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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勒里被那道闪电击飞撞上建筑物,泰碧莎惊呼,她还来不及迈步跑向他,他头上就开始下起倾盆大雨—只淋他一个人。事实上,唯一下雨的只有瓦勒里躺着的那个角落。

  「这是什么情况?」她问。

  瓦勒里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他的嘴唇裂开了,脸颊因为撞上大楼而被划了一道。他不作声,默默用手背擦去血迹,摸了摸脸上的伤口。

  他浑身湿透,大雨以一种混乱的节奏继续淋在他身上。「很快就会停了。」

  确实也是。

  瓦勒里将脸上的水擦去,拧干他的马尾。

  泰碧莎惊呆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弟弟,瑞克。」他疲惫地说,一边甩着手,水珠四处飞溅。「他几年前成了神,之后就把整我变成他的全职工作。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再开车到任何地方,我已经厌倦了只要在红灯停下车,引擎就莫名其妙地掉下来。对我来说,唯一安全的交通工具就是我的脚,但妳刚才应该也注意到了,连这个都不怎么安全。」他的语气中有无法掩饰的愤怒。

  「我的车安全吗?」

  他点头。「他只会找我的麻烦。」

  她开始向他走去。

  「别过来。」他说,呼吸开始变成一团白雾。「这里冷得像冰。」

  泰碧莎伸出手,感受那围绕在瓦勒里身周的酷寒空气。他站的地方比冰柜还冷。「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你?」

  「他恨我。」

  「为什么?」她感觉到一股羞惭笼罩了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对着双手呵气,再次往大街走去。

  「瓦勒里,」她拦下他,即使不确定这么做会不会害她双手冻伤。「跟我说话。」

  「说什么呢,泰碧莎?」他静静地问。「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对瑞克感到抱歉,但每一次我试着帮助他,却只是将他害得更惨。他有权利恨我,还有我们家里的每个人。我应该离他远远的,不去理会他;如果我那么做了,应该对我们两个都好。」

  「帮助别人又不是错事。」

  他冷冷地瞥她一眼。「我父亲总是说好心不一定有好报,以瑞克的例子来说,他证明了这一点。」

  听到这些让她很泄气。「我以为我的家人已经很古怪了,你的家人听起来更像一群不正常的疯子。」

  「别提了。」他走回大街。

  泰碧莎跟着他。说实话,她很心疼他,她无法想象任何一个手足恨她的感觉。她们并非天天相亲相爱,家里有八个姐妹,这表示有各种性格和脾气,总是会有某个人因为某件事和另一个人吵架,可是到最后,家人还是家人,任何人敢对她们不客气,都得尝尝狄佛雷克斯家人联手的滋味。

  即使她们彼此并未真正开口求助,紧要关头时总是可以倚靠家人,就算还是孩子时也一样。高中时,泰碧莎曾因为翠娜和她心仪的男孩出去约会,发誓绝不和姐姐翠娜再说一句话,但当那个混蛋背着翠娜劈腿某个啦啦队员时,泰碧莎把蔻拉阿姨那只得过奖的大蟒蛇放进那家伙的车里,他吓坏了,在泰碧莎把蛇拿出来前吓得尿湿了裤子。

  她和姐姐过了两天才和好,但终归是和好了。她们家里没人会把怨气积累好几个星期,无论多么生气,她们也永远永远不会真正伤害对方。

  老天啊,瓦勒里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模样,为什么两千年后他弟弟还用闪电追着他打?

  走到她姐姐的店时,瓦勒里的眉毛和睫毛都冻成白色的了,肌肤则泛着青灰色。

  「你没事吧?」

  「死不了。」他低声说。「别担心,他几分钟后就腻了,然后会有好一阵子放我一马。」

  「多久?」

  「通常是几个月,有时候更久。我从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打雷,他喜欢给我惊喜。」

  刚才的一切让泰碧莎久久无法回神。「艾许知道他这么对你吗?」

  「瑞克现在也是神了,阿克伦哪有办法让他停手?就像妳对妳妹夫,瑞克认为开我玩笑很有趣。」

  「我从来没有故意欺负他,呃,或许有过一次,我在他生日时送去一箱落建洗发精,但那只是整他用的,之后有另一份真正的礼物。」她抚摸他冷冰冰的手,发觉他冻得打颤。

  她的心揪紧。她在掌心呵了口气互相揉搓,捧住他的脸,冰凉的肌肤瞬间吸走她手上所有热气。

  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拉开距离。

  忽然,一团闻起来像硫磺的东西笼罩了他们。

  泰碧莎还来不及捏紧鼻子,就闻到了那股恶臭,她转过身,看到姐姐嘴里正喃喃念着她听不懂的东西。

  「妳在做什么?」她问。

  「他身上有邪恶的死亡气息,妳不是真心就这样带他到我的店里吧?」

  「正是,」她抢走苔儿手里的木头小碗。「能不能拜托妳不要再搞这些讨厌的巫毒垃圾?很恶心耶。」

  苔儿伸手要抢。「拿来。」

  「不准过来抢,不然我就丢到马路上。」

  苔儿立刻退后一步。

  泰碧莎看着金中带红的粉末,对那恶心的味道扁了扁嘴。「我真懒得跟妳玩这些爽身粉似的鬼东西,我还正在跟阿瓦说,我的家人并没有那么坏。」她把碗还给苔儿。

  「妳需要保护,」苔儿替自己说话。「这里有某种东西,我感觉得出来。」

  「可能是妳的理智,妳也许应该邀请它回来。」

  苔儿不高兴地瞪着她。

  泰碧莎微笑。「开玩笑的,我知道妳的意思,我也感觉到了。」

  苔儿抬头看向瓦勒里,他还在簌簌发抖。「他为什么湿淋淋的,还冻僵了?」

  「说来话长。」泰碧莎说道。她感觉得出来,瓦勒里不喜欢她告诉姐姐关于他那个疯弟弟的事。

  「这是我姐姐苔伊娜,可以叫她苔儿。」

  「嗨。」苔儿说着拉起瓦勒里的手将他带进店里。

  他惊慌地看了泰碧莎一眼。

  「没关系的,她虽然常神经兮兮,但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恶毒的骨头。」

  「我不想听一个闲暇时会去追捕吸血鬼的疯子谈论我的理智,」苔儿对瓦勒里说,同时拉着他走过层架上摆满各种巫毒咒语、符咒、巫毒娃娃、蜡烛和纪念品的窄小店铺。「她以为穿黑衣服的男人都是吸血鬼,你知道纽奥良这地方有多少穿黑衣的男人吗?她会吓死的,不骗你。」

  苔儿转向她的店员。「雪拉,帮我顾一下店。」她的员工正在帮一批新进的鳄鱼牙齿钥匙圈贴标签。

  苔儿带他们穿过后门,来到储藏室,她让瓦勒里坐在一张高脚椅上,拿出一大盒墨西哥披肩,抓出几条把瓦勒里包住。

  她走进浴室,拿了条毛巾出来。「我去弄点热的东西给他喝,妳用这个擦干他的头发。」

  「谢啦,老姐。」泰碧莎接过毛巾。

  瓦勒里被这样的特殊待遇吓坏了,从没有人如此对待他……好似他很重要,好似她们在乎他。

  「我可以自己擦头发。」

  「把披肩披好,让身体暖和起来。」泰碧莎拉掉他马尾上的发圈。

  她的温柔令他惊奇。她仔细地用毛巾擦干他的头发,用手指帮他梳顺。

  苔儿端着一个冒着烟的大骷颅头马克杯回来,带来一股温暖奇特的香气。「别担心,不是毒药,

  只是自家做的肉桂巧克力饮料。圣诞节时我会做来卖,这应该可以排除忧郁。」她把杯子递给他。

  「有效吗?」他问。

  「对大部分的人有效。巧克力会刺激脑内啡使人振作,肉桂则会令大多数人忆起家乡和母亲的爱。」苔儿微笑。「你会惊讶于魔法里包含了多少科学知识。」

  瓦勒里犹豫地尝了一口,没想到非常美味,确实也使他的身体暖了起来。「谢谢妳。」他说。

  苔儿点头。「你们是来拿车的吗?」她问泰碧莎。

  「是啊,本来不想打扰妳的。」

  「没事,我也在等艾曼达过来。我之前打电话给她,说我帮她和玛芮莎做了一个避邪符。」

  泰碧莎倏地全身发冷。若是艾曼达发现瓦勒里在这里就不妙了,她确定她妹妹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帮他的忙,她并不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但为所有人着想,这种情况还是避开比较好。「很棒,但我们要走了,还有事情要办。替我亲小曼一口。」

  「会的。」

  泰碧莎示意瓦勒里跟她一起走出后门,来到后院,苔儿的三菱轿车旁停着一辆Mini Cooper小车。

  她解除了车锁。「进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瓦勒里照做,惊讶地发现车子内部还算宽敞,只是从外观完全看不出来。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感觉有点挤。

  几分钟后,她拿着一个塑胶袋从店里跑出来,坐进车内,把袋子交给他。

  「你的灯油。」她说。

  他怔住,没想到她还记得,他自己都忘了。「谢谢妳。」

  她什么也没说,发动车子驶离车道。一等车子开上马路,她就打入行车档呼啸着离开。

  他静静坐着,任由她带领他们在车阵中穿梭,如果他并非不死之身,可能会被她的车速吓到没命。

  比起他之前搭惯的车,这辆车的内部空间算非常小,让他很难不去注意她。她的开车技术就像她的人一样:速度飞快,惊险且刺激。

  「妳开车怎会这么猛?」他问。他敢发誓,她只以两轮着地的高速转过街角。

  「我妈说我天生就是这样,她认为艾曼达一定拥有两人份的自制力,我则夺走了全部的勇气。」

  她换档,超过一辆龟速行驶的车之后,语气严肃起来。「事实上,那样说不对。真相是,我就像个磁铁。我的灵力不是艾曼达那种超能力,我的更安静、更直觉、更贴近心灵,对人类来说似乎没什么用途,但在代魔当中颇富盛名。」

  她在运河街的红灯停下车,看着他。「我受到第一批代魔攻击时才十三岁,如果不是堤伦救了我,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瓦勒里的眉头紧皱。她说的没错,磁铁会对代魔产生强大的诱惑,加上她激烈的天性和热情的生活方式,对他们来说更加诱人。

  「不像大部分的人类,我没办法对你们的世界装作不知,我要嘛就好好学习保护自己,不然一定会死。无意冒犯,但我对死亡没兴趣。」

  「我不介意。已经死了两千多年,我个人不怎么推荐这件事。」

  她大笑。「我可不这么想,死了还可以穿一身亚曼尼名牌,如果回魂之后能像你这么有钱,大部分的人都会想跳楼吧。」

  「我的财产和一般人差不多,有更多……」发现自己差点说出朋友两个字,他顿住。这不算完全属实,但至少那些摆明了鄙视他的人(他家里人不算),多半不会到处声张。

  这不是他想记起或谈论的事。

  「更多什么?」没听到他说完话,她追问。

  「没什么。」

  瓦勒里指引她前往他位于花园区第三街上的房子。

  当他们越开越近,泰碧莎低低吹了声口哨。她驶上以多种绿树遮荫的车道,停在一座锻铁大门前。她摇下车窗,按下保全对讲机上的按钮。

  「请问哪位?」

  他上前大声回答:「是我,瓦勒里。吉伯特,开门。」

  几秒钟后,门打开了。

  「漂亮。」泰碧莎绕着弧形车道进入,把车停在前门,正对着一辆破破烂烂、看起来像雪佛兰IROC的车。应该是瓦勒里的某个仆人开的。她无法想象瓦勒里死在这辆车中的模样,而既然他已经死了……

  「我想这车不是你的吧,还是你弟弟某天真的气疯了的杰作?」

  瓦勒里不置可否。

  泰碧莎停下,看着车道拐弯处的雕像。在夜里打着蓝色的灯光,代表向米诺娃女神1致敬,也是瓦勒里选择把这里当成家的众多原因之一。

  「阿特蜜丝知道这座雕像的存在吗?」

  「既然我还在呼吸,我想是不知道。」他平静地说。

  他带她走上古旧的石阶。他们一走到门边,吉伯特就打开了门。

  「晚安,爵爷。」对于瓦勒里湿答答地回家,管家未置一辞。

  这位年长的严肃英国男人一直让泰碧莎想起「蝙蝠侠」中的管家阿福。

  「晚安,吉伯特。」他侧身让开,使老人家得以看见泰碧莎。「这位是狄佛雷克斯小姐。」

  「是,先生。」吉伯特硬梆梆地对泰碧莎点点头。「女士,您真美丽。」他再次看向瓦勒里。

  「爵爷和女士可想来杯饮料或用些餐点?」

  瓦勒里看向她。

  「我还好。」

  「不了,谢谢你,吉伯特。」

  管家对他们点头致意,走回屋子后侧。

  瓦勒里带她往左方走。「如果妳愿意,请在图书室稍等,我很快就回来。」

  「你要去哪里?」她问,不懂他为什么忽然心情低落。

  「我要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她点头。「好。」

  他走向楼梯。

  泰碧莎沿着拱廊进入一间幽暗的房间,四周都是从地面堆到天花板的书。她正在其中一个角落浏览藏书,忽然感觉有人进入房间,来到她身后。

  她转身,看到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帅哥正盯着她看。

  「艾曼达?妳见鬼的怎么会来这里?」

  「我不是艾曼达,」她说,走到房间另一侧让他看清她脸上的疤痕。「我是她姐姐泰碧莎。你是?」

  「奥图.卡瓦拉第。」

  「啊,」她恍然大悟。「瓦勒里的随从。」

  「对,不用提醒我。」

  她不需要共感能力也能感觉到他的不悦。「为什么要伺候一个你讨厌的人?」

  「讲得好像我有选择权一样。议会派我过来,我就来了,困在这个地狱里。」

  「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来自何方,但我不喜欢有人批评我的家乡。」

  他哼了声。「我对纽奥良没有意见,我爱这个城市。让我有意见的是阳古拉伯爵,妳见过他了没?」

  「什么伯爵?」

  「住在这里的浑球,瓦勒里,就是有『别在我面前呼吸,贱民』派头那一位。」

  这位一定是她这辈子遇过最怪的男人了—她身边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朋友,但他还真不是普通的怪。「贱民指的是低下阶层?」

  她的一点就通令他松了口气。「噢,谢天谢地,妳满聪明的。」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赞美。「我还是不懂,为什么随从议会要派你过来?他们不知道你对他的看法吗?」

  「既然我老爸刚好就是成员之一,没错,他们清楚得很。不幸的是,没有半个人愿意接这个工作,而瓦勒里少爷要求的是一个会说义大利语和拉丁语的人,选项就变得更少了。浮夸的屁蛋。」

  「想要找个能说自己母语的人哪里浮夸了?我记得堤伦教阳光说过盖尔语,而朱利安和齐恩每次遇到瑟琳娜,他们就会立刻用古希腊语交谈。」

  「对,但他们没要求他们的随从要会啊,尼克的希腊语就不怎么流利。」

  泰碧莎嗤之以鼻。「尼克大多数时间连英文都不流利。」

  「嘿,别侮辱我朋友。」

  「尼克刚好也是我朋友,我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但这不代表大家可以一起诋毁瓦勒里。」

  「哼,最好是这样。亲爱的,妳应该去找本教科书,好好读一读瓦勒里.梅格纳斯一辈子都干了些什么事。」

  她双臂交抱在胸前,略偏着头。「抱歉啊,卡瓦拉第先生,我可是拥有古文明的硕士学位。请问你呢?」

  「我没有,我只有普林斯顿大学的博士学位。」

  她不由得肃然起敬,普林斯顿可不收蠢学生。「古文明?」

  「不,电影研究。」他低声说。

  「你说什么?」她瞪大了眼。「你是说电影?」她愣住。「你主修电影?噢,我差点要崇拜你了。」

  「嘿,」他回嘴,「我可是拚了老命用功读书才拿到学位的,承妳贵言。」

  「哦,好吧。我是傅尔布莱特奖学金2得主。你读过任何一间不是靠老爸捐钱盖大楼才进入的学校吗?」

  「我父亲没在那里捐过大楼……」他停顿了一下,之后补充:「但我曾祖父捐了。」

  泰碧莎哼了声。「抱歉啊,但我可是学了四种语言才得到学位。你呢?」

  「一种都没有,我从小就会讲十二种。」

  「啧,你才是浮夸先生吧?你还敢批评瓦勒里,他至少没有到处炫耀他的优秀大脑。」

  「是没有,他只是炫耀他的优良血统:向我鞠躬吧,你们这些低贱的百姓。」

  「如果你不要一天到晚恶毒地谩骂,也许他就不会这么做了。」

  「我对他恶毒?小姐,妳根本不了解我。」

  泰碧莎往后退,感觉到他受伤了。「你说得对,奥图,我不了解你,可能也对你做出你刚认识瓦勒里时对他做的事。我瞄了你一眼,听你说了三秒的话就妄下断语,可能正确,但也可能大错特错。」

  她背着手走向他。「咱们来验证一下。你的发型很迷人,虽然乱糟糟的,但它是只有非常昂贵的发型师才能打理出来的时尚蓬乱造型。你几天没刮胡子了?两天?」

  「三天。」

  她不回应。「你穿了件色彩缤纷又惹眼的鲜红色夏威夷衫,我知道这是尼克的衣服,因为他只有在想把齐恩逼疯时才会这么穿,他得从网路专程下单才能买到这么俗气的东西。你没穿鞋袜,而我看到外面停了一辆IROC,现在我认为那是你的车。」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继续下结论。「乍看之下,你就像那些没地方去的爱玩家伙,会到我店内角落的柜子里挑录影带看,因为没有任何自爱的女人会跟你出去;你会盯着裸胸猛瞧,又偷偷把狂欢节的珠串戴在脖子上,整个星期都喝得烂醉,吐个不停,对着女人鬼吼鬼叫,要她们亮出酒瓶。」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不悦地瞪着她。

  「但现在让我们比较一下我发现的其他事实:你是个随从,从你的自我介绍中我知道你出身名门,这表示你是来自一个随从家族,你的家人长久以来富可敌国。你确实念过普林斯顿大学,即使主修的科目很好笑,你还是克服万难拿到了博士学位,这让我知道地位对你很重要。让我猜猜,那辆停在尼克家,在黑暗中会闪闪发亮但一次都没开过的超酷金属黑Jaguar车其实是你的吧?」

  她停在他身边,上下打量他。「更别说你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即使你试着假装自己是个没品味的懒虫,但任何有点洞察力的人都不会被你那一套愚弄。」

  她抬起他的手,上面有个蛛网刺青。「手表不错啊,」她淡淡地说。「百达翡丽GrandComplications计时表,我猜猜,这是那款要价十五万美金的5004P吧?」

  「妳怎么知道?」

  「我家世代都是开店的,我的瑟尔达姨妈开的是珠宝店。」她朝他举起手。「看到我的棺材型手表没?它在潮店里的售价是三十二美元,但显示的时间和你的一样。它被代魔蹂躏过,但还是可以用。」

  他翻个白眼。

  泰碧莎继续大声说:「你也不是普通的随从。」她点点他手背上的蛛网刺青,那是他这类随从才有的标记。「你是『歃血盟』。所以,卡瓦拉第博士,我相信在现实生活中,你和阿瓦也差不了多少,都难搞、傲慢且愿意不择手段完成任务。」

  她偏着头。「我想真正困扰你的是,如果你也是暗夜猎人,就会像他一样。我想,你们两个有多相似你心里有数,你一定恨死这点了。你的亚曼尼黑西装挂在哪里?尼克家里吗?」,

  「妳到底是谁?该死的福尔摩斯?」

  她微笑。「差不多,只是我通常不用花那么久的时间查出真相。」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不需要妳帮我上公民与道德课,宝贝,我知道这个世界怎么运作。」

  「我不怀疑这一点。但关于人类,他们口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很少会一致,你还有很多要学的。

  我知道你现在就恨我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把我赶出去,用力甩上门,但你看,你完全没对我这么做。」

  「所以重点是?」

  「我的重点是,歃血盟随从必须绝对服从议会的命令,并保持暗夜猎人的世界不为人知,这表示他们愿意为了任务不择手段—包括杀人,以便保守他们的秘密。我确信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你不得不做一些令人反感的行为以维持随从的誓言,完成任务。当你在阅读关于瓦勒里的书时,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否真的享受这一切?或者他也只是单纯的尽忠职守?」

  奥图对她点点头。「有没有人说过妳应该去当律师?」

  「只有比尔在我们吵架时说过。再说,我太喜欢杀那些吸血怪物了,所以永远也不想成为其中一员。」她对他伸出手。「泰碧莎.狄佛雷克斯,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疑惑将她整个人吞没,他迟疑了下才握住她伸出的手。

  「别担心,奥图,」她甜甜一笑。「我是好酒沉瓮底那种人,许多我现在最好的朋友都要等到认识我几年后才能忍受我的存在。我就像霉菌,会在你心上繁衍得很慢很慢。」

  「这是妳自己说的,不是我。」

  她拍拍他的手臂。「帮我个忙,对阳古拉好一点,我相信他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

  「妳是我认识的人当中唯一一个这样想的。」

  「唔,我想我们这些不合群的家伙需要结伙作伴,这样我们至少不用孤单度日。」

  他困惑地蹙眉看着她,但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评论,手机就响起。

  泰碧莎退开,留给他单独接电话的空间。她漫步走向玄关,研究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拼花地砖。

  直到走进走廊,她才发现瓦勒里站在楼梯底端。猛一看,会以为他也是楼梯两侧那些雕像之一,只是有血有肉。

  瓦勒里盯着泰碧莎看,脑海里回响着她说的话。就他所知,没有任何人替他说过话,在这两千年的生死轮回中,一次也没有。

  就算有,他也怀疑那些人会不会这么……辩才无碍。她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红棕长发衬出一张大方诚实的脸。

  一个毫不畏惧为任何人或事挺身而出的女人脸庞,他从未认识如此有勇气的人。

  「谢谢妳。」他低声说。

  「你听到了?」

  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听到多少?」

  「不少。」

  她似乎变得有点局促。「你可以让我们知道你来了啊,偷听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

  她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瓦勒里退后一步。他很想把她拉进怀里狠狠亲吻,但他不能这么做。

  她是人类,而他不是。他最后一次放任自己对不属于他的女人产生同情,就害得她必须忍受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的痛苦,自己也跟着丧命。

  但这无法阻止他的身体渴望泰碧莎。她为他挺身而出,他的心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疼痛。

  他情不自禁,上前用大手捧住她带着疤痕的脸。

  他孤独太久了。远离人群,充满了恨意。

  而这个女人……

  她填满了他空虚的心,他几乎忘了还有那样一处地方存在。

  他温暖的手抚着她的脸颊,令泰碧莎心跳如擂。她能看见他深邃双眸中的温柔,感应到他内心的感激。不,他不是奥图想的那样。

  他并不冷酷或不近人情,也不凶暴残忍。如果他是那样,她会知道的,她感觉得到。

  他没有以上那些性格,她只感觉到他的孤单和痛苦。

  她覆上他的手,对他甜甜一笑。

  令她惊讶的是,他也回了她一个微笑。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真正的笑容,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柔软下来,揪扯着她的心。

  他朝她低下头。

  泰碧莎轻启双唇,想要品尝他。

  「嘿,瓦勒里?」

  他立刻站直,她则咽下一句针对奥图如此会挑时间的咒骂。

  瓦勒里在奥图进来前两秒及时从她身边退开。「什么事?」

  「我晚上要出去,会和暗夜猎人网站的泰得和基尔见面。如果有什么事就打我手机。」奥图的视线瞟向她,她感觉得出他的鄙视。

  泰碧莎对他一笑。「晚安,奥图,别让泰得害你惹上麻烦。」

  「妳也认识泰得?」

  「宝贝,我差不多认识这个城市里的每个人。」

  「了不起。」奥图低声咕哝着往大门走。

  门一在他身后关上,瓦勒里就走向泰碧莎。

  基于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原因,她伸手扣住他的头。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

  再也抵挡不了诱惑,她踮起脚尖,吻了他。

  1 米诺娃(Minerva),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与希腊的雅典娜女神相对应。

  2 傅尔布莱特奖学金(Fulbright Scholar)是由美国参议员傅尔布莱特提案、经国会通过成立的国际教育交换计画,全世界共有一百五十余国与美国进行该项交换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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