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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船员熄灭火堆,关闭了蒸汽引擎,并在水中拉响汽笛。汽笛声被一连串不断冒出的气泡的咕嘟声,以及一阵阵引擎熄火时的咔咔声所掩盖;引擎从一开始就运转的不好。

二十公里远处,在Djamonkin火山的主峰那里升起一阵蓝灰色烟雾,在夕阳最后几抹金红色的倩影之中,火山中央峰的轮廓显现出来。一轮明月从我们船后的水面升起,月光清澈却带着寒意。在微风轻抚过湖面或船儿划过水面后,火山湖的湖面便已起皱,不再平整。在湖水皱起和形成漩涡的地方,有着夕阳和月光反射形成的闪光,苍白色的莫丝挤成一团,不停扭动,就和我家中池塘里的百合花在一阵风吹过后不停摇动的样子一样。但这些"百合花"并不多安分,这些莫丝正在粗壮茎秆的影子下睡觉,看起来像未长大的卡肯(kraken,挪威传说中的北海巨妖)。它们有十米宽,它们肥厚的,满是肌肉的身体边缘被黑色牙齿所包裏,这些牙齿我觉得得有我前臂这么长。

我们在一群处于氏族社会之中、进行自我繁殖的怪兽的家园之中航行。这个完全被洪水淹没的火山口到处都是它们,它们潜伏在水面之下,对自己的领地有着保护意识极强。现在必须不停地放着那些用来安抚莫丝的歌曲,只有这样,船才能安全通过这片水域。但是看起来,我们放的曲子似乎有些过时了。

一个叫作查卡斯的年轻人正穿过甲板,抓着他棕榈树叶做成的帽子,摇了摇他的脑袋。我们肩并肩站一起,看着船外外莫丝不断游来游去。查卡斯古铜色的肤色和他稀疏的寒毛,完全不符合我对于野蛮凶残的人类向导的认知。他看着船外,失望地摇了摇头。“他们发誓他们用了最新的歌曲,”他咕哝几句。“在没弄明白情况之前,我们可不能开船。”

我看着那些正在弯着腰不停低声争论的家伙。“你曾向我保证,他们是最棒的。”我提醒他。

他用那如玛瑙般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用手捋过他那长至肩膀的浓密黑发。斩铁截钉的说:“我父亲和他们父亲是朋友。”

  • “你相信你的父亲。”我问
  • “当然,”他说,“你不是么?”
  • “我已经有三年没见过我父亲了。”我说。
  • “对你来说,这是不是有点难过?”这个年轻人说
  • “他把我送到这。”我指着远处漆黑天幕下那一抹灿烂的夕阳,“让我来了解规则。”

“呵呵呵”!一个佛罗莱恩人—一种更加矮小的人类,只有查卡斯一半高,从船尾光着脚一路蹦蹦跳跳的跑到我们身边。我从来敢想像人类,作为一个种族,他们的智力会有如此大的差别。他的声音如此柔和而甜美,并且他用自己的手指作出精细的手势。但是由于他太兴奋,他讲的太快,我一句话也没听懂。

查卡斯打断了他,“他说你需要脱掉你的装甲。它让这些莫丝很不安。”

首先,这是一个让人很气愤的建议。所有等级的先行者在他们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会穿身体辅助装甲。这些装甲在生理和物理上保护我们。在紧急情况下,它可以使一个先行者支撑到救援抵达,甚至在一段时间内提供食物等维生物质。它允许一个成年的先行者连接到集体智慧,在那有源源不断的所有先行者智慧。装甲是先行者如此长寿的原因之一。它同时也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和顾问。

我咨询了我的智仆,这个装甲的人工智能和储存装置—一个我脑海中的小蓝人。

“这是在我预料之中的,”她告诉我,“除了这个星球自然力场产生的电磁场之外的其他任何电磁场会让这些生物变得狂躁不安。”这也是这些船依旧以原始蒸汽为动力的原因。

她向我保证这些装甲对人类没有用处,并且她保证在任何时候它都不会被误用。其他的船员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带着我做决定,而却我觉得这是一个务必痛苦的时刻。当然,一旦我脱掉装甲,它就会断电。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我必须要需要脱掉装甲,或者差不多这样。我在这过程中只能让我自己相信,只有这样才能使这次冒险更有意思。

佛罗莱恩人开始用原本打算用来堵住漏水口的芦苇为我编织一双草鞋。

我父亲所有的孩子中,我是最无可救药的。但是就这事本身而言,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那些被给予殷切希望的见习者却经常早早地就有叛逆的行为—那些很多有过这种经历的先行者都在成长的磨砺中获得了高度的自制力和决断心。

但是我的行为已经超过了我父亲原本他的忍耐极限;我拒绝去学习或按照任何先行者正常的生活方式去进阶,例如强化训练,授予我等级,我下一次进阶,最后,皈依“三而合一”教义…这样我就会攀登到进化的顶峰。

但是这里面没有一个吸引我,我对过去的财宝和冒险更感兴趣。探索历史的光辉事件在我看来是件无比光荣的事,它让现在的那些小事顿时相形见绌。

这样,在我六岁那年年末,被我的固执逼得无可奈何的父亲把我送到另一个家庭,在银河的那一端,远离我出生的猎户座居境。

在这三年里,在这个围绕着一颗未成熟的黄色恒星的八颗行星星系中,那满是干燥红色的沙漠的第四颗行星,以东—成为了我的新家。把到这里来叫作放逐,我觉得不如叫作逃避。我知道我的人生目标是在其他地方。

当我到达以东后,我的养父按照习惯,将一个他自己的智仆装在我的装甲上,来教我适应新家的生活方式。一开始,我认为新智仆将会面对我的教育问题—不过她是我在这个行星监狱里的另一幅枷锁罢了,严苛而不近人情。但是她不久就证实了另一件事—她不像我见过的任何智仆。

在我长期受到约束的学习和的锻炼过程中,她将我单独分析,将我顽固的叛逆的原因追根溯源—也向我以清晰公正的角度来展示这个新的世界和新的家庭。

“你是一个被与发掘者一起生活的架构者,”她告诉我。发掘者的等级比构架者等级低,但他们很聪颖,自豪并且强壮。发掘者知道这个世界的原始本质。尊重他们,他们也会善待你,教给你他们所知道的东西并把你送回你的原本家庭,并且你会掌握所有秩序和一个见习者需要进阶所需要的技巧。”

经过两年堪称完美的服务之后,她一边引领我进行再教育,又一边同时用某种纯粹的智慧将我从这无聊的生活之中解放出来,她开始意识到我性格中的一种特点。她对此的反应让人出乎意料。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我公开我养父母的资料。智仆拥有维持各种图书馆和纪录,很容易去获得各种一个家庭成员需要的信息,虽然信息古老而模糊。“发掘者,你知道,会发掘到很深的地方。财宝,正如你这么叫它,是经常出现在他们发掘的时候。他们修复,纪录,解决一些合适与权威一起解决问题…然后继续挖掘。他们不神秘,但他们的纪录有时却很神秘。

我花了好几个小时研读这些久的纪录,并且学习更多关于先驱者的遗迹知识,和关于先行者历史的考古纪录。

这就是我找到的那些让人气馁并遗忘在角落里的的知识线索—不总是真实的证据,但有些东西可以从这纪录和那些古老的事实中推断出来。

并且在第二年,我的智仆开始对我测评。

在一个干燥,满是风沙的一天里,我在爬上通往以东最高的火山的斜坡时,想像在这广大的火山口下埋藏着宝藏,他们将会让重新受到父母重视并证明我存在的价值。这就是我经常所处无意义的神游状态—这时,她却以一种令人震惊的方式打破了智仆法则。

她坦白说她以前有过一次来过着,在一千年以前,还是智库长随从的一员时。当然,我知道关于这位最伟大的生命工作者的全部事迹,我更本无法忽视她。生命工作者—生物和药理学方面的专家—等级虽比构架者和发掘者都低,但比武侍者高。最高级的生命工作者是创世者,智库长正是三个被曾经荣获这一等级的生命工作者之一。

智仆的关于她和智库长在一起的记忆,按理说,应该在她被买到我的养父母家里之前就被消除了,通常作为文化交换的一部分。但是现在,她对她过去记忆的全部苏醒,这看起来她已经准备协助我了。

她告诉我:“从这个星球出发,你只要几小时的旅程就可以到可能藏着你一直在寻找的宝藏的地方。九千年前,智库长在这个星系内成立了一个研究站。这件事在发掘者中依旧是个话题,当然,他们是不同意建立研究站的。生命比那些岩石和瓦斯复杂多了。”

这个研究站位于这个星系内的第三颗行星,叫做艾瑞德·泰瑞恩(Erde-Tyrene,即地球):一个被抛弃的地区,荒凉,偏僻,它既是人类的起源地也是最后被退化后的居住地。

我的智仆的动机看起来比我的还更离经叛道。每过几个月,一架飞船就会从以东载满货物飞向地球。她没有确切地告诉我我会在那会找到什么,但通过暗示让我认为这个地方很重要。

在她的帮助下,我努力找到并通过了那如迷宫般的门厅和隧道,前往货运站的路,并溜进了那狭窄的飞船,重设程序来隐瞒了我自己额外的质量—然后起飞前往地球。

我知道我现在不只是一个背叛的见习者。我成了一个劫机者,一个海盗…但是,这容易得令人惊讶!或许,太容易了。

到目前为止,我都不会相信一个智仆会把一个先行者骗进陷阱。这和他们的被设计出来的目的相反,他们的程序—他们一切的天性。智仆会永远忠诚地服侍着他们的主人。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不是她的主人,而且从来都不是。

 

我不情愿地脱去装甲,解除躯体上螺旋形的护甲,然后是肩膀和手臂的保甲,最后是腿部的和靴子。我手臂上的绒毛纤细而苍白,腿在微风中隐隐作痛。我的脖子和耳朵突然一阵瘙痒,然后浑身都痒了起来,我不得不强迫自己不去管它。

当装甲掉落到甲板上时,它就自动设定为脱离模式,离开我的身体。我想知道智仆是否会休眠,或者她是否会继续自己的内部程序。这是我三年来,是我第一次失去了她的指导。

“好,”查卡斯说,“船员会为你保管她的安全。”

“我相信他们会的。”我说。

查卡斯和小佛罗莱恩人—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手势,他们分别是属于chamanune和hamanune—他们急忙弯下腰,加入了原本在那的五个人之中并且小声交谈着。任何更大的声音都会招致莫丝攻击,不管船只是否奏起恰当的乐曲。莫丝讨厌许多东西,但他们尤其讨厌噪音。据说在暴风雨后,他们会好连着几天变得狂躁不安,这时在火山湖里进行航运几乎是不可能的。

查卡斯回来了,摇着头说:“过去三个月,他们打算放出几新首歌,”他说。“莫丝几乎不喜欢新调子,它们只喜欢每月一次的循环。”

突然,船身一歪,船体绕着桅杆转了起来。我立刻趴倒在甲板上,躺在我的装甲旁边。我已经付给人类一个好价钱。查卡斯听说过关于远古禁区的奇怪故事和迪加莫金内部神秘的结构。

鉴于我对发掘者档案的研究,我相信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地球上真的有宝藏,也许是所有宝藏中最珍贵的,圣钥—一个可以重新激活先驱者制品的装置。至少直到现在,它可以激活所有的制品。我之前是不是找错方向了?

在进行一个六十光年的旅行,又经历了无聊的一百万公里的旅行后,我似乎再也没有如此接近自己的终极梦想。

莫丝在我们右舷旁边蹿出水面,撞歪了灰紫色的旋桨并搅动起彩虹色的水花。我可以听见那长长的黑色牙齿撕咬船身的声音。


从以东到地球的旅途花了一段漫长而无聊的48小时。为这一小短距离就进入跃迁空间看起来十分不值得。

我通过运输船打开的舷窗,第一次看这颗行星的,那是一个明亮的,如宝石般璀璨的,深蓝色和绿色相间的星球。北半球大部分隐藏在云雾和冰川之下。这颗行星正在经历一个寒冷的冰川期。和以东最繁盛的时期相比,地球是一个容易被忽视的天堂。

由于一定会花时间在人类身上,我询问了我的智仆关于人类起源的真相。她回答说,经过先行者最严谨的研究,人类事实上是在地球上第一次出现的,但在五万年前,他们沿着银河系悬臂想外扩张自己的星际文明,或许是想脱离先行者的控制。但是关于那段时间的资料很少。

飞船在位于Marontik北部的主研究站着陆,Marontik是人类最大城市。研究站是由于是全自动的,所以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家在这长时间废弃的站点定居的狐猴,这里什么人都没有。看起来其他人类文明已经忘记了这个地方,我是这个星球上唯一一个先行者,这对我来说太好了。

我开始步行,在穿过最后一段草地和牧场后,中午时分到达了这满是垃圾堆积的城市郊区。

Marontik,位于两条大河的汇合点,但是以先行者的标准来说,这根本算不上城市。木板房和泥糊的房屋,一些有三四层高,他们在安排在道路交岔点的两旁,随意的延展开来。这些拥挤原始的茅屋大"展览"占地有数十平方公里。一个年青的先行者很容易在这里迷路,但是我的智仆用她完美的技巧指引我。

 

我在街上逛了好几个小时,对住在这里的居民产生了一些好奇,不过也就到此为止。我经过一个通往地下走廊的大门时,发现这里到处都是一股恶臭的气息。突然,一队衣衫破烂的孩子从门里窜出来,围着我,诅咒道,“这里是Marontik的一部分,只欢迎那些像你这样的人…亡灵不死。上古的皇后和国王被储存于美酒和蜂蜜之中!他们已经等你等了好几个世纪!”

虽然这给我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我还是尽力忽视他们的存在。不一会儿,他们就散开了,我也不觉得他们有威胁了。看起来这些衣着破烂,身上邋遢,愚笨的生物似乎有过面对先行者的经历,但是缺乏对先行者的尊重。不过,这事并没有打扰到我的智仆。她说,这里,就基因的角度来说,给智库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包括对先行者的顺从,对外人的谨慎小心,对其他事物的考虑周到。

Marontik的天空经常被各种大小颜色的原始飞行器所占据,一些飞行器在当地人类口中说起来,的确很吓人,数十个用绳子绑起来的红色,绿色,蓝色的热气球,用河中芦苇编制成的巨大浮空平台,上面挤满了商人,旅行者,观光客和在下层注定要成为食物的野兽。人类是吃肉的。

气球平台提供了一种有规律的,极快的运输方式—的确如此,我的智仆也建议我去花钱乘气球到城市中心。但我指出我没有现金时,她建议我去到一个附近变电所的储藏室"取"钱,那有几百年历史而且人类不会管它。

我在一个垫高的平台等着,把钱付给一个看起来很不负责任的人来买票,他还很怀疑我付的古代钱币,不停的在检查。他的脸孔瘦削,目光凶狠,眼睛被一个长的圆柱形的皮毛帽子遮住。在和一个坐在柳条编织的柜子后同事说过话之后,他才肯接受我的钱,允许我登上下一班吱吱作响,倾斜仄歪的气球。

这个旅行花了一个小时。当夜幕降临时,气球到达了城市中心。灯笼的光线从弯曲的街道中透露出来。长长的影子若隐若现。我被一股人猿的恶臭包围。

在Marontik最大的市场,我的智仆告诉我,过去许多年里,这里有一群人类向导,他们之中某些人可能依旧知道通往当地有着古老传说地点的冒险路线。还有不久,人类就要睡觉了—一种我们几乎没有经历过的状态—所以我们必须要快。“如果这是你所寻求的冒险,”她说,“这就是你最有可能找到它的地方—只要你可以从一系列经历之中存活下来。”


在这里的大街小巷闲逛几天后,我发现一个由向导的女首领经营的古代鹅卵石商店。她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在个仅由树条编成的摇摇晃晃的钩子上点着蜡烛照明,是一个身形肥硕的女性,她身穿一件由白色织物制成的长袍,但是是透明的,带着一脸的狐疑看着我。定下一些计划后,包括通过满是人类尸体的地下墓穴,她拿走了我最后一点钱后,让我通过一道有破布帘子挂着的拱门到从事这个行业的一个年轻成员那里去,她说,他可能会提供一些帮助。

“地球上的确有宝物,年轻的先行者,”她以男中音般的声音说,“因为你对从细致的研究中推断出的这些东西,所以你对此毫不怀疑。那么,我正好有这个孩子介绍给你。”

就是在这,在这个潮湿的芦苇小屋里我见到了查卡斯。我对这个古铜色皮肤的,半裸着,有着一缕缕油腻腻的头发的人类第一印象并不好。他一直看着我,好像我们之前见过,或许他想找出我装甲上的弱点。“我喜欢解开谜题,”查卡斯说。“我也在寻找迷失的宝藏。这是我的癖好!我们会成为朋友的,不是吗?”

我知道人类,作为低等生物,是十分虚伪和狡猾的。但是,我没有选择。我有关宝藏的消息被他们限制。几小时后,他带我走过一片漆黑的街道到邻近地区,到处都是hamanune,并把我介绍给他的伙伴,一个灰鼻子的佛罗莱恩人。被一群身材矮小的年轻人和两个驼背的老女人包围—我觉得—这个佛洛莱恩人好像吃完上一顿饭,嘴里满是嚼碎的水果和几碟子捣碎了的肉糜。

佛洛莱恩人说他们祖先曾经常去一个中心被水淹没的大火山坑里的环形岛屿。他们把它叫做迪加莫金•阿格—巨人的水坑。他说那里有许多古迹埋藏在那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是先驱者留下的古迹?”我问。

“是谁?”

“先驱,”我说,“在先行者之前的。”

“或许吧,十分古老的。”佛洛莱恩人乘机机灵的打量我一番,用他多毛的手背拍打他的嘴唇。

“那么是圣钥么?”我问。

查卡斯和佛洛莱恩人都对这个名字都不熟悉,但不能排除他们知道却不说的可能。

 

船员分离并打开汽笛箱的舱口。hamanune—他的头正好到达我的腰部的高度—不停摆动他举起来的手。在他小巧灵活的手指帮助下,他们把一个木制的装置塞进细小的号角琴栓之中,然后重设拉直和弯曲内部线绳装置,制成号角将乐曲在水中广播,连上蒸汽管并重上为它提供动力的弹簧发条。

查卡斯走到船尾,依旧很着急。“音乐对这些莫丝的确起作用。”chamanune说,用生茧的手指摸着嘴说。“我们只能等着,看看效果如何。”

佛洛莱恩人跑回来蹲在我们后面。他把手抱紧在他朋友裸露的脚踝。这个小矮人的脑容量不到年轻的查卡斯的三分之一。但我依旧纠结他们谁更诚实谁更聪明。

 

在我寻找宝藏的过程中,我不得不把我的研究放在古老的先行者纪录上,而且我对人类历史知之甚少,我觉得让我对人类向导敞开心扉会很不舒服。

一万年前,人类和先行者爆发战争—结果战败。人类文明的中心被毁灭并且人类文明衰落,人类被分化到各种形态。有人说这是作为惩罚—但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天生暴力的种族。

智库长,由于某种原因,站在支持人类的一边。我的智仆解释说这可能是作为一种对人类的考验,也可能在智库长的要求下—这记录十分模糊—议会给她地球的管理权,并且她把仅存的人类迁移到此处。在她的管理下,一些人类又重新固执的进化,我不能分辨这个纪录到底是真是假。对我而言,这看起来都像是一种退步。

从智库长这代人接手算起来,在九千年多年时间里,超过二十多种人类已经迁徙并在这个被水淹没的世界形成社群。体格健壮,有着棕色的k’tamanune迁徙到北纬并回避了大量可怕的薄冰层。这些住在冰川下的居民用厚实的编织纤维和皮毛包裹自己。从离这不远的内陆火山湖出发,跃过一座座雄伟的山峰后,瘦弱的b’ashamanune艰难地穿越了赤道附近的草丛,逃进满是荆棘的丛林之中来躲避捕食者。还有一些人选择建立原始的城市,仿佛努力重拾往日的雄风—却遭到了不可避免的失败。

因为我们天生的基因结构如此相似,一些先行者的先贤认为人类可能是我们的兄弟,也是被先驱者创造,并赋予其生命。智库长有可能对这些理论感兴趣。

无论进化与否,不久,智库长的样本库中可能会失去七个人类和一个先行者。


我们坐在甲板上最宽的地方,远离低处的扶手。查卡斯在不停玩他的手指,并且他坚决不教我。他歪着脸笑着,像极了一个先行者的孩子。那个小佛罗莱恩人高兴地看着我们。

莫丝发出了一声类似口哨声的哀嚎,还喷出几口水。它们喷出的水雾闻起来就像腐烂了的海草。从远处看,这些围在我们船边的生物十分有趣,不比我养父家里在水族箱中游弋的水母高等多少,那个有一亿公里远的家。整个夜晚,它们互相唱着歌—用一种柔软的,有音乐感的低语声,让后到了早上它们在斑驳的日光下晒太阳时反而安静下来,就像睡着一样。

在很少的情况下,火山湖会被莫丝之间急促的战斗所搅混,被嘶咬下来的的白色肉条会在几周后冲到远处的岸上…

或许除了莫丝之外,这里的东西会比一个见习者想的多得多。智库长或许把它们带到地球—在迪加莫金火山繁殖的,让这些生物为她服务,或许用它们自己奇怪的方式来解决生物学上的难题,唱出它们遗传基因中就有的歌曲…

等一下,这只是我的想象,还是这粗重的呼吸,以及围绕着我们的搅动开始平静下来?

月亮升起来了。星星已经很多了。然后雾气也被吹了回来,火山口又笼罩在薄雾之中了。

查卡斯说听到岸边一阵阵轻轻的水浪声。“莫丝现在应该消停了,我想。”他充满希望地说。

我起来去拿会我自己的装甲,但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类挡住了我的路。并且查卡斯也摇了摇头。

船员决定这是时候卸掉螺丝,开动引擎了。再一次我们继续向前进。栏杆外我看不见太多东西,除了是不是出现的磷光,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水面却呈现出一片平静。

 

查卡斯和佛洛莱恩人在小声的祈祷。佛洛莱恩人以一阵短暂甜美的像鸟鸣一般的歌声结束祈祷。如果我服从我受过的教育的话,我现在就应该思考衣钵(Mantle)的准则,静静地背诵着《创世修世十二规》,根着这些韵律,我浑身的肌肉紧绷,我的人生如同一棵树苗一般动荡。

但是我,由于追随着我那荒谬的理想,被其他先行者认为是卑贱和丢脸的东西。或许我在一个满是怪物的湖中游泳,任凭我那没发育成熟的身体被这些愚蠢的怪物撕成碎片。

或者我行走在一个小行星火山坑中部的围绕着一个神圣岛屿的荒凉的沙滩上,大洪水的时代过去后,没有任何残骸遗留下来,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干旱。

但是挑战,谜团,肆无忌惮的危险与美丽。这些都值得让我去忍受任何我所受到的羞辱。

作为一个见习者,我仍然像查卡斯一样,想超过自己的父亲。但我可以笑着说他比我低等。不管怎样,我的思维方式并有助于我认清自己是否是更高等,更博学、更强大,像我的父亲一样,他长长的,苍白的脸,高高的头发和后颈毛,以及浅紫色的白靴,他的手能抓住一个shrop甜瓜…手臂强健到足以把其坚硬的核捏为汁水。

这就是我的矛盾:我不信任一切关于我的家庭和我的人,但仍然梦想进阶成到第二阶段—却保持自己年轻的、独立的态度。当然,它似乎从来没有这样。

领航员走到船尾,带着刚刚重获的自信。“我们所遇到的莫丝认为我们它们的其中的一个。我们应该在不到一个闪烁的时间内就能到达环型岛。”

人类使用蜡制的,带有节子的灯芯来记时,当节子被让烧的火焰点着时会发出闪光。即使是现在,两个船员还在用柴火棒来点着计时灯。

 

在雾中,船头撞到了一个巨大的东西上。我由于惯性被绊了一下,身子前倾摔倒,但是立刻站起身来对抵抗船尾大幅度的摇摆。查卡斯跳了下来,他正笑得合不拢嘴。“这是我们的沙滩,”他说。

船员们离开了甲板到黑色的砂地上。佛洛莱恩人第一个跑上岸。他在沙滩上跳舞,打响指。

“嘘!“查卡斯警告道。

我再一次试图取回我的装甲,但又被那个身材魁梧的的船员挡住了我的路。两人慢慢走近,伸出手,指引我走向查卡斯。他看出我的担心,耸耸肩。“他们担心即使在海滩上,你穿上装甲后产生的电磁场也有可能激怒莫丝。”

我别无选择。他们会杀了我,但是没有装甲,我也有可能在会由于其他原因在岛上死去。我们走上在浓雾中斜坡。船员们待在船,而我的装甲也在船上。在我们上岸后,小船退入水中,掉头离开,把我们留在这一片雨和黑暗之中,只给我们三个小袋的食物,而且都只是人类食物,如果我屏住呼吸来尝一尝这些吃的话,那也够我受得了。

“他们三天后回来,“查卡斯说。“我们有许多的时间来搜索这个岛。”

当船驶远后,我们再也不听到引擎燃烧的声音,佛洛莱恩人跳了一会舞。显然,他对再次进入DjamonkinAugh的环形岛感到欣喜若狂。“岛上藏着宝藏!”他说,然后指着查卡斯,说话时不停的笑。“这个孩子肯定对岛上的东西一无所知。除非你跟着我走,否则还没找到宝藏你就死了。”

佛洛莱恩人用玫瑰色的嘴唇挤出一个鬼脸,抬起手在他头上,拇指和食指不停的绕。

查卡斯似乎未受佛洛莱恩人的影响。“他是对的。我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

我已经为从莫丝那里死里逃生而感到欣慰。我知道人类不能信任;毫无疑问,他们是退化的生物。但是感觉真正奇怪是这个海滩,这个岛。…我梦想不会幻灭的。

我们向内陆走了几十米,坐在一块岩石上,在潮湿和寒冷之中不停颤抖。

“首先,告诉我们你究竟为什么来这里,“查卡斯说。“告诉我们关于先行者和先驱的事。”

在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简直伸手不见五指。海滩外除了一个从水波反射出微弱的光芒什么也没有。“先驱是强大的。他们在星系之间来回穿梭。有人说,很久以前他们根据自己的想象创造了先行者。”

这便是我们给我们自己起的名字,“先行者”,在衣钵之中指一个短暂无常的地位—我们接受这一地位,但我们也仅仅是负责生命之火传承的一个阶段。其他种族会追随我们的脚步—他们会做的更好。

 

“那么我们也会和你们一样么吗?“佛洛莱恩人问。“Hamanune和chamanune?”

我摇摇头,因为我也不理解甚至不相信这个故事。

“我是来探索为什么先驱离开了,”我继续说,“还有怎么我们冒犯了他们…这样或许可能找到了他们的权力,他们的力量,他们的智力的核心秘密。”

“哦,”查卡斯说。“你想在这里发现一个伟大的礼物,来用它使你的父亲回心转意?”

“我是来学习的。”

“学些来证明你不是一个傻瓜的东西。嗯。”查卡斯打开袋子,递给了小卷用许多鱼油涂抹的黑色面包。我勉强下咽了,但是一直觉得反胃。在我的生活中,别人都认为我是一个傻瓜,但当这些退化的生物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它刺痛了我的心。

我把一块鹅卵石扔进黑暗之中。“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搜寻工作?”

“太暗了。所以当务之急是,生火,”佛洛莱恩人坚持说。我们收集树枝和半腐烂的棕榈枝叶,生起了火。查卡斯似乎在睡觉。然后他醒了,对我咧嘴笑了笑。他打了个哈欠,然后远眺大海,伸个懒腰。“先行者从来不睡觉,”他说。

这是事实的,只要我们穿装甲。

“黑夜对你来说还真够长的,不是吗?“佛洛莱恩人问。他把他的鱼油面包卷成圆形的小球,放在光滑的玻璃状的黑色岩石上排成一条线。现在他拿出他们,一个接一个,塞进嘴里,咂他厚厚的嘴唇。

“这样更好吃?”我问。

他做了个鬼脸。“鱼油饼糟透了,”他回答说。“水果和着面粉才是最好吃的。”

雾已消散了但浓云依旧笼罩着整个火山口。黎明已经到来了。我躺在地上,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这是我第一记住的的一段平静的时光。我是一个傻瓜,我背叛了我的职责,但我内心很平静。我做我一直所梦想的事。

“Daowa-maad,”我说。两人挑起他们的眉毛,让他们看起来像兄弟。Daowa-maad是一个人类的术语,指宇宙不断运行。它实际上的意思十分接近先行者架构者所说话:“当你的重担将你压垮之时,就是你的失败之日。”

“你怎么知道的?“查卡斯问道。

“我的智仆教我的。”

“那是什么?”

“他的衣服中的声音。”查卡斯告诉佛洛莱恩人,仿佛无所不知。“是个女的”。

“她长得漂亮吗?“小家伙问道。

“不是你的菜,”我说。

在佛洛莱恩人完了最后一个圆形球的鱼油面包之后和又做了另一个夸张的鬼脸。想不到他又如此多的来表达感情的肌肉。“Daowa-maad。我们打猎,我们成长,我们生活。生活就是如此简单—正如我们所做的一样。“他戳了下查卡斯。“我开始喜欢这个先行者了。把我的名字告诉他吧。”

 

查卡斯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你旁边的这个满身都是鱼油和久面包味的hamanune,他姓是Day-Chaser。他自己的名是MorningRiser。他的全名是Day-ChaserMakesPathsLong-stretchMorningRiser。对个矮子来说是在太长了。他喜欢被称为莱塞。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很好很真实,“莱塞满意地说。“我的祖父在这里修建城墙是为了保护和指引我们。”

“日出之后,你就会看到。现在太黑,是个了解姓名的好时间。年轻的先行者,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一个先行者而言,向支队(先行者社会中,以家庭或职业划分的特殊单元)以外的任何人透露他的真名字…对人类么,这样…很不错。一个炫耀我的家人的绝好机会。“新星(Bornstellar),”我说。“,BornstellarMakesEternalLasting(永恒不朽之新星),还未进阶,未经过考验的见习者。”

”好长啊,“莱塞说。他睁大了眼睛,凑过来,张大嘴巴,卷起舌头,灿烂的笑容表明他出于极度的佛洛莱恩人的喜悦和兴奋之中。“但它读起来很顺溜。”

我向后退了退。我越来越习惯了他的快速的,喋喋不休的演讲。“我妈妈叫我波恩(born),”我说。

“短点更好,“莱塞说。“叫我波恩。”

“天亮了。不久就既暖和又明亮了,“查卡斯说。“躲躲藏藏,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找到我们的踪迹。”

我怀疑,如果有人从以东开始寻找我,或智库长的监视者决定检查从轨道上,从一个无人机,或直接低空飞行来搜查我们时,不管我们如何隐藏自己的行踪,他们都会发现我们。但是,我对我的同伴什么也没说。在我到地球这点时间里,我已经了解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在穷困之中,在压迫下的,在绝望时,无知的勇气是很受到他人享受的。

显然我是很笨,但是,更明显的是,我的两个同伴现在认为我很勇敢的。

 

我们用从海岸线植被那摘来的棕榈叶来扫除我们的踪迹。“这里岛的中心有多远?”我问。

“长腿脚快路就近。”莱塞说。“沿途的水果不要吃。你们就到跑快一点,把它们给我留着吧。”

“没事,”查卡斯安慰我。“他会给我们留点。”

“我们又不是要去山上,“莱塞说。他挤过植被。“又不需要通过内陆湖。只要通过一个迷宫,一些雾,一系列盘曲的山道,然后再经过一两个的障碍就到了。我爷爷以前住在这里,在这里有水之前。”

我越来越好奇了。我从我的智仆那里又再次知道一个事实—火山口湖很久以前曾被洪水淹没,然后在一千年前这个湖里才有从外太空来的莫丝。“你有多大了?”我问。

莱塞说,“二百岁了。””对于他这个种族而言,他还只是一个年轻人,“查卡斯说,然后就舌头和脸颊打了个脆响。“他们个字虽小,但是寿命和记忆力都惊人的好。”

佛洛莱恩人嗤嗤的笑着。“我的家庭在各地的岛屿长大。我们建造城墙。我的妈妈来自这里之前遇见我父亲,她告诉他,然后他告诉我,咔咔之歌和和凝视之哨。这就是我们如何破解这个迷宫的关键。”

“咔咔之歌?”

“你和别人不一样,“查卡斯说。“Hamanune不经常向外人讲述这些秘诀。”

“希望他们说是真的,”我说。

这都不算冒犯。我遇到的人类似乎非常厚脸皮。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一个先行者声称人类可以在本来就属于他们的星球上,这样的声明看来对他们毫无意义。

阳光终于到了,并且很突然,天空就在几分钟内从成熟的橙色到粉色再到蓝色。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丛林是一片寂静,连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

在我短暂的生活中,我游历过几个岛屿,但从来没有一个和这个岛一样,就安静得像坟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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