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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瞬间从我脸上褪去,血液冻结成冰,恐惧刺穿了我,我本能地往她和克里斯钦中间一站。

  「那是什么?」克里斯钦语带戒备地低声问。

  我没理他,处于不敢相信凯特竟然这么做的情绪中。

  「凯特!这件事和妳没有关系。」我狠狠地瞪着他,怒火取代了我的害怕。她怎么敢这么做?不应该是现在,也不应该是今天,不能在克里斯钦生日的时候。对我的反应感到惊讶,她眨着眼看我,绿眼瞪得老大。

  「安娜,那是什么?」克里斯钦再问一次,语气更具威胁性。

  「克里斯钦,拜托你离开好不好?」我求他。

  「不,给我看。」他伸出手,我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他的声音冷酷而严厉,我不情不愿地把印出来的Email给他。

  「他对妳做了什么?」凯特问,完全无视克里斯钦。她看起来忧心忡忡,我则是脸红,因为无数的性爱画面飞快地闪过我脑海。

  「这真的不关妳的事,凯特。」我无法掩饰声音里的恼怒。

  「妳从哪里弄来的?」克里斯钦面无表情地问,头微微偏向一侧,但他的声音……轻柔中带着威胁,凯特红了脸。

  「那不重要。」在他冷眼凝视之下,她慌忙补充:「它就在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我想那件应该是你的,我发现它挂在安娜房间的门后。」面对克里斯钦炯炯的银灰眼眸,凯特钢铁般的意志也有些许动摇,但她似乎很快就恢复过来对他怒目而视。

  火冒三丈、充满敌意的她穿着一件亮红色的漂亮洋装,看起来美艳动人。但她跑去翻我的衣服做什么?一般来说都是反过来的才对。

  「妳告诉任何人了吗?」克里斯钦的声音像丝一样滑顺。

  「没有!当然没有。」凯特深受冒犯地厉声说,克里斯钦点点头,明显地放松了些,他转身走向壁炉,默默无语的凯特和我看着他从壁炉旁拿起一个打火机,点燃那张纸,接着放手任它燃烧着飘进炉中,直到化为灰烬。房里的沉默令人窒息。

  「连艾立欧也没说?」我问,将注意力转回凯特身上。

  「半个人都没有。」凯特断然否定,我第一次看到她困惑而受伤的表情。「我只想知道妳平安无事,安娜。」她轻声说。

  「我没事,凯特,好得很。拜托,克里斯钦和我都没事,真的没事—这些都过去了,请妳忘了它吧。」

  「忘了它?」她说,「我怎么能忘了它?他对妳做了什么?」她的绿眼里充满真挚的关怀。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凯特。真的啦,我没事。」

  她瞇眼看着我。「真的?」她问。

  克里斯钦伸手搂着我的肩将我拉近,视线牢牢盯着凯特。

  「安娜答应要成为我的太太,凯瑟琳。」他平静地说。

  「太太!」凯特尖叫,眼眸因不可置信而大睁。

  「我们要结婚了,我们打算今晚就宣布订婚的消息。」他说。

  「噢!」凯特张口结舌地看着我。「我才留你们独处十六天,事情就进展成这样?这太突然了。所以昨天,当我说—」她茫然地看着我。「那封Email和这一切有什么关联?」

  「没有关联,凯特,忘掉它吧,求妳。我爱他,而他也爱我。别这么做,不要毁了他的派对及我们的夜晚。」我低语,她眨眨眼,出乎意料的,她眼里闪着泪光。

  「不,我当然不会这么做。妳没事吧?」她再次确认。

  「从来没这么快乐过。」我轻声说。不管克里斯钦还搂着我,她走向前牵起我的手。

  「妳真的没事?」她充满希望地问。

  「真的。」我对她一笑,喜悦之情返回。她回到我身边了。她对我微笑,我的快乐感染了她,我离开克里斯钦的怀抱,她忽然搂住我。

  「噢,安娜—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好担心,整个人完全六神无主。妳会解释给我听吗?」她低语。

  「总有一天,但不是现在。」

  「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好爱妳,安娜,就像我的亲姐妹。我只是以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我很抱歉。如果妳开心,那我就开心。」她直勾勾看向克里斯钦,再次向他道歉,他点头回应,眼神冷得像冰,表情毫无变化。噢,糟糕,他还在生气。

  「我真的很抱歉,妳说得对,这不关我的事。」她轻声对我说。

  门上传来轻敲声响,把凯特和我吓得分开。葛蕾丝探头进来。

  「一切都好吧,亲爱的?」她问克里斯钦。

  「一切都很好,格雷太太。」凯特立刻回答。

  「没事,妈。」克里斯钦说道。

  「那就好。」葛蕾丝走进来。「那妳们不会介意我给我儿子一个生日拥抱吧?」她对我们俩笑道,他紧紧回抱她,态度瞬间软化。

  「生日快乐,亲爱的。」她柔声说,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我很高兴你还在我们身边。」

  「妈,我没事了。」克里斯钦低头对她微笑,她退开身仔细瞧着他,接着笑起来。

  「我真为你开心。」她说着轻抚他的脸。

  他也回她一笑—那有千瓦电力的笑容。

  她知道了!他什么时候告诉她的?

  「唔,孩子们,如果你们私下谈心的时间已经结束,外面还有一大群人等着检查你是不是真的四肢健全,克里斯钦,而且还要祝你生日快乐。」

  「我马上出去。」

  葛蕾丝担忧地看向凯特和我,我们的笑容使她放下心,她对我们眨个眼,帮大家开了门,克里斯钦向我伸出手,我握住他。

  「克里斯钦,我真的很抱歉。」凯特谦逊地说。谦逊的凯特真是难得一见。克里斯钦对她点个头,我们跟着她走出去。

  我在走廊上忧心忡忡地看向克里斯钦。「你母亲知道我们的事了吗?」

  「嗯。」

  「哦。」想到我们的夜晚很可能被锲而不舍的凯瑟琳.卡凡纳小姐搞砸,克里斯钦的另类生活方式因此被公之于众,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唔,这个夜晚的开场还真有趣。」我对他甜甜一笑,他低头望着我—用那促狭的表情,他回来了,谢天谢地。

  「史迪尔小姐,妳真是一如既往,拥有把大事化小的天赋。」他举起我的手到唇边轻吻我的指节,我们走进客厅的同时,一阵突如其来且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

  要命,这里来了多少人?

  我很快环视一圈:格雷家全员到齐,伊森在蜜雅身边,弗林医生和—我想应该是他的夫人,游艇上的小麦,那位高大英俊的黑人—我还记得在克里斯钦的办公室见过他,那也是我和克里斯钦的初次见面,接着是蜜雅难相处的朋友莉莉,两位我完全不认识的女人,以及……噢,不会吧!我的心一沉。那个女人……罗宾森太太。

  桂琴忽然端着一盘香槟冒了出来。她穿着低胸黑色洋装,不再绑发辫,但梳了个高髻,正对克里斯钦搧动睫毛大抛媚眼。掌声渐歇,克里斯钦捏捏我的手,所有的视线都看向他,等着他说话。

  「谢谢大家,看来我需要一杯这玩意。」他从桂琴的托盘上拿起两杯饮料,对她淡淡一笑,我想桂琴就快要断气或晕倒了。他递了一杯给我。

  克里斯钦向所有来宾举杯,一瞬间所有人也纷纷上前,带头的就是那位穿了一身黑的坏女人。她就不能穿别的颜色吗?

  「克里斯钦,我担心死了。」伊莲娜很快地抱了他一下,吻着他的两颊,他并未放开我,尽管我拚命要把手抽出来。

  「我没事,伊莲娜。」克里斯钦冷静地低语。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她的恳求带点绝望,视线寻找着他的眼。

  「我一直很忙。」

  「你没收到我的讯息吗?」

  克里斯钦不自在地动了动,将我搂得更近,他看向伊莲娜,依然面无表情。她无法再忽略我的存在,只好礼貌地往我的方向点点头。

  「安娜,」她咕哝,「妳看起来真美,亲爱的。」

  「伊莲娜,」我也嘀咕回去。「谢谢。」

  我捕捉到葛蕾丝的目光,她蹙起眉看着我们三人。

  「伊莲娜,我要宣布一件事。」克里斯钦说,不带感情地扫了她一眼。

  她清澈的蓝眸蒙上乌云。「没问题。」她挤出一个微笑,往后退开。

  「诸位,」克里斯钦喊,他等了一会儿,直到屋里的吵杂声渐歇,所有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他身上。「谢谢您们今日赏光前来,我必须说,我原先以为是个宁静的家庭聚餐,所以这真是个愉快的惊喜。」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蜜雅,她咧嘴一笑,对他轻轻摆手,克里斯钦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下去。

  「洛丝和我—」他向站在不远处的一位红发女子打招呼,她身旁还有位金发美女,「我们昨天差点就没命了。」

  噢,那就是和他一起工作的洛丝。她咧开嘴,对他举杯致意,他也点头回礼。

  「所以我对于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和各位分享一个绝佳的消息感到特别高兴。这位美丽的小姐,」他低头看着我,「安娜塔希娅.若思.史迪尔小姐,已经同意与我共结连理,我想你们是第一批知道的。」

  众人皆讶异地惊呼,也有零星的欢呼,接着就是一阵掌声!天—事情真的发生了,我想我的脸应该和凯特的洋装一样红。克里斯钦勾起我的下巴,将我的唇抬起,很快地吻我一下。

  「妳很快就是我的人了。」

  「我已经是了。」我轻声说。

  「法律上而言。」他用口型对我说,对我不怀好意地笑。

  站在蜜雅身旁的莉莉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桂琴则像是吃到黄莲似地苦着脸。我担忧地环视周遭的人群,看到了伊莲娜张大了嘴,显然是吓到了,甚至可以说是恐慌,看到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忍不住感到微小但强烈的满足。但她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凯瑞克和葛蕾丝打断了我不太厚道的胡思乱想,我一下子就被所有格雷家的人包围住,一个个轮流献上拥抱和亲吻。

  「噢,安娜—我好高兴妳就要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了。」葛蕾丝热情洋溢地说,「克里斯钦变了很多……他很……快乐,这一切都是妳的功劳。」我脸红了,被她的热情弄得有点尴尬,但心底偷偷窃喜。

  「戒指在哪里?」蜜雅拥抱我,大声问出这句。

  「呃……」戒指!哎,我压根儿没想到戒指的事。我不安地看向克里斯钦。

  「我们打算一起去挑选。」克里斯钦瞪她一眼。

  「哦,别那样看我,格雷!」她回嘴,接着伸臂抱住他。「我真的极为你开心,克里斯钦。」她说。她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不会被怒目圆睁的格雷吓到的。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唔,会习惯的。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日子挑好了吗?」她开心地看着克里斯钦。

  他摇头,愠怒显而易见。「还没想好,也还没挑日子,安娜和我还要讨论一下。」他不耐烦地说。

  「我希望你有个盛大的婚礼—在这里办。」她热心地提议,无视他讽刺的口吻。

  「也许我们明天就会飞去拉斯维加斯。」他对她低吼,换来一个蜜雅.格雷火力全开的噘嘴臭脸,他翻个白眼,转向艾立欧,后者给了他这阵子以来第二个熊抱。

  「做得好,老弟。」他拍拍克里斯钦的背。

  屋内众人的反应着实令人感动,几分钟后,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克里斯钦和弗林医生的身边。伊莲娜似乎不见踪影,桂琴正苦着脸重新斟满香槟酒杯。

  弗林医生身旁有位抢眼的年轻女人,一头接近黑色的长发,酥胸半露,眼睛是美丽的榛棕色。

  「克里斯钦。」弗林说着伸出手,克里斯钦开心地握住。

  「约翰,黎恩。」他吻着黑发女郎的脸颊,她娇小又美丽。

  「很高兴你继续回到我们身边,克里斯钦。我的生活要是没有你一定会很无聊—而且收入也会锐减。」

  克里斯钦扯扯嘴角。

  「约翰!」黎恩斥责,克里斯钦似乎乐在其中。

  「黎恩,这位是安娜塔希娅,我的未婚妻。安娜,这位是约翰的太太。」

  「很高兴能见到终于抓住克里斯钦心的女人。」黎恩亲切地对我笑。

  「谢谢。」我小声说,再次感到不好意思。

  「你这招真是出其不意,克里斯钦。」弗林医生摇摇头,调侃中带着不可置信,克里斯钦对他皱眉。

  「约翰,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黎恩翻个白眼。「恭喜两位,也祝你生日快乐,克里斯钦。多棒的生日礼物呀。」她对我开心地笑。

  我完全没想到弗林医生会来,或是伊莲娜。太意外了,我绞尽脑汁想找问题问他,但生日派对现场似乎不是进行心理咨商的好地方。

  我们闲聊了几分钟。黎恩是位全职家庭主妇,有两个小男孩,我推论她应该就是弗林医生到美国来开业的原因。

  「她还不错,克里斯钦,对治疗的反应都很好。再过几星期我们就可以考虑采用门诊治疗了。」弗林医生和克里斯钦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忍不住竖起耳朵,很失礼地忽略了黎恩。

  「所以目前每天就是安排玩伴聚会和洗尿布……」

  「妳一定忙到不行。」我脸一红,把注意力转回黎恩身上,她甜甜一笑。我知道克里斯钦和弗林在谈蕾拉。

  「帮我问她一件事。」克里斯钦低语。

  「所以妳在那儿高就呢,安娜塔希娅?」

  「叫我安娜就好。我在出版业工作。」

  克里斯钦和弗林医生的声音压得更低,真令人泄气,但随着另外两位女士加入了我们,对话暂时中止。这两位我一时没认出来—是洛丝和那位金发美人,克里斯钦介绍她是洛丝的另一半葛雯。

  洛丝很有魅力,我很快就发现她们几乎就住在爱司卡拉对面。她对克里斯钦的飞航技术大表赞赏,这也是她第一次搭乘查理探戈,但她倒不介意再搭一次。她是我见过少数不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女人……唔,我想原因还满明显的。

  葛雯一直格格笑,而且很爱讲冷笑话,但克里斯钦和她们俩在一起似乎格外自在。他们非常相熟,虽然他们没聊公事,但我看得出来洛丝是个聪明的女人,能够轻松跟上他的脚步。她的笑声非常浑厚爽朗,是那种带点沙哑的烟嗓。

  葛蕾丝打断了我们的闲话家常,通知大伙自助式晚餐已经在格雷家的厨房准备好了,宾客们陆续往屋子后半部移动。

  蜜雅在走廊勾住我的脖子。穿着一身轻飘飘的浅粉红色娃娃装和极美的高跟鞋,她像个圣诞树精灵般向我压过来,手上还拿着两杯鸡尾酒。

  「安娜。」她不怀好意地小声唤,我抬眼看向克里斯钦,他放开我的手,用一种「祝妳好运,因为我也搞不定她」的表情看我,我跟着她鬼鬼祟祟地走进餐厅。

  「来,」她淘气地道,「这是我爸的柠檬马丁尼特调之一—比香槟好喝多啦。」她将酒杯递给我,热切地看着我试探性喝了一小口。

  「嗯……很好喝,但是很烈。」她要做什么?打算把我灌醉吗?

  「安娜,我需要一些建议,但我不能去问莉莉,她对什么事都看不顺眼。」蜜雅翻个白眼,接着对我一笑。「她超嫉妒妳的,我猜她曾幻想有一天她能和克里斯钦成为一对。」蜜雅觉得荒谬而爆出一阵大笑,我则心一紧。

  这就是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与之搏斗的问题:其他女人都在觊觎我的丈夫。我将这恼人的念头逐出脑海,让自己专注在眼前的问题,又喝了一口马丁尼。

  「我会尽力帮忙,说吧。」

  「如妳所知,伊森和我最近刚认识,多亏了妳。」她对我嫣然一笑。

  「嗯。」她接下来见鬼的要说些什么?

  「安娜……可是他不想跟我约会。」她噘嘴。

  「噢。」我吃惊地眨眨眼看着她,接着转念一想:也许他只是没那么喜欢妳。

  「这样讲听起来怪怪的,但他不想和我约会是因为他妹妹正和我哥哥在一起,妳知道—他认为这算是某种乱伦。但我知道他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噢,我明白了。」我低语,试着帮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我能说什么?「妳愿意先做朋友,给彼此一点时间吗?我是说,妳才刚认识他没多久。」

  她挑起一道眉,我羞红脸。

  「呃,我知道我也才刚认识克里斯钦,但是……」我拉长脸看她,不确定应该怎么说才好。「蜜雅,这是妳和伊森必须一起解决的问题,是我的话就会先试试看从做朋友开始。」

  蜜雅笑了。「妳从克里斯钦身上学来这个表情了呀。」

  我的脸泛红。「如果妳想要忠告,去问凯特,她也许会有一些发现,例如她哥哥心里是怎么想的。」

  「妳这样认为?」蜜雅问。

  「嗯。」我鼓励地微笑。

  「太好了。谢谢妳,安娜。」她再次拥抱我,然后兴奋地跑开朝门而去—穿着那么高的鞋,真是了不起—不用怀疑,她一定是去烦凯特了。我又喝了一口马丁尼,正准备要跟着她走出去,却被人挡住去路。

  伊莲娜一脸严峻地冲进来,充满愤怒坚定的决心。她静静关上身后的门,对我怒目而视。

  噢,见鬼了。

  「安娜。」她冷冷说道。

  我努力保持镇静,因为两杯香槟和手中致命的鸡尾酒感到些微头昏。我猜我现在应该是面无血色,但我还是叫我的潜意识和内心的女神乖乖排队站好,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冷静镇定。

  「伊莲娜。」我的声音很微弱但平稳,尽管我的嘴巴发干。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把我吓成这样?她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我本来想献上我最诚挚的祝福,但我觉得那样做似乎不太适合。」她穿透力十足的冷漠蓝眸像冰一样刺入我眼中,眼里满是憎恨。

  「我不需要也不想要妳的祝福,伊莲娜,我很惊讶也很失望看到妳出现在这里。」

  她挑起一道眉,我想是表示佩服。

  「我从来没想过妳会是个值得在意的对手,安娜塔希娅,但妳每次都让我吃惊。」

  「我倒是从来没想到妳过。」我酷酷地撒谎,克里斯钦应该会很骄傲。「现在,如果妳不介意,我还有比在这里和妳浪费时间更重要的事可以做。」

  「别这么急,小姑娘,」她嘶声说着靠在门上,成功地挡住我的路。「妳竟然答应嫁给克里斯钦,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曾有那么一分钟,妳认为自己可以让他快乐,那妳就大错特错了。」

  「我答应要和克里斯钦做些什么都不关妳的事。」我故意甜甜一笑,她则当作没看到。

  「他有他的需求,恐怕是妳无法满足的需求。」她幸灾乐祸地道。

  「妳又懂得他的需求多少?」我怒斥。怒火已被点燃,在我体内熊熊燃烧,肾上腺素在我全身横冲直撞。这个贱女人怎么有胆来教训我?「妳根本什么都不是,不过就是个病态的恋童癖,如果是我,我会把妳丢下十八层地狱,然后微笑着离开。现在快从我面前滚开—还是要我动手请妳走?」

  「妳犯了个大错,小姐。」她对我摇摇那修剪得宜、纤细修长的手指。「妳怎么敢评断我们的生活方式?妳什么都不知道,妳也完全不了解自己卷进了什么样的世界。如果妳认为他和一个像妳这种无聊乏味的拜金女郎生活在一起会快乐的话……」

  够了!我将手上剩下的马丁尼往她脸上泼,让她湿个透。

  「还轮不到妳来告诉我,我让自己卷进了什么世界!」我对她大吼。「妳什么时候才能搞懂?这一切都该死的不关妳的事!」

  她呆呆地望着我,吓得愣住,一边将黏答答的液体从脸上擦去。我以为她会推打我,但门突然开了,把她推得往前绊了一下。

  克里斯钦站在门边,只花了千分之一秒评估眼前的情况:苍白颤抖的我,愤怒湿透的她。他俊美的脸沉下,五官因怒气而扭曲,他走过来站在我们中间。

  「妳他妈的在搞什么鬼,伊莲娜?」他的声音冷若冰霜,带有一丝恐吓。

  她惊愕地看着他。「她不适合你,克里斯钦。」她低语。

  「什么?!」他大吼,吓了我们两人一跳。我看不见他的脸,但他整个人绷紧,散发出憎恶气息。

  「妳他妈的哪懂什么才适合我?」

  「你有需求,克里斯钦。」她的声音柔了下来。

  「我之前就告诉过妳,这他妈的一点都不关妳的事!」他咆哮。

  噢,糟了—暴怒的克里斯钦再次出现,外面的人可能会听到。

  「这是在做什么?」他顿了一下,盯着她看。「妳觉得是妳吗?妳?妳认为妳就适合我?」他的口气柔和了些,但流露出轻蔑。忽然间,我不想再留在原地,不想见证这种亲密冲突的场面,我简直像个第三者,但我被困住了:我的手脚不听使唤。

  伊莲娜吞咽了一下,似乎整理了心情。她的态度微微改变了,变得更强势,她向前站一步。

  「我曾经是你这辈子经历过最美好的事。」她傲慢地对他说。「看看你现在,美国最富有也最成功的企业家之一—掌控一切,自我鞭策,什么都不缺,你是你自己宇宙的主宰。」

  他退后一步,像是被揍了一拳,不可置信地怒瞪着她。

  「你爱这一套,克里斯钦,别试着愚弄你自己。你本来已经踏上自我毁灭的道路,是我把你救了出来,让你免于牢狱之灾—相信我,宝贝,你最后的归宿八成会在那里。我教会了你该知道的一切,以及你需要的一切。」

  克里斯钦的脸色刷白,惊恐地瞪着她,当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中带着质疑。

  「妳只是教我上床的技巧,伊莲娜,但那很空虚,就像妳一样,难怪林克会离开。」

  胆汁涌上我的口,我不应该留在这里,但我却只是僵立在当场,病态而沉迷地看着他们将彼此伤害得体无完肤。

  「妳没有抱过我一次,」克里斯钦低语,「妳没有说过一次妳爱我。」

  她瞇起眼。「爱是傻瓜才会相信的东西,克里斯钦。」

  「滚出我的房子!」葛蕾丝深恶痛绝、怒气冲天的声音把我们吓了一跳,三个人同时快速转头,看向葛蕾丝所在的门口,她正瞪着伊莲娜,后者的金棕色肌肤变得苍白。

  时间似乎静止了,我们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气,葛蕾丝刻意大踏步走进来,她的眼里冒着怒火,视线一刻也没离开伊莲娜,直到她站定在她面前。伊莲娜警戒地睁大双眼,葛蕾丝狠狠地往她脸上甩了一耳光,声响在餐厅里回荡。

  「把妳那污秽的手从我儿子身上拿开,妳这个婊子,然后滚出我家—立刻!」她咬牙切齿地道。

  伊莲娜摀着发红的脸,惊恐地瞪着葛蕾丝,眼睛眨个不停,彻底被吓坏了,接着她就冲出去,连门都来不及关。

  葛蕾丝缓缓转身看着克里斯钦,紧绷的沉默像张厚毯当头罩下,克里斯钦和葛蕾丝瞪视着彼此。过了一会儿,葛蕾丝开口:「安娜,在我把他交给妳之前,妳介意让我和我儿子独处几分钟吗?」她的声音平静低哑,但非常强硬。

  「没问题。」我轻声说,随后尽我所能快速地离开,但又担心地回头望了一眼。不过没有半个人看着我离开,他们继续大眼瞪小眼,无声的交流感觉却震耳欲聋。

  在走廊上,我一时感到无所适从。我的心怦怦跳,血液在血管里疾速奔驰……我惊慌失措,脑袋里一团浆糊。真该死,刚才已经很够受,但现在连葛蕾丝也知道了。糟糕,我无法想象她会对克里斯钦说什么,我知道这样不应该,我真的知道,但我还是贴在门上试着偷听。

  「多久了,克里斯钦?」葛蕾丝的声音很温柔,我几乎听不清楚。

  我听不见他的回答。

  「那时候你几岁?」她的声音咄咄逼人,「告诉我,这一切开始的时候你几岁?」我还是听不见克里斯钦的回答。

  「没什么事吧,安娜?」洛丝打断了我。

  「嗯,没事,谢谢妳,我……」

  洛丝微笑。「我只是要去拿皮包,我得抽根烟。」

  那一瞬间,我考虑要加入她。

  「我正要去洗手间。」我需要整理一下理智和思绪,试着想清楚刚才亲眼见到和听到的一切。楼上似乎是个适合独处的安全地方。我看着洛丝往休息室走去,我一次两阶地跑上楼梯来到二楼,接着又跑向三楼。我只想待在一个地方。

  我打开克里斯钦童年时用的卧室,将门在身后关上,深深地吸了口气。走向他的床,我躺上去,盯着全白的天花板。

  真要命。不用怀疑,刚才那一定是我经历过最痛苦的对质场面之一,现在我只觉得麻木。我的未婚夫和他的前任情人—没有任何一位准新娘应该见到这些。话说回来,一部分的我也很高兴她显现了她的真面目,而且我还得以亲眼见识。

  我的思绪转向葛蕾丝。可怜的葛蕾丝,听到了这么多。我抱起一个克里斯钦的枕头,她一定听到克里斯钦和伊莲娜曾有过一段韵事,但没听到是什么类型。谢天谢地,我闷哼了声。

  我在做什么?或许那个邪恶的女巫说得也有道理。

  不,我拒绝相信这一点,她太冷酷、太残忍了,我摇摇头。她错了,我很适合克里斯钦,我就是他需要的。突地,像是有盆冷水当头浇下,我一直质疑的不是他以前用什么方式过这种生活,我在意的是基于什么原因,他对无数的女孩(我甚至不想知道有多少人)做出这些事情的原因。做的方式并没有错,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也是……弗林怎么形容的?安全、正常、经由双方同意进行的关系。但原因是错的,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出自于他内心黑暗的一面。

  我闭上眼,将手臂横过遮上。但现在他已经走出来了,将那些留在过去,我们一起迎向了光明。我为他心醉神迷,他对我也是,我们可以引导对方。突地,一个念头闪过,可恶!一个恼人又阴险的念头冒出来,而我却正好置身于可以让这个鬼魂歇息的地方。我坐起身。没错,我一定要这么做。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踢掉鞋子,走向他的书桌,检视着上面的布告板。年轻克里斯钦的照片还在那里,想到我刚刚才看过他与罗宾森太太的那种场面,这些照片看起来更令人心痛。角落里依然是那张小小的黑白照:他的生母,吸毒的婊子。

  我打开台灯,将光线照向她的相片。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长得很像他,只是更年轻,也更忧郁,至少我是这样感觉。我同情地看着她悲伤的脸庞,试着找出她和我的外表相似之处,我瞇眼看着相片,凑得非常非常近,但什么也没发现—也许发色相近,但我想她的要比我浅一些。我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我松了口气。

  我的潜意识啧啧有声,交抱双臂,从她那半月形镜片后瞪着我。妳干嘛这样折磨妳自己?妳已经答应他了,这是妳自找的。我对她噘起嘴,对,我就是,而且我心甘情愿。我想要和克里斯钦共度下半辈子,我内心的女神正盘腿而坐,庄严地微笑着。没错,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得去找克里斯钦,他一定很着急。我不知道自己在他卧室待了多久,他可能会以为我逃走了。我翻个白眼,可以想象他的反应过度。我希望葛蕾丝和他已经谈完了,我打个哆嗦,想着她可能还会和他谈些什么。

  我在二楼遇到克里斯钦,他正走上楼梯准备找我。他的表情很不自然,也疲累不堪—不是和我一起来时的那个无忧无虑的五十道阴影先生。我站在楼梯转角处,他在最后一阶停下,我们平视着彼此。

  「嗨。」他小心翼翼地说。

  「嗨。」我谨慎地回答。

  「我担心—」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很抱歉,我没办法再面对那场晚宴。我只是想清静一下,你知道,好好地想一想。」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他闭上眼,脸颊靠向我的手。

  「妳认为我的房间符合妳的要求?」

  「嗯。」

  他牵起我的手拉我入怀,我欣然投入他的怀抱,全世界我最爱的地方。他闻起来有着洗净衣物、沐浴乳和克里斯钦的味道,地球上最令人平静也最令人意乱情迷的香气。他深深嗅闻我的发。

  「我很抱歉妳必须忍受这些。」

  「这不是你的错,克里斯钦。她为什么会出现?」

  他低头看着我,嘴角浮现歉意。「她是我家的世交。」

  我试着不做任何反应。「不再是了。你妈妈还好吗?」

  「妈妈现在正在气头上,我真的很高兴妳在这里,也幸好我们身处在派对中,不然我可能只剩一口气了。」

  「这么严重啊?」

  他点头,眼神严肃,我感觉得出对于她的反应他真的手足无措。

  「你能怪她吗?」我的声音平静但诱人。

  他紧紧抱住我,似乎有些不确定和若有所思。

  最后他回答。「不能。」

  哇!大突破。「我们可以坐下吗?」我问。

  「当然。这里?」

  我点头,我们一起坐在楼梯口。

  「所以,感觉还好吗?」我问,担忧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悲伤严肃的脸庞。

  他叹息。

  「我觉得被解放了。」他耸耸肩,接着笑起来—那灿烂耀眼、无忧无虑的克里斯钦式微笑,早前那些疲惫和紧绷就此消失不见。

  「真的?」我回他一笑。哇,我愿意爬过一地碎玻璃来换取那个笑容。

  「我们的合伙关系结束了,到此为止。」

  我困惑地看着他。「你要把美容沙龙关掉?」

  他哼了一声。「我报复心没那么重,安娜塔希娅。」他警告我。「不会,我会把它当礼物送给她。我星期一会和律师研究一下,那是我欠她的。」

  我挑起一道眉看他。「不再有罗宾森太太了?」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摇了摇头。「过去式了。」

  我扬唇而笑。「很遗憾你失去了一个朋友。」

  他耸耸肩,嘴角微扯。「真的?」

  「假的。」我招供,脸红了起来。

  「来。」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我们去参加为我们举办的派对吧,我可能还会喝醉呢。」

  「你会喝醉吗?」我边握住他的手边问。

  「从我还是个难以管教的青少年时就没有了。」我们走下楼梯。

  「妳吃过东西没?」他问。

  哦,惨了。

  「没有。」

  「唔,妳应该要吃一点。从伊莲娜的样子和闻起来的气味判断,妳泼在她脸上的应该是我爸的致命鸡尾酒。」他凝视着我,试图掩饰他的笑意,但失败了。

  「克里斯钦,我—」

  他举起手。

  「不吵架,安娜塔希娅。如果妳也打算喝几杯—然后对我的前女友泼酒,妳就得吃东西,这是第一条规则。我相信我们在共度第一夜之后就已经讨论过这一点了。」

  噢,对,希斯曼酒店。

  回到走廊上,他停住脚步轻抚我的脸,手指沿着下巴弧线掠过。

  「那天我好几小时没睡,一直看着妳的睡颜,」他低语,「我可能那时候就爱上妳了。」

  噢。

  他倾身温柔地吻我,我整个人融化了,过去一小时以来的紧张全部从我体内消散。

  「吃东西。」他轻声说。

  「好。」我勉强同意,因为现在的我大概可以为他赴汤蹈火。牵起我的手,他带我走向厨房,派对进行得正起劲。

  「晚安,约翰,黎恩。」

  「再次恭喜,安娜,你们会没问题的。」弗林医生亲切地对挽着手站在走廊的我们一笑,他和黎恩正准备离开。

  「晚安。」

  克里斯钦关上门,摇了摇头。他低头看着我,眼里忽然闪现兴奋的光芒。

  怎么回事?

  「只剩下家里人还没走,我猜我妈应该是喝多了。」葛蕾丝正在起居室拿着游戏摇杆唱卡拉OK,凯特和蜜雅在旁挑战她。

  「妳能怪她吗?」我对他扬唇而笑,试着让彼此间的气氛保持轻松愉快。我成功了。

  「妳是在笑我吗,史迪尔小姐?」

  「我是。」

  「今天真是了不起的一天。」

  「克里斯钦,最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了不起。」我的声音带着挖苦。

  他摇头。「说得好,史迪尔小姐。来吧,我想给妳看个东西。」牵起我的手,他带我穿过屋子来到厨房,凯瑞克、伊森和艾立欧正在聊水手队,喝着剩下的鸡尾酒,吃着剩菜。

  「要出去散步啊?」我们穿过落地窗,艾立欧打趣地暗示,克里斯钦没理他,凯瑞克对艾立欧皱眉摇摇头,不出声地指责他。

  我们沿着阶梯走下草坪,我脱掉鞋子。半轮明月照得海湾灿烂耀眼,将一切都染上千变万化的银色光芒,西雅图的灯火在远方闪烁不定,船屋的灯亮着,在月光的照映下透出柔和的光。

  「克里斯钦,我明天想上教堂。」

  「哦?」

  「我祈祷过要你平安回来,你也没事了,这至少是我可以做的。」

  「好。」

  我们牵着手,在自在的宁静之中漫步了一会儿,接着我想到一件事。

  「你打算把荷西帮我拍的照片挂在哪里?」

  「我想可以把它们挂在新房子里。」

  「你买了?」

  他停下脚步望着我,声音里充满担忧。「对,我以为妳喜欢。」

  「我是呀,你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早上。现在我们要决定一下该对它做些什么。」他松了口气地低声说。

  「不要拆掉,拜托。那个房子很美,只是需要些爱、温柔与关怀。」

  克里斯钦注视着我微微一笑。「好,我会跟艾立欧说。他认识一位不错的建筑师,她帮我整修过亚斯本的房子。他可以负责改建的部分。」

  我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上次我们在月光下穿过草坪走去船屋的事。噢,或许我们现在也该那么做,我笑起来。

  「什么?」

  「我想起上次你带我去船屋的事。」

  克里斯钦轻轻咳了一声。「噢,那次真有趣,事实上……」他忽然住口,将我抱起来扛在肩上,我尖叫抗议,不过也没有多远的路要走。

  「你那时真的气坏了,如果我没记错。」我喘着气。

  「安娜塔希娅,我一天到晚都真的很生气。」

  「不,你才不是。」

  他拍了我的屁股一下,在木门外停下脚步。他让我滑下他的身体站在地上,双手捧住我的头。

  「不,不会再这样了。」他俯身力道十足地吻我,当他退开身,我已气喘吁吁,欲望在体内狂奔。

  他低头看着我,在船屋透出的一丝微光下,我看得出他的担忧。我那爱操心的男人,不是白马王子也不是黑暗骑士,只是个男人,一个俊美、不算太糟糕的男人—也是我爱的男人。我伸手抚摸他的脸,手指沿着他的鬓角一路来到下巴,接着用食指点着他的唇,而后就见他放松下来。

  「我有东西要给妳看。」他低声说着打开了门。

  日光灯刺眼的光芒照着船坞中一艘令人叹为观止的汽艇,正在幽暗的海水中轻轻摆荡,旁边还停了艘划艇。

  「来。」克里斯钦牵着我的手走上木制阶梯,打开楼上的门,他往旁边站开一步让我先进去。

  我的嘴大张,下巴都要掉到地上。整个阁楼都看不见了,房里是一片花海……每个角落都是花。某人创造了一个魔法空间,闪闪发亮的小灯和迷你小灯笼穿插在这一片美丽的野花之间,柔和悦目的光芒笼罩了整个房间。

  我猛地转头看他,他正凝视着我,表情难以判读,继而他耸了耸肩。

  「妳想要鲜花和真心。」他低语。

  我眨了眨眼,不太敢相信眼前所见。

  「妳有了我的心……」接着,他比了比房间。

  「然后鲜花在这里。」我轻声接下他没说完的话。

  「克里斯钦,好美。」我想不出还能说什么,我的心跳到了嘴里,泪水刺痛了眼。

  拉起我的手,他带我进到房内,我还没回神,他就单膝跪在我面前。天啊……我真的万万没想到!我屏住呼吸。

  他从西装上衣内袋拿出一个戒指,抬头看着我,明亮的银灰眼眸里是原始而复杂的情感。

  「安娜塔希娅.史迪尔,我爱妳。我想要用我的下半辈子来宠爱、珍惜及保护妳。成为我的人吧,永远永远。和我一起分享我的人生,嫁给我。」

  我惊讶地低头看他,泪珠滚落脸颊。我的五十道阴影先生,我的男人。我是如此爱他,强烈的感情将我席卷,我唯一能说的只有:「我愿意。」

  他松了口气地扬起笑,缓缓将戒指套上我的手指。它好美,鹅蛋形的钻石镶在白金底座上。哇—好大一颗。很大,但也很简单,因为简单而美得慑人心魄。

  「噢,克里斯钦。」忽然被喜悦之情淹没,我啜泣起来,也跟着跪了下来,双手抓着他的发吻他,用我全部的心和灵魂吻着他。我吻着的这个俊美的男人,他爱着我,就像我爱着他。他用双手环住我,随后伸入我的发间,唇迎了上来。我心底深处很清楚,我永远都是他的人,他也永远都属于我。我们经过了这么多才走到这一步,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们天生就该属于彼此,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

  他深吸一口,烟屁股在黑暗中亮了起来,接着呼出一口长气,两个烟圈在月光下看起来就像鬼魅般惨白,随后渐渐消失在他面前。他在座椅中有些无聊地动了动,就着瓶子很快喝了口包在破烂纸袋里的廉价波本酒,接着又把它放回两腿之间。

  他不敢相信自己还在跟踪。他的嘴角扬起讥讽的冷笑,直升机的事是他操之过急,算是一记险招,但也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兴奋的事情之一,虽然无功而返。他讽刺地翻个白眼,谁想得到那个狗杂种真的会驾驶那玩意?

  他哼了一声。

  他们太小看他了。如果格雷多考虑一分钟,他就会在暗处默默饮泣了,那个根本什么都不懂的混蛋。

  他的人生总是一成不变。人们总是低估他—就是个书呆子嘛,去他妈的!这是一个爱看书且过目不忘的男人。他读过这么多,也懂如此多,他又哼了一声—对,就是关于你,格雷。我知道你很多事情。

  以一个在底特律贫民窟成长的孩子来说,他还不赖。

  以一个拿到普林斯顿大学奖学金的孩子来说,他也不错。

  以一个半工半读完成学业最后得以晋身出版业的孩子来说,他更是不容易。

  但现在这一切都毁了,因为格雷和他的小贱货而毁了。他怒瞪眼前的房子,它似乎正代表了所有他鄙视的一切。但什么也没发生。今晚唯一的好戏是刚才那位身材姣好、金发的黑衣女子,泪眼汪汪、跌跌撞撞地冲进车道,随后坐进白色CLK跑车里绝尘而去。

  他闷闷地呛咳了一下,接着痛得一缩。可恶!他的肋骨依然因为格雷那位跟班的回旋踢而酸痛。

  他在脑中重播那天的画面:你敢他妈的再碰史迪尔小姐一根寒毛,我就他妈的把你给做了。

  那个王八蛋也会尝到报应的。没错,大家走着瞧。

  他又重新在椅子上坐好。看来今晚会很漫长,他会留下、观察并等待。他又吸了一口他的红色万宝路香烟。他的机会总会来临的,很快就会来临。

  〈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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