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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2.幽灵的主人 2

“其实,”玛丽·谢尔顿说,“秘书官大人,即使你没有派人去找我,我也会想办法来见你。”她的手在颤抖;她抿了一口酒,便凝神看着杯子,仿佛在占卦一般,然后抬起那双动人的眼睛。“我祈祷再也不要有这样的日子。南·科巴姆想见你。还有玛乔里·霍斯曼。以及所有的寝宫女侍。”
“你有什么要告诉我吗?还是你只想在我的资料上哭一场,把墨水写的字弄得稀里哗啦?”
她放下杯子,向他伸出双手。他被这个动作所打动,那就像一个孩子在向你表明她的手很干净。“我们试着理一下思路好吗?”他轻声问道。
王后的房间里,整天都是吵嚷、摔门和脚步跑动的声音:还有压低嗓门的谈话声。“我但愿自己不在宫里,”谢尔顿说。“我但愿在别的地方。”她把手收了回去。“我应该结婚。趁着我还年轻,找个人嫁了,生几个孩子,这也是奢望吗?”
“好了,别为自己难过了。我还以为你会嫁给哈里·诺里斯。”
“我也曾这么以为。”
“我知道你们闹过别扭,但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吧?”
“我想是罗奇福德夫人告诉你的。要知道,你不该听她的话,她喜欢瞎编。不过没错,这是真的。我跟哈里吵过,或者说他跟我吵过,因为小韦斯顿不分时候进出王后的房间,哈里认为他喜欢上了我。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没有逗引过韦斯顿,我发誓。”
他笑了起来。“但是玛丽,你的确在逗引男人。事情就是这样。由不得你自己。”
“所以哈里·诺里斯说,我要朝那只小狗的腰上狠踹一脚,让他终生难忘。虽然哈里并不是那种人,到处踢小狗什么的。我的王后表姐说,拜托,不要在我的房间踢他。哈里说,看在王后您高贵的面子上,我会把他带到院子里再踢——”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尽管声音发颤,充满痛苦。“——而弗朗西斯就一直站在那里,虽然他们谈论他的时候当他是空气一般。接着弗朗西斯说,好吧,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踢我,因为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诺里斯,站都站不稳——”
“小姐,”他说,“你能长话短说吗?”
“但他们就这样争吵了一个多小时,你挖苦我,我嘲弄你,争风吃醋。王后也乐此不疲,怂恿他们斗下去。后来,韦斯顿说,别心烦了,诺里斯先生,因为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谢尔顿小姐,而是为了另一个人,你们也知道是谁。安妮说,不,告诉我,我猜不出来。是伍斯特夫人吗?还是罗奇福德夫人?好了,说吧,弗朗西斯。告诉我们你爱上谁了。结果他说,夫人,是您自己。”
“那王后怎么说?”
“哦,她责骂了他。她说,你不该说这种话,为了英格兰王后的荣誉,我弟弟乔治也会来踢你的。她边说边笑。就这样,哈里·诺里斯跟我吵了起来,为了韦斯顿。接着韦斯顿又跟他吵了起来,为了王后。然后他们两个人又跟威廉·布莱里顿吵了起来。”
“布莱里顿?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嗯,他碰巧进来了。”她皱起眉头。“我想就是那时,或者是别的什么时候他碰巧进来了。王后说,好了,我的人来了,威尔一向直来直去。但是她在折磨他们所有的人。你无法理解她。她一会儿在朗读廷德尔大人的福音书,过了一会儿……”她耸耸肩,“她嘴巴一张,又原形毕露。”
根据谢尔顿的叙述,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哈里·诺里斯和谢尔顿小姐又开始讲话了,不久就和好如初,哈里又上了她的床。一切都跟从前没有两样。直到今天:4月29日。“今天上午的事情是因马克而起,”玛丽·谢尔顿说。“你知道他总是晃来晃去吧?总是待在王后的会客室外面。她进进出出时,不会跟他说话,但是会笑着拉拉他的袖子,或者碰碰他的胳膊肘,有一次还弄断了他帽子上的羽毛。”
“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调情,”他说。“法国人是这么做的吗?”
“今天早上,她说,哦,瞧瞧这只小狗,并揉乱他的头发,拉拉他的耳朵。他痴痴的眼睛满含泪水。于是她对他说,你为什么这么伤心,马克,你没理由伤心啊,你是来这儿供我们取乐的。他自动跪了下来,说,‘夫人——’,可是她打断了他。她说,哦,看在圣母的分上,站起来吧。我注意到你就已经是给你恩宠了,你还指望什么?你以为我该把你当绅士一样跟你讲话吗?我不可能,马克,因为你是个下等人。他说,不,不,夫人,我没有奢望您对我说一个字,您看我一眼我就知足了。于是她等待着。因为她以为他会赞美她的眼神的魅力。赞美她的双眸勾魂夺魄等。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哭了起来,说了句‘再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大笑起来。接着我们进了她的房间。”
“慢慢说,”他说。
“安妮说,他以为我是从巴黎花园来的什么货色吗?你知道,那是——”
“我知道巴黎花园是什么。”
她的脸红了。“你当然知道。罗奇福德夫人说,还不如让马克从哪个高处摔下去,就像你的小狗布赫呱一样。王后便哭了起来,并扇了罗奇福德夫人一巴掌。罗奇福德夫人说,你再这样的话,我就一定会还手,你根本不是什么王后,而不过是一位骑士的女儿。克伦威尔秘书官大人已经查清你的德性,你就要完蛋了,夫人。”
他说:“罗奇福德夫人太沉不住气了。”
“哈里·诺里斯这时进来了。”
“我刚才还在想他在哪里。”
“他说,这吵吵闹闹的是怎么回事?安妮说,帮我一个忙,把我的弟妹拖去淹死吧,这样他就可以再找一个对他可能有点用的人。哈里·诺里斯感到不解。安妮对他说,你不是发过誓,说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可以为了我光着脚走到中国吗?哈里说,你知道他有点古怪,他说,我想我当时说的是光着脚走到沃尔辛厄姆。是啊,她说,然后就在那儿忏悔你的罪过,因为你在指望死人的遗产,如果国王发生不测,你就想得到我了。”
他很想把谢尔顿的话记下来,但是却不敢动,以免她就此住口。
“然后王后转向我,说,谢尔顿小姐,现在你明白他为什么不娶你了吧?他爱的人是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很久以来都是这么说的。现在我很希望他将罗奇福德夫人装进麻袋拖到河边,可他却不肯用行动来证明他的爱。然后罗奇福德夫人就跑了出去。”
“我想我能理解。”
玛丽抬起头。“我知道你在笑话我们。但这真可怕。对我来说真可怕。因为我本来以为说诺里斯爱她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玩笑,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其实不是。我发誓诺里斯当时脸色煞白,他对安妮说,你要把你的秘密全部说出来吗,还是只说一部分?然后他也走了,甚至没有向她躬身行礼,于是她就跑去追他。我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因为我们全都呆若木鸡。”
把秘密说出来。全部或者一部分。“有哪些人听到了这些?”
她摇摇头。“也许有十来个人。他们没法不听。”
然后,王后就像发了疯一般。“她看着我们围在她身边,她想让诺里斯回来,她说必须找一个牧师来,说哈里必须发誓,说知道她是一位贞洁、忠诚的好妻子。她说他必须收回他说过的所有话,她也会收回自己的话,然后他们会在她的房间里把手放在《圣经》上发誓,说刚才都是信口胡说。她害怕罗奇福德夫人会去告诉国王。”
“我知道简·罗奇福德喜欢传坏消息。但不至于是这种坏消息。”不至于向一位丈夫。说他的好朋友与他的妻子在讨论他的死亡,在考虑他们事后将怎样互相安慰。
这是叛国罪。很有可能。设想国王之死。法律对此有明文规定;从梦见到希望再到实现,仅仅是一步之遥。我们称之为“想象”他的死亡:思想是行为之父,而行动又天生蒙昧、丑恶和不成熟。玛丽·谢尔顿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她以为这只是情人之间的争吵。她以为这只是她漫长的爱情生涯和为爱所吃的苦头中的一个插曲。“我想,”她呆呆地说,“哈里·诺里斯现在再也不会娶我了,甚至懒得假装要娶我了。如果你上个星期问我王后是否跟他有染,我会说没有,但现在看来,他们之间显然有过这种语言和眼神上的交流,至于行动方面,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想……我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我会娶你,玛丽,”他说。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你不会的,秘书官大人,你总是在说要娶这位小姐或那位夫人,但我们知道你在待价而沽。”
“哦,这么说,又回到了巴黎花园。”他耸耸肩,笑了;但是他觉得必须跟她简洁扼要,把话挑明。“现在听我说,你必须小心谨慎,保持沉默。你眼下要做的事情——你和其他的夫人小姐们——你们必须保护好自己。”
玛丽内心很矛盾。“事情不会很糟,对吧?如果国王听到了,他会知道怎样去看吧?他可能会认为这全是无聊的玩笑,毫无恶意?这全是猜测,也许我是情急之下才这么说的,谁也无法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能发誓说知道。”但是你会发誓的,他想;过不了多久你就会。“你瞧,安妮是我的表姐。”这姑娘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为我做了一切——”
他想,甚至把你推到国王的床上,当她怀着孩子的时候:好让亨利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会怎么样?”玛丽的眼神严肃起来。“他会离开她吗?有这种传言,但安妮不相信。”
“她必须多抱一些希望。”
“她说,我总是能让他回心转意,我有办法。你也知道她的确总是如此。但不管哈里·诺里斯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在她身边待下去了,因为她会肆无忌惮地把他从我身边夺走,就算她以前没有这样。有教养的女人不该是这种相处之道。罗奇福德夫人也不会待下去。简·西摩已经走了,因为——嗯,我不想说是什么原因。而伍斯特夫人今年夏天要回家待产。”
他看到这个年轻女人的眼睛在转动着,思考着,算计着。有个问题渐渐呈现在她的面前:如何为安妮的寝宫补充人员。“不过我想,英格兰的女士们多的是,”她说。“她倒不如重新开始。是的,一个新的开始。加来的李尔夫人一直盼着把女儿们送过来。我是说,她与她第一任丈夫的女儿们。她们都很漂亮,我想经过训练之后一定能够胜任。”
这些人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仿佛都被安妮·博林施了魔法,所以他们看不清周围的局势,也听不出自己话语中的含意。他们在愚昧中生活了太久。“所以你要给李尔大人写信,”玛丽信心十足地说,“如果她能把女儿们送进宫,一定会感激你一辈子。”
“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好好想一想,”她说。她从来不会消沉太久,所以男人才喜欢她。会有其他的时机,其他的男人,其他的方式。她站起身,亲吻了一下他的脸。
这是星期六的夜晚。
星期天:“真希望你今天上午在这里,”罗奇福德夫人兴致盎然地说。“那一幕真是值得一看。国王和安妮站在大窗户前,下面院子里的人都能看到他们。国王已经听说她昨天与诺里斯的争吵。嗯,全国上下都传遍了。看得出来国王简直气疯了,脸色铁青。她站在那里,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她自己也叠起双手,向他演示着。“你知道吧,就像国王那幅大挂毯上的以斯帖王后[2]那样?”
他不难想象那具有丰富质感的场景,织物上的大臣们聚集在痛苦的王后身边。一位似乎很淡定的女侍抱着一把诗琴,可能是要去以斯帖的房间;其他人则在一旁议论纷纷,女人们扬起光滑的面孔,男人们则侧着脑袋。在那些佩有珠宝首饰和戴着精致帽子的大臣之中,他寻找着自己的面孔,结果却是徒劳。也许他正在别的什么地方密谋:可能是一束断线,一截线头,一个难解的线结。“没错,”他说,“就像以斯帖那样。”
“安妮肯定是派了人去接小公主,”罗奇福德夫人说,“因为有位保姆很快就带她上去了,安妮把她一把抱过去,并举起来,仿佛在说,‘丈夫,你怎么能怀疑这不是你的女儿?’”
“你是在猜测他这样问。你并没有听见他的话。”他的声音很冷淡;他自己都听出来了,这种冷淡让他感到惊讶。
“从我站的地方听不到。但我觉得这对她不妙。”
“你没有过去吗,去安慰她一下?她是你的女主人。”
“没有。我来找你了。”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我们——她的女侍们——想说出一切,好挽救我们自己。我们担心她不说实话,到头来让我们因为隐瞒实情而受到责罚。”
“夏天的时候,”他说,“不是去年而是前年的夏天,你曾经告诉我,你觉得王后迫不及待想怀一个孩子,而且担心国王无法让她怀上。你说他满足不了王后。这些话你现在愿意重复一遍吗?”
“我很惊讶你没有把我们的谈话记录下来。”
“当时谈了很久,而且——恕我直言,夫人——主要是暗示,而不是具体的细节。我想知道,如果让你上法庭宣誓,你会是什么态度。”
“要审判谁?”
“这正是我希望能够确定的。如果你好心帮助的话。”
他听见自己顺口说出这些话。如果你好心帮助的话。你会平安无事。为了国王陛下。
“你知道,诺里斯和韦斯顿的情况已经曝光,”她说。“关于他们怎么向她表白。不只是他们两个人。”
“你不认为那些话只是出于礼貌吗?”
“出于礼貌,你不会在黑暗中鬼鬼祟祟。乘船跑来跑去。借着火把溜进溜出。还拿钱买通门卫。这种情形已经有两年多了。你无法知道自己看到的是谁,以及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看到他们。要想看清楚,你得有一双非常敏锐的眼睛才行。”她顿了顿,以确信他在专心听着。“比如说,国王在格林威治。你看见某位侍从,正在伺候国王。然后轮到他歇班时,你会以为他在乡下;但是你自己正在王后身边当班,却看到他突然出现。你就想,你怎么在这儿?诺里斯,是你吗?有很多次,我以为他们中的某个人在威斯敏斯特,可是却在里士满瞥见了他。或是他本该在格林威治,却出现在汉普顿宫。”
“如果他们彼此换个班,也算不了什么。”
“但我指的不是这一点。不是时间的问题,秘书官大人。而是地点。是王后寝宫的走廊,她的会客室,她的卧室门口,有时还包括花园的楼梯,或者一扇因为某种疏忽而没有锁的小门。”她倾身向前,指尖摩挲着他放在文件上的那只手。“我指的是他们在晚上进进出出。如果碰到有人询问他们怎么在那儿,他们就说是为国王送私信,但不能透露是送给谁。”
他点点头。国王寝宫的侍从传递口信,这是他们的职责之一。他们往来于国王和贵族之间,有时是国王和外国大使之间,当然也包括国王和他的妻子之间。他人不得探问。不得要求他们解释。
罗奇福德夫人靠到椅背上。她轻声说道,“他们结婚之前,她经常用法国方式跟亨利行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你自己去过法国吗?”
“没有。我以为你去过。”
“是当兵。在军队里,性爱之术并不高雅。”
她琢磨着这句话,接着口气变得生硬起来。“你想让我难堪,来阻止我说出我不得不说的话,可我不是什么童贞女,没有理由闭口不谈。她引诱亨利玩新花样,把精液射在别的地方。所以现在他痛斥她,怪她不该让他那样。”
“机会失去了。我理解。”精子白白浪费了,滑进了她身体的某个洞口或者喉咙。他原本可以用本本分分的英国方式跟她行事。
“他说那是肮脏的行为。但是上帝眷顾他,亨利根本不知道肮脏起于何处。我丈夫乔治总是跟安妮在一起。不过我以前告诉过你了。”
“他是她弟弟,我觉得这很自然。”
“自然?你认为这叫自然吗?”
“夫人,我知道,一位友爱的弟弟和冰冷的丈夫,你很希望这本身是一种罪。但是没有哪项法令做出这种规定,也没有任何先例可以给你宽慰。”他犹疑着。“别以为我对你没有同情之心。”
因为在诸事不顺的情况下,像简·罗奇福德这样的女人能怎么办呢?继承了丰厚遗产的寡妇可以有出头之日。商人的妻子凭借勤劳和智慧,可以接手生意,攒起自己的小金库。受到丈夫虐待的劳动妇女可以得到强壮的朋友的帮助,他们会整夜站在屋外敲盆敲锅,直到那个胡子拉碴的混蛋只穿着一件衬衣跑出来驱赶他们,而他们会掀起他的衣服,嘲笑他的阳具。但是,一位已婚的年轻贵妇却求助无门。她身单力薄,只能指望有一位不拿鞭子抽她的主人。“你知道,”他说,“你父亲默里勋爵是我非常敬重的一位学者。你从来没有跟他商量过吗?”
“有什么用呢?”她很是不屑。“我们结婚的时候,他说他已经为我尽力了。做父亲的都是这样说。在为我与博林定亲时,他花的心思还不及卖一只小猎犬那么多。既然你认为有一个温暖的窝和一盘碎肉,那还需要知道什么呢?你不会问一头畜生想要什么。”
“所以你从没想过可能解除婚姻?”
“是的,克伦威尔大人。我父亲对各方面都进行了调查。非常彻底,就像你期望一位朋友所做的那样。婚前不存在别的承诺,没有别的婚约,一丝一毫的影子都没有。就算你与克兰默联手也无法判定我们的婚姻无效。婚礼那天,我们和朋友们共进晚餐,乔治对我说,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我父亲说我必须这样。你得说,对一个憧憬爱情的二十岁的姑娘而言,这话可真够受的。于是我回敬了他,对他反唇相讥:我说,如果不是我父亲强迫,我会对你避而远之,先生。后来,天黑了,我们被侍候上了床。他伸出手,拨弄我的乳房,说,这玩意儿我见得多了,而且很多都更棒。他说,躺下来,张开双腿,让我们尽尽责任,给我父亲添个孙子,而一旦我们有了儿子,就可以分开了。我对他说,如果你觉得自己能行的话就来吧,向上帝祈祷你今晚就能播种,然后你就可以把你的挖洞器拿开,我就再也不用看到它了。”她短促地一笑。“但是你瞧,我不能生育。或者说我不得不这么想。也可能是我丈夫的种子太差或太弱。天知道,他把它撒在一些不明不白的地方。哦,乔治信奉福音,圣马太是他的引路人,圣路加佑护他。没有人像乔治那么虔诚,他对上帝的唯一不满就是上帝造的人身上洞口太少。如果乔治能碰到一个腋下有个小洞的女人,他一定会高呼‘太好了’,并将她金屋藏娇,然后天天去她那儿,直到新鲜劲儿过去。你瞧,乔治百无禁忌。就算是一只雌性小猎狗朝他摇摇尾巴,汪汪几声,他也会扑上去干上一场。”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脑海里将永远抹不掉乔治与一只小猎狗纠缠在一起的恐怖场面。
她说:“我担心他让我染了病,所以我才一直没怀上孩子。我觉得我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毁掉我。有一天我可能会因此而死。”
她曾经请求过他,如果我突然死了,让他们对我的尸体进行解剖检查。当时她就觉得罗奇福德会毒死她;现在她更是确信他已经下了手。他喃喃道,夫人,这真够你受的。他抬起头。“但问题不在这里。如果乔治了解一些国王必须知道的关于王后的情况,我可以让他出庭作证,但我无法知道他是否会说出来。我无法强迫弟弟去告姐姐。”
她说:“我不是说让他当证人。我告诉你的是他待在她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关着门。”
“可能是谈话?”
“我曾经站在门边,但没有听到声音。”
“也许,”他说,“他们在默默祷告。”
“我看到过他们互相亲吻。”
“弟弟可以亲吻自己的姐姐。”
“他不可以,不能用那种方式。”
他拿起笔。“罗奇福德夫人,我不能写下‘他用那种方式吻她’。”
“他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她的舌头也伸进他的嘴里。”
“你要我把这一点记下来吗?”
“如果你担心自己忘了的话。”
他想,这件事如果在法庭披露出来,一定会引起全城轰动,如果在议会提及,主教们肯定会在座位上手淫。他拿着笔,等待着。“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违背常伦?”
“为了巩固地位。你肯定也明白吧?伊丽莎白长得像她,算是她的运气。想想看,如果她有了个儿子,却长着一张韦斯顿那样的长脸,或是看起来像威廉·布莱里顿,国王会怎么想?但如果他长得像博林家的人,别人就不能说他是野种。”
还有布莱里顿。他记了下来。他想起布莱里顿曾经跟他开玩笑说自己能够分身两地:那是个冷笑话,是个不友善的笑话,而现在,他想,现在我倒是笑了。罗奇福德夫人说,“你在笑什么?”
“我听说,在王后的房间里,在她的情人之间,谈论着国王之死。乔治参与过吗?”
“亨利如果知道他们怎么嘲笑他,怎么议论他的阳具,一定会气疯的。”
“我要你好好想一想,”他说。“要明白你现在在干什么。如果你在法庭上或枢密院指证你丈夫,那么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会发现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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