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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

那对父子刚吃完晚饭,玛丽·梅就出现了。他们待在树下,篝火和锅在旁边。其中一个人起身和她打招呼,然后朝她走了过去。她也打了个招呼,看着他们站在了那里。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的树林里,很快就要消失了。那个人用西班牙语对她说了几句话,示意她过来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这两个人是一位父亲和他十几岁的儿子,邀请她一起吃晚餐的那位是父亲。火上的煎锅里正在热着玉米饼,另一只锅里炖着切得厚厚的肉、豆类和香料。那种香料闻起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馋得她口水直流。他们给了她一只碗,还有几块玉米饼,看着她坐在那里开始吃东西。等她吃完了一块玉米饼,拿起下一块蹭干净了碗边时,那个男人对他的儿子说了一句话,接着儿子用英语询问玛丽,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正在寻找我的弟弟。”她说。
儿子把这句话告诉了他的父亲,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她说:“他走丢了吗?”
“也可以这么说。”玛丽说。羊群正在高处的草甸上吃草,她望着它们,目光扫过整片原野。她希望在光线消失之前将一切收入眼中,她记下了北方的一处峡谷,自己似乎是穿过那里才过来的。她把目光收回到了火上,看着坐在篝火旁的牧民,询问伊甸之门教会离这里有多远。
“你要找的人在教会?(楷体的原文为西班牙语。)”那位父亲转过头,看着她,“教会很坏。”
玛丽·梅看看父亲,又看看儿子,等待男孩的翻译。
“他说教会很糟糕,”儿子说,“他们已经和我们的雇主谈过许多次了,想把雇主赶走,让他放弃羊群,让他用他们的方式思考。”
“他们对很多人都做过这样的事,”玛丽·梅答道,“他们也想要这么对我。”她用余下的玉米饼卷起最后一块炖肉,放进了嘴里。
“他们有时候晚上会来,把羊带走,就像狼一样,或者说更像小偷。如果我们的雇主一直在丢牲畜,一直在损失原本可以通过卖牲畜挣到的钱,他将别无选择,只能收下他们提供的那几毛钱,把牲畜交给他们。”
“我也是一样,”玛丽说,“他们不让我在秋末镇经营酒吧。他们切断了我和许多经销商的联系,把其中一半的人都吓跑了。”
“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男孩说,“他们认为一切都属于他们。但这片土地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它属于所有人,属于羊群,所有人都应该可以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穿过这片土地。”
玛丽·梅看看儿子,又看看父亲,感谢他们让她吃晚饭,接着站起身来,把碗还了回去。
“你要去哪里?”父亲问道。
“去找我弟弟。”她说。
“他和他们在一起?”
“是的。”她可以看到对方在思索。接着,那位父亲站起身来问她是否想留下来。他说还有一条富余的毯子,欢迎她使用,还说天很快就要黑了,希望她不会迷路。
说完他转身又回到了树下,随后骑着一匹杂色大马出现了。他用脚跟一踢,马小跑了起来。一支步枪插在他身边一副老旧的皮革刀鞘里,玛丽·梅看到枪托的木头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她看着这位父亲走远了,然后转头看着他的儿子,她的目光中带着疑惑。
“步枪是为了防狼,什么狼都要防。”
“情况变得这么糟糕了?”
“很难说。若你没有牵涉其中就很难说,你必须做出决定。我不确定情况有多糟糕,但我真的不能说。时间会说明一切。”
“你父亲呢?”她问道。她望着马上的骑手,黑色身影穿过灰蒙蒙的光线,羊在他身边移动着,不断避开,就好像那匹马是一艘正破浪前行的船。“他会开枪吗?”
“他会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去看看羊。”儿子开始清理那口大锅,用水和一块布洗刷着,“他是位牧民,他一直在做牧民。他们拿走他的牲畜就是拿走他的性命,你懂吗?”他继续刷着锅,接着又抬头看看玛丽·梅,他问道:“你的弟弟是信徒?”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她答道,“我已经不认识他了,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我们有时会听到一些声音,”男孩说,“我们会听到他们的吟唱或是歌声,会听到树林里的声音,或者会看到他们生起的火焰。有些人是信徒,有些人不是。最恶劣的正是这些人,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靠上帝的慈悲定义的世界,但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上帝的所在之处,而是罪人聚集之处。圣父的话和上帝并没有什么关系,这只是用来奴役他们的工具。”
她站在旁边看着这个男孩,然后转身看着他的父亲在高处的牧场上把羊赶到一起。她转身回到男孩身边,说:“你是个有见识的孩子。”
他刷完了锅,放在一边,又开始刷碗和盛肉的大勺子。“我们住在这里,并不代表我们对镇上,以及这个镇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 * *
黑暗降临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山脊脚下。两个人从威尔的包里拿出了一些东西吃,生了一堆小小的火,威尔看着树枝和小木片在舞动的热浪中消失。朗尼卷了一支烟,他告诉威尔,希望明天就能找到她。
威尔说他也希望如此,但是不确定把她带回来对她,或是对教会有什么好处。“她不是信徒,”威尔说,“她的家人一直憎恨教会,我觉得把她带来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把她控制住比让她乱跑要强。”朗尼点燃了香烟,坐在那里抽了起来,“在这之前她和警长谈过。”
“她都说了什么?”
“全部都不是事实,”朗尼说,“但她在怀疑圣父和教会,我觉得约翰就是无法忍受这一点。”
“在她小的时候我就认识她,”威尔说,“那时候她也是个坚强的孩子,我不认为她会有所改变。”
“我们会知道的。”朗尼抽着烟,看着火焰,抽完之后,将香烟轻轻扔进火堆中。五分钟后,他睡着了。
威尔看着那堆火,他用从附近找到的石头搭了这堆篝火,现在只剩底部一块白亮的煤还闪动着火光。他想起了那只小熊,想起了当时他有多想拯救它,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梦到女儿。她一直喜欢让威尔坐在床边,否则她就不会睡觉。小的时候,如果她醒来发现椅子空了,威尔又不在,便会开始尖叫。威尔梦见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但头脑仍然清醒。
“你不会离开我吗?”她说道。
“不会。我会坐在这里。”
“就算我睡着了,你也会待在这里?”
“对,”他说,“我会待在这里,我会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
“妈妈呢?”她问道。
“她怎么了?”
“谁去陪着她?”
“我啊。我会陪着你们两个。”
“你陪着我的时候也陪着她吗?”
“对。”威尔说。他看着女儿,听着她的呼吸声,直到她呼吸的声音变了,沉沉地睡去。威尔坐在那个曾经属于她的旧房间里,坐在他和妻子的那座位于峭壁之上的房子里。在梦中,他可以透过卧室的窗户看到外面的风景,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金色字母,就像收割前的田野上的干麦子似的。
威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他站了一会儿,知道女儿在那里,很安全地活着。现在他要去找妻子了,但却找不到。他站在厨房里,望着同一片田野。现在天已经黑了,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他自己在玻璃上映出的影子,威尔觉得房子已经变了。身后的世界在玻璃上映出影子,但很多东西都已经不见了。
威尔刚从窗前转过身,就听到女儿的尖叫声,她正在呼唤他过来,她就像还是小女孩的时候那样会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孤身一人。
威尔就在门前,就仿佛门在那里等着他似的。但每次他转动门把,门都不会开,威尔可以听到女儿在尖叫,问他在哪里,怎么还不来。他不停地扭动着门把,但一点儿用也没有。他毫不怀疑地认为,自己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即使当时他在家里,也没法帮助她。
威尔突然惊醒,不停地咳嗽起来。距黎明还有一个小时,但他可以看到东方渐渐聚集的光线。他伸出手捂住了嘴,肺部仿佛被不停撕扯着,胸中有什么东西在搅拌,然后掉了出来。威尔把那东西从嘴里吐出来,坐在那里盯着它。黏液又黑又难闻,落在地上就像泥里面的某种前寒武纪生物一样。
一小时后,他依旧醒着,只是躺在那里向上看,太阳在天空追逐最后剩下的几颗星星。他身旁的地面上有一摊干掉的黑血,就像一摊黑乎乎的沥青,可能是从体内的溃疡之类的东西里流出来的。
* * *
早晨,男孩伸出手搂住玛丽的肩膀唤了醒她。看到她睁开眼睛后,男孩向篝火退了一步,坐下来搅拌着锅里煮着的那些东西。他的父亲坐在旁边,就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仍然穿着同样的衣服,坐在同一个位置上。
“梦话。”父亲说。
玛丽摇摇头,表明自己不明白,然后看着男孩,等待着。
“你睡觉的时候说梦话。”男孩说。他拿起了勺子,从锅内捞出了一些黑色的液体,倒入一只碗,递给她。玛丽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火边。她嗅了嗅碗,吹了一下,用嘴唇沾沾那液体,尝了一下。“咖啡吗?”她问道,“谢谢。”
“不客气。”父亲说。男孩点点头,又舀了一勺,倒给了父亲,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些。
喝完这碗咖啡,她看到了碗底的咖啡碎末。她想起了那些西部牛仔的故事,来酒吧的老人会根据杯底的咖啡碎末预测未来。虽然盯了一分多钟,但玛丽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于是她站起身,把碗翻过来,用手清理着里面的碎末。
玛丽的大腿上仍然有蹲在树林里时留下的伤痕。她用手抚过伤痕,按住它们,感觉着皮肤的柔软。伤痕是紫色的,边缘处变成了蓝色或黄色,抚摸过之后,她提起裤子,扣上扣子,从树下面走了出来。
男孩已经备好了马,正在等她出来:“你要去找你的弟弟?”
“我要去试试。”
男孩伸出了手。“我可以带你到山脊那里。”他说,“到教会还要走几千米,你能看到那边冒出的烟。但我还是觉得这是个坏主意。”
玛丽看着他,然后拉住了他的手,坐在了他的后面。男孩的父亲上前一步,他托着那把镀铬的点38,就仿佛那是某种贡品。
“它在你的毯子里。”男孩低头看着父亲手中的枪。
她看看那位父亲,又看看那个男孩,谢过了他们,接过了左轮手枪。“这是我父亲的。”然后她意识到她知道这句话用西班牙语怎么说,于是她说道:“我父亲的。”
“那你父亲去哪儿了?”
“去世了,因为一场车祸。”
父亲咂咂嘴,摇摇头,表示哀悼。
男孩把她带到马上,两人一起穿过田野,玛丽·梅抱着男孩的腰,羊群在他们面前分开,就像风暴中海面上的白浪。
等玛丽回头再次望向那处小小的营地时,她能看到的只有慢慢升起却正在消失的烟雾,男孩的父亲又为新一天的生活做起了准备。
男孩爬上了山脊,骑着马,七拐八拐地沿着一条小路前行着,玛丽·梅看出这条路曾被人走过。来到山脊顶端,男孩滑下马鞍帮她从马上下来,他对着下面的山谷,指出了教会的位置。她需要穿过山谷,越过几座小丘,蹚过湖面,然后继续前进,走过所有可以用肉眼看到的地方。
“你弟弟就是你的一切,对吗?”
“是的。”玛丽说。
* * *
威尔在滑槽那里失去了玛丽·梅的踪迹。有好几次,他不得不往回走,重新找到那些痕迹,再继续前进,然后继续失败。来到山脊上之后,他认为这样已经行不通了,迎风面的岩石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走到山脊边缘,俯视下方的山谷,大片的岩堆和碎石散落在斜坡上,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河谷里。脚印消失在了莎草中,远处,他能看到的就只剩树林和灌木笼罩下厚厚的黑暗了。
回来之后,他沿着相反的方向走过山脊,白色的羊群在他对面的山地上移动。它们在高高的山上,一名骑手在其中穿行,羊群分开让骑手穿过。
“我要去那边。”威尔说,“若是在寒冷的天气里迷路了,我会去有人的地方。”他望着朗尼所站的地方,指着骑手和羊,接着拿起步枪,让瞄准镜扫过原野,然后把步枪交给朗尼。“那里有两个人,”威尔说,“没看见玛丽·梅。”
朗尼透过瞄准镜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枪还给威尔,说:“你要去那边?”
“我要去那边。”威尔说。
上午他们已经过了河爬了山,进入了那片原野。前进的路上羊群就在他们周围移动着,两名牧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走过来。
“上午好。”其中那位年龄较大的说。他从熄灭的篝火那里向这边走了几步,看着往这边来的人。
威尔抬起一只手,回应对方的问候,然后回过头来问朗尼:“你会说西班牙语吗?”
朗尼摇摇头。他看看两名牧民,然后再看看威尔。“我认识的墨西哥人都在监狱里,我觉得他们还是待在另一个国家比较好。”
威尔望着那个男人:“你会说英语吗?”
那个男人回头看看男孩,威尔看出那肯定是他的儿子。儿子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摇了摇头。
“我们正在找……”威尔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想不起来该怎么说。从战场回国之后,有几个夏天他曾在东部的田里工作,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即便如此他也没学会几句西班牙语。“我们正在找某个人。”他对周围世界露出了一个茫然而又有些徒劳的表情。
父亲又看看那个男孩,男孩耸耸肩。
“他妈的这些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朗尼说。他走到了火堆旁,低头看着烧黑的石头。“问问他们有没有吃的,还有酒。”他看着威尔,甚至没有费心去问那位父亲和他的儿子。“如果我们得为约翰和教会的其他人带回去一点儿东西,我会杀头羊。”
“教会?”父亲问道。他抬起一只手摸摸下巴,然后比画着威尔和朗尼留的那副长胡子,伊甸之门的男人都留着这种胡子。
“是的,”威尔说,“教会。我们俩都是教会的人。”他指着朗尼,然后把手放回胸前。“教会。”
“跟他们要点儿吃的。”朗尼又说。他已经开始在这处小营地周围四处走动,用脚尖踢着营地里的各种东西。在这个过程中男孩始终盯着他。
“见鬼,问他们是否有酒?也许我们运气不错呢。”
威尔将手伸向他的嘴巴。“食物?”他问道。他在和父亲说话,但目光却转向了儿子。
“没有。”父亲说。
“没有?”朗尼说,“跟他们说,他们很无礼。”朗尼在对威尔说话,但却看着站在一米外的男孩。
“你们真他妈的无礼,”朗尼说,“知道吗?你们是哑巴吗?”朗尼俯下身子,看了一眼树下,然后往拴马的地方走了过去。“我要带走他们的马,带走他们的羊,然后他妈的骑马离开这里。我不管了,不管这是在做什么。”
那男孩走了过来,站在朗尼和那匹马之间,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在他面前把刀举到腰际。
朗尼举起双手,然后转身望着威尔和那位父亲,半笑不笑的表情蔓延到了他的脸上。威尔甚至没有看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快了。他只看到男孩的鼻子流着血,朗尼站在他身旁,他的一只靴子踩着男孩拿着刀子的手。
父亲转过身,但站在他身边的威尔瞪了他一眼,把他摔倒在了地上。威尔卸下了肩上的步枪,指着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父亲。枪栓的声音让男人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男孩想要用另一只手拿过那把刀,但是朗尼弯下腰,猛击他的肋骨,随后把刀子丢到了一边。男孩喘着粗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呼吸。
“都停下!”威尔看着站在那里的朗尼,看着那个男孩,看着这一切。“他只是想要保护他的东西。”
“他有什么?”朗尼问道,他的声调越来越高,“他有什么?”他离男孩有一步的距离,转身飞起一脚踢在了还躺在地上的男孩身上。男孩喘着气滚了一圈,想要用手撑着身子站起来。
“停下。”威尔又说了一遍。他看到朗尼脸上出现了疯狂的笑容。
男孩努力想要站起来,但朗尼又踢了他两脚,让他滚到了远处。朗尼追了过去,一脚一脚地踢着,一边踢一边喘着粗气。“他们什么时候能学会?他们什么时候能去学一学他们应该知道的那些东西?”他这样说着,“他们的就是我们的。他们觉得他们比我、比约翰还懂,觉得他们可以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个世界。”他又踢了一脚,然后弯下腰,抓住男孩衬衫的领子,把他拉了起来。朗尼一只手拽着男孩的领子,另一只手狠狠地打他。
威尔打定主意不能任由事情继续这样下去了,他立刻来到了朗尼身边,拽住了朗尼。威尔把枪顶在了朗尼的下巴上,他一只手托着枪托,另一只手抓着枪管,让朗尼喘不过气,并把他拖出了营地。“你会杀了他的,”威尔说,“冷静点儿!快他妈冷静下来!”
父亲已经站了起来,他在儿子身边俯下身子,威尔可以看到男孩的动作非常慢。他被重重打了一顿,但仍然活着,仍然清醒。威尔把朗尼拖得更远了,他可以感觉到朗尼开始放松。他放下了顶在对方脖子上的枪,问朗尼他是否能冷静下来。
威尔把他放了下来。朗尼站在那里摸着自己的脖子,望向营地那边,父亲仍然跪在那里,想要帮助他的儿子。
“这里没有别人。”朗尼说。
“那你也不能杀死他们。”
“你也看到,我说到教会的时候他们是什么反应。”
“我看到的是我们威胁要拿走他们的东西,而他们做出了反应。朗尼,你需要冷静下来,需要思考。”
他仍然揉着自己的喉咙,看着威尔。“他们也该知道现在是时候了,他们应该知道他们要迎来什么了。”
“你在说什么?”威尔问。
“一切即将结束,他们可以帮助我们,获得拯救,也可以反对我们,与其他所有人一起被烧死。”
威尔看着朗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他妈的是个疯子。”威尔终于说出来了。
“不,”朗尼说,“我是一位幸存者。所有人都坐在方舟里,而其中有些人还不知道这一点。”
威尔看看朗尼,又看看跪在那里安慰着儿子的父亲。威尔走了过去,父亲转过身,举起了一只手掌,对威尔说道:“她去了教会,那边。”他伸出手,指着威尔身后山脊。
威尔转身看了看,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论说什么也不会改变目前的状况。这里发生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他看看朗尼,然后抬头望向了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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