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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巴拉拉耶夫的侦讯作业上,警察厅与外务省为了掌握主导权而展开激烈的攻防。即使在相同省厅,利害关系也错综复杂,每个单位都互相牵制。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案子太重大,没人敢贸然进入侦讯程序,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背后内幕足以撼动政治。巴拉拉耶夫因此至今还未接受正式侦讯。对外理由是嫌犯得了急性压力疾患。

  尤里的康复状况良好。

  双手的烧伤一个月后也恢复到几乎看不出痕迹的程度。表皮下的真皮也烧掉了,刺青消失得无影无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尤里数次在三更半夜里惊醒。好一阵子甚至陷入谵妄,经常在夜里产生客人来访的错觉。那人总是雷斯尼克。明明是黑夜,唯独他的身边像白昼。

  出院后,他立即回到职场。短时间内无法担任攻坚员,每天到厅舍,只是把待命室当成临时办公室,做些文书工作。有时铃石主任会打电话上来,请尤里到地下研究室协助犬魔的维修调整。虽然她主张不该让尤里这么快复职,但不得不承认尤里康复速度,而且驾驶龙机兵不成问题。

  铃石主任是尤里的救命恩人。当时在犬魔的驾驶舱内,他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捡回一条命,全多亏铃石主任的机警。在宛如地狱的深夜港口,她当机立断为犬魔执行强制离座程序,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与技术。他不禁想,不愧是经历过查令十字惨案的受害者。

  约四月中时,上司冲津忽然要求尤里针对案子来龙去脉交出详尽的报告书。

  早在这之前,尤里早提出过数篇报告书。关于卧底一事,尤里在住院期间也接受过警察厅高层、警视厅警务部及外务省等各方人士反复询问。尤里毫不隐瞒地说出自己所知,但每当提到谢尔宾卡案,问话者总会停止录音并改变话题。这或许意味着相关人士已对这部分达成共识。尤其外务省高官对尤里说过「关于这件事在叙述时请务必谨慎小心」,这是拐弯抹角的封口令。

  尤里基于如此,有些难以下笔。他向上司冲津征询意见,回答只是「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俄文也无妨」。他坐在待命室的办公桌上,开始打起报告书。最初实在不知该从哪件事写起。不说明自己与索罗托夫、达姆琴科及巴拉拉耶夫等人的关系,读者不仅无法掌握案情全貌,而且多半会一头雾水。各种要素错综复杂地交织着,想要避开「谢尔宾卡案」几乎不可能。

  尤里只能捧着脑袋在电脑前苦苦思索。

  最后他决定别想那么多,先写再说。若有不妥,写完再删就行了。他从自己与索罗托夫的邂逅开始下笔。关于玛丘宁的学生票,关于索科利尼基的空屋,关于自己的父亲射杀索罗托夫的父亲尼斯托尔一事。

  接着又写下进入警界,当上刑警。转调至第九十一民警分署的搜查一班,成了「最瘦的瘦犬」的一员并认识丽拉。因为班长达姆琴科介绍,与同事雷斯尼克见到巴拉拉耶夫。

  尤里从记忆中挖出每个环节,落笔成文。仔细挑选并推敲词句与字眼。撰写过程里,想法去芜存菁,变得井然有序。透澈地理清模模糊糊的事件及因果关系。

  例如达姆琴科与巴拉拉耶夫的关系。

  班长那么精明,为什么信任巴拉拉耶夫?如今达姆琴科已死,真相石沉大海。或许从巴拉拉耶夫口中可探得蛛丝马迹,但尤里根本不可能获得讯问权限或机会。

  他只能藉由想象找出答案,但这或许与自己的境遇相似。达姆琴科说过巴拉拉耶夫是他的童年玩伴,尤里因此认定两人是共犯。现在想起来不算错得离谱。他们亦存在着「灯火」及「阴影」的对比,如同自己和索罗托夫。这份羁绊暧昧不清,仅自身才能体会。

  尤里写下报告书,这不再是工作。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自己。这是写给自己的报告书。他怀着这份决心,决定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后续的调查又查出不少内幕,这些都在搜查会议上被一一提出来讨论。

  但马修三的背后势力关系不明。同伴吉冈功辞去警察职务后,似乎曾到菲律宾的违法机构受过机甲兵装的驾驶训练。

  在阿尔玛斯企业名下宅邸内死亡的外国人中,跟随在关剑平身旁的两人应该都是和义帮的成员,但这两人似乎违法偷渡日本,入国管理局查不到任何纪录,无从得知真实姓名及国籍。

  关于副总管普拉根的身分,由于巴拉拉耶夫的供述颠三倒四,迟迟无法确认。根据警备部外事一课的情报,这个人可能是前FSB职员尤斯普.索伐尼,但搜查本部一直找不到证据来证明。向俄罗斯当局询问,答案是「查无此人纪录」。过去与俄罗斯交涉总是旷日费时,唯独这次对方回答得极有效率。由于俄罗斯保安机构出身且拥有类似经历的人物多得不可胜数,锁定普拉根的真正身分几乎不可能。逮捕到那些且在他底下做事的黑帮成员也不晓得他的来历。

  碍于国家及法律规范不同,搜查进展相当缓慢。这个案子让搜查员切身体会到露伊纳克将每个环节安排在不同国家的理由。资讯媒体及科技不断进步的现代,犯罪轻而易举跨越国境,但司法及立法做不到。相较于国际犯罪的快速发展,国际搜查的机制不仅完全跟不上脚步,往往成为阻碍搜查的元凶。

  众人力不从心之际,例行性搜查会议上,由起谷班的小泉搜查员带回来震惊全场的消息。

  「关剑平还活着。」小泉自己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仅活着,还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到公司上班。」

  负责监视冯志文的小泉,亲眼看见关剑平大摇大摆地走在丸之内的冯企业大楼内。

  「这是怎么回事?」宫近一头雾水。

  「我也很纳闷,但那个人肯定是关剑平没错。」

  关剑平还活着。

  根据奥兹诺夫的报告,关剑平从巴拉拉耶夫部下尸身上夺走冲锋枪,还有手机。他大可以独自走到海岸并向同伴呼救。但是……

  「这家伙可是军火黑市的参加者。他还在七崎滨犯下教唆杀人、杀人未遂等罪嫌。罪名多到数不完的嫌犯,居然敢大剌剌地到公司上班,这家伙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宫近这番话让人不禁大感认同。脑袋正常的人都不可能这么做。

  城木转头向上司冲津说道:「我们应该立刻申请拘提关剑平。」

  「算了吧。」冲津竟然摇头。

  两名理事官及搜查员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们没有证据,地检署也不会开出拘票。」冲津解释。

  「怎么会没有证据?至少奥兹诺夫警部可以当证人。」城木忍不住反驳。

  「我们手上的证据不足以打赢公诉审判。嫌疑再怎么重大,到头来也是落个不起诉。我们做这件事只是白费力气。关剑平多半也看准这点才大胆地出现在公司。」

  城木与宫近无奈地点头。关剑平及雇主冯志文确实都是算尽心机的类型。

  「传唤他为参考证人,他也不会说出有参考价值的证词。与其把时间花在他身上,不如把这件事当成筹码。总有一天我们得跟冯志文、和义帮面对面时,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冲津部长气定神闲,却流露出坚定决心,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会议室角落的尤里不由得松口气。关剑平这次的行动有其目的,但毕竟自己受到他帮助。他虽是犯罪者,但不能恩将仇报。

  搜查会议结束后,冲津回到办公室,纸火柴点燃了最钟爱的细管雪茄。就在这时,桌上电话响起,来电者是外务省的久我首席事务官。

  〈俄罗斯政府透过正式外交管道,要求引渡嫌犯巴拉拉耶夫。〉

  冲津吐出一口烟雾,瞇起了双眸,如同凝视着远方——这早在意料之中。

  「我记得巴拉拉耶夫没有遭到国家通缉,何来引渡的说法?」

  〈在日本逮捕他的五天前,俄罗斯政府已对他发布通缉,罪名是违法交易。〉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

  〈我原本也不知道。〉

  「我们跟俄罗斯之间并没有签订引渡条约,照理来说应该没有引渡的义务?」

  冲津知道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唇舌,还是忍不住提出质疑。

  日本的《逃亡犯罪人引渡法》原则上只对签订引渡条约的国家发挥效力。

  〈我们的立场,是这案子适用于《国际搜查共助法》。〉

  看来这件事已成定局。久我来电的目的只是打声招呼。

  〈针对俄罗斯对日本的能源供应价格问题,外相突然安排访俄行程,伊良贺议员也会一同前往。局势变化难测,我们希望不要再起波折。〉

  冲津默默苦笑。风向再度转变。克里姆林宫的双重结构原来不是双重,而是三重、四重,甚至无限……简直像受到诅咒。

  〈请你体谅我们的苦衷。〉

  外务省根本没义务向警视厅底下的单位寻求体谅。久我这句话显然站在个人立场。

  「请别这么说,我很感谢你的好意。」

  道谢后,冲津挂下话筒。

  抽完一根细管雪茄,冲津拿起内线电话,将城木与宫近叫进办公室。

  两名副官不一会便走进来。冲津告诉他们刚刚得到的消息。

  「巴拉拉耶夫……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城木神情紧张,脸色苍白。他担心对方在监狱中遇害。

  「可能性很低,俄罗斯得稍微顾虑到日本的面子。但这国家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唯一可以肯定,震惊世人的事实不会有摊在阳光下的一天。」

  同样苍白的宫近问道:「这个决定是否与伊良贺议员有关?」

  「应该有。伊良贺议员在俄罗斯拥有重要人脉,是日俄交涉上不可或缺的人物,外务省不敢不给伊良贺议员这个面子。」

  冲津从雪茄盒内抽出一根新雪茄,点火并若无其事地道:

  「外务省里也有『敌人』。」

  城木与宫近错愕地抬起头。

  「这次的事情可以看出那些人能影响外务省。伊良贺议员是否也是成员就不得而知了。」冲津说完,轻轻抽了一口细管雪茄。此时他的脸色严峻,不像平常那么令人摸不着边际。「打手不可能只有但马那几人。但马是恶名昭彰的警察,他们只是牺牲他来恐吓我们。警界内外一定还有其他爪牙,藏得更加隐密。」

  「部长……」宫近忽想起一件事,「这次的案子应该证明警备企划课的小野寺不是其一。」

  只要小野寺与「敌人」没有关系,宫近这阵子的良心苛责及精神负担也会大幅减轻。

  隔壁的城木也转头望向宫近道:「这次多亏小野寺将外务省的动向告诉我们,他应该不是。」

  冲津凝视着冉冉上升的紫烟,半晌后歪着脑袋说道:「那也不见得。」

  「咦?」

  两人又是一惊。冲津淡淡说道:

  「小野寺确实最早将消息告诉我们,但当时整件事成定局,我们迟早会接到命令,他提供的消息对大局没影响。搞不好『敌人』抓住这个机会使障眼法。小野寺是黑是白,目前还很难说。」

  两人愕然无语。这个人的算计及猜疑心如此深。但仔细想想,小野寺的城府并不比冲津浅,上司堀田课长更是高深莫测。

  「这次的案子,我们逮捕了包含总管在内的多名国际军火掮客,搜查行动可说获得成功。」冲津凝视着手中的雪茄。「但那是因为露伊纳克这套网路交易机制在现实中举行了新型机种的拍卖会,才让我们有了可趁之机。军火交易并没有因此消失,如今依然有无数交易在网路上进行着。」

  「这一点……」

  ——这一点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城木不敢把话说完,但冲津猜到他的心思。

  「资讯科技的发达、全球化的发展,加上自苏联瓦解之后的局势变化,这些要素融合在一起,促成现代的违法交易市场。自巴基斯坦外流的新型武器,透过了俄罗斯人的仲介,由罗马尼亚人或墨西哥人买下,再转手卖给连三餐都难以温饱的纷争地区。倘若这次的拍卖会没有设下资格限制,一般人也可以下标购买。露伊纳克就是这样一套系统。贪腐体制与犯罪组织的挂钩,绝非只存在俄罗斯。在犯罪的实行面上,国家这个概念越来越不具意义。这次的案子让我再次意识到,现代违法交易的本质,其实是经济现象。」

  犯罪是经济现象?两人虽然早已习惯上司的思虑,却还是如坐针毡。

  「支撑着违法交易市场的原动力并非低落的道德观,而是庞大的利益。这是难对付的敌人。回顾历史,市场力量最后总是会凌驾政府。如今发生在全世界的种种事件,我们必须同时站在金融、政治、犯罪这三个角度观察。否则将无法理解本质。别说无法打击犯罪,我们甚至无法察觉犯罪正在发生。」

  冲津将细管雪茄夹在指缝,语气平淡。一字一句怀着虚无,表情却坚定。

  「我们是警察。如何改变都不该忘了这份精神。如同达姆琴科副局长,尽管他在谢尔宾卡案中协助掩盖真相的做法尚有争议,至少他到死都没有放弃警察的精神。」

  尤里每天埋首报告书。

  报告书写得冗长,已经不适合称之为报告书。但其中没有任何可以删减之处。尼斯托尔.索罗托夫、米亥尔.奥兹诺夫、格兰.米克丘拉、玛丘宁、瘦得像枯木的老黄、二手书店的丽拉……一旦删去任何一人,环节及背后隐藏的含意都会如薄雾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也传达不了。

  这天尤里坐在待命室的办公桌前,撰写自己受到索罗托夫的「法律」束缚的心理,却遇上瓶颈,实在不知如何写下。尤里叹口气,决定转换心情,将写好的部分印出来过目一遍。

  印表机吐出了一张又一张的列印纸。尤里读着,背后突然飘来一阵香气。这间待命室尤里与姿共用,办公桌也是。尤里转头一看,姿俊之正抓着一座古色古香的手工咖啡豆研磨机,用夸张的动作磨着豆子。

  「咖啡还是亲手磨的最棒。」吸引尤里的注意后,姿得意洋洋地道。「别小看这磨豆机,这可是Peugeot牌的。」

  「法国汽车制造厂的Peugeot?」尤里忍不住问。

  「是啊,这家公司造汽车,也造磨豆机,很神奇吧?除了好磨,造型更让人爱不释手。」

  姿兴奋地将刚磨好的豆子倒入滤纸内,开始冲泡咖啡。

  「以滤纸泡咖啡,可以将豆子最原始的味道完全呈现,这是优点也是缺点。看起来简单,其实有很大的学问。磨出来的豆粉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

  卖弄一会知识后,姿将壶里的咖啡倒入杯中。

  「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

  到这个地步,尤里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拿起杯子啜了一口。

  「如何?」姿果然问起感想。

  「很好喝。」尤里无奈地承认。

  「难得你这么老实。」

  姿贼兮兮地笑起来,也为自己倒一杯。

  尤里默默喝起剩下的咖啡。姿又对咖啡自称自赞了一会,忽然若无其事地说道:

  「部长那个人还是一样神秘,不过他是好指挥官,连部下的心灵疗愈也顾到了。」

  尤里喝着咖啡,一听到姿这么说,狐疑地抬起视线。

  「我指你。」满头白发的姿将壶内剩下的咖啡倒进自己杯里。「部长叫你写这报告书,正是求这个目的。跟出院时比起来,现在气色好多了,效果真惊人。」

  尤里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部长叫自己写报告书的原因。喝光咖啡后,尤里放下杯子,拿起一枚刚刚印的报告书。裁切掉上面一截,使其成为正方形,接着在姿的面前默默折起来。

  姿凝视着尤里手上的动作,不发一语。

  尤里将完成的纸鹤放在桌上。这只纸鹤的身上印满俄文。

  「这什么意思?」

  尤里默默起身,没有回答。此时才下午两点,但已过他的执勤时间。

  「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

  「都写在那上头了,想知道就自己看吧。」

  尤里指着桌上的列印原稿,不再等对方回应,转身走出待命室。

  走出厅舍后,尤里将左手举到阳光下细细查看。烧伤几乎痊愈,刺青也消失了。

  这日子天气晴朗,气温已接近初夏。

  尤里走在并排着一座座物流仓库的道路上,朝着新木场车站踱步。车道上往来的大卡车不断排出废气,轻轻刺激着鼻腔。虽然大型车辆的喧嚣噪音不断灌入耳膜,心中却回荡着断断续续的旋律。那些旋律的碎片逐渐接合,形成一首清晰且耳熟能详的曲子。那是足以唤醒每个人心中的乡愁与悔悟的名曲〈Stand by me〉。

  正如同姿所说,部长操纵人心的技巧高明。纠结煎熬的心灵,不知不觉恢复平静。

  ——以你当时的身分,即使放走我也不会受到惩罚?

  ——那只是结果论,一切都是算计与策略运用的结果。

  当初在閖上的饭店里,自己与索罗托夫曾有过这么一段对话。尤里试着改变观点,追根究底模糊暧昧的环节,找出最后一个疑问的解答。

  忠心耿耿的你,当年为什么没有杀我?这不仅违背上头的命令,而且很可能为你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你选择恳求上头饶我一命,并以你自己的才能与今后的忠诚作为交换条件。至少以结果来看,你肯定采取了这种做法。否则你不可能在放走我后还能保住性命。就跟班长一样,你自始至终都在黑暗中保护着我,是不是?

  影子给了答案。

  ——你现在起不再需要遵守国家法律,却得遵守我的法律。若你愿意起誓,我就救你一命。

  自己接受索罗托夫的法律,因而存活。

  那就像与恶魔梅菲斯托费勒斯的契约。如今契约已失效,作为印记的黑犬也消失了。

  仔细一想,这或许是种相似的偶然。自己与梅菲斯托费勒斯的契约解除,取而代之是与龙机兵的契约。两者都是妖魔,遭束缚的处境丝毫未变。

  但影子亦发出质疑。

  ——你为何仍愿当个警察?姑且不论达姆琴科的本意,但你被警察背叛是个既定事实。

  尤里并不理会那道声音,踏着「最瘦的瘦犬」的步伐前进。

  路面上反射着午后的灿烂阳光。尤里感觉自己的脚下已不再有任何阴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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