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不可信
明虽然喊人帮忙去通报了吉村，但是他的话一说出口就想收回去。
他特别烦躁地四处乱看。蓝色的办公室看起来脏兮兮的，昏暗的灯光照下来，显得特别邋遢。办公桌上杂乱地堆放着报纸啊账本啊，都把桌子放满了，三四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坐在桌子旁边，并没有工作。
这里其实是一个剧场的工作室，因为规模不大，所以也没多大名气。明对着角落坐着，角落里坐了一个五十岁的矮个子男人，他身着偏领衬衫，是个编剧，其实他也是这个剧场的老板，明跟他见过几回面，有点交集。矮个子男人对面又坐着个年轻女孩，长得像个中国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洋服，他好像在问她一些什么。
明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左手摸着门把手，半推开门，瞧了瞧那个年轻女孩。他猜，那个女孩子肯定是想当演员。想到这儿，他就想起了跟他住在一起的女朋友。女朋友怀揣着一个明星梦，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她背井离乡，来到这儿，做了一名记者，在娱乐杂志社上班。其实想到女朋友，明就特别懊恼。因为最开始，女朋友是倾慕吉村的（那时他和吉村还是朋友）。为了得到她，明用尽了手段，才追到女友。虽然他跟吉村关系好，感情铁，但是一想到借钱，他就觉得丢人。而除了吉村，他实在找不到别人借钱了。
吉村怎么这么忙，什么时候他才能抽出时间来看我下——明心想。但是他又不得不等，因为已经到了这里，而且又缺钱，吉村就在右边的那个房间里。明盯着那个房间看。帮他通报的人已经走进去了。他急得团团转，突然，有人用力地把门推开了。推门的人正是明要见的人，吉村淳作。吉村和明一样，都在浅草周围的剧场工作，有时候当演员，有时候又做编剧写剧本。吉村半个身子才出门，就看清了来找他的人。他很是失望地说：“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呢，有人跟我说‘冈本找’，我还在想是哪个冈本呢……”
吉村一副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样子，都不拿正眼瞧明。明很是恼火，吉村当着认识的人的面，这么酸不溜秋地说话，给他难堪，几个意思？明不好意思地看向右边坐着的男人，男人一脸嘲讽地呵呵了一下，看着明。明真的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太丢人了。但是他装傻地问：“你认为是哪里的冈本呢……”
“另外认识的一个朋友不行吗？”
“哪个？”
“要你管是谁？”
“你告诉我又不碍事。”
“我告诉你有啥用吗？”
吉村最近编的一部剧受到了大家的欢迎，上座率特别高，因此他也赚了好多钱。他身材高挑，穿了一件大岛的时尚讲究的竖纹衣服，腰间系的是博多，穿了一双新胶鞋，看上去很帅气。以前明大红的时候，吉村还是小跟班，经常都是明给吉村零钱用，现在……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明今天还穿着以前的旧灯芯绒西装，系着一条略显俗气的红色领带，看着特别寒碜。
“跟我一个姓，恰好还都认识你，多有意思啊。”
“有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跟他说：‘我们祖宗还是同姓呢，那就是有点亲戚关系啊，不如借点钱给我周转周转啊？’”
吉村阴阳怪气的语气让明觉得特别后悔。早知道就不来了，大不了就不借钱了！差点明就受不了转身就走了，但是想到现状，他又没走。现在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自己已经揭不开锅了。最近写的稿子都没有杂志社要，写的剧本没人看，难得吃一顿饱饭，女朋友对他也是不理不睬的，经常一个人出门去了。最惨的是，他已经两个月没交房租了。这次来，主要是先解决房租的问题。
“怎么可能……”
吉村态度特别差，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是明也不能生气，毕竟不得不低头。
“那你干吗老是问人家呢，还有别的事啊？”
“我就随口一问，也不是特别想了解。”
吉村走向明，在他的前面停住，问：“你找我做什么？我有点忙。”
明咬咬牙，下定决心直说：“我想让你帮帮我……”
“帮帮你？怎么帮，你赶紧说。”
“嗯，帮帮我。”
“好，剧场有点小，没有专门的接待室，跟我出去聊吧。”
正好，明也不想当着熟人的面开口，而且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不好意思开口。
“嗯。”
明退了出来，站在光线不强的泥地房间。天花板离地面很远，灯也特别高，照明条件不佳。
“你说你找我干吗？”
明走到吉村面前。
“我想要你帮帮我。”
“你说。”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借给我二十贯吧，江湖救急。我房租都快付不出来了，上个月的都没交上呢……”
“借钱啊？真的是巧了，我也是上个月没交呢。你找别人去借啊。”
“别人也不好借啊……”
“那就不太好办了……别人不好借？你看你，都要结婚了，二十贯都凑不齐，怎么过日子啊？要不你再找找别的法子。哦，我的天，你放低身段求我借钱的事要是让你女朋友晓得了，怎么办？她怎么想哦，岂不是难过得哭？”
“她知道我现在困难……”明回答说，表面上很随意，其实心里五味杂陈。
“你怎么可能这么穷呢？想想啊，你文采了得，可以写剧本写小说卖钱，还可以做演员，她肯定想不到你会缺钱啊，毕竟你是个多才多艺的艺术家嘛。”
“别别别，别这么说。”
“但是，我最近跟你女朋友聊过，她抱怨说，你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艺术家，就是个穷困潦倒的废物。”
吉村这么拐着弯骂自己，明本来就特别生气了。现在他还说跟自己的女朋友见过面聊过天，简直不能接受！这口气也是相当令人恼火。
“你跟她见过面？”
“哎呀，也没有啦……最近老是看到她出来，你可要看紧她哦，这社会乱着呢，像你这样的好人少呢。”
“要是她喜欢上别人了，我也只能放手啊。”
“哟哟哟，这么大度呢？我才不信呢，当初你是怎么追上她的，不是以自己的人格和身家做保证的吗？呵呵呵呵……”吉村嘲笑着。
“什么以人格做担保，我没有吧？”
“这么快就忘了吗，你追她的时候不是告诉她，我是个花心的人，老是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还得了什么鬼肋膜炎，你让她趁早放弃我？”
吉村真的是拿出了十分的嘲讽功力，把明的脸往死里踩。明听了很是愤慨。
“胡说，我没有这么做过！”
说完，明一拳打在吉村的脸上。
“怎么呢！你还打我，简直找死！”
吉村被明的拳头惊到了，大怒。两个人开始厮打起来，很难扯开。
“别打了，别打了！”
“来人！赶紧把这个不识好歹的架出去！”
马上就有几个人冲进来，一下子就制服了明，让他根本动弹不得。他使劲挣扎，但是终究是没得办法，对方人多啊，他就这样被人扔在屋外。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差点掉到泥沟里。他撑起半个身子，回头看了看，刚刚扔他出来的几个人像没发生什么一样，边说边笑地把门关上了。明咽不下这口气，但是没办法，他也是个文弱的人，连吉村都打不过，办公室里那么多人，他更加没有胜算，只能呆呆地立在门口。
春天就要过完了，傍晚的天气还是很舒适。周围没有一点风，也很安静。这是条窄巷子，有几家中西餐馆在做生意。路上的行人也不多。看到明的遭遇，几个路过的人还以为明是闹事的小混混被赶出剧院了，跟看到银座那边乱砸玻璃的小毛贼一样，没有什么稀奇的。当然也有爱看热闹的人走近瞧了瞧，但是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很快又走了。
“喂，冈本明先生。”
明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是个小个子年轻人。年轻人眼睛圆圆的，穿着个性鲜明的铭仙绸裳，年纪也不大，应该是在读书。他姓藤森，大家叫他河童吉，在这一带是个有点名气的混混。
“原来是河童吉啊。”
“你是来演戏的吧？”
“没有呢，我来找淳作有事，没想到被他欺负了。”
“他最近有点名气了，整个人有点飘飘然，他是该吃点苦头呢。”
看到河童吉，明心想：嘿嘿，可以叫河童吉帮忙教训一下吉村。想到这儿，他就舒心了很多。但是他知道，出来混的，不意思一下，人家是不可能帮你出头的，办好了事的话，不出钱就只剩下自己的皮了。明是个胆子小的人，最怕惹麻烦了。他马上让自己冷静了一下。其实刚刚被人赶出剧院他也没那么记恨，但是让他糟心的是吉村跟自己女朋友的关系。吉村刚刚是在提示他：“嘿嘿，你女朋友最近跟我关系不错，把你之前干的那些勾当都跟我讲了……”
“其实把他打一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你就这么白白受苦？”
“当然我也气不过啊……我再想想，要是需要帮忙，我肯定第一个想到你。”
“可以，随时找我，我兄弟就有三十多个，绝对能帮你出口恶气。”
要是吉村真的跟自己的女朋友好上了，那他一定要去报仇。
“到时候就麻烦你了，一定要帮忙啊。”
“我拍胸脯保证，随叫随到！话说，你这要去哪儿？跟我喝一杯去？”
明其实也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比如咖啡厅，可是他没钱啊，又不可能叫人家请吧。
“是可以去下，但是……”
“走走走，陪我去，又不会给你惹麻烦。”
“讲老实话，我今天去找淳作是想跟他借钱。他穷困的时候都是问我借的，我以为他也会帮我，谁料他是这种人，以怨报德，还尽说些难听的羞辱我，于是我就给了他一拳。”
“哎呀，这算什么，跟我去喝个，我请你！”
“那好吧，我跟你去。”
两人一起到了离剧院不远的一家咖啡厅，坐在了右边靠近门口的角落里，两人各要了一杯啤酒。店里服务员不多，就两三个，梳着整齐的岛田髻，没有围裙。
“最近在浅草没怎么看到你啊。”
他知道浅草是藤森经常活动的地方。
“你不知道，那边风声有点紧，我就跑这边来了。我也是有段时间没在那边看到你了。”
明和女朋友同居后就没怎么去过浅草了。
“是啊，这段时间工作忙点……”
“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啊？”
“对啊，也算有个家了……”
“是有女朋友了啊。”
但是最近没什么收入，感觉女朋友要离开他，明很生气而且妒忌心作祟。
“像我这种人，找个女朋友后，就开始觉得手头紧了。以前都是别人找我借，现在我想让别人帮我忙帮我渡过难关，人家不但不借，还羞辱我。我真的是没脸见人啊……”明自嘲地说着，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藤森。
“你缺多少钱呢？”
服务员不在旁边，明生怕他们听到，于是在说之前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害怕丢人。
“二十贯吧。”
“哦，我不能保证弄很多，但是二十贯还是可以帮帮忙的，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藤森的圆眼睛看起来满是“真诚”。
明其实有些不信，但是只要能补上房租，或许女朋友就不会看不起他了。先不管那么多了，先借！
“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呢……”
“这点小事，我能做到的，等下喝完酒，我们就去找‘老板’聊聊。”藤森满是自信。他把剩下的半杯酒干了，然后冲着服务员喊道：“喂，服务员，再给我来杯啤酒！”
牙齿有点龅、上牙肉暴露的服务员很快就端来了生啤。
“一杯不够，给这位先生也来一杯。”
藤森把生啤推给明，然后顺便点了一个下酒的菜。
两人都喝了酒，话有点多，从圈内的女演员聊到了藤森的一些“事迹”。两小时过去了，他们桌上已经摆了五六个杯子和几碟下酒菜。
几杯酒下肚，在酒精的作用下，明也想通了一些。
“我们走吧。”藤森喊来在邻桌招呼客人的女服务员，“美女，我们这里要买单！”
服务员到柜台拿来账单，藤森把之前准备好的钱丢在了桌上，然后就出来了。于是明快步跟上。出了门口，藤森给明使了个眼色说：“跟上我，不远。”
两人经过了刚刚的办公室门口，来到了一条人比较多、比较热闹的大路上，路两旁还有好多小商贩摆摊呢。剧院的正门对着这条马路，门口有很多彩旗，随风飘动，很是繁华。他们经过剧院后，进了一个巷子。明也不知道去哪儿，只好跟着藤森，跟个傻子一样，人家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好几下后，他们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眼前有几幢民宅，都是用木板做的围栏。这时月色昏暗，月光被云挡了一半的光。
“就是这儿了。你跟着我，站在这个房间门口，什么也别说，千万不要出声。”
这个家的院子门口有个灯，是用铁丝网罩着的。藤森上前开了院子门，直冲冲地往里面走。明看着有点害怕，想，这里不是没人的店子，藤森不可能这么大胆地直接过去抢劫吧……我是不是想太多了？虽说这么想，但是明还是跟着藤森进去了。他们家大门口有点黑，不像院子门口那么亮。
“喂，有人在家吗？”藤森郑重地问。
问完，门口的灯就亮了。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胖胖的女人伸出头来。看样子，她应该是家里的女主人。
“您是谁啊，有事吗？”
“我？”藤森掏出一张名片，从门缝里递过去，“你看名片。”
胖女人下了台阶，拿着名片。
“哦，电台的？”
“嗯，是的。”
明不解。藤森怎么可能是电台的呢？胖女人站在那儿想了会儿。突然，藤森说：“理论上来讲，我要找你家男人谈的，但是今天有点情况，所以我就先来了。”
“哦，要不你进来说。”
胖女人开了锁，然后让他们进去。
“我站这儿就行了。”
胖女人没有停下来，还是继续往屋里走。
“别，您进来吧。”
“真的不用了，我站在门口就行了，毕竟我这儿还有个人呢。”
“哦，不好意思，”胖女人半天才发现原来有两个人呢，“那位先生也一起进来啊？”
明记得之前藤森让他不要说话。
他应了一下，但是没有抬脚进去。
“没事的，你看我今天也不是很正式，”藤森边说边往台阶上坐，“你儿子是在读初中吧？”
“对啊，”胖女人回答道，然后从里面拿了个坐垫给藤森，“地上太冷了，你垫个垫子吧。”
藤森没有理会胖女人，没有接垫子。
“理论上来讲，我们应该把这个事告诉他爸的，可是我又想到孩子，怕他受苦，所以就先来拜访您了。您家里是有个收音机吧？”
“嗯，对的……我儿子从他同学那里学会了改装机器，所以他一到家就会弄弄这些玩意儿。”
“他平常有在听广播吧？”
“不清楚啊，但是他弄机器的时候肯定要试试效果啊……”
“那就是会听了。您知道私自听广播是犯了窃听罪吗？”
“什么，有这回事？”
“嗯，是的，犯罪。最近我们电台在找窃听的人。有人投诉了，说你家有窃听，之前也有同事过来看过，知道你儿子不是故意要听的，我今天来，就是想私下解决这件事。解决这事很简单，请我们主任吃个饭。”
明终于有点头绪了，原来藤森是这种电台员工。他这是在协助藤森犯罪啊，想到这儿，明真的是害怕极了。
“哦，我的天！不是吧……我儿子真的不是有意要听的，只是在试机器呢，请主任一定要放过我儿子啊……只要解决这个事，不管请多少次饭，我都愿意呢……”
“那好……”
“主任，你一定要放过我儿子啊，下次我们一定会先交费后收听的！”
“是吗，要不先把费交了吧？”
“请问，我要给多少吃饭的钱呢？”
“不多……罚款说起来有点不好听，这事我们就私下解决，给二三十贯钱就可以了。”
“这么好，可以啊，您等等！”
胖女人说完就揣着藤森的名片进去了。眼看就要成功了，明终于放心了，他看了看藤森。藤森此时在抽着烟呢。明本来觉得藤森没什么本事，就是个混混，但是这个点上，在自己这么穷困的情况下，看到藤森能帮忙弄到钱，他真的觉得藤森真的是太伟大了，跟他的救星一样。
房里有人在小声说话，还有一些奇怪的响声。就在此时，藤森好像顿悟了一样，连忙起身，轻手轻脚地往外面走，说：“不好，出事了，赶紧走！”
说完，藤森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根据藤森的表现，他知道肯定是不好了，于是也赶紧跑了。
藤森出来后往右跑，看到路口又拐了个弯。
“妈的，那个胖女人也太精了，竟然跑到里面打电话，真的是想死。”
明差点吓破了胆，他本来就胆子小。他以为是报警了，吓死了，没办法只好跟着藤森跑。
跟着藤森转来转去的，他都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了。
“到这里应该就可以了……她不是报警呢，只是去电台问了有没有我。”
说完，藤森竟然还笑。知道胖女人没有报警，明才放心。
“本来我还打算白天去试试的，趁着男的不在。还是不能晚上去，真的是计算失误啊。”
明真的是被吓到了，不敢想让藤森帮忙筹钱的事。
“这样吧，我的房租还可以拖一拖，没事的。”
“这样多不好啊，我都答应帮你了，这样岂不是显得我不讲义气了！”
“没事，真的没事呢……”
他们到了一个光线很强的巷子里，巷子这边有很多小旅社，旅社门口都挂着灯，还有挂灯笼的呢。穿着时尚靓丽的女孩子们在路上走着。两人在小巷中间右拐后看到左边有个小旅店。正好有一对男女从旅店里出来，肩挨着肩站着。听到有脚步声，他们就分开了，两个人好像不认识般，走了不同的方向。女的往远的地方走了。明看着那两人觉得眼熟，但是想到熟人，他又怕，因为他现在跟藤森在一起啊，传出去多不好啊，丢人啊！明躲在藤森的旁边走着，生怕那男的看到。等男的走远，明又回头瞧了几眼，但是死活想不起来是谁。他们走到了一个小坡上，左边是石墙，右边是木板围墙。
刚刚那个女的背影看起来很年轻，身材也很好，月光照在她身上，有一种朦胧美，特别好看。她左手拿着一个手袋，但是明越看越觉得她像自己的女朋友，很自然他就想到之前淳作跟他说的女朋友跟淳作聊天的事。他有点冲动，想看看前面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朋友。这时，女子已经走到了一个小破屋前，破屋的门是几块木板钉的，门上头还有一个用线控制的小灯。
藤森突然对明说：“你在这儿等我下。”
藤森说完就往姑娘身边走，明很听话地停下了。当藤森走到女孩子的面前的时候，明以为藤森是要抓住女子，他害怕地看着，根本忘记去看这个女子是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了。突然，感觉藤森和女子那儿有个反光的东西。
“喂，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藤森说道。
明以为藤森这个语气应该是认识那个人，想找她借点钱，不是干坏事他就放心了，于是他走了两步。但是，前面的两个身影又扭作了一团，拉拉扯扯地就被挤到了破屋门后面去了。
明上前看了看……呃，门被弄坏弄倒了，屋顶去哪儿了？刚开始，女孩子还大声拒绝藤森，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说话了。明想，这个女孩子应该是给了给藤森钱吧。想到这儿，他胆子又大了点。看到藤森还在为他筹钱，他非常感动。但是，藤森用的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明还是得小心点。今晚他就目睹了藤森假装电台工作人员去勒索人家。以前也听说过他干的那些勾当，简直坏事干尽……我天，藤森不会在恐吓人家吧？—想到这儿，明就清醒了。他仔细地听着。门后有动静，感觉是在打架，感觉像在推来推去，互相捶打？明听得心急如焚，特别着急。
“你、你准备干吗……”女子痛苦地说。
“臭不要脸的！”藤森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口气很凶残，明在外面听着都害怕。
“侮辱我，还这么骂我！”
“你胆子也忒大了吧，浑蛋！”两个人吵着，突然就有个人出来了，是藤森出来了。
“赶紧跑！”
做了坏事，肯定要跑。明大脑嗡的一声，不知道该干啥。藤森飞也似的逃跑了，跑过了小坡。反应了半天，明才知道要跑，但是刚跨一步，女子就扑了过来，抓住了他。
“来人！救命啊！”
明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抓住他是认错了人还是把他当同伙了。但是如果真的被当成同伙，他以后也别想过好日子了。他现在只有赶紧跑啊。但是任凭他努力挣扎，但是还是挣脱不开女子，因为女子死死地抱住了他，他动弹不得了。
“跟我没关系啊，真的不是我啊！”
明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喊。
“抢劫啊，抓抢劫犯啊！来人啊！”女子大叫。
天哪，要是喊声惊动了警察，他这辈子就完了。明急得要哭了。他挣脱了好久才解放了自己的右手，于是他试图转身把女孩子推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女孩子身上只有一件贴身裙了……
“抢劫啊，抓抢劫犯啊！”
“我没有抢劫，不是抢劫犯！”
“抢劫啊，抓抢劫犯啊！”
“你不要乱说！”
明这下推开了女孩子，立马就跑。
“大胆抢劫犯！”
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明被一个巴掌扇得快晕过去了，眼睛都有点发花了。
“你个浑蛋，你还想逃！”
明还是晕过去了，没过多久，他就被一片笑声吵醒了。醒来发现自己被人绑起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站在他跟前。
“我不是抢劫犯，她认错了！”
明一边说，一边看向刚刚女孩子站的地方。刚刚的门口，又站了两三个人。中年男子嘲笑着。明这时还在想，我以后再也不跟藤森来往了。
“我真的不是抢劫犯啊！我只是路过！”
“你还不承认，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的朋友脱了她的衣服，你在这儿帮他把风！”
明真的是欲哭无泪。中年男子拉起绳子就要拖走明，“跟我走！”
明认识到，不管他说什么，中年男子是不会相信的。于是他只好跟着中年男子往门口走。他看到刚刚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孩子正在跟旁边的几个男子说刚刚的经历。
“我天……”
女子看清了明，大叫了一身。看着丢人现眼的明，她气不打一处来，扑过来。
“你这个……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明也被吓到了，他抬起头，认清了，原来这个红衣服女孩子是他的女朋友。明感觉天要塌了，要晕了。
“你这浑蛋！你竟然跟那种人一起，干这种事……”
女朋友气得发疯，使劲地抓着打着明，明的脸，嘴巴，鼻子到处都是抓痕。因为明的手被绑住了，所以他只能摇晃着脑袋闪躲来自女朋友的攻击。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他特别烦躁地四处乱看。蓝色的办公室看起来脏兮兮的，昏暗的灯光照下来，显得特别邋遢。办公桌上杂乱地堆放着报纸啊账本啊，都把桌子放满了，三四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坐在桌子旁边，并没有工作。
这里其实是一个剧场的工作室，因为规模不大，所以也没多大名气。明对着角落坐着，角落里坐了一个五十岁的矮个子男人，他身着偏领衬衫，是个编剧，其实他也是这个剧场的老板，明跟他见过几回面，有点交集。矮个子男人对面又坐着个年轻女孩，长得像个中国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洋服，他好像在问她一些什么。
明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左手摸着门把手，半推开门，瞧了瞧那个年轻女孩。他猜，那个女孩子肯定是想当演员。想到这儿，他就想起了跟他住在一起的女朋友。女朋友怀揣着一个明星梦，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她背井离乡，来到这儿，做了一名记者，在娱乐杂志社上班。其实想到女朋友，明就特别懊恼。因为最开始，女朋友是倾慕吉村的（那时他和吉村还是朋友）。为了得到她，明用尽了手段，才追到女友。虽然他跟吉村关系好，感情铁，但是一想到借钱，他就觉得丢人。而除了吉村，他实在找不到别人借钱了。
吉村怎么这么忙，什么时候他才能抽出时间来看我下——明心想。但是他又不得不等，因为已经到了这里，而且又缺钱，吉村就在右边的那个房间里。明盯着那个房间看。帮他通报的人已经走进去了。他急得团团转，突然，有人用力地把门推开了。推门的人正是明要见的人，吉村淳作。吉村和明一样，都在浅草周围的剧场工作，有时候当演员，有时候又做编剧写剧本。吉村半个身子才出门，就看清了来找他的人。他很是失望地说：“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呢，有人跟我说‘冈本找’，我还在想是哪个冈本呢……”
吉村一副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样子，都不拿正眼瞧明。明很是恼火，吉村当着认识的人的面，这么酸不溜秋地说话，给他难堪，几个意思？明不好意思地看向右边坐着的男人，男人一脸嘲讽地呵呵了一下，看着明。明真的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太丢人了。但是他装傻地问：“你认为是哪里的冈本呢……”
“另外认识的一个朋友不行吗？”
“哪个？”
“要你管是谁？”
“你告诉我又不碍事。”
“我告诉你有啥用吗？”
吉村最近编的一部剧受到了大家的欢迎，上座率特别高，因此他也赚了好多钱。他身材高挑，穿了一件大岛的时尚讲究的竖纹衣服，腰间系的是博多，穿了一双新胶鞋，看上去很帅气。以前明大红的时候，吉村还是小跟班，经常都是明给吉村零钱用，现在……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明今天还穿着以前的旧灯芯绒西装，系着一条略显俗气的红色领带，看着特别寒碜。
“跟我一个姓，恰好还都认识你，多有意思啊。”
“有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跟他说：‘我们祖宗还是同姓呢，那就是有点亲戚关系啊，不如借点钱给我周转周转啊？’”
吉村阴阳怪气的语气让明觉得特别后悔。早知道就不来了，大不了就不借钱了！差点明就受不了转身就走了，但是想到现状，他又没走。现在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自己已经揭不开锅了。最近写的稿子都没有杂志社要，写的剧本没人看，难得吃一顿饱饭，女朋友对他也是不理不睬的，经常一个人出门去了。最惨的是，他已经两个月没交房租了。这次来，主要是先解决房租的问题。
“怎么可能……”
吉村态度特别差，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是明也不能生气，毕竟不得不低头。
“那你干吗老是问人家呢，还有别的事啊？”
“我就随口一问，也不是特别想了解。”
吉村走向明，在他的前面停住，问：“你找我做什么？我有点忙。”
明咬咬牙，下定决心直说：“我想让你帮帮我……”
“帮帮你？怎么帮，你赶紧说。”
“嗯，帮帮我。”
“好，剧场有点小，没有专门的接待室，跟我出去聊吧。”
正好，明也不想当着熟人的面开口，而且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不好意思开口。
“嗯。”
明退了出来，站在光线不强的泥地房间。天花板离地面很远，灯也特别高，照明条件不佳。
“你说你找我干吗？”
明走到吉村面前。
“我想要你帮帮我。”
“你说。”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借给我二十贯吧，江湖救急。我房租都快付不出来了，上个月的都没交上呢……”
“借钱啊？真的是巧了，我也是上个月没交呢。你找别人去借啊。”
“别人也不好借啊……”
“那就不太好办了……别人不好借？你看你，都要结婚了，二十贯都凑不齐，怎么过日子啊？要不你再找找别的法子。哦，我的天，你放低身段求我借钱的事要是让你女朋友晓得了，怎么办？她怎么想哦，岂不是难过得哭？”
“她知道我现在困难……”明回答说，表面上很随意，其实心里五味杂陈。
“你怎么可能这么穷呢？想想啊，你文采了得，可以写剧本写小说卖钱，还可以做演员，她肯定想不到你会缺钱啊，毕竟你是个多才多艺的艺术家嘛。”
“别别别，别这么说。”
“但是，我最近跟你女朋友聊过，她抱怨说，你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艺术家，就是个穷困潦倒的废物。”
吉村这么拐着弯骂自己，明本来就特别生气了。现在他还说跟自己的女朋友见过面聊过天，简直不能接受！这口气也是相当令人恼火。
“你跟她见过面？”
“哎呀，也没有啦……最近老是看到她出来，你可要看紧她哦，这社会乱着呢，像你这样的好人少呢。”
“要是她喜欢上别人了，我也只能放手啊。”
“哟哟哟，这么大度呢？我才不信呢，当初你是怎么追上她的，不是以自己的人格和身家做保证的吗？呵呵呵呵……”吉村嘲笑着。
“什么以人格做担保，我没有吧？”
“这么快就忘了吗，你追她的时候不是告诉她，我是个花心的人，老是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还得了什么鬼肋膜炎，你让她趁早放弃我？”
吉村真的是拿出了十分的嘲讽功力，把明的脸往死里踩。明听了很是愤慨。
“胡说，我没有这么做过！”
说完，明一拳打在吉村的脸上。
“怎么呢！你还打我，简直找死！”
吉村被明的拳头惊到了，大怒。两个人开始厮打起来，很难扯开。
“别打了，别打了！”
“来人！赶紧把这个不识好歹的架出去！”
马上就有几个人冲进来，一下子就制服了明，让他根本动弹不得。他使劲挣扎，但是终究是没得办法，对方人多啊，他就这样被人扔在屋外。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差点掉到泥沟里。他撑起半个身子，回头看了看，刚刚扔他出来的几个人像没发生什么一样，边说边笑地把门关上了。明咽不下这口气，但是没办法，他也是个文弱的人，连吉村都打不过，办公室里那么多人，他更加没有胜算，只能呆呆地立在门口。
春天就要过完了，傍晚的天气还是很舒适。周围没有一点风，也很安静。这是条窄巷子，有几家中西餐馆在做生意。路上的行人也不多。看到明的遭遇，几个路过的人还以为明是闹事的小混混被赶出剧院了，跟看到银座那边乱砸玻璃的小毛贼一样，没有什么稀奇的。当然也有爱看热闹的人走近瞧了瞧，但是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很快又走了。
“喂，冈本明先生。”
明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一看，是个小个子年轻人。年轻人眼睛圆圆的，穿着个性鲜明的铭仙绸裳，年纪也不大，应该是在读书。他姓藤森，大家叫他河童吉，在这一带是个有点名气的混混。
“原来是河童吉啊。”
“你是来演戏的吧？”
“没有呢，我来找淳作有事，没想到被他欺负了。”
“他最近有点名气了，整个人有点飘飘然，他是该吃点苦头呢。”
看到河童吉，明心想：嘿嘿，可以叫河童吉帮忙教训一下吉村。想到这儿，他就舒心了很多。但是他知道，出来混的，不意思一下，人家是不可能帮你出头的，办好了事的话，不出钱就只剩下自己的皮了。明是个胆子小的人，最怕惹麻烦了。他马上让自己冷静了一下。其实刚刚被人赶出剧院他也没那么记恨，但是让他糟心的是吉村跟自己女朋友的关系。吉村刚刚是在提示他：“嘿嘿，你女朋友最近跟我关系不错，把你之前干的那些勾当都跟我讲了……”
“其实把他打一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你就这么白白受苦？”
“当然我也气不过啊……我再想想，要是需要帮忙，我肯定第一个想到你。”
“可以，随时找我，我兄弟就有三十多个，绝对能帮你出口恶气。”
要是吉村真的跟自己的女朋友好上了，那他一定要去报仇。
“到时候就麻烦你了，一定要帮忙啊。”
“我拍胸脯保证，随叫随到！话说，你这要去哪儿？跟我喝一杯去？”
明其实也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比如咖啡厅，可是他没钱啊，又不可能叫人家请吧。
“是可以去下，但是……”
“走走走，陪我去，又不会给你惹麻烦。”
“讲老实话，我今天去找淳作是想跟他借钱。他穷困的时候都是问我借的，我以为他也会帮我，谁料他是这种人，以怨报德，还尽说些难听的羞辱我，于是我就给了他一拳。”
“哎呀，这算什么，跟我去喝个，我请你！”
“那好吧，我跟你去。”
两人一起到了离剧院不远的一家咖啡厅，坐在了右边靠近门口的角落里，两人各要了一杯啤酒。店里服务员不多，就两三个，梳着整齐的岛田髻，没有围裙。
“最近在浅草没怎么看到你啊。”
他知道浅草是藤森经常活动的地方。
“你不知道，那边风声有点紧，我就跑这边来了。我也是有段时间没在那边看到你了。”
明和女朋友同居后就没怎么去过浅草了。
“是啊，这段时间工作忙点……”
“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啊？”
“对啊，也算有个家了……”
“是有女朋友了啊。”
但是最近没什么收入，感觉女朋友要离开他，明很生气而且妒忌心作祟。
“像我这种人，找个女朋友后，就开始觉得手头紧了。以前都是别人找我借，现在我想让别人帮我忙帮我渡过难关，人家不但不借，还羞辱我。我真的是没脸见人啊……”明自嘲地说着，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藤森。
“你缺多少钱呢？”
服务员不在旁边，明生怕他们听到，于是在说之前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害怕丢人。
“二十贯吧。”
“哦，我不能保证弄很多，但是二十贯还是可以帮帮忙的，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藤森的圆眼睛看起来满是“真诚”。
明其实有些不信，但是只要能补上房租，或许女朋友就不会看不起他了。先不管那么多了，先借！
“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呢……”
“这点小事，我能做到的，等下喝完酒，我们就去找‘老板’聊聊。”藤森满是自信。他把剩下的半杯酒干了，然后冲着服务员喊道：“喂，服务员，再给我来杯啤酒！”
牙齿有点龅、上牙肉暴露的服务员很快就端来了生啤。
“一杯不够，给这位先生也来一杯。”
藤森把生啤推给明，然后顺便点了一个下酒的菜。
两人都喝了酒，话有点多，从圈内的女演员聊到了藤森的一些“事迹”。两小时过去了，他们桌上已经摆了五六个杯子和几碟下酒菜。
几杯酒下肚，在酒精的作用下，明也想通了一些。
“我们走吧。”藤森喊来在邻桌招呼客人的女服务员，“美女，我们这里要买单！”
服务员到柜台拿来账单，藤森把之前准备好的钱丢在了桌上，然后就出来了。于是明快步跟上。出了门口，藤森给明使了个眼色说：“跟上我，不远。”
两人经过了刚刚的办公室门口，来到了一条人比较多、比较热闹的大路上，路两旁还有好多小商贩摆摊呢。剧院的正门对着这条马路，门口有很多彩旗，随风飘动，很是繁华。他们经过剧院后，进了一个巷子。明也不知道去哪儿，只好跟着藤森，跟个傻子一样，人家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好几下后，他们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眼前有几幢民宅，都是用木板做的围栏。这时月色昏暗，月光被云挡了一半的光。
“就是这儿了。你跟着我，站在这个房间门口，什么也别说，千万不要出声。”
这个家的院子门口有个灯，是用铁丝网罩着的。藤森上前开了院子门，直冲冲地往里面走。明看着有点害怕，想，这里不是没人的店子，藤森不可能这么大胆地直接过去抢劫吧……我是不是想太多了？虽说这么想，但是明还是跟着藤森进去了。他们家大门口有点黑，不像院子门口那么亮。
“喂，有人在家吗？”藤森郑重地问。
问完，门口的灯就亮了。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胖胖的女人伸出头来。看样子，她应该是家里的女主人。
“您是谁啊，有事吗？”
“我？”藤森掏出一张名片，从门缝里递过去，“你看名片。”
胖女人下了台阶，拿着名片。
“哦，电台的？”
“嗯，是的。”
明不解。藤森怎么可能是电台的呢？胖女人站在那儿想了会儿。突然，藤森说：“理论上来讲，我要找你家男人谈的，但是今天有点情况，所以我就先来了。”
“哦，要不你进来说。”
胖女人开了锁，然后让他们进去。
“我站这儿就行了。”
胖女人没有停下来，还是继续往屋里走。
“别，您进来吧。”
“真的不用了，我站在门口就行了，毕竟我这儿还有个人呢。”
“哦，不好意思，”胖女人半天才发现原来有两个人呢，“那位先生也一起进来啊？”
明记得之前藤森让他不要说话。
他应了一下，但是没有抬脚进去。
“没事的，你看我今天也不是很正式，”藤森边说边往台阶上坐，“你儿子是在读初中吧？”
“对啊，”胖女人回答道，然后从里面拿了个坐垫给藤森，“地上太冷了，你垫个垫子吧。”
藤森没有理会胖女人，没有接垫子。
“理论上来讲，我们应该把这个事告诉他爸的，可是我又想到孩子，怕他受苦，所以就先来拜访您了。您家里是有个收音机吧？”
“嗯，对的……我儿子从他同学那里学会了改装机器，所以他一到家就会弄弄这些玩意儿。”
“他平常有在听广播吧？”
“不清楚啊，但是他弄机器的时候肯定要试试效果啊……”
“那就是会听了。您知道私自听广播是犯了窃听罪吗？”
“什么，有这回事？”
“嗯，是的，犯罪。最近我们电台在找窃听的人。有人投诉了，说你家有窃听，之前也有同事过来看过，知道你儿子不是故意要听的，我今天来，就是想私下解决这件事。解决这事很简单，请我们主任吃个饭。”
明终于有点头绪了，原来藤森是这种电台员工。他这是在协助藤森犯罪啊，想到这儿，明真的是害怕极了。
“哦，我的天！不是吧……我儿子真的不是有意要听的，只是在试机器呢，请主任一定要放过我儿子啊……只要解决这个事，不管请多少次饭，我都愿意呢……”
“那好……”
“主任，你一定要放过我儿子啊，下次我们一定会先交费后收听的！”
“是吗，要不先把费交了吧？”
“请问，我要给多少吃饭的钱呢？”
“不多……罚款说起来有点不好听，这事我们就私下解决，给二三十贯钱就可以了。”
“这么好，可以啊，您等等！”
胖女人说完就揣着藤森的名片进去了。眼看就要成功了，明终于放心了，他看了看藤森。藤森此时在抽着烟呢。明本来觉得藤森没什么本事，就是个混混，但是这个点上，在自己这么穷困的情况下，看到藤森能帮忙弄到钱，他真的觉得藤森真的是太伟大了，跟他的救星一样。
房里有人在小声说话，还有一些奇怪的响声。就在此时，藤森好像顿悟了一样，连忙起身，轻手轻脚地往外面走，说：“不好，出事了，赶紧走！”
说完，藤森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根据藤森的表现，他知道肯定是不好了，于是也赶紧跑了。
藤森出来后往右跑，看到路口又拐了个弯。
“妈的，那个胖女人也太精了，竟然跑到里面打电话，真的是想死。”
明差点吓破了胆，他本来就胆子小。他以为是报警了，吓死了，没办法只好跟着藤森跑。
跟着藤森转来转去的，他都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了。
“到这里应该就可以了……她不是报警呢，只是去电台问了有没有我。”
说完，藤森竟然还笑。知道胖女人没有报警，明才放心。
“本来我还打算白天去试试的，趁着男的不在。还是不能晚上去，真的是计算失误啊。”
明真的是被吓到了，不敢想让藤森帮忙筹钱的事。
“这样吧，我的房租还可以拖一拖，没事的。”
“这样多不好啊，我都答应帮你了，这样岂不是显得我不讲义气了！”
“没事，真的没事呢……”
他们到了一个光线很强的巷子里，巷子这边有很多小旅社，旅社门口都挂着灯，还有挂灯笼的呢。穿着时尚靓丽的女孩子们在路上走着。两人在小巷中间右拐后看到左边有个小旅店。正好有一对男女从旅店里出来，肩挨着肩站着。听到有脚步声，他们就分开了，两个人好像不认识般，走了不同的方向。女的往远的地方走了。明看着那两人觉得眼熟，但是想到熟人，他又怕，因为他现在跟藤森在一起啊，传出去多不好啊，丢人啊！明躲在藤森的旁边走着，生怕那男的看到。等男的走远，明又回头瞧了几眼，但是死活想不起来是谁。他们走到了一个小坡上，左边是石墙，右边是木板围墙。
刚刚那个女的背影看起来很年轻，身材也很好，月光照在她身上，有一种朦胧美，特别好看。她左手拿着一个手袋，但是明越看越觉得她像自己的女朋友，很自然他就想到之前淳作跟他说的女朋友跟淳作聊天的事。他有点冲动，想看看前面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朋友。这时，女子已经走到了一个小破屋前，破屋的门是几块木板钉的，门上头还有一个用线控制的小灯。
藤森突然对明说：“你在这儿等我下。”
藤森说完就往姑娘身边走，明很听话地停下了。当藤森走到女孩子的面前的时候，明以为藤森是要抓住女子，他害怕地看着，根本忘记去看这个女子是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了。突然，感觉藤森和女子那儿有个反光的东西。
“喂，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藤森说道。
明以为藤森这个语气应该是认识那个人，想找她借点钱，不是干坏事他就放心了，于是他走了两步。但是，前面的两个身影又扭作了一团，拉拉扯扯地就被挤到了破屋门后面去了。
明上前看了看……呃，门被弄坏弄倒了，屋顶去哪儿了？刚开始，女孩子还大声拒绝藤森，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说话了。明想，这个女孩子应该是给了给藤森钱吧。想到这儿，他胆子又大了点。看到藤森还在为他筹钱，他非常感动。但是，藤森用的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明还是得小心点。今晚他就目睹了藤森假装电台工作人员去勒索人家。以前也听说过他干的那些勾当，简直坏事干尽……我天，藤森不会在恐吓人家吧？—想到这儿，明就清醒了。他仔细地听着。门后有动静，感觉是在打架，感觉像在推来推去，互相捶打？明听得心急如焚，特别着急。
“你、你准备干吗……”女子痛苦地说。
“臭不要脸的！”藤森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口气很凶残，明在外面听着都害怕。
“侮辱我，还这么骂我！”
“你胆子也忒大了吧，浑蛋！”两个人吵着，突然就有个人出来了，是藤森出来了。
“赶紧跑！”
做了坏事，肯定要跑。明大脑嗡的一声，不知道该干啥。藤森飞也似的逃跑了，跑过了小坡。反应了半天，明才知道要跑，但是刚跨一步，女子就扑了过来，抓住了他。
“来人！救命啊！”
明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抓住他是认错了人还是把他当同伙了。但是如果真的被当成同伙，他以后也别想过好日子了。他现在只有赶紧跑啊。但是任凭他努力挣扎，但是还是挣脱不开女子，因为女子死死地抱住了他，他动弹不得了。
“跟我没关系啊，真的不是我啊！”
明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喊。
“抢劫啊，抓抢劫犯啊！来人啊！”女子大叫。
天哪，要是喊声惊动了警察，他这辈子就完了。明急得要哭了。他挣脱了好久才解放了自己的右手，于是他试图转身把女孩子推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女孩子身上只有一件贴身裙了……
“抢劫啊，抓抢劫犯啊！”
“我没有抢劫，不是抢劫犯！”
“抢劫啊，抓抢劫犯啊！”
“你不要乱说！”
明这下推开了女孩子，立马就跑。
“大胆抢劫犯！”
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明被一个巴掌扇得快晕过去了，眼睛都有点发花了。
“你个浑蛋，你还想逃！”
明还是晕过去了，没过多久，他就被一片笑声吵醒了。醒来发现自己被人绑起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站在他跟前。
“我不是抢劫犯，她认错了！”
明一边说，一边看向刚刚女孩子站的地方。刚刚的门口，又站了两三个人。中年男子嘲笑着。明这时还在想，我以后再也不跟藤森来往了。
“我真的不是抢劫犯啊！我只是路过！”
“你还不承认，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的朋友脱了她的衣服，你在这儿帮他把风！”
明真的是欲哭无泪。中年男子拉起绳子就要拖走明，“跟我走！”
明认识到，不管他说什么，中年男子是不会相信的。于是他只好跟着中年男子往门口走。他看到刚刚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孩子正在跟旁边的几个男子说刚刚的经历。
“我天……”
女子看清了明，大叫了一身。看着丢人现眼的明，她气不打一处来，扑过来。
“你这个……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明也被吓到了，他抬起头，认清了，原来这个红衣服女孩子是他的女朋友。明感觉天要塌了，要晕了。
“你这浑蛋！你竟然跟那种人一起，干这种事……”
女朋友气得发疯，使劲地抓着打着明，明的脸，嘴巴，鼻子到处都是抓痕。因为明的手被绑住了，所以他只能摇晃着脑袋闪躲来自女朋友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