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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真要命。

  她在这里,用让人不自在的空白表情看着我,手上还拿了把枪。我的潜意识吓得昏死过去,我想嗅盐恐怕也没办法让她苏醒。

  我一直不停眨眼看着蕾拉,脑袋疯狂运转。她怎么进来的?伊森到哪里去了?老天!伊森人呢?

  一股毛骨悚然的惊恐揪住我的心,我的头皮发麻,每根头发都吓得竖立。如果她伤了他怎么办?我的呼吸开始加速,肾上腺素和蚀骨的恐惧窜过全身。冷静,要保持冷静,我在脑海中一遍遍对自己念着咒语。

  她偏了偏头,看我的方式好像我是什么怪物表演中的展览品。啧,在这里的精神病患可不是我。

  我在胡思乱想时感觉像是过了永生永世,事实上也才半秒钟而已。蕾拉依然一脸木然,和之前一样衣衫褴褛、满脸病容。她还穿着那件脏兮兮的风衣,整个人感觉亟需好好清理,长发油腻脏乱地黏在头上,带着一丝疑惑的眼睛是无神采的棕色。

  尽管我的嘴干到不行,我还是打算说点什么。「嗨,蕾拉,对吗?」我的声音好刺耳。她微微一笑,但比起真正的笑容,她弯起的嘴角看来反而让人不安。

  「她说话了。」她嗓音轻柔却又沙哑地说,那是一种奇怪的声音。

  「嗯,我说话了。」我柔声说道,像在对小孩说话。「妳一个人在这里吗?」伊森在哪里?一想到他可能已经惨遭不测,就让我的心疯狂乱跳。

  她的脸垮下来,害我以为她就要哭出来了—她看起来孤独而绝望。

  「一个人,」她低语,「一个人。」这几个字里蕴含的伤痛令人揪心。她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一个人?还是她一个人?她一个人是不是表示她伤害了伊森?噢……不……我必须努力抗拒自喉间升起的恐惧及泪意的威胁。

  「妳在这里做什么?我能帮妳什么吗?」我用温柔冷静的语气询问她,先不去管喉间几乎要让我窒息的恐惧。她双眉微蹙,像是完全听不懂我的问题,但也没对我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她的手依然松松地握着枪。我决定改变对策,试着不理越来越紧绷的头皮。

  「妳要不要喝点茶?」我干嘛问她要不要喝茶?这是雷伊对所有情绪激动状况的答案,以不适当的方式重启新局。哎,如果他此时看到我一定会大吃一惊,他肯定会秀出在军队里受过的训练,可能一分钟就制伏她了。她其实并没有拿枪指着我,或许我可以移动。她摇着头,接着左右偏了偏,像是在伸展脖子。

  我深深吸了口珍贵的空气,试图平抚我惊慌的呼吸,接着便走向厨房流理台。她皱眉的样子似乎不是很懂我在做什么,她移动了一下,依然面向我。我找到一个茶壶,抖着手拿到水龙头下注水,我开始动作时呼吸才缓和下来。没错,如果她要我的命,我现在早就一命呜呼了,她只是茫然好奇地看着我。我盖上壶盖,心烦意乱地想起伊森。他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被绑起来了?

  「公寓里还有别人在吗?」我试探地问。

  她将头偏往另一侧,用她的右手—没拿枪的那只手—撩起一绺油腻的长发,无意识地开始又拉又卷地玩起来,看得出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我一时分了心,再次震惊地发现她和我有多么相似。我屏住呼吸,等着她的回答,焦虑凝聚到一个几乎忍受不了的高点。

  「一个人,都是一个人。」她喃喃自语,我因为这样而心安不少。伊森可能不在这里,松了口气让我精神好了些。

  「妳确定不要来点茶或咖啡吗?」

  「不渴。」她柔声回答,警戒地朝我跨近一步,我刚才恢复的元气立刻烟消云散。可恶!恐惧使我再次喘息,惊恐像狂野凶恶的巨浪在我的血管里流窜。我强作镇定,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转身从橱柜里拿出几个杯子。

  「妳有什么是我没有的?」她问,嗓音像个五音不全的小孩。

  「妳是什么意思呢,蕾拉?」我尽可能柔声问她。

  「主人—格雷先生,他让妳直接叫他的名字。」

  「我不是他的臣服者,蕾拉。呃……主人了解我做不到,而且也不适合担任那样的角色。」

  她的头歪向另一侧,这个姿势完全不合人体工学且令人害怕。

  「不、适、合,」她咀嚼着这几个字,大声地说出来,研究吐出这些音节的感觉。「但是主人很开心,我看到他了,他会哈哈大笑,也会甜蜜微笑,我很少看到这些表现……很少看到他这样。」

  噢。

  「妳长得好像我,」蕾拉换了话题,吓了我一跳,似乎首次认真地将视线固定在我身上。「主人喜欢顺服乖巧的人,就像我和妳。其他的那些,全都一样……都一样……但妳可以睡在他床上,我有看到。」

  天杀的!那天在房里的就是她,我真没想到。

  「妳看到我在他床上?」我轻问。

  「我从来没睡过主人的床,」她喃喃低语。她像个幽灵般飘渺,半人半鬼,外表虚弱纤细,尽管她手上还拿着枪,但一股对她的同情忽地油然而生。她的手握紧了武器,我双眼圆睁,脑中警铃大作。

  「为什么主人会喜欢我们这个样子?我想到一件事……一件事……主人很黑暗……主人是个黑暗的男人,但我爱他。」

  不,不对,他不是这样的,我一肚子火。他才不黑暗,他是个好男人,他也不再生活在黑暗里了,他跟我一起走向了光明,现在她却冒了出来,试图用她偏颇的爱把他再次拉回去。

  「蕾拉,妳要不要把枪给我?」我柔声问,她的手抓得更紧,还把枪抱到了胸前。

  「这是我的,我只剩这个了。」她轻抚枪身。「这样她就可以和她的爱人在一起。」

  该死的!哪个爱人—克里斯钦?我感觉像被她拦腰打了一拳。我知道他很快就会上来看看我到底在磨蹭什么,她的意思是要杀他吗?这个念头太骇人,我感觉喉头肿胀发痛,就像梗着一个大硬块,几乎要令我窒息,和肚子里紧绞成一团的恐惧相呼应。

  此时,大门忽然被人推开,克里斯钦站在门边,泰勒在他身后。

  克里斯钦很快地看向我,视线将我由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一抹如释重负,但他的安慰很快就在看到蕾拉时消失,他僵在原地紧盯着她,丝毫没有移动半分。他强悍的眼神是我从未看过的,两眼大睁,充满野蛮、愤怒和恐惧。

  噢,不……哦,不要。

  蕾拉瞪大了眼,有那么一会儿她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些,她快速眨眨眼,再度握紧手上的枪。

  我的呼吸卡在喉咙,心脏开始狂跳,几乎可以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不,不,不!

  我的世界被这个可怜又倒楣的女人颤巍巍地握在手中。她会开枪吗?杀了我们两个?还是只有克里斯钦?我越想越害怕。

  似乎过了永恒之久,时间在我们之间凝固了,她微微低下头,透过长睫毛往上看着他,神色愧疚。

  克里斯钦伸出手,对泰勒打个手势要他留在原地,泰勒苍白的脸没能掩饰他的愤怒,我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但他听话地站着不动,任由克里斯钦和蕾拉四目相对。

  我发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她会怎么做?他又会怎么做?但他们只是继续望着彼此,克里斯钦一脸心痛,充满某种无以名之的情绪,可能是同情、恐惧、伤感……或是爱?不,拜托,不要是爱!

  他的视线像是要看穿她,而公寓里的气氛以令人焦虑的速度慢慢改变了,室内的紧张感开始升高,我能感觉他们之间的联系及那股张力。

  不!突地,我感觉自己是个第三者,侵入正在彼此凝望的他俩之间。我是个外人,是个偷窥者,正鬼鬼祟祟地从拉起的窗帘后偷看别人亲热。

  克里斯钦炯炯的眸变得更加炽热明亮,态度稍微改变了。他看起来更高大、更锐利、更冷酷,也更有距离感。我记得他的这种态度,我之前见过他这个样子—在他的游戏室里。

  我的头皮又开始发麻。这是支配者克里斯钦,看起来多么自在。这个角色是他天生如此还是经由后天训练,这点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蕾拉回应他,她双唇微分,呼吸开始加速,双颊首度现出红晕。不!以这种方式见证他的过去太痛苦了。

  终于,他对她说了句话,我听不清楚内容,但对蕾拉立刻生效。她跌跪在地上,低着头,手上的枪掉了下来,轻轻滑过木头地板。真该死。

  克里斯钦冷静地走向枪掉落之处,优雅地弯身拾起,毫不掩饰厌恶地看了一眼之后便将它塞进西装上衣口袋。他再次看向蕾拉,她仍然乖顺地跪在流理台边。

  「安娜塔希娅,跟泰勒走。」他下令,泰勒走进门内看着我。

  「伊森。」我低语。

  「在楼下。」他如实回复,眼睛始终盯紧蕾拉。

  楼下,不在这里。伊森没事。如释重负的感觉倏然刷过我全身,有那么一刻,我以为自己要昏倒了。

  「安娜塔希娅。」克里斯钦语带警告意味。

  我眨眨眼,看着他,忽然无法移动半分。我不想离开他,留他和她在一起。他走过去站在蕾拉身旁,她跪在他脚边,他俯下身,像是在保护她,她则动也不动,反应不太正常,我无法将视线从他们俩身上转开……

  「看在老天份上,安娜塔希娅,妳这辈子能不能有一次乖乖听我的话?快走!」克里斯钦对我大吼,视线紧锁着我的眼,声音像冷冽的寒冰,虽然故意让每个字听起来都很平静,但语气中的愤怒几乎触手可及。

  是在生我的气吗?应该不是。拜托—不要!我感觉像是被他狠狠打了一耳光。

  他为什么要留在她身边?

  「泰勒,把史迪尔小姐带到楼下去,立刻。」

  泰勒点点头,我瞪着克里斯钦。

  「为什么?」我轻声问。

  「快走,回我家去,」他的眼神冷若冰霜。「我要和蕾拉独处一下。」他急急地说。

  我想他正试着对我传达某种讯息,但我被发生的这一切吓坏了,所以无法确定。我低头看了蕾拉一眼,发现她的嘴角扬起一个极轻的微笑,但脸上还是维持面无表情。百分之百的臣服者。可恶!我的心都凉了。

  这就是他要的,这就是他喜欢的。不!我好想哭。

  「史迪尔小姐,安娜。」泰勒向我伸出手,请求我跟他走。眼前骇人的景象使我动弹不得,它证实了我最深的恐惧,搅动了我所有的不安全感:克里斯钦和蕾拉在一起,支配者和他的臣服者。

  「泰勒。」克里斯钦催促,泰勒弯下身将我横抱起,离开前我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克里斯钦温柔地抚摸蕾拉的头,轻声细语对她说着什么。

  不要!

  泰勒将我抱到楼下,我瘫在他怀中,试着消化刚才那十分钟发生的事—只有十分钟吗?还是更短?我搞不清楚了。

  克里斯钦和蕾拉,蕾拉和克里斯钦……在一起?他现在正和她做什么呢?

  「老天,安娜!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看到伊森拎着那大大的肩背包在小小的门厅里来回踱步,我松了口气。噢,谢天谢地他没事!泰勒将我放下,我直接冲到伊森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伊森,噢,谢天谢地!」我紧紧地抱着他。我太过担心了,这一瞬间我几乎忘记自己对楼上公寓里正在进行的事有多么恐慌。

  「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娜?这男的是谁?」

  「哦,抱歉。伊森,这位是泰勒,他替克里斯钦做事;泰勒,这是伊森,我室友的哥哥。」

  他们彼此点头致意。

  「安娜,楼上是怎么回事?我正在找公寓的钥匙,这些家伙就凭空跳出来抓住我,其中一个就是克里斯钦……」伊森没说下去。

  「你很晚才来……谢谢老天。」

  「对啊,我遇到一个在普曼校区读书的朋友,我们随意喝了两杯。楼上是怎么回事?」

  「有个女孩,克里斯钦的前女友,她情绪有点失控,所以克里斯钦就……」我的声音支离破碎,泪水涌上眼眶。

  「嘿,」伊森低语,再次将我拥入怀中。「有人报警了吗?」

  「没有,不是那种状况。」我在他胸前啜泣,一开始哭了就整个停不下来,刚才的紧张感全化成了泪水,伊森收紧双臂,但我感觉得出他还是一头雾水。

  「嘿,安娜,我们去喝点东西吧。」他别扭地拍拍我的背。突然间我也觉得有点不自在和难为情,而且老实说,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但我还是点头答应他的提议。我想离这里远远的,离开楼上正在发生的事。

  我转向泰勒。

  「公寓之前有检查过吗?」我泪眼汪汪地问他,用手背擦擦鼻子。

  「下午有,」泰勒抱歉地耸耸肩,递给我一条手帕,他看起来精疲力竭。「我很抱歉,安娜。」他低声说。

  我皱起眉头。哎,他一脸愧疚,我不想让他心情更不好。

  「她似乎真的有种可以躲开我们的神秘能力。」他绷着脸补充。

  「伊森和我要去简单喝点东西,然后就会直接回爱司卡拉。」我擦干眼泪。

  泰勒不安地挪动双脚。「格雷先生要妳回去他家。」他冷静地说。

  「不过,我们现在知道蕾拉在哪里啦。」我掩饰不住声音里的酸苦,「所以,不需要再安排什么保全措施了。告诉克里斯钦我们晚点去找他。」

  泰勒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又聪明地闭起来。

  「你要不要把行李交给泰勒?」我问伊森。

  「不了,我自己拿着就好,谢谢。」

  伊森对泰勒点点头,接着护送我走出前门。我为时已晚地想起我的包包在奥迪车后座,我两手空空。

  「我的包包—」

  「别担心,」伊森轻声说,一脸关切。「没事的,我来请客吧。」

  我们选了间对街的酒吧,坐在窗边的木制高脚椅上。我想看到对面的情况:谁来了,更重要的是,谁走了。伊森递给我一瓶啤酒。

  「和前女友纠缠不清?」他温柔地问。

  「还要更复杂一点。」我咕哝,忽然警觉起来。我不能聊这些,我签了保密协定,这是第一次,我真心痛恨这个事实,以及克里斯钦完全没提过要把它作废。

  「我时间很多。」伊森亲切地说,喝了一大口啤酒。

  「她就是位前女友,很多年前的了。她为了某个男人离开丈夫,结果过了几个星期,那男人车祸身亡,现在她找上了克里斯钦。」我耸了耸肩,这样应该没有泄漏太多资讯。

  「找上他?」

  「她有枪。」

  「该死!」

  「她没有真的拿枪威胁任何人啦,我猜她本来是想自杀。这也就是为何我那么担心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公寓里。」

  「我明白了,听起来她情绪不稳。」

  「没错,就是。」

  「那现在克里斯钦在和她做什么?」

  血色从我的脸上渐渐消失,喉头升起一丝苦涩。「我不知道。」我嘟囔。

  伊森的双眼大睁—至少他懂了。

  这是我所有问题的症结。他们该死的正在做什么?聊天,我希望只是如此,但我心里的画面只看得见他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她有了麻烦,克里斯钦关心安慰她,就只是如此。我开始合理化这一切,但在我心底深处,我的潜意识伤心地摇着头。

  不只是这样。蕾拉可以用一种我无法做到的方式满足他的需要,想起来就让人沮丧。

  我试图专心地回想过去几天我们做过的事:他那爱的宣言,他戏谑的玩笑及他的淘气顽皮,但伊莲娜的话不断在我耳边回荡。人果然不能因为太好奇而偷听。

  你难道不想念……你的游戏室?

  我以破纪录的速度喝完我的啤酒,伊森又排队去帮我买一瓶。我几乎没怎么开口,但他还是舍命陪君子,一直东拉西扯,试着让我心情好一点,他聊起巴贝多、凯特和艾立欧稀奇古怪的行径,确实能让我暂时分心,但也就只是……暂时而已。

  我的脑子、我的心、我的灵魂都还留在那间公寓里,和我的五十道阴影先生及曾为他臣服者的女人在一起,一个认为她依然爱着他的女人,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人。

  喝到第三瓶时,一部有着黑色玻璃窗的大型越野车在公寓门口、奥迪车旁边停了下来,我认出走出车外的是弗林医生,还有一个穿着浅蓝色、像是医院制服的女人。我瞥到泰勒帮他们开了前门进入公寓。

  「那是谁?」伊森问。

  「他是弗林医生,克里斯钦认识他。」

  「哪一科的医生?」

  「心理医生。」

  「哦。」

  我们双双盯着外面看,几分钟之后他们回来了,克里斯钦抱着裹在毯子里的蕾拉。怎么回事?我惊恐地看着他们坐进越野车,接着快速驶离。

  伊森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我感觉心凉了一半,整个人非常落寞。

  「我可以喝杯烈一点的吗?」我小小声问伊森。

  「当然。妳想喝什么?」

  「白兰地吧,麻烦你。」

  伊森点点头,走回吧台,我则瞪着窗外的公寓大门看。过了一会儿,泰勒走出来,坐进奥迪车,往爱司卡拉的方向开……跟着克里斯钦走吗?我不知道。

  伊森在我面前放下一大杯白兰地。

  「来吧,史迪尔,我们不醉不归。」

  听起来是目前最棒的主意。我们碰杯,我喝了一口辛辣的琥珀色液体,燃烧般的热辣适切地分散了我越来越严重的心痛。

  已经很晚了,我有点头晕。伊森和我被锁在公寓外面,所以他坚持要陪我走回爱司卡拉,但他不愿意留下来过夜。他打给稍早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打算到对方家里去挤一晚。

  「所以,这就是大人物住的地方。」伊森吹了个口哨,大表佩服。

  我点头。

  「妳应该不想我陪妳进去吧?」他问。

  「不用了,我得自己面对—或者直接上床睡觉。」

  「明天见?」

  「嗯。谢了,伊森。」我抱抱他。

  「妳会搞定的,史迪尔。」他在我耳边轻语,接着放开我,看着我走进大楼。

  「再见啰。」他喊,我对他虚弱一笑,挥了挥手,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了,我走进克里斯钦的公寓。泰勒没在等门,这很不寻常。我打开双扇门走进大客厅,克里斯钦正在讲电话,在钢琴旁来回踱步。

  「她在这里。」他的口气很差。他转身瞪着我,挂断了电话。「妳他妈的跑到哪里去了?」他对我大吼,但没有走向我。

  见鬼了,他发我脾气?他才是那个刚刚花了—天知道多久的时间和精神病前女友在一起的人,他却发我脾气?

  「妳喝酒了吗?」他吃惊地问。

  「一点点。」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他倒吸一口气,伸手爬过头发。「我说过要妳回来这里。」他的声音平静但语带威胁。「现在已经十点十五分了,我一直在担心妳。」

  「在你忙着照顾前女友的时候,我和伊森去喝了一杯,或几杯而已,」我对他大小声。「我又不知道你会花多久时间……陪她。」

  他瞇起眼,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

  「妳为什么要这样讲话?」

  我耸肩,低头看着手指。

  「安娜,怎么回事?」我终于从他的语气中听到愤怒之外的情绪。是什么?害怕?

  我吞咽了一下,试着想清楚自己要说的话。「蕾拉在哪里?」我抬眼看他。

  「送去弗瑞蒙市的一间精神病院了,」他细细地打量我。「安娜,怎么了?」他向我走来,直到我面前才停住。「哪里不对了?」他低问。

  我摇头。「我对你而言不够好。」

  「什么?」他惊喘,双眼警觉地大睁。「妳为什么会这么想?妳怎么可以这么想?」

  「我无法满足你所有的需求。」

  「妳就是我的所有需求。」

  「光是看到你和她……」我说不下去。

  「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件事和妳无关,安娜,是她的问题。」他猛吸一口气,再次伸手爬梳过头发。「她现在只是个病得很重的女孩。」

  「但是我感觉到……你们的过去。」

  「什么?胡说。」他向我伸手,我本能地往后一步,他垂下手,眨了眨眼看我,整个人显得惊慌失措。

  「妳要离开我?」他轻声问,眼睛因恐惧而圆瞠。

  我不发一语,试着整理脑海里的千头万绪。

  「妳不能这么做。」他恳求。

  「克里斯钦……我……」我想理出个头绪。我打算说什么?我需要时间才能好好想清楚,给我一点时间。

  「不,不行!」他说。

  「我……」

  他疯狂地环顾四周。在找灵感吗?希望天神出手干预?我搞不懂。

  「妳不能离开,安娜,我爱妳呀!」

  「我也爱你,克里斯钦,只是—」

  「不……不!」他绝望地说,双手抱着头。

  「克里斯钦……」

  「不行。」他喘息着,双眼惊恐地大睁,忽地,他双膝落地跪在我面前,低着头,修长的十指平放在大腿上,他深深吸了口气,动也不动。

  什么?「克里斯钦,你在做什么?」

  他继续盯着地面,完全不看我。

  「克里斯钦!你在做什么?」我的声音高了八度,但他还是不动。「克里斯钦,看着我!」我慌乱地要求。

  他毫不迟疑地抬起头,冷冷的银灰眼眸被动地看着我,几乎称得上平静无波……等着我指示。

  我的老天……克里斯钦变成了臣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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