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欧贝的话
在一片白茫茫的狂风暴雪中，有一抹更加白亮的身影出现在漫天狂舞的雪片中。欧贝跟着艾德米走进了暴风雪。她在后面嗥叫着：“等等，艾德米！等一等！是我，艾尔米德！”
这个名字划破了暴怒的风雪。很少有人直呼欧贝的名字，而欧贝用这个后改的名字来叫自己就显得更加不可思议。如果说啃骨狼是狼部落等级最低的，要遭受心灵和身体上的双重虐待，那么欧贝根本够不上列入等级的标准。她们不能生育，等于生活在社会的炼狱里，部落里随便一匹狼都可以轻视她们，好像她们根本不存在一样。艾尔米德听说，别的部落的炼狱并没有麦锡部落的这样难过，只不过那些怀孕的母狼总是不愿走近她们，好像欧贝要抢去她们还未出生的宝贝一样。
这一回，艾尔米德是来解释麦锡部落最黑暗、最肮脏的秘密的，它已经悄悄流传了许多年。艾尔米德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裂开了，虽然很奇怪，但是感觉很好。
艾德米听见欧贝的名字在身后响起，暂时停了下来，尽可能张开爪子，这样她便不会陷进堆积速度很快的雪地里。艾尔米德很快就赶了上来。
“跟我走，”艾尔米德说，“我们去挖一个雪坑，虽然我想这暴风雪不久就要停了。”
挖雪坑——和欧贝？艾德米心想，边缘之地的历史上曾经有过马尔卡达哈和欧贝讲话的事情发生吗？还要和那匹任务是将马尔卡达哈送去特木法等死的狼，共处一个雪坑？艾德米连惊讶都忘了。“为什么？”艾德米问，“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应该听一听真相。”
“我知道真相，我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我知道你从来没有送我去过特木法。”
“从我担任麦锡部落的欧贝以来，我从来没有送过一只小狼崽去特木法。”
“什么？从来没有？”艾德米惊呆了。
“从来没有！”
她们在雪坑里躲好的时候，暴风雪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等到艾尔米德讲完她的故事，已经有一大片地面在融雪中裸露了出来。“所以你明白了，要相信一个所有狼部落中最邪恶的部落从来没有人为地制造过马尔卡达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们的灵魂比他们的身体还要丑陋。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件事比身体上的残缺还要可怕。”欧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好像她再也忍受不了下面要说的事，“我发现自己不育之后，大大松了一口气。我可不想为这个部落延续邪恶的血脉。”
“可是看看麦纳马拉部落，”艾德米说，“他们生下的都是很善良的狼，而且他们部落也是麦锡部落的狼建立的。”
“是的，但那已经是一千年以前的事了。第一个麦纳马拉是一匹来自麦锡部落的狼，他的名字叫霍德维尔德。就是在今天，麦锡部落也有母狼找得到去麦纳马拉部落的路。当然了，霍德维尔德这个名字，是受我们部落诅咒的名字。”
“已经不是我的部落了。”艾德米倔犟地说，“不管怎样，我从来没有听过霍德维尔德这个名字。”
“哦，这是一个不能说的词。可往往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越是不让说，人们越想说。几百年以来，麦锡部落里有一个叫做霍德维尔德的秘密社团。有时候会销声匿迹好几代，可最后还是会重新冒出来，也有为数不多的拥有坚强灵魂的母狼，会离开麦锡部落，去寻找麦纳马拉部落。”
说到这儿，雪坑已经变成了水坑。“这种天气不是很反常吗？”艾尔米德说，“你利用天气，好好耍了耍那群迷信的狼，真是太聪明了。这能压制住他们的火气好一会儿。”
“你是说关于我脱离整个部落的事？”
“是的，你知道，他们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成为守卫之狼。”
“那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他们，是谁把真相告诉我的。”
“他们会知道的，他们总是有办法知道。”
“如果他们发现你对我说了这些，会怎么做？”艾德米问。
“这不重要。”
“为什么？”
“我也要走了。”艾尔米德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可能是霍德维尔德社团的最后一个成员。我打算去找麦纳马拉部落。还在麦锡部落的时候，我就有这个念头了，不过真的要走，还需要勇气，因为如果被他们发现，他们肯定会派队形 [1] 来追杀我，然后把我撕成碎片。”
“在你之前，那个社团还有别的成员吗？”
“有过一个。”
“是谁？”艾德米问。
艾尔米德的眼睛是那种清澈到近乎透明的绿色。她看着艾德米，嘴唇有些哆嗦。
“是谁？”艾德米追问道。
“是你妈妈，艾德米。”
艾德米感到胃里一阵排山倒海的翻腾。她闭上眼睛。
艾尔米德继续说：“你妈妈叫做阿奇拉，他们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以后，她就走了。”
“是去麦纳马拉部落了吗？”
艾尔米德低下头，悲伤地摇了摇：“她很勇敢，艾德米。哦，天哪，她真是太勇敢了。你看见头领脸上那道从眼睛一直到脖子上的伤疤了吗？”
艾德米点点头。
“那是你妈妈干的。她要用他的眼睛，为你的眼睛报仇。”
[1] 队形：边缘之狼在狩猎或开发新领地时用的行动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