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莫雷尔的发明>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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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来,我遇到了三次大潮。昨天,汹涌的潮水差一点将我卷走。虽然,我早已对潮位作了预测,但这一次潮位突然反常地升高。我庆幸自己醒得早,及时发现了这一变化。然而,对于潮位的突然升高我非常愕然。自从那些人兀然登岛,一切都在发生变化,老天爷仿佛也有意同我作对,使我本来已经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但我相信我终会适应……毕竟我已战胜了如此多的困难!

我病倒了,浑身酸疼,高烧不退。为了不至于饿死,我想尽了办法。

我不再记日记了——脑袋里充塞了对入侵者的憎恨。

上岛以来,我一直依靠博物馆里的储备生活。最初我用面粉、食盐和水烤制了一个难以入口的面包圈。此后我干脆把面粉调成糊糊喝。后来面粉吃完了,我就拿腐烂变质的腌羊舌充饥。岛上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火柴(虽然我每天只用三根火柴,但还是很快用完了所有储备)。此时此刻,我是多么钦佩火柴的发明者啊!我心无挂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我必须为生存而竭尽全力。我花了好几天时间制作捕鸟工具。和所有孤立无援的落难人一样,我吞食过活鸟,吃过草根。难以忍受的腹痛、休克、噩梦和无数次死里逃生教会我如何辨别毒草。

我已经山穷水尽:没有工具,环境恶劣。然而,同几个月前的处境相比,眼前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大海变得喜怒无常。我以沼泽当床,树叶作被,每日下午捕食,上午则一直藏身在齐腰深的水中,早成了污秽不堪的泥人和没日没夜肆虐的蚊蚋、水蛭的牺牲品。我在沼泽里艰难地蠕动着,不断地用死鱼烂虾充饥。好在沼泽中毒蛇和巨蜴较少,否则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赖以生存的工具都在博物馆里。我决定冒一次险,把工具取出来,但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一冒险的决定。也许并不是那么必要:我幻想这些人会很快离去,我甚至幻想他们或许根本就不存在,或许他们只是我的幻觉……

我想到了小艇。小艇在东海滩,我要离开海岛,趁现在尚未被人发现。然而我对自己的运气表示怀疑:烈日炎炎,病病恹恹,没有淡水,没有食品,我想我很难作此远航,很难平平安安地到达拉包尔。

要紧的是不能误食毒草。我把白天的极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寻找食物。我已设法安排好时间,以便在满足了肚子的要求之后,还可以腾出一点时间悠闲自得地休憩养生。

昨天,寻找食物的工作几乎耗去我一整天时间。当我获得今明两天的食品之后,太阳已经西沉,观看夕阳的女人早已离去。

昨天早上,潮水又一次袭击了海滩。这是我上岛以来所见到的最大的一次潮汐。后来下雨了,但潮水还在继续上涨(这里是不常下雨的,但一旦下雨,便是狂风大雨)。我必须寻找避雨之处。我冒着滂沱大雨爬上山顶,突然产生了到教堂(岛上最寂静之处)避雨的念头。

我来到供教士用膳、更衣的地方(在众多入侵者中间我没有发现一个神父)。突然,眼前出现了两个人影,令我猝不及防。我手足无措,笨拙地钻到神坛下躲避。神坛用镶有花边的红绸遮盖着,躲在里面不易被人发现。果然,那两人(仿佛自天而降)没有看见我,但他们的倏忽出现却使我局促不安了很长时间。

过了好一阵子,我惊魂未定,趴在地上,观察动静。我听到狂风呼啸,暴雨鞭笞着墙壁、敲打着屋顶,哗哗作响;看到蚁群排着长队从一个土丘急匆匆地爬到另一个土丘……透过暴风雨的呼啸声、海浪的拍岸声和震耳欲聋的雷鸣声,我极力辨认着那两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我精神恍惚,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朝神坛这边走来……

在一片嘈杂声中我间或听到遥远而又模糊的音乐……声音消失了,我想起了莱奥纳多的话,他说只要你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凝视墙上的斑点或者任何一样别的东西,时间久了你就会产生幻觉。我想刚才邂逅的两个人影很可能就是墙上的斑点之类的东西。可是不断传来的音乐声又使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想象。我被它悠扬和谐的旋律所打动,两眼湿润了,一时间忘记了危险和恐惧。

又过了片刻,我走到窗前。瓢泼大雨在窗外组成一道道晶莹的垂帘,大地一片昏暗……

凭借着苍茫雨色,我无所畏惧,毅然出了教堂而去。

这里成了英雄们(或者疯人院里被遗弃的患者)装腔作势的舞台。尽管他们没有观众——除非我就是他们预料中的观众。他们竟然别出心裁地向死亡挑战,正在做生命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的冒险。这么说并不是由于我对他们的憎恨使然,而是事实:他们搬来了小绿厅里的那台电唱机,男男女女,有的坐在板凳上,有的甚至席地而坐,一边聊天,一边听着音乐、跳着舞,全然不顾这势欲掀天揭地的暴风骤雨。

  1. ✑ 岛上该不会没有椰子,但本文作者未曾提及。是他没有看到呢?还是说由于虫害,除非椰树都已病死?——原著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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