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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克里斯钦为我打开黑色奥迪休旅车前座车门,我坐了进去。这辆车有着野兽的气息。他没再提起电梯里那一段突发的激情,我应该提吗?我们应该谈一谈,还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都很不真实,这是我的第一个完全不设防的吻。时间过得越久,我越觉得那个吻宛如神话般不真实,就像亚瑟王和圆桌武士或失落的亚特兰提斯那种神话,从未发生,也从未存在,可能一切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不,我摸摸嘴唇,仍然因为他的吻而肿胀,这真的发生了,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了。我想要这个男人,愿意付出一切,而他也想要我。

  我看向他,克里斯钦一如往常彬彬有礼,但微微疏离。

  这男人实在让人摸不透。

  他发动引擎,倒车离开停车场。他打开MP3播放器,车内立刻充斥两位女高音甜美又带着魔力的歌声。噢……我的思绪更加混乱了,这简直是双倍的震撼,歌声让我全身掠过一阵轻颤。克里斯钦将车子转上西南公园大道,轻松、慵懒又自信地开着车。

  「我们听的是什么曲子?」

  「作曲家德利伯[1] 的〈花之二重唱〉,出自歌剧『拉克美』,喜欢吗?」

  「克里斯钦,它太好听了。」

  「真美,不是吗?」他微笑地看着我。

  有那么一秒,他看起来符合他该有的年纪:年轻、无忧无虑、俊美得令人心悸。音乐是打开他心防的钥匙吗?我端坐着聆听那天籁般的美声,任它撩动引诱着我。

  「可以再听一次吗?」

  「当然可以。」克里斯钦按下按钮,乐音再次缭绕在我耳边,温柔、缓慢、甜美,刺激着我的听觉。

  「你喜欢古典音乐?」我问,希望可以挖掘一些他的个人喜好。

  「我的口味不设限,安娜塔希娅,从汤马斯.塔利斯[2] 到莱昂国王[3] 我都听,根据我当时的心情而定。妳呢?」

  「我也是,虽然我不知道谁是汤马斯.塔利斯。」

  他转头看了我一会儿,又继续看回前方马路。

  「下次我弹给妳听,他是十六世纪的英国作曲家,为都铎王朝谱写了许多教堂圣诗音乐。」克里斯钦对我微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深奥,但也充满魔力,安娜塔希娅。」

  他按个按钮,莱昂国王的歌声响起。嗯……这首我知道,〈情欲之火〉,真是太适合了。从MP3喇叭中传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音乐,克里斯钦按下方向盘上的某个键。

  「格雷。」

  他口气很冲,真是没礼貌。

  「格雷先生,我是卫区,我拿到您要的资料了。」喇叭中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

  「很好,Email给我吧。还有事吗?」

  「没有了,先生。」

  他按个键,电话挂断了,乐音重新响起。没有说再见也没有说谢谢,我很庆幸自己从未认真想过要去他的公司上班。我打了个寒颤,他的支配欲太强,对员工也很冷漠。

  这时,音乐再次被电话打断。

  「格雷。」

  「NDA[4] 已经Email给您了,格雷先生。」是一道女声。

  「很好,先这样,安德瑞雅。」

  「祝您日安,先生。」

  克里斯钦再次按下方向盘上的按键挂断电话,然而音乐没持续多久,又被电话打断了。天,这就是他的生活吗?接不完的恼人电话?

  「格雷。」他没好气地说道。

  「嗨,克里斯钦,你把人家拐上床了吗?」

  「哈啰,艾立欧。我现在用免持听筒,而且车里还有别人。」克里斯钦叹了口气。

  「谁在你身边?」

  克里斯钦翻了个白眼。「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嗨,安娜!」

  安娜!

  「你好,艾立欧。」

  「久仰大名。」艾立欧声音沙哑地低语。

  克里斯钦皱眉。

  「别相信凯特说的任何一个字。」

  艾立欧大笑。

  「我现在送安娜塔希娅回去。」克里斯钦故意强调我的全名。「要顺便接你吗?」

  「好啊。」

  「待会儿见。」克里斯钦挂断电话,音乐响起。

  「为什么你坚持叫我安娜塔希娅?」

  「因为那是妳的名字。」

  「我喜欢人家叫我安娜。」

  「是吗?」他低语。

  快到我的公寓了,就在前面。

  「安娜塔希娅,」他若有所思地唤,我瞪着他,他无视我的脸色。「在电梯里发生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唔,除非是事先规划好的。」

  他把车停在公寓外面。我现在才发现他没问过我住哪里,他早就知道了!他既然送了书给我,一定知道我家地址。有什么是这个本领十足、能追踪电话、还拥有直升机的跟踪狂做不到的?

  他为什么不能再吻我?我噘起嘴,实在不明白原因何在,老实说,他的姓应该是神秘客,而不是格雷。他下了车,迈开长腿绕到我这一侧替我开门,绅士风度始终不变──除了那也许是百年难得一见、极度珍贵的电梯时光。回想他吻我的唇令我脸红起来,也忽然意识到当时我根本触摸不到他,我多想伸手梳过他那引人遐思的乱发,但我的双手无法移动。我越想越沮丧。

  「我喜欢电梯里发生的事。」我小声说着跨出车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一声喘息,但我选择不理会,走向通往大门的阶梯。

  进了门,就见凯特和艾立欧正坐在餐桌旁,那套一万四千美元的书不在桌上。谢天谢地,我对它们另有打算。凯特脸上挂着一点也不像她会有的傻笑,整个人看起来邋遢但是很性感。克里斯钦跟着我走进客厅,虽然凯特一脸那种「我度过了一个美好夜晚」的笑容,但眼睛依然充满怀疑地审视他。

  「嗨,安娜。」她起身给我一个拥抱,接着稍微退开仔细地检视我,随即皱起眉头,转身面对克里斯钦。

  「早安,克里斯钦。」她的口气带点敌意。

  「卡凡纳小姐。」他以拘谨有礼的方式回答。

  「克里斯钦,她叫凯特。」艾立欧忍不住抱怨。

  「凯特。」克里斯钦对她礼貌地点头致意,然后看着艾立欧,后者正咧开嘴,站起身准备拥抱我。

  「嗨,安娜。」他微笑,蓝眼闪闪发亮。

  我立刻就喜欢他了,他和克里斯钦完全不像,因为他们两兄弟都是收养的。

  「嗨,艾立欧。」我回以微笑,清楚知道自己正咬着唇。

  「艾立欧,我们该走了。」克里斯钦温和地提醒。

  「当然。」他转向凯特,将她拉到怀里,给了她一个情意缠绵的长吻。

  哎……去开个房间吧。我盯着自己的脚看,觉得好尴尬。我抬头看克里斯钦,他也正紧盯着我,我瞇起眼回望。为什么你不能像那样吻我?艾立欧还在吻凯特,将她打横抱起用力地吻,戏剧化的姿势使得她的长发往地面倾泻。

  「再见了,宝贝。」艾立欧笑着说。

  凯特整个人似乎快融化了,我从来没有看过她融化,我脑海中跳出「美丽」、「温顺」这些词语。温顺的凯特,天啊,艾立欧一定很有一套。克里斯钦翻了个白眼,低头看着我,表情复杂难解,虽然可能也有一点促狭。他伸手将一绺从我马尾松开的发丝拢到耳后,这样的接触使我的呼吸几乎停止,我微侧着头靠向他的手指。他的眼神温柔,大拇指抚过我的下唇,我全身的血液瞬间着了火,但很快他就把手移开了。

  「再见了,宝贝。」他低声说。

  我笑了出来,因为这太不像他会说的话了。明知道他是在调侃艾立欧,这亲昵的话语还是打动了我心深处的某个部分。

  「我八点来接妳。」他转身离开,打开大门,走出门廊。

  艾立欧跟着他走向车子,又回头给了凯特一个飞吻,我感觉到一阵无来由的嫉妒。

  「所以,妳做了?」我们看着两兄弟坐进车内发动车子离开,凯特立即开口问我,语气充满好奇。

  「没有。」我没好气地回答,希望这样可以止住接下来的问题。

  我们走回公寓。

  「妳倒是一眼就看得出来。」我无法控制嫉妒的情绪。凯特永远都有本事捕捉男人,她魅力十足、美丽、性感、有趣、勇往直前……那些全都是我不具备的特质。

  她用来代替回答的笑容极具感染力。

  「我今晚还会再见到他。」她拍着手蹦蹦跳跳,像个小孩,无法隐藏她的兴奋和快乐,我也很难不为她感到开心。一个快乐的凯特……这可有意思了。

  「克里斯钦今晚要带我去西雅图。」

  「西雅图?」

  「是的。」

  「所以那时候就有可能?」

  「我也希望。」

  「妳喜欢他?」

  「嗯。」

  「喜欢到愿意……」

  「是。」

  她挑起眉。「哇!安娜塔希娅.史迪尔终于为男人神魂颠倒了,而且还是克里斯钦.格雷,性感的百万富翁。」

  「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我做个鬼脸,和凯特格格笑起来。

  「那是新衬衫吗?」她问。

  我对她和盘托出关于前一晚分类为普遍级的细节。

  「那他有吻妳吗?」她边煮咖啡边问。

  我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一次。」

  「一次!」她嗤之以鼻。

  我点头,满脸惭愧。「他非常自制。」

  她不以为然。「这有点怪。」

  「我不觉得只是怪而已。」我喃喃自语。

  「我们要确保妳今晚让人无法抗拒。」她坚定地说。

  噢,不……听起来似乎会花很多时间,也会让我尴尬加痛苦。

  「再不到一小时我就要去上班了。」

  「这点时间对我来说够了,来吧。」凯特拉着我进到她房间。

  虽然工作很忙,在克雷顿的每一分钟依然度日如年。夏日旺季来临了,这表示我每天打烊后还得花两小时在架上补货。这是不用花脑筋的工作,让我有更多时间胡思乱想,虽然今天还没什么机会这样做就是。

  在凯特不厌其烦并魄力十足的指导之下,我将腿毛和腋毛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修了眉毛,也做了全身去角质。那真是不怎么愉快的经验,但凯特保证现在的男人就吃这一套。克里斯钦还会期待其他的吗?我必须说服凯特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要做的,因为某些奇怪的原因,她不信任他,也许是因为他太过一板一眼吧!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但我向她保证一到西雅图就发简讯给她。我没告诉她直升机的部分,否则她肯定会吓坏。

  另外,我还有荷西的问题要处理。我手机里有三通留言和七通未接来电,他也打来家里两次。凯特对于我的去向全都模糊带过,他应该知道她在帮我,凯特从来不打模糊仗的。但我打算先冷处理他的部分,因为我还在生他的气。

  克里斯钦提到一些书面文件,我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我必须签些什么东西。我越猜测越泄气,但除了这些焦躁情绪之外,是几乎掩饰不了的兴奋和紧张。就是今天晚上了!经过这么久,我已经准备好了吗?我内心的女神看着我,不耐烦地用脚轻点地面。她已经蓄势待发好多年了,她也愿意和克里斯钦.格雷进行任何事,但我还是不明白他看上我哪一点……看上像小老鼠一样的安娜塔希娅.史迪尔,这实在没道理。

  克里斯钦果然准时,我一离开克雷顿就看到他在等我。他从奥迪车后座下来帮我开门,对我温暖一笑。

  「晚安,史迪尔小姐。」

  「格雷先生。」我点头致意,坐进后座,因为今天的司机是泰勒。

  「你好,泰勒。」我说。

  「晚安,史迪尔小姐。」他的口气礼貌又专业。

  克里斯钦从车的另一侧进入,抓起我的手捏了一下,那彷佛带了一股电流穿透我全身。

  「上班还好吗?」他问。

  「非常难熬。」我回答,声音低哑,充满了渴望。

  「没错,今天对我来说也很漫长。」他的口吻很认真。

  「你做了些什么?」我试图调整心情。

  「我和艾立欧去健行。」

  他用拇指来来回回摩擦我的指节,我的呼吸加速,心跳却漏了一拍。他对我的影响力怎么这么强?他才碰到我身体的一小部分,就让我的荷尔蒙急速攀升。

  往直升机机场的路程并不远,我还没回过神就到了。我好奇这神话般的直升机会是什么样子,我们所在的区域高层建筑物非常多,无知如我也明白直升机需要空间起降。

  泰勒停好车,跨出车外帮我开门,克里斯钦立刻出现在我身旁,再次牵起我的手。

  「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点头,想要说「放马过来吧」,但我实在太紧张也太兴奋,连话都讲不出来。

  「泰勒。」他简短地向司机先生示意,接着带我进到大楼,直接走向电梯。

  电梯!关于今早那个吻的回忆又出现在我脑海里。我整天只能想着这件事,在克雷顿的收银机旁做着白日梦,有两次克雷顿先生必须大声叫我的名字才能让我回到地球上,如果说我只是心不在焉可就太轻描淡写了。克里斯钦低头看我,嘴角扬起一抹笑。哈!他也在想同一件事。

  「这里只有三层楼。」他冷静地说,眸里满是促狭。

  他肯定会读心术,这太诡异了。

  我试着让自己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门关起,那股在我们彼此间流窜、充满吸引力的奇异电流又出现了,我无法抵抗,只能闭上眼睛,徒劳无功地试着忽视它的存在。他握紧了我的手,五秒后,电梯门打开,我们来到了大楼屋顶。它就在那里,白色的直升机,侧边以蓝色标示着「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的字样及公司Logo。这摆明了是公器私用。

  他带我走向一间小办公室,有位老先生坐在桌子后方。

  「这里是您的飞航计划,格雷先生。所有外部检查都已完成,正在待命,您可以随时出发了。」

  「谢谢你,老乔。」克里斯钦亲切地笑。

  克里斯钦也有对人如此客气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他不是格雷企业的员工。我敬佩地看着这位老先生。

  「走吧。」克里斯钦说。

  我们一起走向直升机,等我们真正走近,才发现它比我想象中大很多。我原本以为它是双人小跑车那种规格,没想到至少可以坐七个人。克里斯钦打开机门,示意我坐到最前面的位子。

  「坐好,不要乱碰东西。」他指挥着,随进坐进驾驶座。

  他用力关上门,我很庆幸机场灯火通明,不然我就看不见这小小的机舱内部。我坐在指定席上,他弯着腰帮我系好安全装备。那是一种四向安全带,以一个位于中央的扣环做连结。他将上半身的安全带系得很紧,我动弹不得,他靠得很近,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如果我往前倾身,鼻尖就能埋入他的发。他闻起来干净清新,有如天堂般的气味,但我被牢牢绑在座位上,完全不能移动。他抬眼看我,微微一笑,就是那种秘而不宣、自得其乐的笑容,眸光炽热。我屏住呼吸,他拉了一下上半身的安全带。

  「妳被锁住,跑不掉了,」他低声说,目光灼灼。「呼吸,安娜塔希娅。」他温柔提醒,伸手轻抚我的脸颊,修长的手指滑过我的下巴后用两指轻轻托住。他向前倾身,在我唇上印下一个短促又纯洁的吻,我感到天旋地转,五脏六腑全因为这意料之外的亲吻绞在一起。

  「我喜欢这些安全装备。」他轻声说。

  什么?

  他坐到我身边,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开始检查面前的仪表板,打开每个开关,操作面前那些让我眼花撩乱的仪器。每个刻度盘上都有些闪闪烁烁的小灯,整个仪表板随之亮起。

  「戴上耳机。」他指着我面前一组耳机。

  我戴上它,螺旋桨开始旋转,响声震耳欲聋。他也将耳机戴上,继续拨动着那些不同的开关。

  「我只是在进行起飞前的检查。」克里斯钦的声音从听筒传进我耳中,我对他微笑。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我问。

  他转头对我一笑。「我做为驾驶员已经四年,完全符合资格,安娜塔希娅,妳和我在一起很安全。」他给我一个大野狼似的笑容。「唔,是指一起飞行的时候。」他补充说明,对我眨了下眼。

  挤眉弄眼的……克里斯钦!

  「准备好了吗?」

  我睁大眼睛,点点头。

  「好的,塔台。PDX[5],这里是查理探戈,起飞准备就绪,请确认,通话完毕。」

  「查理探戈,准予起飞。PDX呼叫,目标高度一万四千英呎,往○一○方向,通话完毕。」

  「报告塔台,查理探戈准备就绪,通话完毕后离开。我们要上路了。」他对我说明。

  直升机一路缓缓上升,顺畅地通过云层。波特兰在眼前消失了,我们正进入美国领空,虽然我的胃肯定还留在奥勒冈州。哇噢!明亮的灯光纷纷变小,在我们脚下一闪一闪可爱地眨着眼,就像是从鱼缸里往外看,但等我们到达高处,其实就没什么看头了,眼前只剩一片漆黑,连月亮都没分些光芒为我们引路。他怎么能看见我们要往哪里去?

  「害怕吗?」克里斯钦的声音出现在耳中。

  「你怎么知道自己飞的方向是对的?」

  「看这里。」他用修长的食指指着其中一个测量表,那是个电子罗盘。「这是欧洲直升机公司出产的EC135直升机,在同级中是最安全的机种之一,并配置有夜航装备。」他看着我,露齿而笑。

  「我住的大楼屋顶有直升机停机坪,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他住的地方当然会有停机坪,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仪表板上的光线微微照亮他的脸,他非常专心驾驶,不时看一下面前那些五花八门的刻度盘。我从睫毛底下尽情地偷看他,他有着美丽的侧面线条,挺直的鼻梁、方正的下巴──我想沿着那弧度舔舐而过。他没刮胡子,胡碴让眼前的美景变得更加诱人。嗯……我好想感受那粗糙的触感,用我的舌头、我的手指,或把脸颊凑上去。

  「在夜间飞行其实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妳必须完全信任这些检测仪表。」他打断了我的绮思。

  「这趟要飞多久?」我试着调匀呼吸。我完全没在想上床的事,绝对没有。

  「不到一小时吧,风向有帮点忙。」

  不到一小时就抵达西雅图……这还不赖,难怪我们要用飞的。

  在「大揭密」来临前我只剩不到一小时了,我的胃又绞纽成一团。我和蝴蝶有些严重的问题要解决,牠们似乎在我的胃里繁衍起后代。惨了,眼前等着我的到底是什么?

  「妳没事吧,安娜塔希娅?」

  「没事。」我从牙缝中挤出话,快而短地回答。

  我想他笑了,但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无法辨识。

  克里斯钦打开另一个开关。「PDX,这里是查理探戈,目前高度一万四千英呎,通话完毕。」

  他在和航管单位交换资讯,那听起来好专业,我猜我们正从波特兰上空进入西雅图国际机场的领域。

  「明白。Sea-Tac[6] ,请准备待命,通话完毕后离开。」

  「妳看,就在那边。」他指着远方一个针尖般大小的亮点。「那就是西雅图。」

  「你常用这种方式使女人印象深刻吗?搭乘私人直升机一同遨游天际?」我是真的很感兴趣。

  「我从没带女孩上来过,安娜塔希娅,这也是我的另一次初体验。」他听起来严肃又认真。

  这个答案倒是出人意表。另一个初体验?啊,还有一件是和他人同眠那件事,对吧?

  「我有令妳印象深刻吗?」

  「简直敬畏万分,克里斯钦。」

  他微笑。

  「敬畏?」一瞬间,他又变成他该有的年纪。

  我点头。「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你。」

  「谢谢妳,史迪尔小姐。」他礼貌地回应。

  我想他应该满开心,但不太确定。

  有好一会儿,我们不发一语,静静地穿过幽暗的夜空,远方代表西雅图的亮点渐渐变大。

  「Sea-Tac塔台呼叫查理探戈,往爱司卡拉的飞行计划已就绪,可以前往,请准备待命,通话完毕。」

  「这里是查理探戈,明白了,Sea-Tac 。待命中,通话完毕后离开。」

  「你看起来乐在其中。」我喃喃低语。

  「什么?」在仪表板的亮光下,他看来一脸困惑。

  「飞行啊。」我回答。

  「飞行需要掌握度和专注力……我怎么可能不爱它?不过我最爱的是滑翔机。」

  「滑翔机?」

  「没错,给业余者玩的那种。滑翔机和直升机,我两种都会。」

  「哦。」真是昂贵的嗜好,令人望尘莫及,我记得他在受访时和我提过。而我只喜欢看书,偶尔去看看电影。

  「查理探戈请回答,通话完毕。」

  航管人员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克里斯钦回复他们,听起来胸有成竹,游刃有余。

  西雅图越来越近了,我们正在它的外围上方。哇!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西雅图的夜景,我正从天空往下望……

  「景色不错吧,对不对?」克里斯钦低声询问。

  我热烈地点头同意,这看起来像另一个世界,毫不真实,我感觉自己正置身于巨大的电影场景中,很像荷西最喜欢的那部「银翼杀手」。关于荷西企图吻我的事还是不时萦绕心头,我开始觉得一直没回电给他有点残忍,他可以等到明天吧……应该没问题。

  「我们再过几分钟就到了。」克里斯钦低声说。

  我忽然听见自己血液的汩汩流动声,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在体内奔窜。他开始和塔台对话,我已经不再注意听。我的天……我想我快要昏倒了,我的命运掌握在他手中。

  我们在建筑物间穿梭,一栋顶楼有停机坪的摩天大楼就在正前方,屋顶上以白色油漆写着「爱司卡拉」。距离越来越近了,字也越来越大……就像我的焦虑一样。老天,他会发现我有很多方面不够好,希望我不会令他失望。但愿我有听凯特的话,借一件她的洋装来穿,但我爱我的黑牛仔裤,身上是柔软的薄荷绿衬衫搭配凯特的黑色外套,看起来也很时髦。我抓着椅缘,越来越用力。我做得到的,我做得到的,我在心中默念咒语,摩天大楼出现在我们脚下。

  直升机开始减速盘旋,克里斯钦将它停在大楼屋顶的停机坪。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口中,我无法判定是因为期待而紧张、庆幸我们都完好无缺地抵达,还是害怕自己会在某方面失败。他关掉开关,螺旋桨速度渐缓,声响变小,直到我只听得见自己不规则的呼吸。

  克里斯钦拿下耳机,也伸手过来帮我取下。

  「我们到了。」他温柔地说。

  他的表情非常认真,航道的白灯照亮了他半张脸,黑暗骑士和白马王子都很适合用来比喻克里斯钦。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下颚绷紧,眼神凌厉。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伸手过来帮我,脸和我距离只有吋许。

  「妳不需要勉强自己做任何事,妳知道的,对吗?」他的语气诚恳,甚至带些绝望,眼里则充满热情。

  他令我吃惊。

  「我从来没做过自己不想做的事,克里斯钦。」但我在说这句话的同时,觉得自己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因为此时此刻,我很可能会为了身边这个男人上刀山下油锅。

  但我的这句话似带有魔力,他的态度软化了些。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接着以一种轻松优雅的方式(虽然他身材高大)移到舱门旁将它打开。他跳到地面等我跟上他,在我爬出直升机时牵住我的手。顶楼的风很大,我因为身处至少三十层楼高、四边没有围栏的空旷区域而紧张万分,克里斯钦伸臂环着我的腰,将我搂在他身边。

  「来。」他穿越风声对我喊。

  他带我走向电梯井,在键盘上按了个数字,门便打开。电梯里很温暖,内侧都是镜面装饰,不管眼光落向何处,我都可以一直看到克里斯钦,而最棒的就是他始终搂着我。克里斯钦在键盘上按下另一串数字,门关起,电梯开始下降。

  过了一会儿,我们来到一个全白的门厅,中央有个深木色圆桌,桌上有一盆大到不可思议的白色花饰,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画作。他打开双扇门,全白的设计沿着宽阔的走道来到一个宫殿般壮观的超级大房间。那是个挑高的主客厅,巨大已经不足以形容了,远方有一整面的玻璃墙,墙外是可以俯瞰整个西雅图市的阳台。

  右手边是一组华丽的U型沙发,可以坐十个大人还不显拥挤;沙发对面是最新潮的不锈钢摩登壁炉,以我看来也像是白金。

  炉火已点燃,火光轻柔摇曳。在我们左侧、靠近大门入口通道的是厨房,以白色为基调的厨房有深色的木质流理台,还有一张大型早餐台,足可坐六个人;落地窗前靠近厨房的地方放了一张大餐桌,旁边围绕着十六张餐椅。角落里有架标准尺寸、漆黑晶亮的平台钢琴。是啊……他八成也会弹琴。墙上有着各式各样的艺术作品,说实在的,这间公寓不太像人住的地方,比较像画廊。

  「外套交给我,我帮妳挂起来?」克里斯钦问。

  我摇头,停机坪上的风让我到现在还有点冷。

  「要不要喝点什么?」他又问。

  我对他眨眨眼,在昨晚之后,他还这么问!他是试着搞笑吗?我脑中闪过来杯玛格丽特调酒的念头,但我没那个胆。

  「我打算来杯白酒,妳愿意加入我吗?」

  「好,麻烦你。」我低声说。

  站在这巨大的房间里,我有点手足无措。我经过玻璃墙边,发现墙的下半部是能够开启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成为背景的西雅图市显得活力十足、闪闪发亮。我花了点时间绕回厨房区──从玻璃墙那里过来有点远,克里斯钦正在开酒,他已脱掉了外套。

  「妳觉得Pouilly Fumé[7] 如何?」

  「我对酒一点也不懂,克里斯钦,但我相信它应该不错。」我的声音轻柔中带着迟疑,心脏拚命狂跳。我想逃跑,这里豪华得太离谱了,简直是比尔.盖兹那种首富的等级。我在这里做什么?妳心知肚明,我的潜意识在嘲弄我。没错,我想爬上克里斯钦.格雷的床。

  「来。」他递给我一杯酒,连酒杯都很豪奢,质感扎实、设计现代,是真正的水晶。我啜了一小口,这酒清冽沁凉,美味无比。

  「妳很安静,甚至完全没脸红。事实上,我从没看过妳脸色如此苍白,安娜塔希娅,」他低语,「妳饿了吗?」

  我摇头,不是食物的问题。「你家真的好大。」

  「大吗?」

  「大。」

  「是满大的。」他附和,眼中笑意盎然。

  我又啜了一口酒,用下巴指指钢琴。「你弹琴吗?」

  「是。」

  「弹得好吗?」

  「不错。」

  「你当然弹得很好,有什么事是你做不来的?」

  「还是有……某些事情。」他喝了一口手上的酒,直勾勾盯着我。

  我转头打量这个房间,感觉那双眸子还跟着我转。「房间」不是适当的用词,这不是房间,这是一种愿景。

  「要坐一下吗?」

  我点头,他牵着我走向大型米白色沙发。我一坐下就觉得自己像是德伯家的黛丝,正望着恶名昭彰的亚历.德伯拥有的新房子,想到这里让我忍俊不禁。

  「什么事这么有趣?」他坐到我身边,转头望向我。他将手肘抵着椅背,用右手撑着头。

  「你为什么特别送《黛丝姑娘》的书给我?」我问。

  克里斯钦看了我一会儿,应该是很惊讶我会这么问。「这个嘛,妳说过喜欢汤马斯.哈代。」

  「只有这个原因?」连我都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失望。

  他的嘴抿紧着。

  「它似乎是个合适的礼物,我能像安杰.克莱尔把妳捧上无人能及的美好天堂,也能像亚历.德伯一样带妳进入堕落深渊。」他低声说,眼眸闪烁幽暗危险的光芒。

  「如果只有这两种选择,我会选择堕落吧。」我轻声答,凝视着他。我的潜意识敬佩万分地看着我。

  他深吸一口气。「安娜塔希娅,不要再咬妳的唇了,拜托,这让人心神不宁,而且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他皱眉。

  「好,稍等我一下。」他消失在房间另一头的宽广门廊之内,几分钟后带着一份文件回来。

  「这是一份保密协定。」他耸耸肩,并未掩饰脸上些许的尴尬。「我的律师坚持这么做。」他将文件递给我,我一头雾水。「如果妳选了第二个选项,堕落深渊,妳必须先签下这个。」

  「如果我不想签任何东西呢?」

  「那就进入安杰.克莱尔的美好天堂,唔,对大部分的书而言是这样。」

  「这份协定代表什么?」

  「代表妳不能对外泄漏我们之间的任何事,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对谁提起。」

  我无法置信地看着他。天,这很糟,非常糟糕,现在我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了。

  「好,我签。」

  他递给我一只笔。「妳不打算先读一遍?」

  「不用。」

  他有点不悦,警告我:「安娜塔希娅,任何文件都应该先读过再签字。」

  「克里斯钦,你没弄清楚,我本来就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我们之间的事,即使是凯特,所以签不签保密协定对我而言完全无所谓。但如果对你,或是你的律师……或任何知情的人来说意义重大,没问题,我签就是。」

  他低头看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道理,说得好,史迪尔小姐。」

  我大笔一挥,在两份文件虚线处签上自己的名字,一份递还给他,另一份折起放入皮包,然后喝了一大口酒,我装得比实际上勇敢得多。

  「这表示今晚你会和我做爱吗,克里斯钦?」天老爷,我说出来了吗?

  他的嘴微微张开,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不,安娜塔希娅,不会。首先,我不做爱的,我只会和人交欢……用很激烈的方式。第二,我们还有很多文件要看过。第三,妳还不清楚自己卷入了什么状况,要拔腿就跑还来得及。来吧,我让妳看看我的游戏室。」

  我张口结舌,激烈的交欢?!要命,这听起来真是……撩人,但为什么我们要去看游戏室?我感到莫名其妙。「你要去玩Xbox[8] 吗?」我问。

  他大笑起来。「不,安娜塔希娅,不是Xbox,也不是Play Station[9] 。来吧!」他站着向我伸出手,我让他带我走回长廊,在我们刚进来的双扇门右侧还有一扇门通往一座楼梯,我们走上二楼往右转。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开了另一扇门的锁,做了个深呼吸。

  「妳随时都可以离开,直升机正在待命,可以带妳到任何妳想去的地方,妳也可以留在这里过夜,明早再离开,妳决定怎么做都行。」

  「就把这该死的门打开吧,克里斯钦。」

  他开了门,往后退一步让我先进去。我又看他一眼,真的好想知道房内到底有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往内走,宛如穿越时空回到十六世纪,置身于西班牙的宗教法庭内。

  天哪!

德利伯(Clément Philibert Léo Delibes),十九世纪的法国作曲家,著名作品有芭蕾舞剧「柯贝莉雅」及三幕歌剧「拉克美」。

汤马斯.塔利斯(Thomas Tallis),十六世纪的英国作曲家,曾任宫廷乐师多年,有「英国教堂音乐之父」的美名。

莱昂国王(Kings of Leon),于一九九九年成立于美国纳许维尔市,是由四位亲手足组成的摇滚团体,曾获五十二届葛莱美奖「年度唱片」、「最佳摇滚乐团」等大奖。

NDA (Non-Disclosure Agreement),买卖或合作双方正式签下契约前须先行签署的保密协定,确保商谈过程中任何相关机密都不会外泄。

PDX,波特兰国际机场的简称。

Sea-Tac (Seattle-Tacoma International Airport),西雅图─塔科马国际机场,是美国华盛顿州大西雅图地区的主要机场。由于位在西雅图市和塔科马市之间而得名,简称为Sea-Tac。

Pouilly Fumé,位于法国罗亚尔河上游的区域,以生产白苏维翁葡萄酒闻名。

Xbox是全球最大的软体公司之一微软所开发销售的家用游戏主机。

Play Station是日本新力旗下的SONY电脑娱乐于一九九四年推出的家用游戏主机,为电视游戏产业中最长寿的产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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