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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神的传说

在茨城和千叶的交会处,有一个地方叫利根川。在这里,河流奔腾着汇入大海,过去的利根川是鲑鱼洄游的必经之路,每年都会有成千上万的鲑鱼顺着河水逆流而上,回到它们的出生地去。
事情就发生在鲑鱼成群的年代,也就是在铫子附近。
穷渔夫和妻子紧巴巴地过着日子,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让他们备受煎熬。然而他们心中还残存着一点希望,那就是鲑鱼结伴逆流的渔汛。好不容易熬到了秋天,秋风渐起,天气一点点凉爽起来,大朵大朵的云彩在天空中飘浮着,他们殷勤期盼的渔汛马上就到了。
穷渔夫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每天仔细地观察着河水的变化,然后勤勤恳恳地把渔网一点点编织修缮起来,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终于,渔夫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定下了下网的日子,他和妻子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天渐渐黑了,穷渔夫的妻子做了一顿平常都舍不得吃的荞麦面,然后又拿出了庆祝用的好酒,打算好好饱餐一顿,等第二天天一破晓就下网捕鱼,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喝了些酒的渔夫有些得意忘形,今年他再三观察和比较,才定下了最佳的下网时间,其他的渔夫八成还在等着。这一次他十分有把握,不需要再等几天,明天一定是最好的日子。
他的妻子端坐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地吃着面,穷渔夫已经想象着明天满载而归的情形,忍不住笑容满面。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你能保证明天就一定能捕到吗?”妻子冷静地打断了穷渔夫的幻想。
“放心吧,都这么多年了,我不会看错的!肯定就是明天,你只管等着收大鱼吧!”
“可是明天也太早了啊,这么早就下网,鱼群还没来吧?”
“早什么早!去年也比前年早啊!”
就在夫妻二人争论不休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两人停下争论往门外一看,是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僧人。
穷渔夫看了看僧人,吩咐妻子盛一碗荞麦面给他。妻子依言将面递给了僧人。
僧人礼貌地接过了面,在回廊处坐了下来说道:“施主啊,杀鲑鱼可是杀生啊,杀生是造孽啊!”
穷渔夫听见僧人的话,说:“可是,像我们这样的穷人,不打鱼我们吃什么呢?我们是要饿死的啊。”
“虽然事实如此,可是杀孽太重是会有大报应、大苦头的!”
“有报应也没有办法啊,我们祖上开始就一直靠打鱼为生,除了打鱼,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谋生啊。”
“不打鱼确实是太难为您了,不如这样吧,您少打一些,这几天是鲑鱼洄游的大日子,您可以稍微晚几天再打鱼,这样杀孽也可轻一些……”
“这两天不打鱼,过两天还不是一样打鱼?再说了,大师你是怎么知道这两天就是鲑鱼洄游的日子的?”
“在下只是听到一些风声……”
“哎呀!那就证明我没有看走眼啊!”穷渔夫高兴得手舞足蹈。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做杀孽什么的确实很严重,于是他又担心起来。
“您还是过两天再下网吧……”僧人在一旁劝说着。
穷渔夫没有说话,神情有些不安,造孽的下场他也有所听闻,据说这样做死后会下地狱,这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僧人见他没有说话,便慢慢地吃起了荞麦面。
“造了杀孽会受到什么报应?”穷渔夫胆战心惊地问。
“嗯……如果一户人家里有一个人犯了杀孽,那么这一家人都会进入地狱中的牲畜道,来世就只能做狗,不能做人了……”
僧人吃完了面,放下空的面碗,穷渔夫还在想着牲畜道和做狗的事……
“哎……那我还是过两天再下网好了……”
“施主愿意听从在下的劝说,必定会有所回报的!”僧人道了一声谢,转身走了。
穷渔夫坐在桌前,打定主意要晚两天再下网捕鱼。
妻子看到了穷渔夫的决心,嘲笑道:“你明天不下网了吗?”
“还是晚两天吧,那个僧人说得有道理啊……”
“哎,这种到处流浪的僧人说的话你也信啊,我看八成是有人也想明天下网,所以就让那个僧人来骗我们不下网,好独吞!”
妻子这么一说,穷渔夫突然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要不是骗子,怎么会知道这两天是鲑鱼洄游的日子?”
“有道理……”
“明天还是去下网吧,别被人给骗了!”
穷渔夫点了点头,改变了自己的心意。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穷渔夫和妻子两个人就带上了全部的网赶到了利根川边上,划着船把网全放了下去。慢慢地,他们看见了整个水面都起了浪花,不计其数的鲑鱼成群结队地赶来,让他们满载而归。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的船就装不下鱼了,两个人赶紧把船开回去卸下了鱼再继续回来捕。天亮的时候,周围的人才发觉穷渔夫家捕到了很多鱼,赶紧也跟着去利根川捕鱼,可是谁也没有他捕得多。
这一天下来,穷渔夫捕到了不计其数的鱼,一下子变得富裕了起来。当天晚上,他摆了酒席,请街坊邻居一起吃鲑鱼来庆祝。他还亲自挑了最大最肥的那几尾来招待大家。不过,杀鱼的时候他从一条大鱼的肚子里发现了一些荞麦面。穷渔夫想起来前一天晚上端给僧人的那碗面,心里有些不安。
不过,从那一天起,穷渔夫变成了村里的有钱人,每天衣食无忧,再也不必担心吃不上饭。但是,他心里总是惦记着鱼腹中的面,还有僧人所说的报应。
没过多久,穷渔夫的妻子就怀孕了。夏天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出世了。然而这个女儿长得非常难看,不仅仅是难看,简直就是丑陋无比——整张脸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印记,头发全部都是弯弯曲曲的。妻子在看见自己女儿的模样后受了惊,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穷渔夫看见女儿的样子,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吃荞麦面的僧人,还有那条腹中包裹着荞麦面的大鲑鱼,越想越觉得可怕。
渔夫的女儿一天天长大了,日子还在继续,虽然现在的渔夫非常有钱,但是女儿的样貌却是怎么都改变不了。渔夫总忍不住叹气,也不希望女儿能多么美丽,只希望她能长得像个普通人就好,可是,没有用。女儿脸上那些红色的印记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原本弯曲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一片惨红。
到了嫁人的年纪,渔夫的女儿更加惆怅了,她深知自己丑陋不堪,因此总是躲在屋里,独自落泪。
就在这时候,村子里又来一个外地人,是一个算命先生,不过他身患恶疾,难以痊愈。渔夫心想,不如做一些好事,兴许可以减少自己的罪孽,就找大夫把算命先生的病治好了。
这个年轻的算命先生样貌十分英俊,渔夫的女儿被女仆说动了,偷偷在旁看了一眼,结果就深深爱上了这个算命先生。可是她知道自己长得丑,于是也不告诉父亲,只是不吃不喝。
渔夫发现自己的女儿不肯吃喝,心里十分担心,但是女儿什么都不肯说。他只好找女儿身边的女仆来问。女仆将小姐的心意告诉了渔夫,渔夫听完后,很是发愁。
第二天,渔夫硬着头皮把算命先生请到了家中,说道:“大师啊,其实我的女儿爱慕着你,如今已经不吃不喝了……她虽然长得丑陋,但是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愿意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你,求你娶了她吧……”
算命先生也见过渔夫的女儿,实在是丑陋无比不敢多看,他心里是拒绝的。可是渔夫又是他的救命恩人,恩人亲自开口相求,不答应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只好点头,勉强同意了。
渔夫见算命先生点了头,立刻吩咐下人把家里都装饰起来,当晚就给他们举办了婚礼。但是,算命先生始终不敢睁开眼看新娘,而新娘也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婚后,算命先生非常苦恼,他每天都要面对着丑陋的妻子,心情很糟糕。这天晚上,妻子刚睡着,他就偷偷离开了家,朝河畔逃跑。
逃跑的路上,算命先生不由得想到,妻子虽然外貌丑陋,但是对自己非常深情,自己就这么逃跑,实在是忘恩负义。但是一想起妻子那副丑陋的样子,他又实在不愿意回去。
左思右想间他已经跑到了利根川边,看着平静的河水,算命先生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只要让妻子以为自己已经自尽了,就不会再来找了……
于是他当下脱了鞋放在河边,让人以为自己投河了,然后悄悄躲在了西安寺里。
渔夫的女儿睡醒了,发现丈夫不见了,她四处都没有找到他,直到看见家里的门开着。渔夫的女儿非常伤心,心想,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太丑陋,所以逃走了。她二话不说追了出去,一直跑到了利根川边,看见了算命先生留下的鞋子。渔夫的女儿看到鞋子,以为丈夫无比嫌弃自己,所以投河自尽了。悲愤之下,她立刻跳进了利根川中,自杀了。
渔夫女儿的尸体一直在水中漂着,直到铫子附近,人们看见了她的尸首,好心将她的尸体埋在山丘上,把她的牙齿和发饰也一起埋下,建了一个小小的神社,把她作为神明来侍奉,神社的名字就叫“川口神社”,这里的神明也被叫作白纸神,据说神明可以将人变得更美丽。如果头发不够直,可以供奉上一把梳子,过不了多久,头发就会由弯弯曲曲变得顺直。也有地方传说把渔夫的女儿起名叫“延命姬”,而那个算命先生则叫“安部晴明”,算命先生的神社在西安寺里,供奉他,可以保佑捕鱼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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