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光晕:新军>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真他妈废物,军士!”奥德伊上校对着我的脸吼道。“斯巴达战士战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报告长官,我没哭,”我疼得眉头扭成了疙瘩。“我眼睛里淌的都是纳米科技制品。”

不能怪她鸡蛋里挑骨头,我承认咸涩的液体正从我的眼角流下,但这跟那止不住的剧痛没有一分钱的关系。脏器改造让我的荷尔蒙疯了似的急剧攀升,青春期过后我从未觉得如此脆弱无助。

医生经过核查确认我可以出院时我差点喜极而泣,我已经被圈养了好几个星期,恨不能立即出去遛几圈试试我的新骨头。要是我知道位于某颗人迹罕至的矮星的轨道上的斯巴达战士秘密训练营里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恐怕早就跪地求饶了。

我上次参加基础训练都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之后我凭本事晋升到枪炮军士,指挥的火力小组战功彪炳,我也成了军情局眼中炙手可热的头牌士兵。我不习惯别人在战场上对我耳提面命,或是嚷嚷着说三道四。

但可怕之处在于奥德伊上校说的全都没错。从军多年让我养成了各种各样的坏毛病,如果有人批评就用层出不穷的借口蒙混过关。现在奥德伊和其他军情局的教官扯掉了所有被我当成遮羞布的理由,让我觉得自己的能力和经验薄弱得像六岁的小孩。

我猜他们就是从那个年纪开始循序渐进地培养士官长的,但这跟我想说的没什么联系。

我执行起纪律向来马马虎虎,但奥德伊上校不吃这一套。她比我矮二十五公分,却像短剑一样犀利精干。从我们里随便挑出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手撕了她,可在她的威严坚毅的威慑之下没人有这个胆量。

她的任务是把我和我的斯巴达战士战友们锻打成型,至于我们是否准备好了不归她管。她的脸像战斧一样有棱有角,带着不卑不亢的神色,她盯着我噙着泪水的眼睛毫不客气地骂道。“联合国太空司令部把你们这群造粪机器改造成全银河系最强大的士兵不是让你们倒地不起撒泼打滚!”

“要怪就怪他们不会挑人,”罗密欧嘀咕道。他单膝跪地,似乎是要查看我的伤势。“不过可别真以为老子是吃白饭的。”

奥德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真能把罗密欧盔甲上所剩不多的油漆都刮下来,幸好他这人没皮没脸。

“头儿,告诉她,要是想把新零件都拆回去就随她的便,”米奇气喘吁吁地靠在旁边的墙上,把嗓门压得比刚才还低。“只要别再让咱遭这份罪就行。”

他所说的“遭罪”指的是太空站上最大的演训室里进行的作战训练任务,说它大绝非夸大其词,那地方足有一艘星际游船那么大,我以前打球的橄榄球场都比它小一号。

那天的演习科目是让我们对付一堆军情局用无需申报的黑色预算购得的最先进的自动武器,全部由UNSC里经验最丰富的老兵操作。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用的是非致命弹药,要不是怕砸在我们身上的投资打水漂绝对不会这么有待我们,在其他方面他们没有这么多顾虑。我们这批新兵每个人的尴尬部位都挨了几下,不管子弹是真是假,挨枪子儿的疼痛可是货真价实。

我决定充分利用精心仿制的地形,这片场景明显是用高端全息影像技术和升降台建造的,环境栩栩如生,令人啧啧称奇,不仅地面上有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地下还有几条蜿蜒曲折的地道。有的地道修得很矮,必须趴着才能钻过去,不过有的区域比较高,能让人坐起身,甚至能站起来抻抻胳膊腿。

地道的妙处在于里面没装摄像头。军情局精心太空站上修建这座训练室时在墙上和天花板上都安装了监控,地下却是盲区。这也许能给我们可乘之机,让我们绕到全副武装的敌人身后。有时我钻进去也是为了偷会儿懒,歇歇我因为被拉长而疼痛难忍的骨头。

在那天的演训中当我从自认完美的藏身地点钻出来时脚跟还没站稳就撞上了自动散弹枪的枪口,我发誓以前这地方绝对没装这东西。破枪喷出的都是不致命但能疼死人的鹿弹,直接打中了我的胸口。

子弹没有击穿我的盔甲,但冲击力撞伤了我的肋骨,把我掀翻在地。那感觉就像猎人踏在我胸前连蹦带跳,想把我的心脏从嘴里挤出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喘不上气来,不管维罗妮卡怎么断言,一时间我真怀疑大夫有没有在我的腹腔丛神经下安装能被散弹触发的自爆开关。

“这不公平,”科沃斯基,一个新人说道,那个女兵皮肤黝黑,短粗的黑色小辫垂在圆睁的怒目旁。“把我们扔进这么个折磨人的训练营,用人数和优势火力欺负我们,还不肯给我们雷神锤盔甲?”

奥德伊快步径直走到科沃斯基身旁,一脚踹在她的裤裆上。我知道女人下体被踢没有男人那么疼,但可怜的科沃斯基还是跟腰折了一样俯下了身。

“你以为盔甲是别人双手奉上的?”奥德伊嘶吼道,“你们必须自己努力争取那身行头。”

“就算如此,我们不是已经有资格了吗?”沙因问,他苍白的脸上胡子拉碴,满是累到虚脱的汗水。“我们被项目接纳并接受了强化手术,上校,我们已经是斯巴达战士战士了。”

奥德伊的脸色告诉我沙因不是我遇到的人中最勇敢的就是最蠢的。这两点并不互相矛盾,他应该心知肚明这么说会激怒上校,而且已经做好保护命根子的准备,如果上校真想故技重施的话。

“等你们彻底通过项目后才算斯巴达战士,”虽然她的身子纹丝没动,每个字都像跺着脚强调一样掷地有声。“只有我说你合格你们才算合格,我的意思你们懂了吧?”

沙因眼巴巴地挨个看着我们,似乎在求助,但看起来没人打算挡在他跟上校之间,而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知道我的肺以后还能不能再充满新鲜甜美的空气。

沙因摇摇头。

奥德伊冲他大吼。“猪头,我说你们是你们才是!你们可能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超级英雄了,但现在的你们跟婴儿一样废物,UNSC不需要吃奶的娃娃!”

我克制住要瓶水的渴望,挣扎着站起身。“遵命,长官!”这一嗓子喊完肺里的空气又都用光了。

二十个战友里有人觉得我想跪舔奥德伊,但实际情况是我知道她说得没错。其实谁又不明白呢,这才是最让我们沮丧的问题。

“看到没有?”奥德伊拍了拍我的后背。“要的就是这样的态度!胸口中枪?收起哭丧脸继续训练,不许混吃等死,不许装可怜,不许嫉妒,不许好奇为什么不给你们雷神锤,动起来,你们这群懒猪!”

说完她不忘嘲笑我,“当然了军士,如果你不蠢到直接撞上散弹枪的枪口就更好了,你说呢?”

我没接茬,一言不发回到训练障碍场的起点入口。跟上校争论我那毋庸置疑的资格或是耍小情绪都是浪费口舌,从头再来一遍才是正道,而且要做到不再挨枪子。

我已经数不清我们冲锋穿越训练场的次数,只知道最后我们终于成功了。

前往医护室的路上我几乎喜极而泣,不过好景不长。

我应该直接返回寝室而不是让医官处置挫伤的肋骨,反正受伤最重的是我的自尊,身体的疼痛尚能忍受,不过奥德伊上校坚持让我服从规定进行检查。“巴克,我们在你身上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上校说。“你受的也许仅仅是皮外伤,但治病疗伤是那些大夫的分内事。”

在强化血液的超负荷运转下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恢复如初。我刚要离开就见到医官把若久推了进来,就是我在火星做手术的研究所里认识的那个同乡。人送来时就已经不行了。

医官把小伙子的尸体摆在加长的轮床上,为他盖上了白色盖尸布,几个部位已经被殷红的血迹浸透了,一端已经被血泡成了猩红色,医官步履匆匆走过时盖尸布掀了起来,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若久的脑袋几乎被扯掉,强化动脉像消防栓一样狂喷鲜血,死不瞑目的双眼了无生气,在白布的反衬下红色的血污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他怎么了?”我惊得从病床上站了起来。早上我还跟小伙子共进早餐,胡吹乱侃我们离得不远的家乡殖民地。他打牌特别臭,却是个优秀的青年士兵,在许多方面他都能让我联想起刚加入A-9时的菜鸟,天赋出众,就是没机会大展拳脚,暂时没有。

如今的他已经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了,军情局提供的所有强化也都付之东流。

医官拽过盖尸布,然后撒开手让它自由落体到若久的脸上,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她就是把我大卸八块然后再优化拼接的人中的一个,死者可能也曾是她的患者,看到他这幅惨状明显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

我不顾接在身上的监控器和输液管的牵扯跳下病床,医生没有阻止我。“问你话呢,他这是怎么了?”我逼问到。

“在演训室里发现他时就已经这样了,”其中一个医官回答,他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空洞,似乎还在消化难以抑制的惊惧。

“下达集合令后他没有撤出训练场,”另一个人说。“无线电也联系不上,于是穆萨指挥官派我们去找人。”

我看着说话的医官。“有人屏蔽了所有植入他体内的定位装置?”

医官定了定神,然后摇头道。“不,有人把它们全都扯了出来。”她指着盖尸布上血色最浓重的那片。“除了整合在盔甲上的追踪设备以外余下的大部分都植入在下巴底下。”

“谁干的?”我问。

“现场没别人,”最早搭话的医官说。“不管谁干的我们到之前就跑了,凶手可能是任何人。”

“是啊,”我说。“任何能击倒训练有素的斯巴达战士战士并扯碎他的喉咙的人。”

训练期间除了奥德伊上校外出入演训室的全都是斯巴达战士战士,虽然匪夷所思,但凶手必然是其中之一。

难道维罗妮卡就不能错上一回吗?

广播系统里忽然响起穆萨指挥官的声音:“全体人员注意,今天的作训演习中发生了一起不幸事件,有鉴于此,现命令所有新进人员立即返回寝室,在接到进一步通知前需对各位进行隔离。”

说到斯巴达战士战士,没人比我更新了。“医生,我可以走了吗?”

她走到近前,轻轻按住我的胳膊。“你的检查结果正常,应该没有大碍,尽快回寝室去吧。”

我真想飞奔到娱乐室盘问每个我遇到的人,大多数没挂彩的斯巴达战士新兵结束训练后都会去那里消遣。但大夫是对的,我不是宪兵。如果我违反命令贸然行事只会破坏证据,穆萨指挥官和奥德伊上校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一群体能过剩的斯巴达战士把所有证据都踩得稀烂,没准还会伤及无辜。

我回到兵营,走进和A-9的队友共用的狭小寝室。罗密欧跟米奇比我状况好得多,我们的卧铺都一样,全都是固定在墙上的,他俩把米奇的鞋柜拖到仅有的一小块空地中间,坐在卧铺上打扑克,鞋柜上铺了厚厚一层纸牌。

“一起玩玩?”罗密欧满脸饥渴的淫笑。

“别上当,队头儿,”米奇说。“我的裤衩都快被他赢走了。”

“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不输两把你哪能明白自己为什么打的这么臭,”罗密欧对他说。

“什么意思?”

“你还是不问为好。”

我冲他们摇摇头,一大步跨过鞋柜,走到我对着门的卧铺旁。“罗密欧的本事我早就领教过了。”

米奇斜眼看着我。“你有心事。”

罗密欧也扭过脑袋。“隔离不是演习的一部分?”

我皱起眉头。“你以前见过穆萨为了寻开心就狠拽你们的狗链?”

“我们跟他又没有那么熟。”

“奥德伊也许会耍这样的小手段,”我说。“穆萨不会,他喜欢开门见山。”

米奇点头称是。“斯巴达战士II期确实没那么多闲情逸致。”

“他又没穿过盔甲,也能算是斯巴达战士战士?”罗密欧问。

“身体排斥改造手术并不是他的错,”我说。“他就算坐在轮椅上一样能撕了你。”

“真难以想象,”米奇说。“六岁被军情局诱拐,用必死无疑的克隆体替代,身体还没发育到能船上盔甲前就变成残废,悲剧啊。”

“靠,那些都是屁话,”罗密欧说。“什么‘绑架’啦,‘克隆’啦,全是胡说八道,为啥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

米奇被罗密欧问倒了,只好耸耸肩。

“至少他不用像同期战友中的部分人那样死于非命。”

米奇扔掉纸牌。“而且要是没有他哪来的斯巴达战士IV项目。”

星盟战争画上句号后穆萨窥见了重启斯巴达战士项目的机遇,但区别在于这回他是从UNSC的现役军人中征召志愿者而不是从襁褓之中强抢幼童。计划进展之顺利超乎所有人的预期,也许只有穆萨预料到了这点。

新斯巴达战士计划参照了世纪之交的斯巴达战士一代项目,当时最优秀的士兵接受了那个年代最先进的科技的改造,力求让他们变得尽善尽美。当年项目被称为猎户座计划,不过项目重启后这个名字被改成了斯巴达战士II计划。

军方的逻辑就是这么不近情理。初代计划失败的原因是耗资甚巨,UNSC得到的回报却并不理想,即便我听说第一批新兵中的一个正是大名鼎鼎的约翰逊中士。为了身份保密他们隐姓埋名,但服役编号依然得以保留,斯巴达战士I计划也被猎户座这个不见经传的名字草草盖过。

也不知穆萨动用了什么手段,竟能以第一批斯巴达战士IV的大获成功为由成功地让项目摆脱了海军甚至是海军情报局的掌控。计划实施需要三个部门的通力协作,人员也主要从对方那里征募,但斯巴达战士最终得以在UNSC的作战序列中自成一统,这就代表外人无法对它横加干涉,这为诸多任务的顺利执行敞开了方便之门。

“怎么了,头儿?”米奇问。“你就跟我们就直说了吧。”

我未加思索过口而出。“若久死在了今天的演习里。”

米奇脸都白了,罗密欧却笑了起来。“你这被霰弹枪打中的人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不,我说的是真死了,”我说。“被谋杀的。”

“扯淡吧。”米奇说。

“他们把尸体推进来时我就在医务室里。”

罗密欧也扔下纸牌。“怎么死的?”

我耸耸肩。“没看到,不知凶手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把他的植入追踪器扯下来。”

罗密欧做了个鬼脸。“从脖子上扯掉?”

我对他点点头,然后忽然愣住了,罗密欧和米奇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转过身去看是什么岔开了我的注意。

君出现在门口,刚收完尸的他脸上的笑容不可谓不突兀。“各位好。”

我们立正敬礼。他应付了事似的还了个礼,然后让开入口。

“稍息,”一个声音从走廊里传了进来,片刻后指挥官穆萨坐着轮椅进入房间,君站在他的身后,又堵住了门。

“斯巴达战士战士们,”穆萨说。“刚刚出了一些状况。”

“什么状况,长官?”我问。罗密欧和米奇现在和我平起平坐,但出于习惯他们还是唯我马首是瞻。

“巴克,我猜你已经跟阿古和克里斯波说过你在医务室的所见所闻。”

“是的长官,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细节。”

“关于细节你又了解多少?”

我皱起眉头。“不多,长官。”

“那就由我来代劳吧。”他看了一眼另外两人,我们都示意他继续下去。

“斯巴达战士战士若久秀夫今天在作训室里进行的演习中死于非命,遗体在隧道中被找到,凶手似乎用暴力手段拆除了若久下颚上植入的电路,以避免系统接收到他的异常后报警。”

“我们当然立即就察觉到事有蹊跷,但没想到这么严重。演习结束后若久还是没来报道,君这才去找他。”

君接过话头。“我发现死者时他的尸首横卧在入口最远处的通道里,尸体尚有余温,于是立即呼叫医疗小组将他运走,我则搜索整片区域寻找证据,同时请求管理团队扫描训练记录,以此排除一部分斯巴达战士学员的嫌疑。”

“你真觉得这事是斯巴达战士干的?”米奇问。

君没回答这个问题。“没进过通道的学员,还有在若久进去之前就出来的学员没有嫌疑,剩下的嫌犯名单就短一些了。”

君别有深意地看着我们时我感到一阵凉意。整场演习中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呆在隧道里。

“这个房间里的斯巴达战士都榜上有名,”君说。

“这事儿跟我们绝对没关系,”我说。

“你能替你的两个朋友担保吗?”穆萨问。

“他们完全可以自证清白,”我说,“但我跟他们并肩作战多年,每次行动都愿意把性命托付给他们,他们从没让我失望过。”

“我压根就没看到若久,”罗密欧说。“演习开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

米奇摇着头附和道。“我当时根本就顾不上这些,躲枪子就够我忙活的了。”

君把手伸进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密封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枚圆形徽章和一串断掉的挂链,上面沾满了血污。

虽然脏兮兮的不成样子,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枚纪念章,为了模仿月球表面它的外表进行了特别定制。

那东西是米奇的。

“若久把它攥在手里,”君说。他的语调里毫无定罪的意味,但我们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米奇的眼睛瞪得像榴弹发射器的炮口。“那是我的纪念章,”他的声音十分空洞。他用祈求的目光望着我,让我帮他作证。“战争结束后我跟菜鸟一人买了一个作为对同乡之情的纪念,地球之战时他的亲戚差点就死光了。”

“那你呢?”穆萨问。

“我是孤儿,”他用力咽了口涂抹。“前半辈子基本都住在各个领养家庭里。”

“一直居无定所?”

他点点头。“刚到十八岁我就参军了。”

“月球上所有的接受监护的儿童都要服义务兵役。”

“反正我无论如何都会参军。”

“听你这么说我甚感欣慰,”穆萨说。“尤其在得知你父母的死因之后。”

米奇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我拉住他的胳膊,免得他一时冲动顶撞长官。米奇和其他随我征战的兵一样还算沉得住气,但家庭背景一直是他碰不得的敏感神经。

“这么说有失公允,长官,”我对穆萨说道。“斯巴达战士克里斯波的记录无可挑剔,你不能因为他父母的过错就先入为主地评价他。”

“他胡说什么呢?”罗密欧用手背拍了拍米奇的胸口。“你爸妈不是死于意外吗。”

米奇抑制着愤怒,紧紧地咬住牙关,我都害怕他的下巴会断掉。

“这么说也不假,”穆萨说,“但也不完全是真相。”

“什么意思?”罗密欧不肯善罢甘休。

米奇用嘶哑的嗓音低声说道。“他们参加了月球叛乱,准备炸掉一栋大楼时把自己炸死了。”

“我操。”

要是房间再大一点罗密欧肯定会往后踉跄几步,现在他只能站在原地扭扭捏捏。

“过去跟今天的事又能有什么联系?”我问穆萨。

他举起了米奇的纪念章。

“当上斯巴达战士以后我就没再戴过它,”米奇说。“我脖子太粗已经戴不进去了。”

“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作训室里?”君问。

米奇无奈了。“我原本把它放在整理柜里。”

罗密欧赶紧嚷嚷道。“他从来不锁柜门。”

“我也没什么值得一偷的值钱玩意,”米奇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纪念章,“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肯定有人把它塞进了若久手里,”我说。

“谁会陷害米奇呢?”罗密欧问。

米奇难以置信地摇摇脑袋。

“你最后一次看到它是什么时候?”君问米奇。

“今天早上,”他答道。“我把它挂在柜门上,这样一开门就能看到。”

穆萨侧头对君说。“调取过去八小时内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以及所有嫌疑人的行动路线记录,如果还是没有线索就把范围扩大到太空站上的全体人员。”

“遵命,长官。”

他回头看了看我们三个。“你们还是盼着我们能有所发现吧,否则我们会把你们摆在显微镜底下详细调查。”

罗密欧耸耸强化后显得愈发雄壮的臂膀。“我现在的块头好像塞不进显微镜了,长官。”

穆萨斜了他一眼。“整个的塞不进去就切碎。”

罗密欧不敢言语了,他对穆萨点点头,表示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穆萨乘着轮椅去其他人那里继续调查若久的死因去了,君命令我们暂时不许去大厅的其他区域。“接到进一步通知前你们不必执勤,呆在这里,我回来之前不许离开,”他说。“我会派人送饭。”

“我们这是被逮捕了?”米奇问。他被人蓄意栽赃,有怨气也情有可原。

“怎么会呢,”君说,“但是如果没有你们的妨碍我们能更方便地抓住凶手。”

“这样可能正中了偷走纪念章的人的圈套,”罗密欧说。

“也许吧,”君说。“但这是穆萨指挥官的意思,所以你们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再来找你们。”

其实他还不如直说“忙完了再来搭理你们”。

我十分尊敬穆萨,他不让我们添乱也情有可原,但就这样被晾在一边还是让我很是恼火。米奇还是处于惊诧状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一句话都不肯说,罗密欧在屁大的寝室里踱来踱去。

我最忍不了这样的沉默。“你能想到谁有嫌疑吗?”我问米奇。

他还是一声不吭。

“米奇?”

他继续沉默以对。

“斯巴达战士战士克里斯波!”

“我不知道,”他回答的语气很是缺乏说服力。“不过有可能是沙因。”

罗密欧讥笑道,“那个弱智?你知道来这之后我从他这里赢了多少钱吗?连打牌都不知道虚张声势的家伙,屁用都不顶。”

“在打牌以外的其他方面他的城府要深得多,”米奇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米奇皱起眉头,神情苦涩。“他跟我聊的事没什么特别,就是经常话里有话,虽然没有煽动性内容,但你们也知道,凡事一旦跟我父母扯上关系,我就有点——”

“敏感?”我接道。

“对。”

“可能他说话就是那么阴阳怪气,”罗密欧说。“我还是想说他就是个脑残。”

米奇倒抽一口凉气。“他见过我摆弄纪念章,还对此发表过看法。”

“嗯,”我说,“你应该向君或者穆萨报告这件事。”

“有这必要?”

我用通讯系统联络君,没有回音。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枪声。

事到如今君的命令已经无关紧要,米奇和罗密欧看着我,只待我一声令下,我果断朝门点了点头。

我们沿着灯火通明的走廊冲过空间站上的兵营,路上不时躲避从寝室里钻出脑袋查看究竟的斯巴达战士,事已至此大部分人已经不可能继续老老实实关禁闭了。他们辛辛苦苦训练了一天,难得能休息一下,这回都毁了。

有人高声问我们出什么事了,还有人快步跟在我们身后,奔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娱乐室就在大厅的另一端,但我们没能跑到那里。离娱乐室还有一段距离时奥德伊用最快速度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退回去!”他冲我们大喊。“快走!”

我被搞糊涂了,犹豫了一下。训练教会我们服从长官的命令,本能却让我无视她的存在朝危险迎头而上。

奥德伊身后的走廊突然发生了爆炸,火球的速度快得多,先是追上了她,然后将她抛向我们。

爆炸发生的一瞬间人工重力就失灵了,我也抛上了半空。我原本想抓住奥德伊,但很快就发现根本力不从心。接着我,米奇和罗密欧就被冲击波推回来的方向,一群斯巴达战士在我们后面到处乱滚。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脑袋,希望幸运之神能再次眷顾我。爆炸的威力把我们全都掀翻了,有人摔在墙上,地板上,天花板上,还有人跟同伴撞在了一起,一群人你压我我绊你在走廊尽头摔成了一堆。

火球在吞噬我们之前就消散了,但它的外沿还是够到了上校,点燃了她的裤腿。我不顾震得嗡嗡直响的耳朵,赶紧漂上前去徒手拍灭火焰,她被冲击波震得神志不清,眼睛都没睁一下。

空间站上警报大作,我甩开众人,仔细检查奥德伊的伤势。

米奇拽住我的肩膀,“赶紧离开这里!”他催道。

我不想把她拖出去,害怕加重她的伤情,但总不能让她悬在空中变成烤肉。我将她轻轻抱起,用零重力训练课上学到的技巧才成功避免跟她磕绊在一起。

“帮我开路,”我说。

娱乐室的舷窗好巧不巧地在这个节骨眼上碎掉了。那东西没在爆炸时被炸飞已经算是个奇迹,与斯巴达战士项目相关的所有建材都非常结实,单说那扇窗户就比我估算的多坚持了三十秒。

从娱乐室的落地舷窗里能透过真空观看空间站围绕运转的暗色矮星,没有它的遮挡房间瞬间发生了爆炸式减压,室内的人和东西都立即被绝对真空吸走,撞在空间站的外墙上,无一幸免。

走廊里残留的空气也变成了旋风,气流剧烈得就像有个巨人用吸管往外嘬,将我们向外硬拽。我尽力抓住奥德伊,但她不知挂住了什么东西,从我的手里挣脱了。

为了拼命拉住她我错过了寻找立足点以免被吸进娱乐室的最佳时机。我分别看了三个方向的过道,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我又飞出一段距离,再这样下去我就死定了。

幸亏应急防爆屏障及时关闭,将我们隔离在破损舱段之外,但我的惯性没有减弱,还是重重地撞上了防爆门。放在以前这冲击力跟我从摩天大楼上跳下来差不多,肯定会把我拍扁。虽然疼得要命,在强化骨骼的保护下我没有被摊成煎饼。

在这之前勾住奥德伊上校的东西已经松脱,她朝我砸了过来,我见势不妙立即挡在她的身下当肉垫。但在昏迷之中她无法自控,我后来才知道她落地的角度很差,当场就摔死了。

门廊里的斯巴达战士们都找好了扶手,没有其他人摔在我身上,就是上面的各种零件像石头雨一样朝我的脑袋砸下来,我护在奥德伊身上,用后背挡开掉落的物品。

当时我还不知道,想救她已经太迟了。

我回头一看,罗密欧和米奇正手牵着手朝我爬过来,与此同时,走廊里的灯光都变成红色,公共广播系统里传来指挥官穆萨的声音。“空间站发生严重泄漏,所有人员务必留在船舱中。”

“现在说这个有点晚,”罗密欧说。“刚才听命令好了。”

“又不是只有咱们仨,”米奇指着连滚带爬返回寝室的学员。“抗命的人多了去了。”

“被每个松脱的零件砸一遍的大概就我一个,”我边说边查看奥德伊的状况,这才发现她已经死了。“见鬼。”

我一手抱起她的尸体,瞪了罗密欧和米奇一眼,谅他们也不敢叫我把她扔在这里。我们想返回寝室,却发现那侧的舱门也锁死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好钻进了一间已经被气流洗刷得空空荡荡的船舱。

一个小时候重力恢复,启动前穆萨指挥官发出过警告,我们提前钻进临时藏身的寝室的床下,免得再被漫天飞舞的物件乱砸一气。过不多时穆萨的脸出现在门后的观察显示器上,他的表情像肚子上挨了一枪一样难看。

“斯巴达战士们,你们可以返回自己的寝室了。”

“长官,”我报告道,“奥德伊上校……”

“我们已经得知她的死讯了,巴克。”他垂下目光。“把她的遗体留在卧铺上,稍后会有医疗小组来料理后事。我们现在要先顾活人,然后再来处置死者。”

“我能问出什么事了吗,长官?”

罗密欧和米奇刚才一直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爆炸发生的原因,直到我忍无可忍告诉他们别唧唧歪歪。他们最后一个扯蛋至极的结论是一架星盟战斗机飞出跃迁空间,在娱乐室外的位置发动了奇袭。

穆萨一声叹息,然后用手势控制关闭显示器。画面消失前米奇忽然大声说道。“长官!请告诉我我还是不是嫌疑人。”

显示器黯了下去。我拍拍米奇的肩膀以示安慰,罗密欧早已走出了房间。临走之前我停下脚步对奥德伊的遗体致哀,作为训练教官她对我的进步助益良多,我一直没有机会对她说声谢谢。

一直没时间,接下来的一周争取更一到两次

回寝室以后我们都不太愿意说话,米奇把整理箱塞到了床底下,每个人都躺在床上想着各自的心事,给UNSC当兵自己瞎琢磨的自由还是有的。

不多时寝室门内侧的显示器亮了起来。“很抱歉,斯巴达战士战士克里斯波,”穆萨说,“今天大家都不好受,但是你,还有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权知道真相。”

他停顿片刻,稳了稳情绪。“经过核查记录,我们发现今天早上的训练开始之前另有一名斯巴达战士战士潜入了你们的宿舍。我带着君和奥德伊去跟他当面对质,却发现他早就在娱乐室等我们了。他威胁我们满足他的条件,否则就炸毁空间站。”

“他是在虚张声势吧?”米奇问。“我是说他不可能把炸弹藏在行李里带进来啊。”

“他接受过专门的爆破训练,不久前又潜入了军火库。当时他胸前挂了一串手榴弹,手里还拿着一枚,告诉我们如果他身上的炸弹起爆别处也将发生连环爆炸,威力足以把空间站炸个稀碎。”

“他显然没有得逞,”我说。

穆萨摇摇头。“在他决意自爆前的一瞬间我及时关闭了全站的人工重力,不出我所料这个办法让安装在其他区域的炸弹的冲击触发引信失效了。”

“所以重力用了那么长时间才恢复。”罗密欧说。

“技术小组全力以赴,将漂浮在空中的炸弹抛进了太空,我们不能冒险在运转的空间站上拆除爆炸物。”

“只有奥德伊上校一人殉职是我们的运气,”我想起了她带着烧伤的尸体。

穆萨眉头紧锁。“君也险些丧命。我关闭重力时他一头撞向恐怖分子,把手榴弹从对方手中打落,奥德伊上校在爆炸中丧生。”

“君现在情况如何?”我问。那人从来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在缺乏重力强化的情况下爆炸对娱乐室的全景舷窗造成了损伤,君和恐怖分子搏斗的过程中撞碎了玻璃,我找到抓的地方才幸免于难,君和内奸一起飞出了舱外。目前他正在医务室接受治疗,治愈暴露在真空中造成的损伤。”

“都这样了他还能活下来?”罗密欧惊叹。

“确实,他不是斯巴达战士二期,但三期也不是吃素的,”穆萨说道,语气中难掩作为前辈斯巴达战士的自豪。

“可是就算他再强也坚持不过个把分钟,”我说,“你们是怎么这么快就把他救回来的?爆炸式减压不是会把他射出很远吗?”

穆萨点点头。“君飞出空间站后立即摆脱了逃逸气流的影响,两脚踏在内奸胸口用尽全力一蹬,借这一跃之力才没有飞得更远,给了我们及时施救的机会。康复尚需时日,不过他肯定能痊愈。”

“那叛徒呢?”米奇低声问。

“君那一脚把他踹出很远,我们还没来得及救人他就一命呜呼了。”

“不是,”米奇说。“我问的是那人是谁?”

穆萨一脸愤恨。“你们有必要了解,这起事件将被列为绝密,无论官衔多高,只有在我的直接授意下才能向外界透露。”

“真有这个必要?”我察觉到米奇和罗密欧的紧张,于是代为提问。

“斯巴达战士计划的重启工作正处在一个微妙的阶段,像这样的安全疏漏将损害我们的自主性,这正中某些奸狡小人的下怀,单单因为这一点我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看了一眼另外两人,他们对我点了点头。“我们懂了,长官。”

他拿定主意,深吸一口气。“内奸是鲁道夫.沙因。”

“我就知道!”罗密欧大喊一声,顿悟似的一拳敲在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上。

“你知道个屁,”米奇说。这一整天折腾下来他眼圈都黑了,一副精疲力竭的颓废样,就等别人按他身上的开关来重启一下。

“谁说我不知道,”罗密欧说,“我一直都觉着那小子可疑。”

“那你为啥不阻止他?”我说。“如果你真觉得沙因可疑又没出手制止他就是渎职,真要是这样奥德伊上校就是你间接害死的。”

有些时候我跟罗密欧挺合得来,但他这口无遮拦的臭毛病真让我厌恶。大多数情况下我就假装没听见,可这回我要是再装聋作哑米奇可能就要出手扁死他了。

罗密欧虽然被我的训斥噎成了大红脸,倒也没敢出言反驳,因为他知道我说的没错,在他走尽狗屎运的一生中他第一次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斯巴达战士沙因,”穆萨说道,“星盟战争爆发前的一年他的母亲被UNSC的部队打死了。”

“因为他妈参加了殖民地叛变?”我问。

穆萨摇摇头。“并没有,在UNSC剿灭波斯IX叛军时他母亲在交火中丧生。年幼的沙因表面上不动声色,一到岁数就参军了,在数次战役中功勋卓著,在上级的鼎力举荐下才加入斯巴达战士计划。”

“那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我问。

“在跟星盟打仗时他足够忠诚,”穆萨说,“但跟人类同胞作战时他选择了背叛。”

“没消灭干净的星盟还多得是,”米奇说。“难道就不能送他去打外星人吗?”

“作为士兵,”穆萨说。“我们与一切威胁UEG的势力不共戴天,无论他们是异族还是同类,不能因为敌人与我们拥有相同的DNA就弃职责于不顾。沙因临死前说过他原本打算谋害整批斯巴达战士IV,要能顺带消灭其他人就更是不亏。他把斯巴达战士当成了军情局不择手段肃清殖民地异见分子的凶器。”

“他大概没见过注明我们已经自立门户的备忘录,”我说,“也有可能他根本就不在乎。”

“若久呢?”米奇问,“为什么要杀他?”

“沙因一直想让若久加入他的事业,”穆萨说。“若久说要举报他,他这才痛下杀手。”

米奇爆出一连串粗话,洛叔叔那样的大老粗听了都得脸红。“然后嫁祸给我。”

罗密欧破天荒地一脸同情。“他这活儿干的可不太漂亮,可能仅仅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你想啊,要是想栽赃给你我都能找出一大堆更好的办法来。”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们俩泡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

“士兵叛逃到统一阵线是摆在UNSC面前日益严峻的问题,”穆萨说。“我们已经执行了最严格的筛选,来确保加入斯巴达战士计划的候选人不仅优中选优,更是忠心耿耿的士兵。”

“要是军队不让我们跟其他人类作对,”罗密欧又嘴欠了,“情况就会开始好转。”

要是我的眼睛能跟突击步枪一样射出子弹罗密欧早就挂了。

“你俩看啥啊?”他让我跟米奇瞪得有些发毛。“你们不也都这么想嘛。”

“不说话能憋死你么。”我呵斥道。

“嘿,我是不知道你们俩,反正我参军是为了打星盟的。”罗密欧说。

穆萨清了清嗓子,罗密欧这才意识到除了他的兄弟外还有其他人在听他瞎咧咧。

“早在人类知道星盟存在之前斯巴达战士II计划就已经启动了,”穆萨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我们当初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镇压叛乱。统一阵线一直没有停止恐怖活动,这些所谓的起义军从不想与人类同胞谢平共处,他们想要的是战争,星盟的出现并没有停止叛军的追求,他们只是暂时偃旗息鼓了。”

“我刚才的意思是这种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罗密欧不情愿地耸耸肩,低声说道。“一点也不稀奇。”

米奇也点头附和。

穆萨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斩钉截铁低说道。“星盟残部依然是我们的主要威胁,这种情况将持续数年之久,也许会永远如此。作为和你们一样的军人,我也想将异星侵略者作为主要敌手,话虽如此,身为斯巴达战士战士我们必须恪尽职守,听明白没有?”

我只明白一件事:我们三个的军旅生涯能不能继续下去将取决于接下来的回答。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被除名的斯巴达战士,是取出植入物,还是尽量消除它们的功能?反正不管用哪种方法,结果都不会太好。

我猜没人想当第一个以身试法的倒霉蛋。

“明白,长官。”我说。

“明白,长官。”米奇也连忙说道。

罗密欧眼珠下嘴唇,鬼知道这么个紧要关头他忽然多凑善感个什么劲。到了最后,他终于吐出了和我们一样的答案。“明白,长官。”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