扼死的倒霉门卫倒在一旁,还看到满大街都是行尸。那
么多僵尸,像幽灵一样摇摇摆摆地走过街道,有些是刚死
的,还能认出来是人类,有些只是骷髅架子了。在他观察
的时候,身后赌厅的打斗声完全停止了。克莉丝塔的最后
一个守卫已经倒下。这些腐尸开始拐头朝他们走来。 
 

“我们会死的,”克莉丝塔说。 
我不如叫醒黑影,索拉克想,考虑到黑影尽管很可怕,
但不知是否能解决这么一大群僵尸。“不,”他大声说,
“你不会死。他们要得是我。” 
“它们杀了我所有的守卫,”她说。 
“只是因为他们挡到它们的路了,”索拉克回答。
“离
开我!快跑,你会得救的!” 
“我不会离开你的,”克莉丝塔说,僵尸从两个方向
接近他俩,她举起了剑。泰格拉干翻两个,但却越来越多。 
“我没时间跟你争论,”索拉克迅速把高锥交到左手,
右手往克莉丝塔下巴猛地一击。她倒下的时候,他抱住她,
然后把她拉到路旁,放到花园里一块突起的石头后面。 
“如果你不那么做,我就打算亲手来打晕她了,”一
个熟悉的声音说。 
索拉克急速转身,他看到一个年轻的武利炽站在面前
作战,顿时目瞪口呆,她白色的头发系在背后,一手握剑
一手握匕首。“蕾娜!怎么……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狠狠地挥出剑,把一个活尸的脑袋卸了下来,然后
把仍在蠕动的肢体踢到池子里。“总得有人照顾你呢,” 
她说。 
“后面!” 
 

然而经过武利炽战士的严格本能训练,她已经转过来
了,剑光流动,她迅猛的一击把这个僵尸拦腰截断,它倒
下了。 
“我之前已经放倒过它了,”她说。
“它们不会停下,
是不是?” 
“如果高锥打中就会停,”索拉克说,很奇怪为什么
黑影不出现。它们越来越多了,正是需要黑影的时候。 
“高锥?” 
然后索拉克察觉到一种奇异、温暖而飘渺的感觉弥漫
到全身。一个仿佛从遥远峡谷穿来的回音般的轻声出现了,
对他的大脑说:“索拉克……上吧。” 
“凯萨尔,”他低声说。 
“索拉克,我们有很多伴儿了,”蕾娜说,纵然她表
面镇静,但声音却暴露了忧虑。 
“上吧,索拉克。上吧。” 
“蕾娜!”他喊道。“用这个!” 
她迅速将匕首回鞘,抓住他扔过来的剑,然后他感觉
到自己逐渐陷入宁静缓和的温暖中。他现在知道为什么黑
影对眼前威胁没有反应了。他体内有更强大的力量,似乎
是他的一部分,也似乎不是他的一部分,是一种仿佛有自
己意识的化身,不是从他体内来的,而是从……其它地方。
当视野中幻化出一片白雾时,他能隐隐约约听到蕾娜喊他,
然后她的声音也消失了。 
 

“索拉克!”蕾娜喊道。 
她看到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手无寸铁地闭上了眼
睛。除了守住自己和索拉克以外,她没空管别人了。当四
具腐尸沿着小路朝他们压过来时,另外六个正从后面的赌
坊里出来。她踢到池子里的那只也站起来了,浑身滴水,
还没有脑袋,朝她涉水而来。泰格拉咆哮着把池子里那只
扑倒,但是其它僵尸越走越近。太多了,蕾娜心想,她一
手握着自己的剑,另一手握着索拉克的剑。她不能在格斗
的同时使用灵能。没希望了。 
“来这儿可不是个好主意,”她自言自语道,然后用
索拉克的剑猛砍最近的腐尸。剑刃毫不费力地穿过僵尸,
把这具残体一分为二,它的肉在冒烟。这个死东西倒下了,
没再起来。蕾娜轻轻吹了声口哨。“好剑,”她说。 
僵尸们走得更近了。她往后退,寻找便于战斗的屋子,
但是她看到它们转身去对付索拉克,根本不搭理她。 
他只是徒手站在那里,无动于衷。“不,”她轻呼道。 
它们围在他周围,把他遮住了。 
“不!”她尖叫道。 
她正打算亲自朝它们冲过去时,却被所看到的景象定
在原地。尸群整个炸开了。少量皮肉还留在粉碎的骨头上,
随后这些骨架像干枯的树叶一样哗啦散到地上。眨眼之间,
它们变成灰尘随风飘散。 
索拉克仍然站在不死生物曾群聚的地方。他的胳膊轻
松地垂在身侧,脸上一片宁静与平和。 
 

蕾娜突然发现那根本不是索拉克。是其他人,也不是
监护人或者游侠,也不是斯克瑞或抒情诗……她从来没见
过这一个。 
这个化身以索拉克的形态慢慢地走过这条路。僵尸们
继续朝他走去,由于蕾娜没有夹在中间,它们便无视她。
当它们冲过来抓住他时,全都崩溃、粉碎、枯竭并且像那
几具僵尸一样被吹散。腐朽之极的僵尸从街上摇晃着过来,
不断地涌入大门,索拉克——或者别的什么人——却任凭
它们抓住他。每次碰到他,就发生同样的事。 
蕾娜站在那里看着,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惊愕。这是什
么力量?现在什么化身在控制他? 
还有大群的僵尸在街上晃晃悠悠,直朝大门而来。索
拉克出去迎上它们。但是当他到门那里时,外面街上突然
被灿烂的蓝光照亮了。蓝色的小火球同时从几条巷子里飞
出,击中了那些僵尸,将它们卷入白炽的光晕漩涡中。腐
尸一个接一个被消灭了,能量弹持续发射了几分钟,直到
这条街再次彻底恢复平静。 
蕾娜跑到大门处的索拉克旁边。她一眼就看出来真正
的索拉克又回来了。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许差异,但还是她
记忆中的那张脸,同样漠然、把一切都埋在心底的男性表
情。 
“来了,”他说。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援军,”他说。“看。” 
 

超过一打的身影从街道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们都穿
着白色的兜帽长袍,蒙着脸的下半部。天空开始泛亮,几
近黎明了。 
“蒙面同盟,”索拉克说。 
“你的剑,”蕾娜还给他。“真不错的武器。我能从
哪儿弄到一把这样的剑?” 
“你可以使用它?” 
“跟我拿过的剑没什么不同,”她一边说,一边注视
着接近他们的蒙面身影。 
“那么你的心灵顽强,性情真挚,”索拉克笑了。“凭
那两点,也许你才是所有精灵的王。” 
“什么?” 
“没事。我稍后解释。”这些长袍蒙面身影来到他们
身边了,索拉克冲他们点点头。“谢谢你们,”他说。 
其中一个人走上前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早点
来,”他说,“但是直到袭击开始,我们才接到通知。” 
“通知?”蕾娜说。 
“他们在观察我,”索拉克说,“看我会不会向他们
证明我自己。” 
“你证明了,”这个发言人代表其他人说。他伸手入
怀,掏出一根细长的卷轴。“这是你问我们要的信息,” 
他把卷轴递给索拉克。“很抱歉没有给你预想的答案,但
 

这是我们所知到的全部了,也许它会帮你踏上正路。你读
完后就烧了它,再把灰驱散。” 
“他在说什么啊?”蕾娜问。 
“等下再谈,”索拉克说。 
“对,等下他可以解释。现在你最好离开这座城市。
你已经是万众瞩目,索拉克。今晚这里发生的事情只是前
奏。无论你到哪儿,都把同盟看作你的盟友。恐怕你在别
处不好找到他们。我们应该知道是谁释放这些不死生物来
对付你,如果猜得没错,那——” 
某个东西以一个极偏的俯角从这名法师身边呼啸而过,
箭矢以毫厘之差擦过索拉克时,他感觉到了一股微风。他
身后传来了一阵呜咽,索拉克扭过来,看到泰格拉倒在地
上。 
“泰格拉!” 
同盟成员转过身,寻找攻击的出处,但是索拉克不顾
自己的安全,跑到烈虎那里,跪在这只猛兽身边。 
“那儿!房顶上!”其中一个法师指着街对面的一栋
房子大叫。 
罗坎已经在十字弩上填好了另一支矢。当他拉紧弓弦
的时候,蕾娜拔出匕首,用一个迅捷的动作投了出去,并
用心灵异能来定向它的目标。匕首击中了他的胸膛,他从
房顶跌到了下面的街道上。 
“干得好,”蒙面同盟的首领满意地点点头。他们走
向那具尸体。 
 

罗坎还活着,但快不行了。“该死的肩膀,”他咬牙
道。“让我射歪了……” 
“谁派你来的?”同盟首领弯下腰问他。“是不是圣
堂武士?是不是提莫?” 
“提莫……”罗坎的声音嘶哑了。“混蛋法师……毁
了我……毁了一切……杀了那个狗杂种……”他最后吐出
了长长一口气,然后就死了。 
“提莫是谁?”蕾娜问。 
“把他交给我们吧,”同盟首领说。“他是我们的问
题。我们会解决的。看来索拉克离城才安全。越快越好。” 
他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肩头。“这是一种荣誉,修女。好好
守护他。” 
他们迅速分散到早晨的阴影中。蕾娜急忙回到索拉克
那里,他正伏在受伤的动物身上。 
“索拉克……”烈虎的思维衰弱了。 
“一切都会好的,朋友,”索拉克抚摸着这只巨兽的
腰窝。“这伤不致命。” 
“不能动……泰格拉受伤了……好疼……” 
索拉克感觉到猛兽的身体在他抚摸下的疼痛。他的目
光锁定到箭矢上。杆上涂有东西。他谨慎地避开涂抹的部
分,抓住它用力一拔。他闻了闻。毒。蜘蛛毒。先瘫痪,
尔后疼死。“不!”他呻吟道。 
 

“索拉克……索拉克……”他可以感受到烈虎的剧痛。
它的大脑跟他的接触时,他经受了那灼痛,犹如火焰般焚
烧着他。 
“不,泰格拉,不……”他的呻吟并非因为通过灵能
连接感觉到了这只动物分来的痛楚,而是为他至交好友的
厄运。 
“索拉克……”他感觉到的疼痛随烈虎自身生命的衰
退而迅速消失,连接也越来越微弱。
“朋友……保护……” 
然后这只猛兽离去了。 
索拉克感觉到它死了。他体会到了它的死亡,有一阵
子,他因痛失而麻木,就好像他的一部分也死去了。他随
即恢复了神智,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充满了野性,来自
他破碎的心和斯克瑞,后者是猛兽在他内心的化身。哭声
一次次在荒凉的街道上回响,蕾娜站在他旁边,随着残阳
缓缓在城上升起,她的眼中流下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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