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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这种与常人迥异的人格足以令人惊叹——所有的人都曾以为他们能够作为一支随机组建的部队而走到一起。
——克伦威尔,《记住我们的名字!(通往反射据点的旅程)》

 
“在水坝上发现史前文化能量活动的迹象!”瑞吉斯的声音传到她的子民当中,“去察看一下!”
闪耀着紫色反光的震爆机甲暂时抛下安妮和玛格路德飞速离去,开往水坝。这时,伦克也匆忙踏上水坝顶部的通道,离开了爆破目标。
斯科特满意地看着搜索山谷的震爆机甲也加入到勘察水坝的行列,它们笔直地扑向设置在水坝表面的、令人眩目的史前文化能量焰火。此时,斯科特按动了起爆钮。
在常规炸药和史前文化能量炸药的双重施压下,钢筋混凝土铸成的水坝崩裂了。因维德机甲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它们急忙向后撤退,然而飞落的混凝土碎块和洪流旋即涌来。转眼间,一个中队的因维德机甲全部都被这股力量彻底压垮,在崩裂的水坝面前,即便是用洛波特技术制造的护甲也根本无济于事。
“看来河神的传说变成了事实。”斯科特笑了,他从高处俯视着狼藉不堪的场景。躺在一丛“生命之花”上的兰德又产生了幻觉,也许正是这些花使部落的人产生了奇怪的感觉和偏见。
大水很快冲刷了尘土、树木、机甲和植被。这不仅仅是潮汐般的波浪,这堵卷着泥土和各种碎片的水墙不断向前推进,沿途的一切都将被它犁倒。“生命之花”也遭到了噩运。也许因维德人会因此而对这片山谷失去兴趣。
伦克、露可和兰瑟都跟在斯科特身后,兰瑟轻声说:“究竟是部落的预言帮了我们,还是……”
安妮推了推玛格路德,这才发现自己正压在他身上。不远处,旋风车倒在一旁冒着黑烟,不过看起来没受什么损伤。“老弟!我的小石头!你受伤了吗?”
玛格路德动了动,然后坐起来揉着脑袋上的大包,他知道自己和安妮一定是给树枝绊倒了。接着他又听见洪水的喧嚣,他们勉强爬到几码外的高处张望,只见崩溃了的水库只剩下高水位标志了。
安妮向她的丛林骑士递去一条白色的丝巾。“要手绢吗?”
他握住了她的双手。“嘿,我们成功了,安妮!谢谢你,噢,谢谢你!”他的脸上神采飞扬,现在就连银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安妮坐下来倾听着潮水过处发出的震撼整个世界的声音。阳光透过因维德人建造的屋顶上的洞隙照在他们身上。这真是完美的一刻,她希望自己能像落人琥珀中的动物那样,永远停留在此时此刻。
“老弟,我很荣幸,真的。”
兰德揪住绑着他的绳结。“如果他们敢弄坏我的旋风车,我就剥下他们的皮搓成绳子勒死他们!”
咸咸的汗水流进兰德的眼睛使他一时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忍不住意气用事。而且兰德脑袋上挨的那一下到现在还疼得要命。“现在,那几个小子到底怎么样了?”
对“树冠镇”来说,这是个神圣的夜晚,其一是河神终于发怒,为部落伸张正义赶走了因维德人;其二是玛格路德向整个部落证明了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队的成员们留意到部落中的一些人长出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实在受不了玛格路德的胡闹了)。
玛格路德和安妮穿起村子里最漂亮的衣服,肩并肩地坐在象征荣誉的部落议事会高背椅上。安妮看起来晕乎乎的,但非常高兴。除了向男子汉玛格路德小兄弟祝贺之外,银发还做主将她许配给玛格路德为妻。
“向玛格路德致敬!”
河流的水位迅速下降,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部落似乎一点都没有为失去那座水坝感到痛苦,也许因维德人很快又会卷土重来。
既然预言得到了实现,变成了事实,那么部落居民们自然认为,其他的预言和幻象也会一一实现。因此,所有的人都对此感到满意。
在部落的帮助下,扎木筏变得十分简单和快速。他们在丛林内部几个隐蔽的仓库里找到了空油桶、绳索和各种工具。才过了几个晚上,自由战士小队就带着他们的机甲,乘着木筏顺流而下了。
伦克搞到了几个功率强劲的热涡轮舷外发动机,即使用最小一挡的推力,它们也能够驱动木筏发挥舵机的功能。由于少了安妮,玛琳也被派上用场,当起了划桨手。
洪水的冲刷,使河岸上弥漫着一股腥臭味。望着那片充满灵气的树林,几乎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安妮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在他们中间,只有兰德—个人站在舷外发动机旁,看着下游,拒绝面对业已发生的事实。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操控着推进器和划桨,最后,兰德终于回过头来。“你们为什么都如丧考妣似的把脸拉那么长?振作起来,行吗?这样对我们更好!从此你们再也不用像我那样照看她了。相信我吧,现在我们这些大孩子可以放开手,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
露可背靠着一个板条箱坐在木筏上,她略微直起身子端详着兰德。“知道吗?你在想些什么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兰德粗暴地予以否认,然后把背转了过去,他的脸涨得通红。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嘿,我想我们已经到了。”
他们到了河流的一处弯道,因维德人的蜂巢就像一只横跨水面的蜘蛛。它的结瘤全都发着亮光,就像水泡形的窗户。蜂巢底部呈曲面形,里面发出熔炉一样的亮光。就在他们观察的时候,一群机甲从里面飞了出来,这群丑陋的“蝙蝠”一头扎进了漆黑的夜色。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蜂巢。”斯科特说,“它的样子非常古怪一”他倒吸一口冷气,“好了,大伙都知道该干什么了吧。”
尽管机甲和伦克的卡车都经过了伪装,但在蜂巢底部明亮的光照下,这层伪装也无法长久地骗过敌人。就像灯光下的虫子,兰德想。他蜷缩在一块油布底下,盯着那个耀眼夺目的家伙。
自由战士小队没有被发现。不知道是因为敌人遭受损失引起了骚动,还是外星人只懂得追寻史前文化能量活动的迹象,而忽视其他的一切异动,总而言之,他们没有被发现。
高高在上的蜂巢呈现出极其怪异的景象,而它的内表面巨大的壳状天花板却被微弱的粉红色光线照亮,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某些地段,队员们发现这种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他们很快就通过了敌人据点的直接控制地带,连人带木筏都湮没在漆黑的夜色当中。
有东西在夜幕的天空中穿行。那是他们刚才看到的巡逻队,它钻出丛林,进入了—个巨大的洞口。一共有五具震爆机甲,前三后二排成梯形阵形,不过,顶端的那个家伙让自由战士小队的成员们大吃一惊。
“嘿,瞧——”兰德开了个头。
“我想我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这样的机甲。”兰瑟说,蜂巢里投射出的最后一道亮光洒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斯科特缓缓摇了摇头。他把机甲识别资料里所有的型号都回忆了一遍,结论是他从未见过这种型号。它的体积是其他型号的两倍。
“它会是什么呢?”
没有答案。
兰德在行进途中的记录叉一次解释了对自由战士小队施加影响的那种神秘力量:
“又过了两天,我们漂流到一座荒芜废弃的城市。幸运的是,我们在一座老旧的南十字军地下掩体里发现了少量史前文化能量。这点东西正好够让我们继续赶路。谢天谢地,真是极其幸运的发现。我们差点高兴得跪倒在地上。不过,我们仍然为安妮的离去感到稍许的压抑,我始终想念她在身边闹腾的情形。
“有了能量,把机甲从木筏上卸下来就容易多了,用贝塔战斗机搬运伦克的卡车简直像摆放玩具一样轻松。我们决定在空无一人的市中心待几天,看看有没有别的收获。独行客的本性使我对这个地方产生了疑虑——街道冷风瑟瑟,充斥着回声的混凝土峡谷——但我知道,从这里到海岸线,途中不会再有多少能够找到补给品的地方了。
“对行程作了一番分析之后,斯科特告诉我们,他打算用十一天左右的时间抵达太平洋的巴拿马海岸,下一步准备前往位于旧地图上的加利福尼亚山麓冲积平原。中美洲大都属于因维德人的势力范围,墨西哥湾自然也是它们的澡盆,我们只能走那条路,其中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斯科特说只要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能抵达反射据点所在的地区。
“斯科特和兰瑟研究地图的时候,玛琳正套着露可的旧夹克望着斯科特。露可、伦克和我外出寻找给养,我们投射出的灯光使得整座城市看起来更加怪异和狰狞。露可不住地发着牢骚,抱怨在夜里出来找东西是多么的愚蠢。
“我告诉她:‘白天出来只会变成活靶子’——不过现在我并没觉得更安全一些,我怀疑对于因维德人来说,白天和晚上根本就没有区别。”
“我想,这根本算不了什么见解。说实话,我还在考虑玛琳的事情,还有她望向斯科特的眼神。如果这是一部旧时期的音乐电影,我敢说他们之间一定会擦出一曲忧郁的二重奏。至于我,和玛琳之间的亲密接触显然在淡化,而我对露可的感觉则是渐入佳境。
“无论如何,我们是在东倒西歪的建筑、倾倒的残骸和支离破碎的街道当中穿行——因维德人也加入到了我们的行列。一队钳形飞艇跟随着一具大型机甲,如果它不是我们在山谷里看见的那一具,那就准是它的孪生兄弟。
“因维德人向我们逼近后,把建筑和地面炸成了碎片,煤渣砖、水泥碎块、钢桁支架和玻璃像雨点一样朝我们洒来。我们做了几个书上找不到的惊人动作,烟尘遮蔽了我的护目镜,甚至粘上了我的牙齿:伦克的脸也被一块花岗岩碎片割了一道口子。
“我们眼看就要溜掉了,我绕过‘之’字路口,突然发现斯科特和兰瑟正驾着车齐头并进,玛琳就躲在兰瑟的背后。也许是我们过于松懈,因为只有斯科特一个人穿上了全套护甲。穿着这身铁皮护具的斯科特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受,我经常看见他穿着这套护甲睡觉。
“斯科特叫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先隐藏起来,自已去把敢人引开。
他说得对,在没有护甲的情况下,车手只有做活靶子的份儿。接下来我们听见他开火的声音,于是我们也取出随身携带的武器向敌人射击,因为即便是斯科特——我们当中最出色的一个也不可能抵挡它们很长时间。
“我冲在前头,突然看见了一个大型地铁入口。我们开了下去,地铁的台阶把我们的五脏六腑颠得叫苦不迭。斯科特就跟在伦克的卡车后头,而因维德人的炮火已经打坏了地铁入口的遮檐。我们一直开过月台的尽头,直至接触到铁轨后才停下车来。
“女士们先生们,要知道那里是一片漆黑!我们的车灯吓跑了几只小狗那么大的耗子和其他动物,这些东西和我在奥特朋①(①海地裔美国鸟类学家度艺术家。他对北美东部鸟类的广泛观察促成了后来的《美洲鸟类图谱》(1827~1838)的出版,这部著作被认为是鸟类学中最优秀的作品,其中的每一幅作品都被视为美国国宝。)著作里看到的物种截然不同,它们显然已经变异了。
“我以为因维德人会凑成一团向地铁内部缓缓推进,那么我们就能凭借这里的地形和敌人展开周旋。不过,就在我摘下头盔作记录的当儿传来了开火的声音,要知道在半密闭的隧道内部,哪怕为数不多的几发枪响都可能引发短时间的听力丧失。
“我没有想到的是,因维德人竟然从街道顶部向我们射击。我断定它们是在依据史前文化能量踪迹追踪我们,我敢打赌这是我们曾经见到的那个大家伙干的,因为钳形飞艇根本就没有那么强大的能源供应,即便是震爆机甲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当然,我已经处于半耳聋状态,为期一周的头痛就此开始。在每一个路口,我们都在寻找更深的地下通道。
“因维德人的炮火击穿了我们身后的天花板和地面,顶棚突然坍塌下来,差点把伦克的卡车压住,但他还是逃了出来——我敢说,这个光荣而又老旧的家伙一定听到了伦克的责备。
“我们停下旋风车,以防止因维德人探测到史前文化能量的活动信号,但它们肯定盯住了伦克的卡车,因为最后一发炮弹差点就把他打死。就这样,整条隧道开始崩塌。
“我们在地铁列车的掩护下蜿蜒前行,玛琳摔倒了,斯科特蹲伏在她身上,用自己的护甲遮挡着她。看他俩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们之间闪出了火花,就像冯内古特①(①美国作家,他的作品在现代生活的暴力和变异中显示出同情和幽默,主要有《猫的摇篮)和《五号屠宰场》。)所谓的“DUPRASS”——天生一对,毫无疑问,这是命中注定的。
“根据外面的声音判断,它们像是在摧毁地面上的整幢建筑,落下来的残骸和混凝土封死了我们的退路,就连伦克珍爱的破车也被压得变了形。
“突然。上头变得安静下来。我们估计它们认为我们完蛋了。尽管如此,退路确实已经被切断,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离开这里继续前进——寻找下一个出口。兰瑟指出,我们必须迅速行动,因为因维德人也会找出一条路冲进来。
“斯科特变回了摩托车模武,他提醒我们因维德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就好像我们自己从未见识过因维德人一样。作为一名领导,斯科特的缺点在于喜欢陈述显而易见的事实。他脱下护甲前去寻找出口的时候。灯光照亮了隧道,只见前方的通道就像被挤扁了的牙膏管似的。
“我们被封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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