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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续)

当我们到达伯克利宾馆的时候,范海辛发现有一封电报在等待着他:

“我坐火车来。乔纳森在惠特白。重要消息——米娜·哈克。”

教授很高兴。“啊,那位令人惊奇的米娜女士,”他说,“女人中的珍珠!她到了,但是我却不能停留。她必须去你家,约翰。你必须去火车站接她。现在给她发电报,好让她有所准备。”

当电报发出去之后,他喝了一杯茶。他告诉我关于乔纳森·哈克在国外所保存的日记,并给了我一份打印稿,还有米娜女士在惠特白的日记。他说:“拿着这些,好好地进行研究。我回来的时候,你就会了解所有的事实,这样我们就可以更好地进行讨论。好好保存,因为这些资料很珍贵。你需要完全相信我,即使你今天已经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这里所说的,”他说这话的时候严肃地把手重重地放到了这些资料的上面,“对你、我和其他人来说可能正是结局的开始,或者是为这个地球上的吸血鬼所敲响的丧钟。我请求你,以开明的思想阅读所有的日记;如果你能为这些故事增加一些新的理解,那么就这么做,因为这是最重要的。你会保存好这些奇怪的日记,不是吗?会的!之后我们就可以在见面的时候深入地探讨这些问题。”他随后为出发做好准备,开车前往利物浦街。我则向帕丁顿进发,在火车到站十五分钟前赶到了那里。

站台内常见的那种拥挤过后,人群渐渐离去。我开始感到心神不安,唯恐错过了要迎接的客人。这时,一位长相甜美、容貌秀丽的女孩走到我面前,快速地打量了我一眼之后,问道:“是苏厄德医生吗?”

“您是哈克夫人!”我立刻回答道,于是她伸出了手。

“我从露西的描述中知道您,但是……”她突然停住了,红晕爬上了她的脸。

我也立刻脸红起来,但这却使我们感到自在了一些,因为这算是对她的无声回答。我拿起了她的行李,其中包括一台打字机。我通知管家立刻为哈克夫人准备一间起居室和一间卧室,之后我们坐地铁去了芬彻奇街。

我们按时到达了。当然她知道这是一家精神病院,但是我可以看出,当我们进门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微颤了一下。

她告诉我,如果可以,她会立刻来我的书房,因为她有很多话要说。因此我一边完成每日的录音日记,一边等待着她。到那时为止,我还没有机会阅读范海辛留给我的资料,虽然它们就在我的面前。我必须给哈克夫人找点事情做,这样我才有机会来阅读。她不知道我现在的时间有多宝贵,也不知道我们手上有怎样的任务。我必须小心,不要吓着她。她来了!

米娜·哈克的日记

九月二十九日

我洗漱完毕之后,下楼到苏厄德医生的研究室。我在门口停了一下,因为我听见他好像在和某人说话。然而因为他告诉我要快一点,所以我敲了门,听见他说“进来”,我走了进去。

使我惊讶的是,他身边没有任何人。他独自一人,而我立刻意识到他的对面正是一台别人曾经向我描述过的录音机。我从来没有见过,所以很感兴趣。

“我希望没有让您久等,”我说道,“但是,因为我在门口听见您在说话,还以为里面有别人。”

“哦,”他微笑着回答说,“我只是正在记录日记。”

“您的日记?”我奇怪地问道。

“是的,我用这个来记录日记。”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到录音机上。我对此感到很好奇,脱口而出:

“哦,这甚至比速记还要好!我可以听它说些什么吗?”

“当然。”他爽快地回答,站起身来把录音机调到放音状态。然后,他迟疑了一下,脸上闪过为难的表情。

“问题是,”他很尴尬的说道,“我只把我的日记存到了里面。里面完全是……几乎完全是……我的病例,这可能会很不方便……我的意思是……”他停住了,我试图帮他摆脱窘境:

“您在露西临终的时候一直照顾着她。让我听听她是怎样去世的,如果能多知道一些有关她的事,我会很感激的。与她的友谊对我来说非常非常珍贵。”

令我惊讶的是,他脸上出现了一种极为惊骇的表情。

“告诉您她死的情况?绝对不能!”

“为什么不能?”我问道,一种悲伤而又可怕的感觉正在向我袭来。他又再次停住了,我可以看出他正在试图编造一个理由。最终他结巴着说:

“您了解,我不知道怎样挑选日记的某一个特殊部分。”他在说话的同时,我脑中出现了一个念头,他说话自然而直率,声音完全与年龄不相符,就像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是真的,以我的名誉担保。诚实的印第安人!”看到他的一脸苦相,我只能微笑。“那次我把自己出卖了!”他说,“但是你知道吗,虽然过去的几个月我一直保存着这些日记,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能够查找其中某一个特定部分的方法。”这次我能够确定,一个照顾过露西的医生的日记可能会增加我们对那个可怕生物的了解,所以我大胆地说:

“那么,苏厄德医生,您最好让我用打字机将它打一份出来。”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说道:“不!不!不!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您了解那个可怕的故事的。”

那是可怕的,我的直觉是正确的!我思考了一分钟,眼睛扫视着屋子,似乎在无意识地寻找某些东西或某个机会来帮助我,然后把目光停留在桌子上一大沓打字稿上。他的眼睛捕捉到我的目光,没有想什么,就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当他看见那沓文件的时候,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您不了解我,”我说,“当你读过这些日记之后——我自己的日记和我丈夫的日记,都是我打出来的——您才能更加了解我。因为这个原因,我会说出我内心的每一个想法;但是,当然您还不了解我,到现在为止,我不能期待您信任我。”

他肯定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亲爱的露西对他的描述是对的。他站起身来,打开一个大抽屉,里面是一排按照顺序排列的金属空心圆筒,圆筒外面封着深色的蜡。

“您非常正确。我不相信您是因为我不了解您,但是我现在了解您了,我觉得应该早就认识您。我知道露西告诉过您关于我的事,她向我讲述过您。我可以尽我的力量做些弥补吗?拿着这些圆筒,听一听吧——前六个是我私人的,这些并不会使您感到恐怖,而您就会对我了解得更多。听完后,晚餐就应该准备好了。同时,我会仔细地阅读这些文件,也许能够更好地了解一些事情。”他把录音机放到我的起居室,为我调整好。现在我相信我会听到一些令人愉快的事情,因为这会让我得知一首爱情插曲的另一面……

苏厄德医生的日记

九月二十九日

我如此沉浸于乔纳森·哈克和他的妻子的日记之中,以至于时间就在这种没有思考的过程中流逝了。当女仆宣布开饭的时候,哈克夫人还没有下楼,所以我说:“她可能是太累了,晚餐推迟一个小时吧。”我继续阅读这些奇妙的日记。我刚刚读完哈克夫人的日记,她就走了进来。她看起来非常美丽,但是很忧伤,她的双眼因为刚刚哭过而红肿。这使我很感动。最近,我有哭泣的理由,上帝知道!但是我却一直不能哭出来,而现在这双甜美的眼睛,这双因为刚刚流过泪而特别明亮的眼睛,一直望进我的心中,所以我尽可能温柔地说:

“我很担心我让你难过了。”

“哦,不,没有让我难过,”她回答说,“但是我被你的痛苦深深打动了。这真是一台奇妙的机器,但是它却真实得残酷。它以它那特有的语气告诉我你心里的痛苦,那就像一个灵魂在向全能的上帝哭诉。没有人可以再次倾听这种声音!我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帮助。我已经把这些话用打字机打出来了,没有其他人需要像我一样倾听你的心跳。”

“没有人需要知道,也不会知道。”我以低沉的嗓音说。她把手放到我的手上,悲伤地说:

“但是他们必须知道!”

“必须?为什么?”

“因为这是这个可怕故事的一部分,可怜的露西去世的一部分,也是导致她死亡的一部分。因为如果我们要让那个恶魔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们就必须得到能够得到的所有信息和帮助。我认为你给我的那些圆筒包含着比你想让我了解的信息更多的内容,但是我在你的录音中发现许多能够扫清这团迷雾的蛛丝马迹。你会让我帮助你的,是吗?我知道一切都取决于一点,虽然你的日记只把我带到九月七日,但是我已经知道可怜的露西受到了怎样的困扰,她那可怕的厄运是怎样发展的。自从范海辛教授见了我们之后,乔纳森和我就一直日夜不停地工作。他去惠特白寻找更多的信息,明天会来这里帮助我们。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们要一起协作,彼此完全信任,如果我们之间的某些人还不明白一些情况,我们的力量就会被削弱。”她带着乞求的神情看着我,同时又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和决心,我不禁立刻回应了她的愿望:“你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如果我错了,希望上帝能够宽恕我!一些可怕的事情已经了解了,但是如果你想弄清楚露西的死亡情况,那么我知道,你不会甘于被隐瞒。结局——最终的结局——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丝平静。来,我们吃晚饭。我们必须为眼前的斗争保持体力,我们有一项残酷而可怕的任务。晚饭过后,你就会知道其他的事情,我也会回答你提出的问题——如果你有什么不理解的,虽然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这都是很明显的。”

米娜·哈克的日记

九月二十九日

晚饭之后,我跟着苏厄德医生走进他的研究室。他把录音机从我的屋子里拿回来,我也搬来了我的打字机。他让我坐在一把舒适的椅子上,把录音机调整好,这样我可以不用起身就能碰到它,他还告诉我如果我想要暂停应该怎样做。然后他细心地拿了一把椅子,背对着我坐下,这样我就可以尽可能地放松了,而他也开始阅读了。我把像叉子一样的金属戴到耳朵上,静心倾听。

当关于露西死亡的可怕故事,以及之后的一些事情讲述完毕后,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很庆幸我没有晕过去。当苏厄德医生看到我,他立刻跳起身来,惊呼出声,迅速地从橱柜中拿出一个小瓶子,给我喝了一些白兰地,几分钟之后,我恢复了过来。我觉得天旋地转,在众多的恐怖事件之后,我终于看到了露西得到平静的那一刻的神圣光辉。我知道我不可能毫无保留地完全接受这一事实。这件事太疯狂、太神秘、太奇怪了,如果我不知道乔纳森在特兰西瓦尼亚的遭遇,可能根本就不会相信。即便如此,我仍然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所以我只有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从而摆脱现在的困境。我从打字机上将封面拿了下来,对苏厄德医生说:

“现在让我把它们都打出来吧。我们必须为范海辛医生做好准备。我已经给乔纳森发过电报,让他自惠特白一到达伦敦就赶到这里来。在这件事情上,时间就是一切。我想如果我们把这些材料都准备好,把它们按照时间顺序排好,那么我们就做了很多的事情了。你告诉我戈达明爵士和莫里斯先生也要来。当他们到来的时候,让我们告诉他们吧。”因此,他把录音机调整到一个较慢的速度,这样我就从第七个圆筒开始打字。我采用复印方法,因此可以得到三份日记,就像我记录其他材料时一样。我开始工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苏厄德医生还去巡视病人。当他完成巡视回来之后,就坐到我身边,阅读那些材料,这样我在工作的时候就不会感到太孤单。他是多么善良和细心啊,似乎世界上充满了好人——即使这个世界上仍然有恶魔。在离开医生之前,我突然记起乔纳森在日记中描述了范海辛教授在埃克塞特车站读到晚报上的某些消息之后,突然变得很惊慌的情景,所以看到苏厄德医生保存着报纸,我就向他借了《威斯敏斯特公报》和《帕尔摩尔公报》,带回自己的房间。我还记得当德拉库拉伯爵在惠特白出现的时候,我从《每日电讯》和《惠特白报》上得到的剪报,对我们了解在惠特白发生的可怕事情有多么大的帮助,所以我应该浏览一下从那时起的晚报,可能会从中得到一些新线索。我还没有睡意,这项工作会使我平静下来。

苏厄德医生的日记

九月三十日

哈克先生在九点的时候到了。他恰巧在出发之前接到了妻子的电报。如果可以从一个人的外表来作判断,那么可以说他非常聪明,而且充满力量。如果他的日记是真实的——从一个人自己的奇妙经历来说,肯定是真实的——那么他还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能够第二次走进那地下室,这就是胆量的最好证明。在读完他的叙述之后,我以为会见到一位壮实的人,而没想到今天到来的却是一位安静的、很像商人的绅士。

之后

午饭过后哈克和妻子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我刚刚经过的时候就已经听见里面传来敲击打字机键的声音。他们很努力。哈克夫人说他们把手头上的每一份材料都按照时间顺序粘贴在一起。哈克已经得到了在惠特白的货物保管者和在伦敦负责保管的邮递员之间的信件。他现在正在阅读我日记的打印稿。我想知道他们能从中得出什么结论。他现在在这里……

很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也许隔壁就是那个伯爵的藏身之处!天知道,我们可以从病人伦菲尔德的行为上得到足够的证据!有关房产购买的大堆文件都是打印稿。哦,如果我们早些知道这些,就可能挽救可怜的露西!停,这是疯狂的想法!哈克已经回来了,正在再次比较他的材料。他说到晚饭的时候他们就能整理出整个故事。他认为我应该同时去见一见伦菲尔德,因为迄今为止,他一直是伯爵到来或离去的某种提示。我还没能看明白,但是如果我能够按照时间顺序来分析,我相信能找出蛛丝马迹。哈克夫人将我的录音整理成文字,这太好了。否则,我们无法发现有关日期的信息……

我发现伦菲尔德在房间里安静地坐着,握住双手,亲切地笑着。这时他就像我曾见过的其他病人一样。我坐下来,与他谈论许多话题,对这些话题他都很自然地回应着。而他自己则谈论着要回家,但是根据我的记忆,他住院期间从来没有提过这个问题。事实上,他很自信能够立刻就被放出去。我相信,如果我没有与哈克聊过天、没有读到那些信件或者不知道他发病的日期,那么可能会在一段短暂的观察后签字同意他出院。而现在,我却对此深表怀疑。他发病的频率与伯爵的接近存在着某种联系。这意味着什么呢?是因为他从内心渴望吸血鬼的永生吗?等等,他自己就是以动物为食的,而他在被废弃的教堂门口总是胡言乱语,喊着“主人”。这似乎都证实了我们的想法。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就离开了,因为现在这位朋友的神志很清楚,向他探查更加深入的问题还不太安全。他可能开始思考了,那么……所以我离开了。我不相信他这种平静的状态,所以我暗示值班人员密切留意他,准备好紧身衣。

乔纳森·哈克的日记

九月二十九日,去伦敦的火车上。

当我接到比林顿先生的消息说他将尽其所能给我一些消息的时候,我认为最好是去惠特白一趟,在那里询问一些我想了解的问题。现在,我的目标是追踪伯爵的那些可怕货物,找到其在伦敦的地址,之后我们就可以处理这些东西。小比林顿是一个很好的年轻人,他到车站接我,把我带到他父亲的房子里,而他们认为我必须在那里过夜。他们非常好客,是那种真正的约克夏人的好客:给客人所有的东西,并让他有自己的空间随心所欲。他们都知道我很忙,只能作短暂的停留,所以比林顿先生在他的办公室中将所有与行李寄存相关的文件都准备好了。这几乎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再次看到曾经在伯爵桌子上见过的信件,但是那时我还不知道那就是他的恶魔计划。每件事都被细心地策划并且准确实施。他似乎连实施计划的过程中可能突然出现的每一个阻碍都准备好了。用一句美国话来说,他“从不存在侥幸心理”,计划实施的完美准确性仅仅是他处心积虑的逻辑结果。我看到发货单,做了记录:“五十箱普通泥土,用来进行试验。”还有给卡特·帕特森的时信的附件以及回信,这两份东西我都保存了附件。这就是比林顿先生给我的所有信息,所以我就去海港,见到了海岸警卫队、海关官员和海港管理员。他们都谈到了一艘奇怪的船,而这艘船已经按照当地的习惯停靠在自己的位置上了,但是除了“五十箱普通的泥土之外”,没有人能够说出更多的信息。后来我看到了车站管理员,他很好心地将我介绍给那些实际上接收箱子的人。他们的账目与清单上的记录非常吻合,而他们除了说“箱子很重”和“移动箱子是很枯燥的工作”之外,也不能再增添更多的信息。其中一个人说从来没有“像您这样的绅士”对他们的付出表现过某种感激;另外一个人插话说,那时产生的口渴感觉非常强烈,甚至流逝的时间都不能使它有所减轻。当然,我在离开之前,会努力查明这种抱怨的原因。

九月三十日

这位车站管理员还很好心地将我介绍给他的旧同事,一位金斯克罗斯的车站管理员,这样,当我第二天早上到达那里的时候,就能询问他有关箱子到站的情况。他也同样热心地立刻将我介绍给相关的官员,我看到他们的账目与最初的发货单是相吻合的。在那里得到大量血源的机会是很有限的,但是那个恶魔确实吸到了血,所以我被迫只好再次采用事后追溯的方式来处理这个结果。

我从那里去了卡特·帕特森的中央办公室,在那里受到了礼貌的接待。他们查找了日记账和往来信件中的记录,还立刻打电话给金斯克罗斯办公室询问一些细节。很幸运,负责装卸的那些工人正在等待工作,所以官员们立刻让他们过来,其中一个人手上还拿着运货单以及这些箱子在卡尔法克斯交货时的相关文件。在这里我发现账目同样是十分吻合的。而搬运工人们则给这些文字少得可怜的文件补充了一些细节。我很快就发现他们几乎都谈到了工作过程中的满布灰尘的情形以及由此产生的口渴感觉。为了能够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我以当地的货币为手段让其中一个人开口了:

“那是我去过的最奇怪的房子,好像有一百年没人住过了,那里到处都是灰,估计就算你在地上睡觉骨头都不会疼。那个地方根本就没人理会,好像在里面都能闻到耶路撒冷的味道。但是有一个小礼拜堂——在中心的位置,我和我老婆都觉得自己跑得不够快,反正天黑之后我是不会在里面待上一分钟的。”我曾经在那个房子里待过,所以非常相信他。如果他知道我曾经去过,那么估计他就会夸大其词了。

现在有一件事情已经令我满意了:从瓦尔纳运到惠特白的所有箱子都被安全地放到卡尔法克斯的一座古老的礼拜堂里。一共应该有五十只箱子,除非其中一只被转移了——就像苏厄德医生的日记里写的那样。

我应该去拜访那个当伦菲尔德进行攻击的时候,将这些箱子从卡尔法克斯带走的马车夫。追着这条线索,我们可能会得到很多消息。

之后

我和米娜整整工作了一天,我们把所有的文件都排列起来。

米娜·哈克的日记

九月三十日

我非常高兴,甚至都不知道怎样控制自己。我认为这可能是对那个时刻困扰我的事情的一种反应:我一直担心这件可怕的事情,这样重新揭开伤疤,会令乔纳森难过。他动身去惠特白的时候,我尽力显得很勇敢,但实际上我却充满忧虑。尽管如此,我的表现对他来说是有益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这样强大和这样充满活力。就像亲爱的范海辛教授所说:他实际上非常勇敢,压力之下,他就会克服那种较软弱的本性,改善自己。他回来的时候,充满生命力、希望和决心;我们今天晚上把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好了。我觉得自己非常兴奋。我想,像伯爵这样被大家搜寻的生物似乎应该得到人们的怜悯。但是,这种生物——不是人——甚至不是野兽。阅读过苏厄德医生对露西的死以及之后事情的叙述,心中的一丝怜悯也会烟消云散的。

之后

戈达明爵士和莫里斯先生到的比我们预期的要早。苏厄德医生因为公事外出了,还带着乔纳森,所以只有我来接待他们。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痛苦的会面,因为这使我回想起了可怜的露西在仅仅几个月前的希望。当然,他们也听到露西提过我,而且从莫里斯先生的话语中,似乎范海辛医生也“大大称赞过我”。可怜的先生们,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对露西的求婚。他们不太知道应该说什么和做什么,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了解的情况有多少,所以他们不得不一直谈论着比较中性的话题。尽管如此,我认为这些话题已经结束了,我认为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让他们知道事情的最新进展。我从苏厄德医生的日记中得知,露西死的时候——真正死的时候——他们也在场,我不必担心会透露出不该说的秘密。我尽可能地告诉他们,我已经阅读了所有的文件和日记,而我和我丈夫已经把这些文件打印出来了,并刚刚把它们进行了排序。我给他们每人一份来阅读。当戈达明爵士拿到他的那份并粗略地进行翻阅的时候——文件确实被整理成很好的档案——他说: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哈克夫人?”

我点点头,他继续说:

“我还没有看到这些文件的主旨,但是你们真是太好了、太善良了,工作这样认真和积极,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全盘接受你们的观点,并努力帮助你们。我已经吸取了教训,知道一个人应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要保持谦虚。另外,我知道你爱我那可怜的露西……”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子,用双手遮住了脸。我可以从声音中听出他在哭泣。莫里斯先生出于敏感的本性,用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静静地走出了房间。我想,女人天性中的某些东西可以使一个男人在她面前放松防备,表现自己温柔或脆弱的一面,不必担心有损男子汉的形象,因为当戈达明爵士发现屋子里只有我和她的时候,他就坐到沙发上,放声地哭起来。我坐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我希望他不要认为我这样做太过鲁莽,而他日后想起来的时候,也不要有这种想法。但是我知道他永远不会——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绅士。我看到他的心正在破碎,所以我对他说:

“我爱露西,我也知道她对你以及你对她都意味着什么。我和她就像亲姐妹一样,而现在她离开了,那么你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把我也当做你的姐妹吗?我知道你遭受的痛苦,虽然我不能衡量出这种痛苦的深度。如果同情和怜悯可以帮你走出痛苦,那么你会让我帮忙吗——以露西的名义?”

一刹那间,这个可怜的男人被伤心征服了。在我看来,似乎他最近一直默默承受的痛苦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点。他渐渐变得歇斯底里,将张开的手举起来,拍打着手掌,以宣泄那种悲痛。他站起身又坐下,泪水流过他的脸颊。我感到深深的怜悯,没有思考就将自己的双臂张开。呜咽声中,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哭得就像一个疲惫的孩子,身子在不停地抖动。

女人天性中都有母性的一面,这使我们在母性泛滥的时候会忽视掉许多小事情。这个痛苦的男人把头放到我的肩上,我感到那似乎就是某天会躺在我怀里的婴儿,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就像他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那时我根本没有想过这种想法有多奇怪。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停止了抽泣,一边道歉一边站起身来,没有掩饰自己的情感。他告诉我过去的日日夜夜——疲惫的白天和无眠的夜晚——他无法与任何人说话,而一个人应该在痛苦的时候说出来。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一个女人的怜悯,而且当他陷在痛苦的深渊中的时候,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让他放松地倾诉。“我知道自己现在受了怎样的煎熬,”他一边擦干眼泪一边说,“但是我还不知道——而且其他人可能也不知道——你那甜蜜的怜悯今天对我来说有这么大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会认识得更多。相信我,虽然我现在并非没有感激之心,但是随着我的深入理解,我的感激还会慢慢增加。你会终身将我视为一个兄弟,是吗——以露西的名义?”

“以露西的名义,”我一边说一边紧握着他的双手,“也以你自己的名义。”他又说道:“因为如果一个人的尊敬和感激还值得获取的话,那你已经赢得了我的。如果将来你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么相信我,我会随叫随到。上帝保佑你将来不会遇到这种灰暗的时刻,但是答应我,如果有这样的时刻,你一定要让我知道。”他是如此真诚,而他的伤痛才刚刚平息,所以我认为这会对他有所安慰,于是说:

“我答应你。”

我经过走廊的时候,看到莫里斯先生正在看着窗外。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阿瑟怎么样了?”看到我红肿的双眼,他又说道:“我想你一直在安慰他吧。可怜的老朋友!他需要安慰。只有一个女人才能帮助一个心灵受到创伤的男人,而他没有别人可以求助。”

他这样勇敢地忍受自己的痛苦,我的心都在为他流血。我看到他手中的手稿,我知道当他读完之后,他就了解我已经知道了多少,所以我对他说:

“我希望我能够安慰所有心灵受创伤的人。你可以让我成为你的朋友吗,你会在需要的时候让我来安慰你吗?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他看到我这样认真,就弯下身来,拿起我的手,送到嘴边亲吻。对于一个勇敢而没有私心的灵魂来说,这样的安慰实在是太有限了,所以我冲动地弯下身,亲吻他。他的眼中闪着泪光,喉咙中发出一声哽咽;他平静地说:

“小女孩,你终身都不会为这种真心实意的善良而感到懊悔!”然后他走进书房,去找他的朋友。

“小女孩”这正是他用在露西身上的称呼,但是这证明了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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