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非理性时代4:上帝之影> 第九章 冤家路窄

第九章 冤家路窄

「你该不会过了这么些年,已经傻了吧,班杰明?」维希莉莎问话的语调之中彷佛还牵着一股笑意。

  她比记忆之中更美了,黑玛瑙般的秀发也添上一缕银光,但那一搓白发垂下来,却勾勒出那张几乎没变的脸庞。维希莉莎的皮肤还是如同象牙白皙光滑,一对眼睛亮得像是宝石,小鼻微微上翘,颇有初成熟的少女稚气。

  富兰克林倒是很明白,她那绿色衣裳底下的身躯,绝对不是什么少女,而是成熟女性的火热。他尝过那滋味,他爱极了,但当时他才刚长大成人而已。

  「我该怎么说呢?」他勉强挤出一句回答:「该说我知道妳还活着,觉得很开心?应该是吧,但我该不该说很高兴与妳重逢呢?这就不一定了,妳出卖了我,维希莉莎。」

  「班杰明!我救了你的命哪!你就这么忘了吗?」她伸出双手。他整个人愣住,就这么让她握住了手。维希莉莎的皮肤很暖、指触十分滑嫩,一点粗茧都没有。「要你原谅我当然不是很容易,可是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富兰克林将手抽回来。「卡莲娜小姐,妳在这儿做什么?我想妳应该还是替俄罗斯沙皇服务吧,那我们的立场依旧敌对了。妳是跟施缇一起来的?」

  她脸上的微笑有种不确定的感觉,站起来之后,才让富兰克林惊觉原来她这样桥小。毕竟,上一次见到这女子的时候,自己也才十四岁而已,但富兰克林因此忽然觉得她非常柔弱。「施缇啊,我是到了这里才见到这个人,至于我现在效忠的对象呢……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俄罗斯已经不受沙皇统治了,我呢,也就有点……困惑吧。」

  「妳也会觉得困惑?卡莲娜小姐,这可不太容易说服人喔。」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都还叫我维希莉莎的。」

  「以前我是心肠软的小鬼,不过多亏妳的调教,我已经长大了。」

  「班杰明,我并没有想要伤害妳啊,这一点你得相信我,我想你也知道的。」维希莉莎仰起头:「看你的手,就知道你结婚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婚戒:「对,已经十年了。」

  「你太太可真有福气,她是美洲这儿的人?」

  「其实是捷克人。」

  维希莉莎笑得很开心:「你似乎特别中意斯拉夫民族的女人?」

  富兰克林一听,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脸红。「知道妳还活着是好事,」他说起话来终于少了点狠劲:「有一次我以为自己在俄罗斯飞船上看见妳──」

  「你是说你和瑞典国王一起从天上摔下来,后来又把俄罗斯舰队全打垮了的那一次吗?我是在现场没错,那时候看见你平安无事,我也一样很高兴。不过想必你可以想象,那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好时机,只是,就是因为那一次看见你了,所以我现在才会在美洲。我早就猜到你应该会出人头地,不会太难找到才对。」

  「妳到这个殖民地想做什么?」

  「我到这里的原因,跟『谋位者』或是那些背叛俄罗斯帝国的人正好相反。其实我迟早会来跟你说一声抱歉。」

  「空口白话,」富兰克林尽力将语调带出刚才的尖酸刻薄;「妳可没有爱上我。」

  「我没有爱上你,但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当初是我的不对,现在我希望可以弥补、可以跟你扯平。」

  「是这样吗?」

  「不只是这样而已,我也需要你的帮忙。」

  「这听起来正常多了。」

  维希莉莎的笑容更大了点:「班杰明,我该说你真的长大了呢,那种愤世嫉俗的调调比我还严重,只是我真不知道该不该欣赏你这模样。」

  「我这模样可是拜妳所赐啊。」

  她笑了,富兰克林还记得这个笑声,是纯净清脆的声音。「那我就公事公办一点啰,班杰明?我知道怎么帮你对付谋位者跟施缇,但是我也需要你的协助,这是科学方面的事情。」

  「真的?」

  「没错。我们『真正的』敌人──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它们已经开始聚集了,俄罗斯那边有哲学家研究出它们可以使用的工具,再过不久,我们大概就会见识到。我们一定得阻止它们,班杰明,不然这世界会付之一炬。」

  「你以为我会相信妳也背叛了沙皇吗?」

  「沙皇说不定都死了,但我还是对他忠心。」她语调热切高昂,甚至带着颤抖:「我有说过自己怎么会碰到沙皇吗?」

  「没有,我又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

  她又说:「沙皇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全新的人生,一个更好的生活。其他男人,应该说任何其他人都没有为我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敬爱沙皇、厌恶那些窜位的人,这一点你无须怀疑。更何况,那些窜夺皇位的人,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艾萨克爵士称之为默勒库的生物,它们得逞的话,我们大家都完了。我们确实站在同一边,班杰明,不要为了个人恩怨模糊掉这一点,这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维希莉莎,妳一向是个高明的说客,但是妳也很擅长颠倒是非黑白,这十二年来,我可是也学乖了。妳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这番话?」

  「你又叫我维希莉莎了。」她轻声说。

  「妳有证据吗?」富兰克林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应该有吧,之后再告诉你。」

  「我倒想现在就知道妳拿什么当证据。」

  「现在能给你的,就只有我说的话,或者我这个人。」她很干脆地说:「这样也可以的话,就随你便,不然就只好请你等了。」

  「我可没多少时间好等,」他提醒说:「不过就姑且给妳时间准备吧。」

  「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走出房间,侍者带他进了另一个又小又潮湿,还呼呼地吹着冷风的小房间,富兰克林不免觉得之前在外野营还好些,至少可以看见有谁走过来。

  他才刚打算拿张板凳坐下,结果就有人敲门。

  「我们的大使还好吗?」

  「小勃啊,说真的,我不知道我好不好,这里的感觉好……诡异。」

  「唔,至少目前看来我们不算是被关,总比在柯威塔那里好得多。」

  「也说不定是中了毒,比较晚发作罢了。如我们所料,施缇已经抵达,也正在游说国王。国王说他没多喜欢施缇说的那番鬼话,但看起来应该也没多喜欢我说出来的东西。」富兰克林犹豫自己该不该将维希莉莎在此一事也告知劳勃,最后认为先想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才去问别人可能会好一些。

  「坦白说,劳勃,我觉得这个外交计划根本就是大错特错。像是明知道没水还硬要挖井,而且就算挖出来有水,这水恐怕也根本用不着;就算拉拢到柯威塔、法兰西,对我们有多大帮助呢?多上一千名士兵吧。只是我自己口口声声说真正的敌人是以太灵体,那我到底想了些什么办法来击退它们呢,完全没有。」

  「你是为了同一个原因来到这里的吧,不就是需要法国人手上的补给品吗?」劳勃反问。

  「天知道他们到底还留着些什么东西?也说不定根本派不上用场。」

  「不需要乱猜啊。」

  「是吗?话说回来,我们的情报网怎么回事?对于这里居然几乎一无所知?」富兰克林听得出自己说话带了火气。

  「这个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已经找到一个法国人帮手了。」

  「哲学会的会员吗?」

  「没错。」

  「人在王宫附近?」

  「没有,他相当谨慎,其实是彭尼高正好引荐我们认识,就是写了纳齐兹历史的那位普赫兹先生。你刚刚不在的时候,他过来拜访了一下,他说国王应该有很多科学实验用的器材。」

  「国王也说自己对科学很有兴趣,」富兰克林想起来:「也许可以拿这个引诱他?或许可以吧,看是要说我找到对付默勒库的一线希望呢,还是提出尤拉提到的黑暗引擎这件事,我们可是带了尤拉本人过来。」

  「你看吧,上帝可能真的给你指引了一条路。」

  「你说这话太奇怪了。以前可没听你觉得上帝是个讲道理的家伙,难不成那个贵格会的女孩子说服你归化了吗?」

  「门儿都没有。我只是觉得,要是全部都是上帝搞的鬼,那我们本来就没指望了吧。但是,如果上帝不是罪魁祸首,那搞不好祂也同样不高兴,所以找祂帮忙也不坏。」

  「你那小心谨慎的性子还真是不改啊。」富兰克林说。

  「话说回来,你刚刚说有一线希望,到底是什么?都没说清楚。」

  「现在也说不清楚,只能说有个以前的死对头,现在说不定成了伙伴了。」

  「嗯?我还记得好像是你说的:『回锅的肉别多吃,示好的敌人要小心』?」

  「是我说的吗?听起来真是有道理,你们打算去晚餐了没?」

  「我饿得可以吃掉一头熊。」

  结果如他所愿,主餐真的是熊肉,烤得非常香脆,风味颇佳。劳勃也没食言,真的吃了一大堆进肚子里,但富兰克林发觉,伏尔泰吃起东西似乎就小心得多。

  富兰克林的视线不愿意接触到施缇,因为一看见他,就好像看见哥哥的冤魂。十二年来,他一直记着哥哥的死状,起火的印刷行照出他眼神迷茫、根本不知自己为何送命的模样。而这十二年来,富兰克林也一直以为凶手已死。

  在柯威塔的时候,施缇却说富兰克林的哥哥死在他手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根本不重要。

  施缇说是他杀的,那就当成他杀的,何况他本来就是魔人,本来就一直跟富兰克林作对。单是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该受到报应了,富兰克林更是想要亲手制裁他。

  于是他对施缇挤出一个看似客气的笑容,心中窃笑施缇显然是吃不习惯这些野味。大家一起敬过国王以后,富兰克林就忍不住了,对着施缇举杯道:「我要敬施缇先生一杯。之前人在荒郊野外,蒙受他不少『照顾』,希望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同样『回报』一番……不对,能让上帝见证的话才是再好不过哪!」

  与富兰克林同一阵线的人,像是巡警队员、阿巴拉契族等等都很热情地一起大口喝酒。法国人看了有些困惑,但也一起喝,施缇当然没动,还露出了不自在的笑容。富兰克林心想,这局势大好,显然新法兰西宫廷并没有彻底倒向谋位者代表的英军势力。

  法国国王看来情绪也好了点,甚至跟着大家一起敬酒。

  「我要敬艾萨克.牛顿爵士!」他叫道:「他带来科技的好处、引领我们走出黑暗时代,同时也敬他高明的徒弟,人称『美洲魔法师』的班杰明.富兰克林先生!我真希望富兰克林先生可以给我们做一两个实验瞧一瞧!」

  富兰克林眼见这是大好机会,也想到刚刚劳勃说上帝可能会留条路,此话或许不假。

  「我深感荣幸,陛下。陛下提到您自己对科学也有所研究,我相当期盼有机会能与您切磋一番,也许晚宴之后,可以找时间详细谈谈?」

  他早就料到这样一说,国王就会动心,结果国王眼睛的确一亮:「听来是相当不错的主意,富兰克林先生,好极了。」

  施缇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陛下,」他也开口说话:「容我提醒一句,您的表亲詹姆斯.斯图亚特等了很久,而您也答应只要富兰克林先生一到,就会给个答复。现在他人已经在这儿了,不知道陛下还在犹豫什么呢?与他研究科学,岂不是更进一步伤了我国君主的颜面吗?我──」

  国王重重将酒杯敲在桌面上,施缇马上闭口,大家也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施缇先生,我在讨论一件趣事,不想为政治烦心。政治这事太令人反胃,有女士们在场呢!富兰克林先生可识相得多、知礼得多了,不像你,实在不知进退。至于我那位表亲……他不就一直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吗?我可不想在自家里,还要听人假他的威风。他真想要我帮忙,就该亲自过来跟我谈,不是吗?」

  「陛下,」施缇换了个谦卑许多的语调,重新尝试:「我国君主为了叛军分不开身,否则他一定会亲自与您见面。」

  「他当然很想亲自来啊,到这里吃我的、喝我的,几十年前,他老爸也在我伯父的宫里头当食客,反过来说,他什么时候会请我过去呢?」

  「陛下──」

  「够了,施缇先生,这是个愉快的夜晚,如果你想在手铐脚缭中度过,那也无妨。」

  「陛下,你应该不敢这么做吧。」

  又一次鸦雀无声,这一次真的很久,国王最后提起一根指头,两边立刻冲出守卫,将施缇肩膀扣住。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他叫道。

  「塞住他的嘴,上手铐脚缭。」国王说:「把他铐在座位上,免得我那位『表亲』还要说我没有招待他的使节。」

  守卫照办了。

  「富兰克林先生,我对于色彩的性质、色彩产生的原因一直很有兴趣。印象中,在《光学》这本书里面,艾萨克爵士以薄膜材料做过一些实验……」

  众人谈天说地,聊到了花草虫鱼、飞禽走獣,就是聊不到政治。富兰克林同样聊得很起劲,也不忘经常看看施缇胀红的脸,眨个眼睛。

  ※※※

  晚上,他梦见了与维希莉莎第一次共进晚餐,一杯又一杯的葡萄牙美酒下肚,她的脸也一点一点地更加动人。他还梦见维希莉莎裸着身子抱住自己,隔天早上醒来,看见她睡梦中的脸庞。

  接着是自己遭到维希莉莎挟持以后,天空出现异象。她揪着自己的手,而同一时间,彷佛天庭对着大地狂吐了一次。

  富兰克林还梦见两人之间宛如磁铁互相牵引。他从未真的相信维希莉莎已死,在梦中,他爱着维希莉莎,那是少男情宝初开的爱,浓烈之中带着期望与害怕,如同雪花般美丽、脆弱──昙花一现。

  只是如此而已?他醒来时心想,也许这份感情一直还在吧?没有消失,只是掩藏。

  结果他躺着强迫自己想念妻子兰卡,回想当初以为她死掉时那种悲痛,还有在她怀中那种喜悦……非常踏实、非常可靠。

  只不过兰卡气得出走之时,也声称要与他离婚……

  别傻了,他要继续睡觉,不再想女人的事情了。现在他的心不应该为这种事情困惑,当然身体其他部分也是。

  可惜入梦之后,梦境却是很多「天体」的运动。

  ※※※

  劳勃一碰到他,他立刻整个人清醒过来。阴暗灯光照着劳勃的脸,看起来阴森森的。

  「怎么了?」

  「有卡罗莱纳传来的消息。」

  「状况怎样?」

  「我也不知道,是这里的哲学会会员说的,他们希望可以开会。」

  富兰克林起身揉揉眼睛:「带我去吧。」

  彭尼高已经在门外等了:「跟我来。」

  富兰克林觉得自己在这偌大的迷宫中东转西拐了好几圈,最后总算爬上一座梯子、推开一扇地板门,到了外头却是带着咸味、腐味的沼风。

  继续跟着彭尼高走,绕进了泥巴地上狭窄的巷弄间。一路上除了泥土就是垃圾堆,绕了一阵子,走到一栋大房子前面,彭尼高敲了三下、等一会儿、然后再敲两下。

  里头传出解开数道门栓、门锁的声音,门开了条缝,一个人从里头偷看。

  「富兰克林先生吗?」

  「正是在下。」

  门总算打开,刚刚那人退到有灯光的房间里,身上穿着棉衫和及膝裤,没戴帽子或假发,倒是黑色卷发绑了辫子。房里头还有一个人,眼神朦胧、无法聚焦,年纪也大些,头发几乎掉光了,只剩下一点点白发。

  「先生你好,我是安东尼.佩吉.普赫兹,这位是安德.彭尼高,他请儿子带你过来,很荣幸可以见到你。」

  「我自己介绍自己就行啦!」老彭尼高没好气地说,他伸出手。富兰克林这才明白,原来老人家是失明了。他接过手,用力握了握说:「很高兴见到两位。我拜读过普赫兹先生那本有关纳齐兹族历史的大作,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看到你更深入的作品呢?」

  普赫兹笑说:「等眼前这乱局可以收拾再说吧。」

  「够啦、够啦,」老彭尼高又咕哝起来:「别互拍马屁了,现在可有正事要谈。在此之前……富兰克林先生,无意冒犯,不过看到我这样,你该说些什么呢?」他用手拍着自己心窝处。

  富兰克林笑了笑,「是该说几句话?」他回答:「要问你们暗语吧?好比说……你们是否真心热爱人类全体,无分职业、宗教、贵贱等等?」

  「是!」老彭尼高、普赫兹两人齐声回答。

  「那你们是否认为,一个人的身体、名望、财物,可以因为他怀有的臆测或表现出的信仰等等因素,就遭到伤害或毁坏?」

  「不行。」两人又同声答应。

  「你们是否单纯热爱真知真理,并愿意由自身传递给众人?」

  「是!」

  「很好,」富兰克林接着说:「那现在就举行美洲哲学会会议,先将其他问题搁在一边吧,我想你们有大事要告诉我才对?」

  老彭尼高点点头,似乎对这秘密仪式感到满意了。

  「请先坐下吧,」普赫兹说:「要不要喝点酒?」

  「能提神的东西可能好一些?有茶或咖啡吗?」富兰克林提议。

  「手边没有这两样,但是有印第安人的茶叶,效果差不多。」

  「冬青茶吗?」

  「没错。」

  「在卡罗莱纳缺货的时候,我们也都喝冬青茶,那就喝这个吧。」

  「安洁利卡?」普赫兹叫道。

  「先生请用。」一个年轻印第安妇女端了杯子跟热腾腾的茶进来。看样子,普赫兹早就料到富兰克林会有此一问。

  大伙儿喝了浓茶,这里煮冬青茶似乎会先烤过,有种茶涩味。富兰克林初次尝到,但感觉还不错,而且醒脑作用相当快,一下子就觉得思绪清晰起来。

  「首先,」普赫兹开始说正事:「我要报告的是,透过哲学会的以太抄写机,我收到了一个讯息。」

  「是什么呢?」

  对方递过来一封信,上面是奈恩的笔迹,而且用的是之前商量好的暗语。

  「你已经翻译出来了吗?」富兰克林问。

  「是的,这是一封送交给所有哲学会员的公报,内容呢──」他皱了一下眉才说:「奥雷拓普的军队全灭,卡罗莱纳完全落入谋位者手中;奈恩坚守蒙哥马利碉堡,但恐怕也快沦陷了。」

  富兰克林所能想到最恶劣的局面还是来了,他忍不住双手掩面。

  「这么快。」他对着手掌喃喃自语。这世界裂开一个大洞,他与所有他爱的人都陷入其中,无法脱身。一想到当初摩尔碉堡的士兵们还为他欢呼、以为联合印第安人打几个星期的仗,富兰克林这个魔法师可以拯救他们、可以把世界回复原状,现在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死了,或者断手断脚正在诅咒他?

  还有,天哪,兰卡怎么了呢?他把妻子留在奈恩驻守的后方,依照她个性,一定也会挺身作战吧。

  「到底状况有多糟?」

  「奥雷拓普率领的美洲大陆联军,状况我们根本不知道,奈恩推测他已经战死。总督他打算从蒙哥马利突围,穿过阿巴拉契族的领地到这里来,还表示希望──」

  「希望我有完成任务,拉拢法国合作对吧,」富兰克林表情严肃地接完这句话,「菲利浦国王知道这件事情吗?有没有走漏风声?」

  「我认为应该没有。」

  「有个疑问,」劳勃问:「柯威塔跟这里的国王都好几个月收不到消息,为什么你们却可以收讯?」

  普赫兹一挑眉毛答道:「柯威塔人那边的状况我不确定,奈恩确实说过,他透过抄写机传出去的讯息好像很多人收不到,甚至怀疑遭到拦截了。另外,最后这一封信看起来也是有头没尾。还有,国王那边……常常有大臣会『保护』他,不把这些东西交给他过目。虽然不能肯定是谁,但我们已经心中有底了。」

  「有人造反?」

  「可能是想窜位,好几个贵族或军官,都认为自己比现任的君主更有治理国家的能力。」

  「可想而知,不过我想确定一下,」富兰克林说:「你自己的立场呢?你支持现任国王以外的人吗?」

  老彭尼高咳了两下说:「我们当然也考虑过──干脆由哲学会接管如何?只可惜没有什么身居高位的人可以下手。雅塔吉可能就比现在的国王更英明些,卞维尔担任总督的时代,他就已经在这里做事,这城市还叫做莫比尔的时候,就是他在管理。但总之,现阶段我们还继续支持菲利浦留在原位。」

  「雅塔吉是窜位的主谋?」

  「主谋?如果你说谁最有希望,那的确是他,其他觊觎王位的人是些金玉其外的白痴,我根本不觉得他们有能耐把这些信偷走,不给国王看。但换成雅塔吉,那就有可能了。」

  「所以说,就算国王不知道,他也有可能知道我们剩下的兵力往这儿集中了,那他会怎样运用这个情报?」

  「感觉上他跟施缇应该有些共识了。经过昨天晚上的状况,我猜施缇也会更积极笼络他,毕竟国王看样子比较倾向跟你结盟。雅塔吉可以更进一步,以这个情报与施缇做利益交换,只要施缇也提供武力支持他的造反计划,那我们麻烦可就大了。」

  「真该死,」富兰克林叹道:「外交这档子事非得这样复杂吗?」

  「到底剩下多少兵力?」劳勃不改实事求是的本色。

  「没提到,」普赫兹回答:「看起来是怕加密过的讯息也会遭到拦截。」

  「提防这一点是对的,」富兰克林将茶一口喝光,等那位女仆再斟一杯,「以太抄写机可以借我用吗?」

  「当然,请便。」普赫兹说。

  「可以的话,我一定要联络到奈恩总督与奥雷拓普。」

  「联络到又怎样呢?」劳勃问。

  「再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普赫兹先生,要是雅塔吉真的武力政变,会有什么结果?」

  「哲学会还有一些反击能力,可是人数太悬殊,加上过来会合的人也许可以一战;但前提是政变没有以弒君起头才行,所以现在也只能提高警觉而已。」

  「不对,」富兰克林说:「我们不能束手就擒或袖手旁观,一定得要行动了。」

  「有计划吗?」

  「没有。」他觉得喘不过气:「有潜水船的动向吗?」

  「没有,附近港口没发现,如果东边的海岸也都平静的话──」

  富兰克林想通了:「对,糟糕,这代表他们会绕过佛罗里达从南边过来,所以奈恩才完全没有想先守住阿巴拉契那一块,反正根本不靠海。不知道他们多久可以抵达这边?」

  「现在这种状况,你打算怎么办呢?」

  「先争取时间,像之前晚宴那时候一样,利用国王喜好科学这一点引诱他。不过这个计划有点乱了,对吧?现在施缇一定认为自己根本没办法拉拢到国王,那他当然要另觅他途。如果我们倒霉一点,其实现在国王可能已经死在床上,政变才开始就结束了。」

  「别跳太快!」老彭尼高有点恼火地说:「我们不是说了大概已经知道这儿的局势吗?今天晚上还没动静啦!」

  「好,」富兰克林回答:「但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有变化了。」

  「你是在预言?」

  「不,我是在酝酿。」

  「啊,意思就是说你有方法了。」

  富兰克林发出的笑声像是快要哭了:「还没,但一定要想出来。搞不好跟前三次一样都是废物,但我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加油!」富兰克林倒是讶异,这次劳勃的语气可不酸呢。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