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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难怪我们不庆祝卢纳沙节。」莎拉推开前门,嘟囔道.?「尽唱些夏日将尽、寒冬来临的歌——还不 说那个玛莉.巴瑟特的铃鼓伴奏。」

「音乐没那麼糟吧。」我表示反对。但马修扮个鬼脸,表示莎拉抱怨得有理。

「你那个天怕我忧的酒还有吗,费南多?」莎拉开亮门厅的灯。「我要喝一杯。我头痛得像打鼓似的。」

「是田帕尼优⑩。」费南多把野餐毯扔在门厅裡的长凳上。「田帕尼优。记住:那是西班牙酒。」 「法国酒也好,西班牙酒也好——快拿来给我解忧。」听起来她好像飢不择食。

我闪到一旁,让爱碧和卡勒进来。约翰在卡勒怀裡已沉沉睡去,但葛瑞丝还很清醒。她扭动著要下 来。

「随她去吧,爱碧。不怕她弄坏东西的。」莎拉直奔厨房。

爱碧放下葛瑞丝,那小娃儿就步履摇晃地往楼上爬。马修笑了起来。

?Tempranilo是西班牙一个歷史悠久的葡萄品种,三千年前就用於酿酒,也是西班牙酿製葡萄酒的主要品种。
「每逢惹麻烦的时候,她的直觉好得不可思议。不准爬楼梯,葛瑞丝。」爱碧一把捞起葛瑞丝,把她 高举在空中转一圈,然后放回地面,让她面对客厅的方向。

「何不把约翰放在家族休息室?」我建议道。约翰已放弃了蜘蛛人面具,这次穿的是印有超级英雄图 案的T恤

「谢了,戴安娜。」卡勒吹了声口哨。「我现在知道你说那棵树是什麼意思了,马修。它自己从壁炉 裡长出来的吗?」

「我们猜,可能还牵渉到一点火星和一滴血。」马修解释道,同时抖开一条毛毯,跟在卡勒身后。他 们聊了 一整晚,从学术政治、马修在约翰?瑞德克利夫医院的工作,乃至北极熊的命运。马修為约翰把毯 子在地上铺好,卡勒则用手指抚摸焦树的树皮。

这就是马修需要的,我忽然明白了。家。家人。同伴。如果不能照顾别人,他就会退缩到记忆的黑暗 角落,被过去的所作所為苦苦纠缠。因為班哲明再次现身,这阵子他用於沉思的时间尤其多。

这也是我的需要。体验过十六世纪的居家生活,总被一大家子人围绕,我已习惯周围有许多人。唯恐 被发现的心态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归属的愿望。

因此我颇為意外地发现巫会的聚餐会乐趣无穷。麦迪森的巫族给我的印象总是令人害怕,但今晚到场 的巫族都非常可亲,而且除了我高中的死对头愷熙和利迪雅,都很乐意见到我。她们跟我在伦敦认识的巫 族相较,法力也微弱得令人吃惊。或许有一、雨个能运用元素魔法,但没有人像从前的火巫或水巫那麼强 大。而旦说到炼药製符的技巧,麦迪森的巫族也都远不及莎拉。

「葡萄酒要吗,爱碧?」费南多递一杯给她。

「当然。」爱碧咯咯笑道:「真没想到你能活著离开餐会。我本来以為f定会有人对你施展爱情魔法

「费南多不该鼓励她们的。」我装得很严肃。「没必要对贝蒂?易丝蒂又鞠躬又亲手。」

「她可怜的老公得接连听好几天的『费南多这』『费南多那』了。」爱碧又咯咯笑了起来。

「女士们发现她们找错了对象一定很失望。」费南多答道:「妳的朋友跟我讲了好多动人的故事,戴 安娜。妳可知道吸血鬼很好抱——一旦我们找到真爱以后?」

「马修可没有变成一隻熊宝宝。」我板著脸说。

「哎呀,可是妳不知道他从前什麼样子。」费南多的笑容很邪恶。

「费南多!」莎拉在厨房裡喊道:「来帮我点这个笨火,我怎麼也点不著。」

天气这麼热,她干嘛非生火不可,我真想不通,但莎拉说艾姆每逢卢纳沙节都要生个火,所以就这样吧。

「有任务了。」费南多嘟囔道,向爱碧微一躬身。她竟像贝蒂?易丝蒂一样脸红了。

「我们跟你去。」卡勒牵起葛瑞丝的手。「来吧,豆芽。」

马修注视柏瑞特一家人走进厨房,口角带著笑意。.

「我们很快也会像那样。」我张开手臂抱住他说。

「我正好也这麼想。」马修吻我。「準备告诉阿姨妳是编织者了吗?」

「等柏瑞特一家走了就说。」每天早晨,我都承诺要告诉莎拉我在伦敦巫会得知的每一■件事,但一天 天过去,宣布这消息的难度与日俱增。

「你不需要一下子告诉她每一件事。」马修抚著我的肩膀说。「只要告诉她妳是个编织者,妳就不用 再穿这身寿衣了。」

我们到厨房去跟其他人会合。莎拉的火快乐地在蒸馏室裡劈啪作响,升高了夏夜的温度。我们围桌而 坐,交换派对的印象,閒聊巫会最近的八卦。不久话题转到棒球上。卡勒是红袜队的球迷,跟我父亲一

「哈佛大学的男生跟红袜队是怎麼回事?」我起身去泡茶。

一抹白光引起我注意。我微笑著把水壶放在炉子上,以為是某个这栋屋子久违的鬼魂。它们之中随便 哪个打算再度出现,莎拉一定很高兴。

但那不是鬼魂。

葛瑞丝迈开两岁的小腿儿,摇摇摆摆走到蒸馏室的火堆前面。「漂漂。」她咿呀道。

「葛瑞丝!」

被我的喊声吓了一跳,葛瑞丝回过头。这就足以让她失去平衡,跌向火中。

隔著中岛厨桌和二十五呎的距离,我绝不可能及时抓住她。我从短裤口袋裡掏出编织者的线绳。葛瑞 丝的尖叫划破空气时,它们穿过我指缝,缠绕在我手腕上。

咒语也来不及了。我全凭直觉行动,双脚稳站地板上。我们周围到处是水,涓滴流经交织在毕夏普土 地深处的血管。水也在我体内,為了集中它原始的元素力量,我从厨房与蒸馏室裡凡是与水有关的一切事 物当中,挑出强调这j特性的蓝、绿、银三色纤维。

水银般一闪,我将一股水箭射入火炉。一道水流突然涌现,煤炭嘶嘶作响,葛瑞丝砰一声跌进扬起的 煤灰与水裡。

「葛瑞丝丨」爱碧从我身旁衝过,卡勒紧跟在她身后。

马修把我拉进怀裡。我浑身湿透,不住颤抖。他搓揉我背部,试图让我回温。

「谢天谢地,妳控制水的力量真是大,戴安娜。」爱碧抱著眼泪汪汪的葛瑞丝说。

「她没事吧?」我问道:「她张开手想站稳,但她离火焰太近。」

「手有点红。」卡勒检查她的小手指。「你看呢,马修?」

马修接过葛瑞丝的手。

「漂漂。」她道,下嘴唇抖索著。

「我知道。」马修低声道:「火很漂亮,但也很烫。」他对她的手吹口气,她笑了起来。费南多递给 他一条湿巾和一个冰块。

「再一次。」她命令道,把手伸到马修面前。

「似乎没受伤,也没有水泡。」马修服从小暴君的命令,对她的手再吹一 口气之后说道。他小心地用 布包住她的手,把冰块贴在上面。「她应该没问题。」

「我不知道妳会射水箭。」莎拉严厉地看著我。「妳还好吗?妳看起来不一样——发亮。」

「我很好。」我推开马修,试著用破碎的偽装咒残餘的部分包住自己。我在厨房中岛四周的地板上寻 找掉落的编织线,以备暗地裡做些修补。

「妳搞得自己一身什麼东西?」莎拉抓住我的手,翻开掌心向上。我看到的景象让我不由得惊呼。

每根手指中间都有一条色线。我的小拇指被一根棕线穿过,无名指是黄色,中指赫然有条鲜艳的蓝 线,红线像烈焰断然贯穿我的食指。四条彩线在我的掌心会合,编织成一条辫状彩绳,延伸到手掌下端的 肉丘上。在此,彩绳与沿著大拇指下来的绿线——想到我养盆栽的下场,这现象很反讽?——结合。五色 线又前进一段距离,在我手腕上形成一个有五处交叉点的结——五芒星。

「我的编织者之线。它们……在我体内。」我无法置信地抬头望向马修。

但大多数编织者都使用九条线,不止五条。我翻开左手,便发现其餘的线:大拇指是黑色,小指是白 色,金色在无名指,银色在中指。食指没有色线。所有色线蜿蜒伸向我左手腕,交缠成一个无始也无终的

?善於栽培植物的能力被称作「绿拇指」(green thumb)或较不準确的「绿手指」,戴安娜自认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圆形咬尾蛇图案。这是柯雷孟家族的象徵。

「戴安娜……在发光吗?」爱碧问道。

我仍瞪著自己的手,伸缩一下手指。五顏六色的线条喷发出来,照亮了空中。

「那是什麼?」莎拉圆睁双眼。

「线。它们固定世界,主宰魔法。」我解释道。

珂拉偏挑这时刻狩猎回来。牠颼地从凌空降落,沿著蒸馏室的烟囱滑下,落在一堆湿淋淋的木头上。 牠又咳嗽又喘气,歪著身子站定。

「那是……龙吗?」卡勒问道。

「不是。」莎拉道。「那是戴安娜去伊丽莎白时代的英格兰带回来的纪念品。」

「珂拉不是纪念品。牠是我的护身灵。」我小声说。

莎拉哼了一声:「女巫没有护身灵。」

「编织者有。」我道。马修用手扶著我的腰,悄悄地给我支持。「妳最好打电话给薇薇安。我有事要

告诉妳们。」

「所以那条龙——」薇薇安双手紧握一马克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开始道。

「火龙。」我打断她。

「所以那傢伙--」

「珂拉是女生。」

「——是妳的护身灵?」薇薇安总算把句子说完。

「是的,珂拉是我在伦敦编织第一个咒语时出现的。」

「所有护身灵都是龙……呃,火龙吗?」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爱碧挪动一下双腿。我们围著电视机而 坐,唯一的例外是约翰,他在这一片骚动中睡得很安详。

「不是,我的老师伊索奶奶有一个灵僕——她自己的一个影子。她的天赋倾向於风,你们瞧,编织者 护身灵的形体是由先天元素倾向决定的。」这可能是我针对魔法这题目发表过最长的言论。但这几个巫族 因為对编织者一无所知,未必听得懂。

「我同时倾向於水和火。」我姑且继续解释。「而火龙跟龙不一样,牠在海裡跟在火裡一样来去自 如。」

「牠们还会飞。」薇薇安道:「火龙事实上是三种元素力量的化身。」

莎拉惊讶地看著她。

薇薇安耸耸肩。「我有中世纪文学的硕士学位。飞龙?^你们高兴称牠们火龙也可以——从前常出 现在欧洲神话传说裡。」

「可是妳..妳是我的会计师呀。」莎拉口吃道。

「妳知道有多少念文学的人毕了业去当会计吗?」薇薇安挑起眉毛道。她把注意力放回我身上:「妳

会飞吗,戴安娜?」

「会。」我不大情愿地承认。飞行在巫族当中是种罕见的能力。它太引人注目,如果想安安静静地生 活在凡人当中,还是不要有比较好。

「别的编织者也像妳一样会发光吗?」爱碧歪著脑袋问道。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编织者。即使在十六世纪,存活的编织者也不多。苏格兰的编织者被处死

?—ems是神话中的生物,象徵瘟疫与征服。牠们形状似龙而较小,只有两足,双翼披鳞或带羽,尾生倒刺或呈蛇状,一部分有喷火的能力。

后,整个英伦三岛就只剩一个伊索奶奶了。布拉格有一个编织者。我父亲也是编织者。这是家族遗传。」

「史蒂芬?普罗克特不是编织者。」莎拉厉声道:「他从不发光,也没有护身灵。妳父亲完全是个平 凡的巫师。」

「普罗克特家族好几代都没有出现真正顶尖的巫族。」薇薇安有点歉意地说。

「依照传统的标準来说,大多数编织者在各方面都不算顶尖。」从基因的角度来看,也是如此,马修 的测试显示,我的血液裡有多种互相矛盾的标记。「所以我学不会巫术。莎拉可以教会任何人施咒——就 是教不会我。我是一场灾难。」我的笑声带著抖音。「我爹说,我听到那些咒语应该一个耳朵进、另一个 耳朵出就好,然后发明我自己的咒语。」

「史蒂芬什麼时候跟妳说这种话?」莎拉的嗓门很大。

「在伦敦。我爹一五九一年也去了伦敦。毕竟我时光漫步的能力也得自他的遗传。」虽然马修坚持我 不需要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莎拉,但事实就这麼展现开来。

「妳也见到芮碧嘉吗?」莎拉瞪大眼睛。

「没有,只有我爹。」就像见到菲利普?柯雷孟,再次见到我父亲是这趟旅行一件意外的礼物。

「真不敢相信。」莎拉嘟囔道。

「他在那儿没待多久,但那几天之内,伦敦有三个编织者。我们是全城的话柄。」可不仅因為我父亲 餵了莎士比亚一大堆编剧和台词的点子而已。

莎拉张嘴想再发问,但薇薇安举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如果编织是家族遗传,為什麼你们人数这麼少?」薇薇安问道。

「因為很久以前,其他巫族决心消灭我们。」我的手抓紧马修围在我肩上的毛巾。

「伊索奶奶告诉我们,為了确保没有后代携带这种遗传,他们把整个家族赶尽杀绝。」马修用手指按

压我紧绷的颈部肌肉。「倖存的人都设法躲起来。战争、疾病以及婴儿的高死亡率,都对残留的少数家族 造成可观的压力。」

「為什麼要消灭编织者?新咒语在任何巫会都会很受欢迎。」卡勒问道。

「如果有个咒语能在约翰乱敲键盘、造成故障时让电脑恢復运作,要我杀人我都愿意。」爱碧也说 道。「所有的方法我都试过了:车轮解冻咒、解锁咒、為新计画祝福等。但用在新式电子產品上,好像全 都不管用。」

「也许编织者太强大,其他巫族感到妒忌。也可能只是恐惧。说实在的,我不认為超自然生物比人类 更能接纳异己……」我话声渐低,终至沉默。

「新咒语。」卡勒吹声口哨。「妳从哪儿开始?」

「得看编织者。以我而言,最初是个疑问,或一种慾望。我集中精神想它,我的线绳会完成其餘的部 分。」我举起双手。「我想以后就由我的手指负责了。」

「我看看妳的手,戴安娜。」莎拉道。我站起来,站在她面前,摊开双手。

莎拉仔细观察那些顏色。她用手指抚摸我右腕上那个有五个交叉点的五芒星形状的结。

「那是第五个结。」莎拉检查时,我解释道:「编织者用它施咒来克服挑战或提升经验。」

「五芒星代表元素。」莎拉轻敲我手心褐、黄、蓝、红四股线扭结在一起的位置。「传统上,这四种 顏色分别代表土地、风、水、火。你大拇指上的绿色代表女神特别是女神的母亲身分_。」

「妳这隻手是魔法的起始,戴安娜。」薇薇安指出.?「手上铭刻了四种元素、五芒星和女神。它具备 了巫族施展魔法所需要的一切。」

「这想必就是第十个结。」莎拉轻轻放开我右手,拿起左手。她研究我手腕上环绕脉搏的那个圈。

「看起来就像七塔顶端飘扬的旗帜上那个图案。」

「就是它。虽然它看起来很简单,但并非每一个编织者都打得出第十个结。」我深深吸一口气。「这 是创造之结,也是毁灭之结。」

莎拉把我的手指合拢成拳头,然后用她的手包住我的手。她跟薇薇安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色。

「為什麼我的手指缺少一个顏色?」我忽然觉得不安,问道。

「我们明天再谈这件事。」莎拉道:「时间不早了。今天晚上又做了很多事。」

「我们该送孩子们上床了。」爱碧爬起身,小心翼翼地不去惊动到女儿。「等巫会其他人听到戴安娜 会製造新咒语的消息。愷熙和利迪雅一定会大吃一惊。」

「我们不能告诉巫会。」莎拉坚决地说:「除非我们先弄清楚它所有的意义。」

「戴安娜真的亮到不行。」爱碧强调。「之前我没发现,但现在就连凡人也看得出来。」

「我本来穿戴了一个偽装咒。我可以再做一个。」我一眼瞥见马修深恶痛绝的表情,连忙补上一句: 「当然,在家裡不戴。」

「不论有没有偽装咒,欧尼尔家的人一定会发觉有点不对劲。」薇薇安道。

卡勒的表情很严肃。「我们不需要通知整个巫会,莎拉,但我们也不可能对所有的人保密。我们要告 诉哪些人,以及告诉他们哪些事,都必须慎重选择。」

「要解释戴安娜怀孕这件事,远比為她的发光想出一个好理由,困难多了。」莎拉指出一个显而易见 的事实。「她的体型刚开始发福,但因為怀的是双胞胎,.很快就瞒不住了。」

「所以我们才必须绝对诚实。」爱碧道:「巫族对一半的真相跟全部的谎言都一样敏感。」

「这对巫会的忠诚和开放心灵都是个考验。」卡勒沉思道。

「万一我们没通过考验呢?」莎拉问道。

「那会造成永远的分裂。」他答道。

「也许我们该离开。」我对这种分裂的后果有第一手经验,苏格兰柏威克猎巫大审判开始时,巫族互 揭疮疤的情形至今还会让我做噩梦。我不想承担破坏麦迪森巫会的责任,使这儿的人被迫连根拔起,离开 他们的家族传承好几代的房屋与农场。

「薇薇安?」卡勒转向巫会的领袖。■

「这件事由莎拉决定。」薇薇安道。

「从前我会认為,编织者的消息应该跟大家分享。但后来我目睹巫族对同类做出可怕的事,我说的不 仅是艾米莉而已。」莎拉看我一眼,没有进一步说明。

「我可以把珂拉关在屋裡——大部分时间。我甚至可以不到市区去。但无论我的偽装咒多麼高明,也 不可能永远隐藏我与其他人的差异。」我警告在场的巫族。

「我知道。」薇薇安冷静地说。「但这不只是一个考验——这是个机会。许多年前,巫族发起毁灭编 织者的行动时,我们的损失不仅是生命。我们丧失了血统、才能、知识——只因我们恐惧自己不了解的力 量。这是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

「风狂雨暴,海上掀大浪。」我低声吟道:「加百列现身海与岸之上。吹不思议号角,昭告眾生,旧 世界死亡,新世界诞生。」我们是否处於这样一个改变当中?

「妳从哪儿知道这首诗?」莎拉的声音很严厉。

「伊索奶奶念给我听的。那是她老师——乌苏拉妈妈——的预言。」

「我知道那是谁的预言。」莎拉道:「乌苏拉妈妈以足智多谋闻名,而且是个强大的预言家。」

「是吗?」我不明白伊索奶奶為何没告诉我。

「是的,确实如此。妳身為歷史学家,对巫族的过去却无知得令人震惊。」莎拉答道。「真不敢相 信,妳竟然跟乌苏拉?徐普顿的徒弟学习编织咒语。」莎拉的声音带有发乎内心的敬意。

「那我们还不至於一无所有,」薇薇安柔声道:「只要我们还有妳。」

爱碧和卡勒把儿童椅、剩菜和孩子装上他们的休旅车。我在车道上挥手告别时,薇薇安手中拿著一盒 马铃薯沙拉走过来。

「如果妳要帮助莎拉脱离遗世独立的状态,不再瞪著那棵树发呆,就多跟她聊聊编织的事。尽妳目前 的能力,让她目睹妳怎麼做。」

「我还不熟练,薇薇安。」

「那更需要莎拉从旁协助。她或许不是个编织者,但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巫都更了解咒语的构 造。如今艾米莉不在了,这可以给她一个生活的目标。」薇薇安鼓励地捏一下我的手。

「巫会呢?」

「卡勒说这是个考验。」她答道:「我们试试看能否通过吧。」

薇薇安沿著车道开车离开,车头灯扫过旧围篱。我回到屋裡,关掉所有的灯,上楼去找我丈夫。

「妳把前门锁了吗?」马修放下书,问道。他躺在那张长度不怎麼够他睡的床上。

「锁不上。那是固定式插销锁,莎拉把钥匙弄丢了。」我眼光游移到我们卧室门的钥匙上,这是稍早 房子好意提供的设备。想起当时的情景,我嘴角不禁牵出一个微笑。

「毕夏普博士,妳动了淫念吗?」马修的口吻就像爱抚般充满诱惑。

「我们结婚了。」我踢掉鞋子,伸手去解我薄麻布衬衫的第一个钮扣。「对你產生肉慾是我為妻的职

责。」

「满足妳的慾望是我為夫的义务。」马修用光速跳下床,衝到柜子前面。他温柔地用他的手指取代我 的手指,把钮扣从扣眼裡解放出来。接著下一颗,再下一颗。新露出的每一吋肌肤都会得到一个吻,那是 牙齿的轻啮。五颗钮扣后,我就在潮湿的夏日空气中微微地颤抖。

「妳会发抖,真奇怪啊。」他喃喃道,伸手到我背后,鬆开了胸罩。他的嘴唇轻轻拂过我心臟附近新

月形状的疤痕。「感觉妳不冷。」

「冷不冷是相对的,吸血鬼。」我紧紧揪住他头髮,他笑了起来。「现在,你要爱我,还是只想量我 的体温。」

后来,我在银色的光线裡,把手举在面前左右转动。我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各有一条色线,一条银亮 如月光,一条似阳光的灿烂金色。其他色线的轮廓稍微褪淡,但两隻手腕洁白的皮肤上仍看得见结的痕跡 泛出珍珠的光泽。

「妳觉得这代表什麼意义?」马修问道,他的嘴唇在我髮间移动,手指在我肩膀上打圈。

「你娶了一个有刺青——或外星人附体的——女人。」现在有那麼多新生命在我体内扎根,珂拉,加 上编织者的线,我开始觉得皮肤底下有点拥挤了。

「今晚我以妳為荣。妳那麼快就想出抢救葛瑞丝的妙计。」

「我根本没想。葛瑞丝尖叫时,我体内某个开关就打开了。当时我全凭直觉行事。」我在他怀裡扭转 身。「那个龙形的东西还在我背上吗?」

「在啊。顏色比先前更深了。」马修仍揽著我的腰。他拨转我身体面对他。「原因何在,有理论 吗?」

「还没有。」答案彷彿伸手可及。我感觉得到,它在等我。

「或许跟妳的法力有关。它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马修把我的手腕凑到嘴边。他吸入我的气味,然 后把嘴唇贴在我的静脉上。「妳还是满身夏日闪电的气味,但现在又多了一丝引线刚触及火药的爆炸气 息。」

「我法力已够了,不想要更多。」我钻进马修怀裡。

但自从我们回到麦迪森,就有一种黑暗的慾望在我血液裡骚动。

撒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道。

我的皮肤刺痛,好像有一千个巫族看著我。但现在只有一个超自然生物在监视我,那就是女神。 我偷偷瞄了房间一眼,看不见她的形跡。如果马修能查知女神的存在,一定会提出很多我不想回答的 问题。他可能会拆穿一个我仍试图隐瞒的祕密。

「谢天谢地。」我呢喃道。

「妳说什麼?」马修问道。

「没。」我又撒了 一个谎,往马修再靠近一点。T是你有幻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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