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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特丽萨坐在门廊里,等待着丈夫回家。
前院白杨树的叶子被风吹得“窸窣”作响,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下来,将摇曳多姿的树影投射在了比人造草皮还更绿的草坪上。
她看到伊桑沿着第六大道走了过来,他走路的速度比平时要慢得多,步态也有些奇怪。他的右腿似乎受了伤,所以走路的时候不敢太用力。
只见他离开人行道,走上了前院的石头小径。此时她能清楚看出伊桑是忍着腿疼在走路,不过一看到她,他原本紧绷着的脸上便立即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受伤了。”她说。
“没事儿。”
特丽萨站起身来,走下阶梯,穿着拖鞋的脚一踏上草坪便感觉到一阵幽幽的凉意。
她抬起手来,轻抚着他左边脸颊上一块淡紫色的瘀伤。
他疼得皱了皱眉。
“你被人打了吗?”
“不是的。没事儿,别太担心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出车祸了。”
“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不过不算太严重。”
“你去过医院了吗?”
“没有,不碍事的。”
“你没去医院做一下检查吗?”
“特丽萨……”
“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一只兔子或别的什么动物突然蹿到我的车子跟前来了,我猛打方向盘想要避开它,结果车子翻了。”
“什么?你的车翻了?”
“但我没事儿。”
“我们得马上去医院。”
他俯下身来,吻了一下特丽萨的额头,“我不去医院,别再想这件事了。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这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我看起来漂亮还需要原因?”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看来你忘记了一件事。”
“这倒很有可能,我这几天实在过得够呛。我把什么给忘了?”
“我们要去费希尔家吃饭。”
“是今天晚上吗?”
“没错,再过十五分钟就到我们当初约定的时间了。”
说完这话,特丽萨以为伊桑可能会提出给费希尔家打电话,取消今晚的安排。他能这么做吗?他有这个权力吗?
“好吧。我得进屋去先把这身脏衣服换掉,五分钟之内就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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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前的星期六早上,特丽萨和费希尔太太在农贸市场上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拿同一根黄瓜,之后两人便自然而然地交谈了几句。
上个星期的一天傍晚,伯克家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梅根·费希尔的声音,她说想邀请伊桑和特丽萨在未来一周的周四去她家吃晚餐,不知两位能否出席?
特丽萨当然知道,梅根并不是因为当天早上一觉醒来,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想要结交新朋友的强烈渴望,所以才打电话来邀约他们的。她一定是收到了一封建议她向伯克夫妇伸出友谊之手的信。特丽萨以前也收到过一些类似的信,她认为从某种程度上讲,这种“建议”方式还挺合乎情理的。考虑到镇上居民相互之间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是被禁止的,特丽萨绝对不会开口邀请邻居们来自己家里吃饭,因为那样会显得过于矫情,也颇有些奇怪。
与其那样做,倒不如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更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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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丽萨和伊桑手牵着手走在街上,她的右手臂弯里抱着一大块刚从烤箱里取出来的面包,还冒着热气呢。
本杰明一个人待在家里,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和伊桑是在夜里偷偷溜出来约会似的。
傍晚的山谷已经有了一些凉意。他们出发得晚了一些,现在已经过了七点,《与赫克托尔共进晚餐》节目已经开始了,由赫克托尔弹奏的美妙柔和的琴声从街边一扇扇打开着的窗户里飘了出来。
“你还记得费希尔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吗?”特丽萨问道。
“他是一名律师。他的妻子是一名老师,而且是本杰明的老师。”
特丽萨当然知道费希尔太太是本杰明的老师,可是她倒更希望伊桑不会提及这件事。在黑松镇,学校可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年龄介于四岁至十四岁之间的孩子都必须得上学,但他们在学校里学些什么却是一个谜。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的课程安排,学生们从来都没有家庭作业,也被禁止跟任何人——包括他们的父母在内——讨论跟学校生活有关的任何话题。本杰明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与学校有关的只言片语,而她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去向他打探什么。父母得以略窥子女学校生活的唯一途径是去学校出席学年末的戏剧表演,时间是在每年6月。在黑松镇,学生年末演出的重要性跟圣诞节、感恩节不相上下。三年前,一名学生的父亲因强行进入校园,结果让自己不幸成为了一场“庆典”上的牺牲品。特丽萨不清楚伊桑对这件事到底知道多少。
“费希尔先生是哪方面的律师呢?”特丽萨心里清楚知道这是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其实费希尔先生极有可能跟她一样,每个工作日都坐在一间鲜有访客,连电话铃声都很少响起的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打发无聊的时光。
“这个我不太确定。”伊桑说,“我们稍后可以把这件事列在我们的‘可谈论事项’中。”说完,他捏了捏特丽萨的手。特丽萨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挖苦讽刺的意味。换作别人可能听不出来,可是在她听来却非常明显。她抬起头来看着他,露出了笑容。他的眼里流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色。就这样,他们俩在私底下分享了一个只有彼此才能会意的玩笑。
自打伊桑回家之后,特丽萨觉得这是两人的心最为接近的一刻。
她能想象在将来的人生旅途中,他们将会不断尝试着激出这种连通两人心灵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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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希尔夫妇住在小镇北端一座舒适的房子里。
伊桑还没来得及抬手敲门,梅根·费希尔就把门打开了。她大约二十五六岁,长得很漂亮,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裙摆饰有蕾丝花边。她的头顶绑了一条棕色发带,这发带的颜色跟她那晒得黝黑、长着色斑的肩膀竟是如此的相近。
在特丽萨看来,她的笑容——咧开的嘴里露出洁白的牙齿——跟电影明星们在荧幕上的笑容极为相似。可是如果你细细察看,便会发现她的笑里缺乏真情实意。
“特丽萨,伊桑,欢迎你们来我们家!你们的到来令我们备感荣幸!”
“谢谢你们的邀请。”伊桑说。
特丽萨将手里那块用布包起来的面包递给了梅根。
梅根有些抗拒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跟你说了不用带东西过来吗?”不过她还是从特丽萨手里接过了面包,“噢,它还是热的呢!”
“是刚刚出炉的。”
“你们快进来吧。”
特丽萨将伊桑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
“让我来放吧。”梅根说。
厨房里飘出的晚餐香气弥漫在整个房子里,是大蒜土豆烤鸡的味道,香得令人垂涎欲滴。
布莱德·费希尔正在餐厅里忙碌,他将四套餐具中的最后一套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用蜡烛精心装饰过的餐桌上。
他带着笑容走进了客厅,朝伊桑伸出手来。他看上去比他妻子年长两三岁,穿着前端有翼状装饰皮的正装皮鞋、灰色长裤和袖口卷到上臂的白色牛津纺衬衫,没有系领带。特丽萨猜测这身行头很可能就是他上班时的着装,他看起来确实像一名年轻的律师,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极富进取心的好斗气质。
伊桑跟他握了握手。
“治安官,你的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我很荣幸受邀而来。”
“你好,伯克太太。”
“你好,请叫我特丽萨就好。”
梅根说:“我再去厨房里忙活一小会儿,我们就能坐下来吃饭了。特丽萨,你愿意来厨房里帮我一把吗?先生们或许可以去后廊那儿边喝饮料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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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丽萨一面清洗着拌沙拉用的绿叶蔬菜,一面透过水槽上方的窗户看着站在草地上的伊桑和布莱德,他们各自端着一个玻璃酒杯。由于距离有些远,她看不出来两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在彼此交谈。后院的围栏是紧临着高达上千英尺的峭壁修建起来的,山崖上遍布着稀稀疏疏的松林。
“梅根,你的家很漂亮。”特丽萨说。
“谢谢你的称赞。”
“我记得这学年我儿子好像正好在你的班上。”她原本不打算说这个的,可是这些话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两人谈话的局面本来会因此而变得尴尬,不过还好梅根落落大方地作出了得体的回应。
“没错。本杰明是个可爱的孩子,他也是班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呢。”
说完之后,梅根便住口了。
她俩的对话时断时续地进行着。
特丽萨将一棵温热的甜菜根切成了深紫色的大圆片。
“切好的甜菜根应该放在哪里?”她问道。
“把它们放到这里来吧。”
梅根递给特丽萨一个木碗,特丽萨用两只手将切成片的甜菜根捧起来,放进了碗里。她觉得甜菜根带有一种有些奇怪,但还算讨人喜欢的泥土味道。
“你在房地产中介机构工作,对吗?”梅根问道。
“是的。”
“我以前从你的办公室旁边经过时,曾透过店面的玻璃橱窗看到你坐在办公桌后面。”说到这里,她朝特丽萨倾过身去,语气变得有些神秘,“布莱德和我正在努力,唔……你懂我的意思吧?”
“真的?”
“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就得在镇上找一栋更宽敞的房子来住。或许我们会请你做我们的房产经纪人,领着我们看看黑松镇能提供的最好的住所。”
“我很乐意为你们提供帮助。”特丽萨说。
特丽萨觉得,自己竟然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而然地站在梅根家的厨房里,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梅根来黑松镇不过才几年的时间,而她的融合过程可谓是灾难性的。她曾两次试图逃离小镇,还试图将前任治安官的眼珠挖出来。特丽萨记得很清楚,有一天午后,自己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玻璃橱窗看着外面的梅根在主街上崩溃痛哭,嘴里还高喊着:“这地方他妈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地方他妈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没一样是真的!”特丽萨原以为当天夜里会有一场以梅根为主角的“庆典”,可是镇上的电话铃声却一直没有响起。梅根消失了。三个月后,特丽萨看到梅根重新回到了镇上——她带着极其平静的面容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在那之后不久,梅根便成了学校的老师,然后与布莱德结了婚。后来接连进行的几场“庆典”中,梅根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甚至有一次她还拿着一根拆卸汽车轮胎用的铁棒走进了人群围成的圆圈里,给予垂死的逃亡者致命的一击。
此时此刻,特丽萨却和她一起在厨房里烹饪菜肴,而她们的丈夫们则在屋外轻松地喝着威士忌。
特丽萨冲洗着沾在手上的紫色菜汁,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们是如何改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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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桑抬头望着嶙峋的峭壁,小口啜饮着杯中的威士忌。
酒的味道好极了——这是产自苏格兰高地的单一麦芽威士忌。黑松镇的居民除了能在镇上的“啤酒花园”酒吧随时喝到口味极差的啤酒之外,几乎就不再有其他购买酒类饮品的途径了。伊桑认为自己已经洞悉了皮尔彻在这方面的想法——居民们在黑松镇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如果这里还有卖酒的商店,那么小镇可能很快就会沦为一个酒鬼云集之地。不过皮尔彻也会不时允许几瓶好酒流入市场,它们或许会出现在杂货店的货架上,或许会在餐馆里以高价进行售卖。旱季的时候,居民们还会自己酿酒来喝。
“这款苏格兰威士忌还不错吧,伊桑?”
“这酒太棒了!谢谢你的款待。”
伊桑上个星期才仔细看过布莱德·费希尔的档案。
他出生在加利福尼亚州的首府萨克拉门托。
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律系。
毕业后在加州帕洛阿尔托市一家新兴公司担任法律总顾问。
在当年一个为期两周的夏日假期里,布莱德和他的新婚妻子在自驾游旅途中经过了爱达荷州,那时他们决定在黑松镇投宿一晚。布莱德的档案中并没有明确记录皮尔彻是否安排这对夫妇遭遇了与伊桑及其他很多人类似的交通事故。
和黑松镇的其他居民一样,费希尔夫妇于一千八百年后在这个美丽但如同监狱一般的小镇里醒了过来。
仅过了两个月,第一任费希尔太太攀上了小镇北端的一座峭壁,从五百英尺高的地方跳崖身亡了。
布莱德伤心欲绝,不过除此之外,他的融合过程还算相当顺利。他从来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任何偏激行为。在布莱德的档案中只有一份监视报告:一天夜里他与梅根大吵了一架,几个户外摄像头拍到他在超过规定的散步时间之后,仍在镇上胡乱溜达,不肯回家。这份报告最终被皮尔彻的分析师判定为“非可疑行为”。自那之后,布莱德身上就没再出现过任何可疑言行了。
“你的新工作怎么样啊?”布莱德问道。
“还好,我已经开始渐渐适应了。跟我说说你的律师事务所吧,你们主要办理哪一类案子呢?”
“噢,没有特定的类型。事务所里只有我和我秘书两个人,我称其为‘进门律师事务所’,就是说任何送进门来的案子我都会亲自办理。”
听你说得这么煞有介事,就好像真的有人曾走进过你的事务所大门似的。
他们站在峭壁的阴影下,喝着杯中的威士忌。
过了一会儿,布莱德说:“偶尔我会看到峭壁的岩架上有一两只山羊出现。”
“噢,是吗?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呢!”
在接下来的两分钟里,两人都没有说话,之后伊桑对费希尔家的花园表示了称赞。
谈话过程中不时出现的沉默并没有特别令人不舒服。伊桑开始渐渐明白,在黑松镇,人们谈话时共享的这些寂静片刻其实是非常正常的,是意料之中的,也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人天生就比其他人更擅长言不由衷的肤浅谈话,他们也更懂得该如何游走在镇上的谈话规则之内,设法游刃有余地绕开那些被禁止谈论的话题。在这里生活的人得思虑再三、反复权衡之后才开口说话。伊桑曾遇见过一两个能就着允许的谈话主题侃侃而谈的居民,不过总的来说,黑松镇里的对话大多是以审慎的方式、极为缓慢的节奏来推进的,跟以前的世界大不相同。
伊桑上次喝酒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此时的他已经有些头晕目眩的微醺感觉。他的神智有些恍惚,这令他颇感不安。他将酒杯放在围栏上,心里企盼着两位太太会尽快叫他们去餐厅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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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进行得还算顺利。
他们一边用餐,一边闲聊,餐桌上的谈话偶尔会短暂地中断片刻。
尽管谈话偶尔会暂时无法继续,但刀叉、碗碟相撞以及觥筹交错的叮当声,还有真空管收音机里传出的赫克托尔·盖瑟的悠扬琴声,都能令这些彼此沉默的时刻显得没那么令人不快。
伊桑相当确定自己曾在皮尔彻的某个监视屏上见到过这个房间。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瓷器柜上方的天花板角落就藏着一个摄像头。
他知道但凡是三人以上的聚会,就肯定会受到皮尔彻的监控小组的特别关注。
此时此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监视人员的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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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餐后甜点,他们玩起了大富翁游戏。在黑松镇,这种棋类游戏在晚餐派对上很受欢迎。在明确的游戏规则之下,参与者可以开怀大笑、互开玩笑、彼此自然而然地互动,还能从相似的目的感和竞争感中找到共鸣。
他们四人分成了男士组和女士组。
特丽萨和梅根在游戏开始之后不久便率先抢占了帕克广场和散步浮桥。
伊桑和布莱德则专注于购买基础设施——铁路、电力公司、自来水厂等等。
快到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两位先生宣告破产,游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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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克夫妇在费希尔家的车道上与两位主人挥手道别,年轻的费希尔夫妇手挽着手站在前廊的灯光下。两家人互喊着今晚的相处是多么的融洽和愉快,并彼此承诺要尽快找机会再次相聚。
特丽萨和伊桑散着步回家。
此时的街道冷冷清清,除了他们俩,似乎就再无别人了。
当他们从一片矮树丛旁经过时,一声蟋蟀的鸣叫从隐藏在枝叶中的音箱里传了出来,伊桑发现自己竟然在心底深处假装将其当作了真正的蟋蟀叫声,甚至还想把这一切都视为真实的。
特丽萨用手摩挲着双臂。
“我把外套脱下来给你穿吧。”伊桑说。
“不用了,我没事儿。”
“费希尔夫妇人真的很好。”
“请永远别这样对我,亲爱的。”
“怎么了?”
她在黑暗中抬起头来看着伊桑,“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流于表面的谈话,讲一堆言不由衷的话题来填补沉默。我每天都在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被要求要一直这样做下去。可是,我不能忍受连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要这样做。”
听了这话,伊桑不由得有些畏缩。
他不知道这附近是不是有麦克风捕捉到了刚才的对话内容。根据他从洞穴基地和监视报告中所获取到的有限经验,他知道人们在户外的谈话不一定能被清晰地录下来。就算他们先前所说的话清楚地落入了监视人员的耳朵,那些话也不能表明特丽萨明显违反了某条规定,不过她却可能因此而被划入灰色地带。毕竟她承认自己发现了事情的怪异之处,并用语言表达出了对现状的不满。他们先前的对话至少会被监视人员做成一份监视报告。
“要小心。”伊桑用近似于耳语的声音低声说道。
特丽萨松开了他的手,在马路中央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看着伊桑,她的眼睛里渐渐盈满了泪水。
“我要小心谁?”她问道,“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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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伊桑家的电话响了。
他走下楼去,拿起了听筒。
“我很抱歉这么晚给你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皮尔彻的声音。
“没关系。一切都还好吗?”
“今天晚上我和艾伦见面了,他说你们在太平间聊了一会儿。”
“是的,他很乐于提供帮助。”
“这实在是太难了。”皮尔彻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嘶哑,听上去就像快要哭出来了,“伊桑,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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