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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丹妮以前执行任务时到过欧洲几次。她发现,在冬季只要看一看有多少穿皮草的人就可以判断自己是在西欧还是东欧。东欧的居民更经常穿皮草,尤其是在北方,在那个地方如果听到有人说自己“要冻成冰块了”,可别以为那只是夸张。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匈牙利,她对这个国家有点儿敬畏之情,就好像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旧大陆一样。她虽然去过许多城市,但从没见过哪个地方像布达佩斯这样充满了沉重的历史感,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古老与沧桑。
罗马和莫斯科都有一种强烈的现代感和未来感,这种感觉超越了这两座城市漫长的过去,直指未来,哪怕是仰望着罗马斗兽场或站在伊凡四世[1]建造的天主教堂中,都无法将那种现代感抹杀。
但是在布达佩斯,历史似乎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把陈旧的触须扎得更深,无论世情多么急迫,它的历史永远立足于这片土地之上,让此地别无选择,只能寻找最妥帖的方式和它共存。在这座城市中,没有哪里比布达佩斯科技经济大学更能体现这个特质了。丹妮打电话联系了一位朋友,她告诉丹妮,作为对MIT[2]的回应,他们的机构名字叫MTI[3]
“挺巧妙的,”丹妮心想,“但是他们的生物研究部门怎么样呢?尤其是在人体生物学这方面。”
丹妮的这位朋友是一名退役的潜艇船员,现在担任联合国的翻译员。她向丹妮保证,这个地方的学生个个都绝顶聪明,他们都已经在改变自己所属领域的未来了。她介绍给丹妮的这个人据说是一位博士研究生,聪明过人,在读硕士研究生的时候就已经受邀参与一些非常先进的基因测序项目。但愿她真的名副其实吧。
阿尼哥建议的会面地点是座图书馆,在丹妮看来更像一座大教堂。虽然这里非常大,但丹妮还是一下子就找到了她。一排排长椅上坐着很多学生,有的人在鼓捣笔记本电脑,有的在看一摞摞纸质资料,有的人面前两样都有,而阿尼哥是唯一一个在看漫画书的人。
“阿尼哥?”丹妮非常着急地问。
她抬起头来,朝着丹妮笑了。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在攻读博士学位的人。阿尼哥的一头卷发黝黑发亮,双颊粉扑扑的,还有一双扑闪扑闪的黑色大眼睛,她看起来也就十二岁。这下丹妮知道为什么她在看漫画书了。
丹妮在她对面坐下,拿出两个塑料袋。一个袋子里装着几团带血的棉花球,另一个装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她对阿尼哥说:“谢谢你愿意帮我们。这是样本。”
阿尼哥接过塑料袋,一手一个端详起来,点点头说:“没问题,两天后来取吧。”
听了这话,丹妮开始从各个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币,在她和阿尼哥之间慢慢堆成一摞。她总是会在备用包里准备好各国的货币,主要是欧元。在和阿尼哥见面之前,她已经换好福林[4]了,但是兑换员换给她的汇率非常低。阿尼哥的报价可能会更高一点儿,不过她看着那些钱的时候倒也没有不高兴。
“不好意思,我两个小时后就要。”丹妮说。阿尼哥的目光从那一沓皱巴巴的纸币上移开,圆溜溜的黑眼睛直视着丹妮。丹妮跷起了二郎腿,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对她说:“我等着你。”
两个小时后,丹妮坐在图书馆外的花园长凳上等亨利和拜伦。她看了阿尼哥交给她的信封,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趁他们二人还没来,她得赶紧捋一捋。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儿希望亨利和拜伦迟到,那她就可以开始担心他们两个,而不是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担心”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可是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平凡了。拜阿尼哥的信封所赐,一切都不再平凡了。
亨利和拜伦准时到了。
“嘿,”亨利和拜伦看到了她,两人一起加快脚步,“我们和尤里约好了时间。见面地点是……”
丹妮装不下去了,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亨利关心道:“你还好吗?”
信封里是阿尼哥得到的实验结果,丹妮把信封交给了亨利。这么普通的一个信封,怎么会装着如此惊人的秘密呢?“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那个杀手和你一样优秀了,亨利。”
亨利睁大了双眼。拜伦也露出期待的表情。
丹妮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他,就是你。”
亨利和拜伦盯着她,然后转过头对视一眼,又盯住丹妮。
“啊?”亨利根本不能相信这个说法。
“这里有一个实验室,”她说着,朝身后的建筑歪了一下头,“我把样本给了他们,你的血和他的棒球帽。”
丹妮能从亨利的表情看出他一点儿都不想听到这些话。如果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肯定也无法接受,但她会感到很好奇。
“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他是你儿子,”丹妮接着说,“所以我——呃,准确地说是他们,反复测了三次。你的DNA和他的。三次的结果都是‘完全一致’。不是‘非常相似’,而是‘完全一致’。意思就是‘同一个人’……他是你的克隆人。”
他是你的克隆人。
是你的克隆人。
你的克隆人。
克隆人。
亨利一下瘫坐在丹妮身旁。丹妮看起来非常崩溃、震惊。拜伦也是。他们的表情可以说近乎滑稽了。如果他们觉得这就很疯狂的话,那是因为他们还没试过透过瞄准镜和那个小子对视。
“他们以为是我弄错了,”丹妮说,“可能我拿的物品是同一个人的。但是我没弄错。他就是你。”
“不可能。”亨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说完,他转过头去看拜伦,想知道拜伦是不是跟他一样确定。
拜伦和亨利一样面如土色:“你记得以前韦里斯经常说什么‘我希望我能拥有亨利整个人’,我以为他只是在吹牛。”
“我的克隆——”亨利痛苦地眉头紧皱,“天啊,我根本说不出口。”他摇摇头。“他冲着我来的架势,就好像……他活着就是为了杀我。”突然间,亨利好像又回到了卡塔赫纳的街道上,那家伙用后轮把他拍飞,想接着用前轮撞死他,但都没得逞,于是小杀手掏出了格斗军刀。亨利知道,如果警察来得再晚一点儿,那家伙就会把他了结,而他在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会是他自己捅死了自己。
人们说只有你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此言不虚。亨利眉头紧蹙。这种俗语和现实的对照本应该挺有意思的,但是现在他们不这么认为了。整个世界天翻地覆,他的世界也颠倒了。他们现在是真的无路可退了。
“我们……”丹妮刚开口就噎住了,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再接着说,“亨利,我们他妈的到底在帮谁打工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这得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才行。”亨利想着,腰板挺直了一点儿。他必须把自己的震惊放到一边。他亨利这辈子都在为国家服务,保护好人不受各方坏人迫害。像丹妮和拜伦这样的好人,当然还有那些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的人,他们完全不知道像克莱·韦里斯这种阴险小人在他的秘密实验室里谋算着什么。哪怕亨利脱离了国情局,他也不能放下那些正直的好人。当年他加入海军时,他发誓要一辈子追随自己的信仰。哪怕脱下军装,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那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承诺。如果哪天他忘了,手腕上的绿矛文身也会提醒他。
永远忠诚。
“我听过一些关于国情局研究室的实验的风言风语。”亨利说道。他们三人正一起步行穿过布达佩斯的一个花园,准备去和尤里见面。丹妮把那个重磅炸弹抛出来后,亨利几乎忘了他最初来布达佩斯的目的。
“这怎么可能呢?”拜伦说。
“是很复杂,”丹妮告诉他,“但不是没可能。他们要先获得供体的体细胞,在这里就是亨利的体细胞,然后准备一个卵细胞,剔除里面的基因材料,再把供者的细胞注入就行。这就是克隆的科学原理。”
拜伦对丹妮的佩服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你那位研究室朋友告诉你的吗?”
丹妮摇摇头,说:“是谷歌[5]告诉我的。”
亨利一脸惊奇地看着她,表示怀疑。这个世界已经疯狂得失去控制了,随便一个人都能在网站上搜到关于克隆的介绍。
“我总是在想,如果他们真的能克隆人了,那应该去多克隆一点儿医生或者科学家,而不是去克隆我。”亨利说,“他们把纳尔逊·曼德拉[6]克隆出来不好吗?”
“纳尔逊·曼德拉可没办法在两公里外就把坐在行驶的列车里的人杀死。”丹妮说。
亨利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如果丹妮是想安慰他的话,看来她真不太擅长此道。
“嘿,我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我为了他们几乎都要献出生命了,”丹妮说,“他们真的能这么做吗?”
“你是为你的国家奉献生命,”亨利纠正道,“像你的父亲那样。”
“我的国家?”她发出了一声尖刻的冷笑,“我可不喜欢这种行事方法。”
“国情局只是一个机构——不是你的国家,”亨利说,“高兴点儿吧,至少你没有等到二十五年后才发现真相。”
拜伦拍拍丹妮的肩膀,说:“唉,如果你想金盆洗手,来我的拜伦航空当个副总裁,我随时给你留好位置。”
丹妮朝他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如果我父亲还在,他肯定会找出幕后黑手,然后把那些人暴揍一顿,”说完,她叹了口气,“可惜他不在了。”
“所以现在要我们出马了。”亨利告诉她。
塞切尼浴场以温泉为主题的几幢连排建筑气势恢宏,有厚重的历史感。尤里曾经狂热地给亨利描述过这个美丽的地方,告诉他这里的温泉有多么让人舒心放松、能治愈人的所有疲劳。确实,这浴场很豪华,很壮观。但是现在,和丹妮、拜伦一起站在阳台上,看着底下欢乐的游客们在阳光中享受温泉的样子,亨利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当初尤里说在浴场见面时,亨利还以为他说的是那种土耳其的蒸汽浴,那种地方非常受间谍和各类匪徒的欢迎,因为那里只能穿浴袍,任何人都没办法戴窃听器或者藏起一件武器。亨利已经准备好脱个精光坐在蒸汽房里舒舒服服地问尤里问题了。
可是,他和尤里最后却是在一个巨大的游泳馆里见面的。
亨利事后想想,自己早应该猜到的——高温浴指的不仅仅是蒸汽浴或泡漩涡浴缸。亨利发现这里的池子都不是非常深。一般的成年人就算站在池底也不会溺水。而且,池子里没有一个小朋友——看来这种温水泳池是不对小朋友开放的——所以整个泳池里没有什么笑声和拍水声。
不,亨利惊觉,他错了,这里是完全没有一点儿笑声和拍水声。泳池里的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他甚至看到几个老人家在石梯旁摆好了大理石面的棋盘。亨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过人们在公园里下棋——有退休的老人家慢悠悠地一盘棋下一整天;有想炫技的年轻人同时和十个人下棋,而且把十个对手都打败了,每一局还能赢十块钱。但是怎么会有人来泳池下棋呢?
好吧,这些人就来了,而且亨利现在仔细一瞧,还不仅仅是他刚刚看见的那几个人。不过哪怕是他亲眼所见,他还是不敢相信会有这种早上睡醒了没事做就跑到泳池下棋的人。
不过他今天起床时也没想过世界上真的有克隆人存在,更不可能相信会有他自己的克隆人。这整件事他都想不明白,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想明白。天知道明天起床时他又会有什么新发现。
如果他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的话——“小亨利”可是非常努力地想让他长眠呢。
“尤里这家伙到底在哪里?”亨利着急地四处张望。泳池馆里回荡着悦耳的潺潺流水声,还有人用匈牙利语在高兴地聊着天。
“你没事吧?”亨利问拜伦,他看到拜伦一直在盯着左边的楼梯看。
“没事,不用担心。”拜伦说。
“收到。”亨利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站在一个巨大的泳池边上,还因为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可尤里还没有出现。也许从今天起,他这辈子都要活在这样的焦躁和水深火热之中了。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已经变得非常陌生。门罗和杰克死了,韦里斯派了一支队伍来暗杀他,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从没犯过任何错误的模范特工。“恭喜你,收好你的奖励吧:一颗正中眉心的夺命子弹。”亨利想。
“亨利。”拜伦喊他。
亨利回头,看到身后的走廊里站着一个男人。他的衣着和游泳馆里所有没下水游泳的人一样——浴袍和拖鞋——但是和其他来游泳的人不同,这个男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比亨利矮一点儿,但是体格健壮,像城墙一样稳重。
“布洛根先生!”这个男人笑容灿烂,朝亨利走去。
亨利和他握了握手,然后转向丹妮和拜伦。显然,尤里的热情并没有感染到他们,拜伦和丹妮点点头,表示不介意在露台上等他。这样的情况下必须让他们一对一单独说话,二对一意味着想找茬,三对一可能就是暗示着某人有生命危险了。
不管怎么说,亨利相信尤里不会在这个地方使什么小伎俩,尤其他还穿着浴袍和拖鞋。但尤里一直坚持让亨利把他那街头风的打扮也换成浴袍——他甚至给亨利带了一条游泳裤,说欢迎亨利留着做个纪念。
“你一定要换衣服。”尤里看到亨利露出犹豫、疑惑的表情,于是又强调了一句。他们必须融入这里。普通人不会穿着全套上街的衣服到泳池来的。“你的朋友们也应该换衣服。”尤里说着,还欣赏地看了丹妮一眼。不过他们换不换不太重要,反正他们待在露台上,本地人只会以为他们是身材不好而不敢换衣服的美国游客罢了。
亨利换上游泳裤和浴袍,把自己的衣服放在更衣室里。尤里招呼亨利到附近的一张长椅上坐着,亨利瞬间感到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想着,如果尤里坚持的话,他硬着头皮到池子里面泡着也不是不行,但是目前看来,换上浴袍就可以融入这里了。
亨利明白为什么杰克喜欢这家伙了。首先他面色红扑扑的,一定喜欢喝伏特加;其次,尤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自得其乐的腐败和叛徒的气息,想要在一个腐败且充满了背叛的体制中存活,这种手段是非常必要的。尤里是一个双面间谍——他手上可能有俄罗斯总统的把柄,俄罗斯总统自己也知道的那种。不过俄罗斯总统应该明白,只要他能让尤里过上自由自在的快乐生活,那么尤里就会帮他隐藏秘密。
“在我们开始之前,”尤里的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微笑,“我必须承认——我已经崇拜你很多年了!”
亨利眨了眨眼,惊讶地看着他,说:“这么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尤里笑着说:“‘百闻不如一见’——你们国家的人都这么夸你。对了,我本来想祝你退休快乐的,但是你最后一次任务好像出了一点儿意外,对吗?”
“这个……”亨利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局促不安,“我的政府骗了我而且试图杀死我,是这个意思吧。”
尤里又笑了:“在俄罗斯,我们把这种情况叫‘星期四’。不过你们美国人——你一定很伤心吧,所以……”尤里抬起了眉毛。
“所以,多尔莫夫为什么回俄罗斯?”亨利问道。
“对,干正事!不愧是美国人——您可是大忙人啊!”尤里脸上欢快的笑容消失了,上下扫视这个门厅,若有所思的样子。这里除了他和亨利没有其他人。
“我们和杰克·威尔斯都是朋友。”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他是一个好人,我也和你一样为他的死感到哀痛。但是你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并且目前还没有死在我的手里,只是因为……”尤里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克莱·韦里斯?”亨利猜测道。
尤里点点头,神情严肃:“他把多尔莫夫骗到西方去,资助他建立实验室。而他的实验成果你也见到了。克隆羊多利诞生于1996年,在1997年……”
“我就成了那只母羊。”亨利接上了他的话。他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但已没有最初那种震撼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被偷了某样物品,而且这物品是无比珍贵且意义重大的,也是他再也拿不回来的。
“其实你大可以把这当成对你的赞赏。毕竟韦里斯用的是你的DNA,他克隆出一个小的你,还把那孩子当成亲生儿子养大,费尽心机把他训练成最完美的杀手。”
“为什么多尔莫夫要走?”亨利问道,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们这些年一直想让他回国,”尤里说,“所有办法都用尽了,还是不行。不过就在去年,多尔莫夫和韦里斯有了争执。多尔莫夫害怕了,于是联系上我。我们猜测,多尔莫夫在改良人类基因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而且可以大规模改造基因。不过多尔莫夫想要的是更强大、更智慧的士兵,而韦里斯要的——”尤里面露难色,无法开口。“是别的东西。”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别的东西……”亨利重复着。到底是什么,他虽毫无头绪但也知道一定是不好的东西。
尤里盯着亨利的脸,刚才那个享受腐败生活和无利不起早的双面间谍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尤里只是一个对韦里斯的行为无法认同也无法接受的普通人。确实,人们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别忘了世上还有千金也不可践踏的底线。
“布洛根先生,你是你们这一行的顶尖高手,”尤里急切地说,“但你也只是个普通人。你也会累,会有疑惑和恐惧;你会觉得痛苦,甚至悲愤,因为你有良知。也正因此,你才是一个次等军人。你不够完美,没有那么好用。”尤里的身子向亨利倾斜,压低了音量说道,“克莱·韦里斯用基因技术来挑战上帝。必须有人阻止他。”
亨利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说。几天前,他才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这是一个混乱的、不愉快的、危险的世界,他之所以选择这一行,就是希望尽自己一生的努力来消除这些负面因素,或至少让这个世界不要变得更糟。
可是,他才刚从列日回到家,刚宣布要退休,就发现整个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发现自己从前以为的真实原来全是虚假。他杀了一个好人,而他的克隆人为了掩盖真相开始追杀他——派遣克隆人的幕后黑手就是一开始骗他去杀好人的浑蛋。亨利很想知道韦里斯是怎么跟克隆人解释的。既然他能把多尔莫夫变成生化恐怖分子,也许他会跟克隆人说亨利是个吃小孩的怪物。唉,亨利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都有可能相信这个说辞,更别说克隆人了。
亨利安静了好一阵子,反复思考尤里刚才说的话,然后发问:“如果韦里斯做的事情真这么危险,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发射导弹去把实验室摧毁了呢?”
尤里短促地干笑了一声:“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啊——不过,我们要发射的导弹就是你!祝你好运!”
尤里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把浴袍的腰带扎紧,说:“现在,我要失陪一下了。我得去干掉一个乌克兰寡头政治家。”他又上下扫视着这个空荡的门厅。“开玩笑的啦!”他大声地说,然后朝亨利抛了个媚眼,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口形:“是真的。”
尤里转身走了两步,停下来说:“还有最后一件事我一定要说。两天前你从家里逃脱追杀的手法真是太厉害了!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紧张!”
亨利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
尤里习惯性耸了耸肩。“怎么说呢?我可是你的超级粉丝。”他晃晃悠悠地往门口去了,拖鞋“啪啪”地拍着他的脚底板。
“可怜,”亨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着,“乌克兰那家伙也没得休息了。”
丹妮和拜伦一直在露台等亨利。两人此时都专心致志地听着亨利从尤里那里打听到的事。
“你相信他吗?”丹妮听完后,问道。
亨利点点头,“现在这个情况,我相信他更多于相信国情局里的人。”
“那就没什么疑问了,”拜伦说,“两位准备好当叛徒了吗?”
丹妮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肋骨,说:“我们只要找到那个小家伙就行了。”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表示自己非常严肃,“如果我们不安全,那你也逃不掉,亨利。我们必须一起行动。”
你管谁叫小家伙呢?亨利努力克制住了没有说出口:“好,我们找到他。然后呢?”
“你和他聊一聊。”丹妮的语气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你是他的什么人。也许你能把他说服。”
“你是认真的吗?”亨利不可置信地笑了出来,“如果一个五十岁的你突然出现,跟你说你只是一个克隆人,你觉得自己还能冷静吗?”
“五十一岁。”拜伦补充道。
亨利扭头向拜伦飞了一记眼刀。
“我就随口一说。”拜伦耸耸肩。
丹妮把手轻轻放在亨利的手臂上,说:“我知道你不愿意面对他,亨利。但是要击败韦里斯,最好的突破口就是他。”
亨利不确定自己现在是想抱抱她还是想一把抓住她,把她晃到眼冒金星。忽然,他咧开了嘴角,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我们去喝咖啡吧。”亨利说。
“去哪儿喝?”拜伦问道。
亨利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身上穿的还是浴袍和泳裤:“去一个不用脱衣服的地方。”
[1] 俄罗斯留里克王朝首位君主,历史上的第一位沙皇。
[2] 美国的麻省理工学院。
[3] Magyar Technologia Intezet,即匈牙利科学研究所。
[4] 匈牙利货币。
[5] 美国搜索引擎。
[6] 前南非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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