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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亨利曾听人说起过这样的破事儿——
晚上做噩梦时,梦到自己正在追踪目标,从瞄准镜里却发现,目标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对狙击手而言,这不是多么不寻常的事。谁都知道,如果一周碰上两次这种事,那就说明干这行的时间太长了,潜意识已经在提醒你要辞职了。还有一些人会做相反的梦——他们自己遭到追杀,而追杀者就是自己的分身,就像亨利现在遇到的情况。虽然这种情况不那么常见,但也并非不可能。
亨利从来没有做过这两种梦。他的所有噩梦都是关于溺水的,非常频繁,而且每次的细节都有所不同。他在梦里有时是五岁,有时是二十五岁;梦中的坏人有时是父亲,有时是韦里斯。不过他不记得梦到过这位追杀自己的恶魔双胞胎。所以,虽然事情很荒谬,但这不是梦。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虽然比他现在要年轻许多,但那张脸,就是亨利·布洛根。
但这不可能!
但这就是真的。
亨利在真实和虚幻中迷失了。他放下了狙击枪。对方马上用机关枪连击作为回应。
好吧,这绝对是真实的。
亨利一面想着,一面挤进电话亭和墙壁的缝隙中。真实的子弹轰炸着他身后真实的墙,墙上真实的混凝土被炸成了无数碎块。显然,那家伙已经不担心被人注意到了——说得好像他曾担心过似的。
那个男人又发射了一轮子弹。
亨利从电话亭后侧身出来,朝他射击作为回应,逼得对方不得不暂停开火。这个空当,亨利马上捡起地上的备用包,跑得比见了鬼还快。一开始,他的双腿一直在颤抖,一路跌跌撞撞,好像脚下的地变成了波浪起伏的海面似的。不过很快,紧跟着他脚后跟的子弹像鞭子一样抽着他,让他径直往前冲,奔向小巷末端的一栋废弃建筑中。
现在我倒要看看全世界的废弃建筑是否真的都长一个样。亨利感觉自己好像活在梦中。和其他地方的废弃建筑比起来,卡塔赫纳老城区的好像更古典,带着历史悠久的感觉。大门入口处钉了一块牌子,上面说违法进入者会被拘捕。牌子旁边贴了一张看起来很正规的告示,如果他现在不是被枪手追杀的话,可能还真不敢闯进去。亨利举起步枪对着大门一通扫射,把两份告示都销毁了。
碎片和碎石不断从亨利头上掉落下来。此时,他正走向旁边的一栋大楼。
当然,这种伎俩骗不了追杀者,那家伙肯定能看出来亨利躲在哪里。不过至少让他知道,亨利不是这么好解决的。能达到这个效果就可以了。亨利一边想着,一边快速扫视。这是一栋三层楼的公寓式建筑,就建在一个完全开放的前院里。
绝对比那些废弃建筑要好——对我更有利。
亨利两级并作一级地快步踏上最近的台阶。走廊一边是断裂的栏杆,另一边有好几个房间——租户们走出来就能看到楼下大厅的人。亨利站在走廊的一头,而走廊的另一头,则是临街而开的窗户。他远远地朝窗外看去,发现追杀者在附近的公寓楼阳台上蹦来跳去地搜查,然后像跑酷运动员一样跳到街道上。
突然,那家伙又露面了,仿佛感觉到亨利在盯着他。他从窗户正对面高处的阳台栏杆往低处的阳台上跳,跳的同时举枪朝亨利射击。
亨利压低身子,一边朝窗户移动,一边开枪反击,子弹在建筑物上打出一阵粉末,但他总是比追杀者慢半秒。他跑到窗边,看到追杀者跳到地上,跑到这一栋楼里来了。
好啊,来玩杀人版捉迷藏怎么样?亨利蹲在墙根,在心里发出邀请。走廊这头也有楼梯通往楼下大厅,而且带平台,他可以停下来观察。他正打算往楼梯爬去,听到追杀者踩到碎玻璃的声音。
亨利小心翼翼地前倾着身子,从走廊栏杆破裂的缝隙往外看。一个比拳头小一点儿的东西突然朝他飞过来,眼看着马上就要落在他脸上。他迅速把那东西往下拍,同时身体往后撤,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手榴弹在空中炸开,整个走廊都摇晃起来,栏杆被炸飞了一些。亨利有点儿听不清了,他知道追杀者肯定也是。他抬起头,把眼前的碎片、碎渣轻轻扫开,往前爬,从走廊边缘往下窥探。
追杀者站在大厅直直地盯着他,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那张“亨利”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对咯,你只是一个新手,不可能这么顺利干掉我的。亨利感到一丝得意与满足,虽然他现在耳朵嗡嗡响,甚至听不清脑袋里的自言自语。手榴弹爆炸的地方更靠近大厅,所以那个小屁孩肯定更不好受。他这样希望着。
亨利努力从爆炸中恢复过来,把狙击步枪扛在左肩上,从包里掏出格洛克手枪。在确认子弹是否已经上膛时,亨利听到了金属滑动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他知道自己的听力正在恢复。他的母亲以前常说,他们家族的每个人听力都超凡。感谢伟大的基因,感谢妈妈,但我现在只想知道这浑蛋怎么会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突然,亨利发现楼梯平台上方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非常高,有一些污点,看上去脏兮兮的,但完好无损。他感到奇怪,那里怎么会有一面镜子?这样的装饰品应该早就被别人捡走了。他又认真地看了看,发现那镜子真的是挂得非常高,一般的拾荒者根本碰不到。再说,这镜子又大又重,谁要是打碎了,可能他未来的十四年,甚至二十一年都要不会好过。
亨利懂了。在那里放一面镜子,是为了让准备走楼梯的人确认楼梯上有没有人。在楼梯上和别人擦肩而过也会倒大霉,有这个说法吗?他不太记得了。不过他确实也有自己的做事习惯——在开枪之前要敲一敲枪管,杀人后要把目标的照片烧掉——但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所以也不在意走不走运。在他看来,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小亨利”能追踪到他绝对不是靠运气。这家伙能飞檐走壁地追踪一个在地面上奔跑的人,说明他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他肯定把地图烙进脑子里了。
但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他总能猜到亨利的下一步,并且采取行动;也不能解释,他可以一边往下跳,一边朝亨利开枪;最重要的是,这不能解释,他和亨利长得一模一样!
这绝对不可能。
可能这只是某种心理游戏,让他们一对一打心理战。但是怎么会……整容手术?高科技的万圣节面具?
亨利把这些问题抛到一边。晚点儿再来处理这破事儿。现在,如果他想要活命,就必须利用自己的优势。快想!他命令自己的大脑。一楼的窗户更多,也就是说光线更充足,所以他能看到追杀者的行动,而对方没那么容易看到他。
突然,原本就破烂的栏杆爆裂开来,那家伙又朝他开枪了。亨利反击,然后爬向楼梯,到了楼梯口马上蹲下,往下走了几级台阶。追杀者慢慢向他靠近。亨利看着镜子反射出的人脸,再次确定之前在瞄准镜中看到的不是假象。那就是他自己的脸,二十刚出头的年纪。
亨利还记得当初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距离真正成熟还差了一两年,他就像一幅还没干透的油画,或是没有烘烤成型的陶器;虽然刚脱离孩子的队伍,但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分清善恶对错,并且确信,若真到了紧要关头,自己能够抓起世界的尾巴,将全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
“站住!”亨利厉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那小杀手抬头看着镜子,什么也没说。亨利知道,小杀手从一楼往镜子里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不过,除了视线比那孩子好一点儿之外,亨利没有别的优势,他无法从这个角度给那孩子致命一击,而且也无法进行调整。何况,亨利并不想小杀手死,因为他还没有问清真相。
“我不想杀你!”亨利朝下面大声喊道。
“好啊,”小杀手说,“那你别开枪!”
亨利汗毛直竖。这些年来,他通过录音带和窃听器,听了无数次自己的声音,当然能马上辨认出来。搞什么鬼!这家伙长着他的脸,声音也和他一模一样?
“不介意我开枪吧?”小杀手问道。亨利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语气随意,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喂,当初在屋顶我就能杀了你。”亨利说。
“你当时确实应该下手。”小杀手说。
亨利突然非常愤怒。“他们给你看了我的照片吗?”他问道。
“是啊,”小杀手往楼梯上踏了一步,“你很老。”
不管开不开枪,我都要让你为这句话付出代价。亨利暗下决心。“孩子,你再往前走一步,就是在逼我了。”
小杀手的身影还在向他靠近。亨利从包里摸出一枚手榴弹,眼睛盯着镜子,脑子里快速地计算着,然后拔出手榴弹的针,把手榴弹往墙上扔去,希望能让小杀手快速撤退。手榴弹撞在了离镜子六英寸远的墙上,拐了个弯儿朝小杀手飞去。小杀手的侧边口袋里装了八个手榴弹——他要么逃命,要么丧命。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快,亨利根本来不及看清,但他见过这个招式,他在绝望时也曾这么做过一次——小杀手瞄准手榴弹开了一枪,把手榴弹打到了镜子上。
亨利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抱头,手榴弹就爆炸了,一阵猛烈的冲击夹带着手榴弹的碎片、水泥、木头和玻璃朝亨利刺来。他瘫在地板上,肺部和腹部都受了重创,心脏像挨了结实的一拳,眼珠子几乎要陷到眼窝里去了,大脑在脑壳里来回震荡着。面部和手上传来被镜面碎片刺穿的撕心裂肺的痛,大块的碎片像岩石一样狠狠击中了他,周围厚重的尘土像毯子一样把他包裹了起来。
亨利把头转向一边,拉起T恤的领口捂住鼻子和嘴巴。他试着吸气。很长一段时间,他因为肺部伤势过重完全无法吸气,好在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恢复,胸部开始扩张。他知道自己还有心跳——他的眼睛还能眨呢。
他慢慢抬起头,脸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血液沿着脸颊往下流。他用指尖小心地摩挲自己的脸,在眼睛下方一英寸的位置摸到了一片长长的玻璃碎片。他把碎片拔出来,又伸手在身体附近摸索着找备用包,但发现它已经和一大片栏杆和部分楼梯一起被炸飞了。他只能用步枪、手枪和口袋里的两个弹匣保命了,这再次证明——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没有带步枪的子弹,但带了手枪的,难道真的只是运气好?若真是这样,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好运了,因为他和小杀手把那面镜子打碎了——马上要开始走霉运了。
紧接着他又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迷信。就算倒霉也是那小子一个人的锅。可能亨利最后的好运才刚刚开始。
他现在唯一真实的感受就是痛。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在痛,就像被刑讯专家折磨过很多天似的。他强迫自己站起来,用强大的意志坚持着,没有喊出声来,朝着走廊末端的大厅跑走了。“你可以跑得更快。”他对自己说,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厅尽头的上行楼梯。他能做到的。一定能爬上去的。如果不赶紧逃命,那小子就要过来了结他了。
通过楼梯是另一个大厅,大厅尽头有一扇门。大厅里光线充足。亨利一路靠大厅中杂乱堆放的物品借力往前跑去,然后用力把门撞开,整个人趴到了门后的楼梯上。这段楼梯比之前的都要短,而且是金属的。与其说他是爬上去的,不如说是摔上去的。他跌跌撞撞地走过一条宽敞的过道,终于来到了屋顶。
耳朵还是闷闷的,听不清声音,他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鸟叫声还是交通工具的声音,抑或只是宣布他的耳朵从此残废的高频噪音。他踉跄地走到围墙边上。及腰高的围墙将屋顶四面都围上,上面还有乱涂乱画的痕迹,看来是一个叫“蒙特”的人留下的。
厉害啊,蒙特。
从围墙往下看,屋顶距离地面大约有十米高,亨利犹豫了。这个高度跳下去倒是不会死,但是绝对动弹不得。幸运的是,他找到了一条连接楼顶和地面的消防梯。梯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好像没有损坏,连接处也没看到脱离墙体的迹象。不过,消防梯上结了层层铁锈,能不能撑住亨利的体重是一个问题。
当然,他也可以在阳台上颤抖着等小杀手找上门。
“该死,我可不要。”亨利喃喃念道。他把手枪别在腰带里,挎起步枪,翻过围墙,快步走完了第一节消防梯。梯子还牢牢地钉在墙上,第一层平台也很稳固,亨利继续往下走。他的脚刚踏上第二层平台,楼梯就开始晃动,他纵身一跃,跳过了第二层平台,跳到了楼梯上。
来到最后一层平台,他才发现这层平台以及和平台相连的几级阶梯都已经脱离墙体了,这是他从屋顶上看不出来的。如果在这里跳下去,不断几根肋骨是不可能的。看来只能飞速往下跑,希望这破东西不会被压垮。
平台发出了危险的“嘎吱”声,不过亨利还是成功地跑到了牢固的下层阶梯上。大片的铁锈黏在他的手掌心里,蹭在他的衣服上,有的还飞到了他的头发里。梯子虽然有点儿摇晃,整体还是很牢固的。但就在他离地面还有一半距离时,楼梯突然向外倾斜。
亨利站在原地,紧紧抓着生锈的扶手,眼睛在墙上来回扫视,希望能看到某个突出的部件,好把楼梯固定在墙上。
很幸运,他还真的找到了——一颗比大拇指粗一点儿的螺丝钉,突出墙面几厘米,就在他腰部的高度。他伸长手去抓,步枪的带子从肩膀上滑下来,沿着手臂滑到手腕处,但他还是成功地摸到了螺丝钉。螺丝很紧,他用手指抓住螺丝的头部,可能要用点儿力才拔得出来。
楼梯又靠到墙上去了。亨利庆幸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甚至有点儿希望看到小杀手正拿枪指着自己呢。
不过小杀手没有来——目前。
亨利一边紧紧地按着螺丝钉,一边尝试着继续往下走。不过他的身体刚向前倾,梯子就往外倾斜了,与此同时,他的步枪背带也从手腕滑到了手心。亨利移动了一下,尝试以身体的重量让梯子靠墙。这一动,步枪带往下滑得更远了,直到指关节,最后到达手指尖儿,卡在手指和螺丝钉之间。
亨利生气地闷喊了一声。他可以把步枪带甩到手腕上,再去按住螺丝钉,不过这要动作非常快才行,他要在楼梯往外倾斜之前完成。然而,就在他松手的刹那,步枪直接从他的手指滑落到地面上了,楼梯也更加摇摇欲坠。亨利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楼梯大概很快要自由落体了吧。但是,一阵沉闷的撞击声过后,楼梯很快停止了倾斜。亨利抬头一看,发现上面那层平台被卡住了,不过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因为下一秒,他就失去了平衡,从几米高的地方滚到了地面上。
他痛苦地呼出了一口气。真该死!他感觉今天肺里的空气要被挤光了。算了,至少这次不是被手榴弹炸。不过,他还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又在地上滚了两圈,才重新站起来。他伸出手去捞步枪时,什么东西飞速地划过他的手臂,激起了一阵尘土。亨利头都不抬,直接躲到一颗杧果树后面。小杀手终于出场了——可能迟到了点儿,如果他早出现两秒钟,肯定能一枪射穿亨利的胸膛。亨利在树后躲了几秒钟,从树的另一侧探出头来查看。
子弹飞射过来,打掉了一大块树干,顿时落叶纷纷。小杀手一边从消防梯走下来,一边朝亨利射击。亨利想,还是不要冒险去看他怎么走完最后一节阶梯了。趁着对方停火的短暂间隙,亨利迅速跳过身后粗糙的石墙,落进一大片灌木丛中。
是的,带刺的灌木丛。难道灌木丛还有不带刺的吗?亨利顾不上灌木丛的刺,拼命往前跑着,直到跑到一个广场上为止。要命了!广场对卡塔赫纳来说肯定非常重要,还有咖啡馆,亨利想。面前的这个广场铺满红色陶砖,又干净又明亮,是谁在收拾呢?可能是咖啡馆的经理吧,毕竟卡塔赫纳是一座旅游城市。打住!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亨利环顾四周,寻找着用得上的东西。
在他身后,突然传来了摩托车点火的声音。亨利激动地转身,发现在两栋建筑之间有一棵杧果树,树下停着一排排摩托车。其中一辆摩托车上有一个男人正叉开腿坐着,他一边戴头盔,一边和旁边一位开车的女士聊天。亨利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从那辆摩托车的颜色和设计可以看出,那是一辆本田越野摩托——正适合他。这辆车能无缝转换公路模式和越野模式,想开去哪儿都行。亨利快步走向那个男人,顾不上双腿、肋骨和全身上下传来的痛感。
那个男人和开车的女士告别,正准备踩油门出发,亨利跳起来,双脚踹在他背上,使得他整个人往前翻了出去。女士惊尖叫起来,紧紧抓住亨利的胳膊,那个男人一边在地上挣扎,一边用西班牙语生气地骂着。他慢慢地站起来,但立马又倒下了。他愤怒地瞪着亨利,表情又气又惊。女士抓着亨利的胳膊,却因惊慌而力气变得很大。亨利用力甩开她,回头一看,小杀手已经翻过石墙,越过灌木丛,手里扛着步枪,头上还戴着那顶蠢帽子。亨利掏出格洛克手枪,朝他开枪,但正好被那女士猛地拽了他一把,子弹穿过灌木丛打到了墙上,离小杀手还有很远的距离。
该死!上吊还要让人喘口气呢!
亨利愤愤不平地想着。他挣开女士的手,打着摩托车的火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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