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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二天早晨,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骑马。

我用髮刷梳了头髮,漱过口,换上一条贴身的黑色紧身裤。这是我带来的衣服之中最接近骑马裤的, 穿上慢跑鞋,我的脚就塞不进马鎧,所以我只好仍旧穿便鞋。不够正式,但可以充数。加上长袖T恤和套 头衫,就是我的全套装备。我把头髮重新扎成马尾,回到卧室。
我像火箭一样衝到楼下,马修挑起眉毛,伸臂拦住我,不让我继续前进。他靠在通往楼梯间的宽阔拱 门口,一如往常打扮得毫无瑕疵,穿著深灰色马裤和黑毛衣。「我们下午再去骑马。」

我已预料到会是如此。跟伊莎波共进晚餐,说紧张还嫌轻描淡写,事后我的睡眠穿插了很多场噩梦。 马修上楼来查看我好几次。

「我很好。运动和新鲜空气是全世界对我最有益的东西。」我再次尝试从他身旁通过,他脸一板,就 让我停止。

「妳只要在马鞍上晃动一下,我就带妳回家。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下了楼,我直奔餐厅,但马修把我带往另一个方向。「我们到厨房去吃。」他低声道。不用吃正式的 早餐,让伊莎波从《世界报》上面瞪我。这真是个好消息D

我们在看起来应该是管家的房间裡用餐,坐在温暖的炉火前面,桌上只有两份餐具——虽然只有我一 个人享用玛泰绝顶美味而丰盛的食物。坑坑疤疤的木头圆桌上,摆著一个大得不得了的茶壶,裹著毛巾保 温。玛泰担忧地看著我,对我的黑眼圈和苍白的皮肤嘖嘖有声。

我的叉子一放慢速度,马修就捧起一堆金字塔那麼高的盒子,顶端是一顶外包黑丝绒的头盔。他把所 有盒子放在桌上说:「给妳的。」

那顶头盔的作用不言可知。它的形状像个头顶加高的棒球帽。虽然包著丝绒,还装饰著蝴蝶结,却坚 固异常,明摆著就是要在人类柔软的头颅撞撃地面时,发挥保护它不致裂成碎片的功能。我讨厌这种帽 子,但这确实是睿智的预防措施。

我说:「谢谢你。那些盒子裡是什麼?」

「打开来看吧。」

第一个盒子裡是一件黑色骑马裤,膝盖内侧加缝了麂皮补钉,有助在马鞍上防滑。穿这个骑马比我那 条单薄滑溜的紧身裤愉快多了,而且看起来很合身。马修想必趁我午睡时,打了很多通电话,把约略的尺 寸报出去。我感激地对他微笑。 .

盒子裡还有一件有衬垫的黑背心,下襬有长尾,接缝裡夹著硬邦邦的金属支架。看起来像个乌龟壳, 穿起来的感觉想必也是如此——既不舒服,又妨碍行动。

「这没有必要。」我皱眉头把它拿起来。

「妳骑马就有必要。」他的声音不流露丝毫情绪。「妳告诉我妳有经验。如果是真的,适应它的重量 应该没有问题。」

我胀红了脸,指尖也发出刺痛的警讯。马修兴味盎然地看著我,玛泰从门后走出来,耸起鼻子嗅了 嗅。我调整呼吸,直到刺痛感消失。

「妳坐我的车会繫安全带。」马修不动声色道:「妳骑我的马就要穿背心。」

我们瞪著对方,展开一场意志力的对峙。对新鲜空气的渴望打败了我,玛泰的眼睛也觉得好玩而亮了 起来。看我们协商无疑会比旁观马修跟伊莎波唇枪舌剑有趣。

我默然屈服,把最后一个盒子拿过来。这盒子又长又重,掀开盖子时,涌出一股刺鼻的皮革味。

靴子。及膝的黑色长靴。我不曾参加过马赛,也不是很有钱,所以始终没有一双正式的骑马靴。这双 靴子非常漂亮,小腿线条呈弧形,皮革柔软。我手指抚过它光泽的表面。

「谢谢你。」我轻声道,他给的惊喜让我很开心。

「我相当确定靴子会合脚。」马修道,他的眼神很温柔。

「来吧,小姐。」玛泰站在门口,喜孜孜地说:「把衣服换了。」

她才把我带进洗衣房,我就赶紧踢掉便鞋,扯下紧身裤。她接过莱卡和棉混纺的旧衣,我立刻扭动身躯,套上骑马裤。

「从前女人不像男人一样骑马的。」玛泰道,看著我腿上的肌肉频频摇头。

我回去时,马修正在讲电话,对他那个世界裡需要他管理的其他人发号施令。他满意地抬头看我。

「这样舒服多了。」他站起身,拿起靴子。「这裡没有顶靴器,妳得穿另一双鞋子去马厩。」

「不要,我现在就要穿。」我张开手指道。

「那就坐下。」我这麼没耐性,让他摇头。「第一次穿,没有人帮忙一定穿不上。」马修把我连人带 椅抬起,转到一个给他足够运作空间的角度。他先举起右脚的靴子,我把脚伸进去,一直塞到脚踝的位 置。他说得对。怎麼推拉我的脚都不能通过那个硬邦邦的转角。他站在我脚前,握住靴子的脚跟与脚趾, 温柔地扭动,我则把皮革往自己这边拉。经过几分鐘挣扎,我的脚总算到位。马修再对鞋底最后一次用力 一推,靴子终於跟我的骨骼密合无间。

两隻靴子都穿好后,我伸长两腿好好欣赏。马修拍一拍、拉一拉,然后把冰冷的手指伸进靴子上缘, 确认我的血液循环没问题。我站起身,两腿觉得异常之长,僵硬地走了几步,又曼妙地转个身。

「谢谢你。」我张臂抱住他脖子,只有靴尖触及地面。「我好喜欢。」

马修把我的背心和头盔拿到马厩,就像他在牛津帮我拿电脑和瑜伽垫一样。马厩门大开,裡面的声音 好像有什麼活动。

「乔治?」马修喊道。一个肌肉发达,看不出年龄——不过他不是吸血鬼——的矮个子男人,拿著一 具马鞍和一把马梳,从转角处走出来。我们经过贝塔萨门前时,这匹种马愤怒地甩著脑袋,踢腾蹄子。妳 答应过的,牠好像在说。我口袋裡有颗从玛泰那儿甜言蜜语骗来的小苹果。

「拿去,宝贝。」我道,摊开掌心,送到牠面前。马修警戒地旁观。贝塔萨伸长脖子,用嘴唇灵巧地 从我手中接过苹果。牠把苹果咬在口中,胜利地看著主人。

「是啊,我知道你乖得像个王子。」马修面无表情道:「但这不代表你一旦有机会,不会表现得像个 恶魔。」贝塔萨不悦地瞪著地面。

我们经过马具间。除了普通的马鞍、韁峦,还有立在地面上的木架,上面摆著一种看起来好像一侧安 装著奇怪支架的小扶手椅。

「那是什麼?」

「侧骑鞍。」马修道,他踢掉鞋子就踩进一双高筒的旧靴子裡。他用力一蹬脚,上面再拉一把,很轻 鬆就穿好了。「伊莎波比较喜欢这种鞍。」

围栏裡的达尔与拉卡沙转过头来,颇感兴趣地聆听乔治和马修仔细讨论我们可能遭遇的所有自然障

碍。我对达尔伸出手掌,很遗憾口袋裡已经没有苹果了。那匹阉马闻到残留的果香后,也显得很失望。

「下次。」我承诺道。从牠脖子下闪过,我来到拉卡沙身旁:「哈囉,美人儿。」

拉卡沙提起右前蹄,歪著脑袋看我。我伸手抚摸牠的脖子和肩膀,让牠习惯我的气味与触摸,然后拉 了一下马鞍,检查肚带的鬆紧,也确认垫在下面的毯子够平整。牠探过头来好奇地嗅嗅我,大声打了个喷 嚏,又用鼻子顶顶我运动衫上方才放苹果的地方。牠不高兴地扬起头。

「你也会有的。」我笑著应许牠,左手坚定地放在牠屁股上。「我们先来检查一下。」

如果女巫喜欢被人扔到水裡,马就会喜欢人家碰牠的脚^^换言之,就是不喜欢。但基於习惯和迷 信,我骑马之前一定会检查一番,确认牠们柔软的马蹄上没有嵌什麼东西。

我站起来时,那两个男人都在密切观察我。乔治对马修表示,他认為我没问题。马修深思地点点头, 把手中的背心和头盔递给我。那件背心很合身,也很硬——但并没有我以為的那麼不舒服。头盔会卡到我 的马尾,所以我先把鬆紧带调低一点,才把下巴的带子扣好。我抓住韁绳,一脚踩进拉卡沙的马鎧时,马 修赶到我背后。

「妳永远不等我帮妳吗?」他低声对著我耳朵吼道。

「我可以自己上马。」我怒道。

「但妳没必要那麼做。」马修双手托住我小腿,轻轻鬆鬆把我送上马鞍。然后他替我检查马鎧的长 度,重新检查肚带,最后才走到他自己的马旁边。他一纵身上了马,嫻熟得一副在马上过了几百年的神 态。在马背上,他看起来像个国王。.

拉卡沙开始不耐烦地舞动,我把脚压紧。她停下来,看起来很困惑。「安静。」我悄声道。牠点一下 头,看往前方,耳朵不停前后扇动。

「我查看马鞍的时候,妳先带牠在围栏裡绕几圈。」马修随口说道,把左膝架在达尔肩上,开始拨弄 马鎧的皮带。我瞇起眼睛,他的马鎧哪有可能需要调整。他要查看的是我的骑术。

我带著拉卡沙在围场裡绕了半圈,体会牠的步法。这匹安达鲁西亚牝马真的会跳舞,以一种美妙的摇 摆节奏,灵巧地抬起脚,稳定地放下。我用脚跟夹紧牠身体两侧时,拉卡沙的舞步就变成同样是摇摆、但 更流畅的快走。我们经过马修身旁,他已放弃了调整马鞍的偽装。乔治靠在围篱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容。

美丽的女孩,我无声地呼吸道。牠的左耳往后倒,稍微加快了脚步。我的小腿紧靠牠身侧,比马鎧略 后一点,牠开始小跑,马蹄踢著空气,脖子后仰。如果我们就这麼跳出围栏,马修会多麼生气?

绝对会很生气,我确定。

拉卡沙转了个弯,我让牠放慢速度,变成快走。「怎麼样??」我问道。

乔治点点头,开了围场的大门。

「妳坐得很稳。」马修看著我背部说道??「手也稳。没问题的。顺便告诉妳,」他保持閒聊的语气, 但挨近一点,压低声音道:「如果妳刚才跳出围栏,今天的活动就到此為止嘍。」

我们一出了花园,穿过古老的大门,树丛就变得浓密,马修把森林侦测了 一番。才走进森林几呎,他 就显得轻鬆起来,因為已评估过林中所有的生物,没找到两隻脚的品种。

马修轻踢达尔,开始小跑,拉卡沙驯服地等我也踢牠一下。我照做了,再次对牠行动的流畅感到不可 思议。

「达尔是什麼品种的马?」我注意到牠跑起来的步伐也同样流畅,不禁问道。

「我想是叫做达斯垂尔吧。」马修答道。这是当年载骑士去加入十字军的马。「这品种讲究速度与灵 活。」

「我还以為达斯垂尔是体型庞大的战马。」达尔比拉卡沙大一点,但没有大很多。

「从前牠们也算大型马。但还没有大到足以载我们家族的男人去作战,我们穿上盔甲,再拿起武器, 牠就不行了。我们骑达尔这种马受训,也骑牠们取乐,但作战时我们会骑贝塔萨那种驮马。」

我从拉卡沙两耳中间向前看,努力鼓起勇气提出另一个话题:「可以请教你关於令堂的事吗?」

「当然。」马修从鞍臀上扭过身来,他一手握拳,靠著臀部,另一手鬆鬆挽著韁绳。我现在完全确知 中世纪的武士骑在马背上是什麼模样了。

「她為什麼那麼痛恨女巫?吸血鬼和女巫是世仇,但伊莎波对我的厌恶远超过这原因,似乎有个人因

素。」

「我猜妳是想要一个比妳闻起来有春天的味道更好的答案。」

「是啊,我要真正的理由。」

「她妒忌。」马修拍拍达尔的肩膀。

「她有什麼好妒忌的呀?」

「我想想看。妳的力量——尤其是未卜先知的能力。妳能生育,并且把力量传给下一代。还有妳很容易死,我想。」他沉思道。

「伊莎波不是有你和露依莎两个孩子吗?」

「是的,伊莎波创造了我们两个。但那跟生育是不一样的,我想。」

「她為什麼妒忌女巫的预知能力?」

「那跟伊莎波被创造的过程有关。她的创造者没有先徵求她同意。」马修的脸色一暗。「他要她做妻 子,就抓住她,把她变成吸血鬼。原本她的预言能力很有名,而且也有机会生儿育女。变成吸血鬼以后, 两种能力都丧失了。她一直不能完全接受这一点,女巫总让她想起自己失去的人生。」

「那她又為什麼妒忌女巫很容易死?」

「因為她想念我父亲。」他忽然不说话,显然我逼得太紧了。

树木变稀疏了,拉卡沙的耳朵不耐烦地前后摆动。

「妳先走。」他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朝我们前方的开阔田野挥一下手。

我的脚才碰到拉卡沙,牠就咬紧马勒,纵向前方。爬坡时牠稍微慢下来,但一登上山顶,又开始摇头 摆尾,昂首阔步,显然见到达尔在山脚,她在山巔,颇為得意。我连忙带牠绕个八字步,调整步伐,免得 牠在转弯时颠躓。

达尔开始衝刺^^不是慢跑,而是奔驰——牠的黑尾巴在身后呈一直线,蹄子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击打 地面。我惊呼一声,轻拉拉卡沙的韁绳,要牠停步。原来这就是达斯垂尔马的长处。牠们像性能精良的跑 车一样,可以在瞬间从静止加速到六十哩的时速。马修毫不费力就让马儿在接近时放慢速度,达尔在距我 们六呎外瞬间停住,因為使了力,身侧微弯。

「爱现!不准我跳围栏,自己却露这麼一手?」我嘲弄他。

「达尔的运动量不够。这正合牠需要。」马修咧嘴一笑,拍拍爱马的肩膀。「要赛跑吗?我们会让妳们先出发,当然。」他行一个宫廷礼,说道。

「比了。跑去哪儿?」

马修指著山顶上I棵孤树,看著我,注意起步的徵兆。他选的是个可以轻易通过,不必担心撞上任何 东西的目标。也许拉卡沙不像达尔那麼擅长突然止步。

我採取任何行动都不可能让吸血鬼大吃一惊,拉卡沙——虽然小跑很流畅——爬山的速度也不可能超 过达尔。儘管如此,我还是很想看看牠的表现能有多好。我俯身向前,拍拍拉卡沙的脖子,把我的下巴短 暂地靠在牠温暖的身体上,闭上眼睛。

飞吧。我无声地鼓励牠。

拉卡沙好像屁股被人拍了一掌似的向前衝,我的直觉接管一切。

我在鞍上提高身体,减轻我体重加诸牠的负担,轻挽韁绳。牠的速度稳定后,我坐回马鞍,双腿扣紧 牠温暖的身体。我一脚踢开没有必要的马鎧,手指穿过牠的鬃毛。马修和达尔在我们后面,蹄声奔腾如 雷。一切都跟我那个被猎犬和马追逐的梦一模一样。我左手握拳,好像拿著什麼东西,我尽可能贴近拉卡 沙的脖子,闭上眼睛。

飞吧。我重复道,但脑海裡的声音不再像我自己的声音。拉卡沙加快速度回应。

我觉得树愈来愈近。马修用奥克语咒骂,拉卡沙在最后一刻向左一歪,放慢速度变成小跑,又变為快 走。有人拉牠的韁绳。我驀然一惊,立刻张开眼睛。

「妳总是用最快的速度骑不熟悉的马,闭著眼睛,不用韁绳,不用马鎧的吗?」马修的声音冰冷而愤 怒。「妳划船的时候也闭著眼睛——我看过。走路的时候也闭著眼睛。我总怀疑其中有魔法。妳骑马一定 也用魔法,否则妳包準会送命。不论是真是假,我相信妳是用妳的心灵告诉拉卡沙怎麼做,而不是用妳的 手和脚。」

我也很想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马修不耐烦地哼了 一声,抬高右腿,跨过达尔的头,左脚踢开马 鎧,面对前方,从马身上滑下来。

「下来。」他一把抓住拉卡沙鬆驰的韁绳,粗鲁地说。

我用传统方式下马,抬起右腿,越过拉卡沙臀部,我背对马修时,他伸手一兜,便把我抓下马来。这 下子我明白了,為什麼他下马时喜欢面对前方。那样就没有人能从背后抓住妳,把妳拖下马来。他把我转 过来,紧紧抱在胸前。

「天啊。」他对著我头髮低语:「不要再做那种事■,拜託。」

「你叫我不要担心自己做了些什麼。你带我来法国就是為这个缘故。」他的反应让我很困惑。

「对不起。」他真心诚意说:「我尽量不干预。但是看妳使用妳完全不了解的力量——尤其妳根本不 知道自己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我真是提心吊胆。」

马修把我放在一旁,前去照顾马匹,把韁绳拴好,免得牠们踩到,又让牠们可以自由啮食稀稀疏疏的 秋草。回来时,他的脸色很阴沉。

「有个东西我要给妳看。」他把我带到树下,我们一起坐下。我小心地把腿往旁边靠,免得靴子磨伤 腿。马修就随地一坐,膝盖著地,脚压在大腿下面。

他伸手到马裤口袋裡,取出一张画著很多黑色和灰色线条的白纸。那张纸摺过好几次。‘

是一份DNA检验报告。「我的?」

「妳的。」

「什麼时候拿到的?」我的手指沿著线条在纸上移动。

「马卡斯把结果送到新学院。我不愿意在妳重新又忆起妳父母死亡现场的时候,立刻让妳知道。」他 迟疑一下:「等待是正确的决定吗?」

我点点头,马修鬆了 一口气。我问??「上面说什麼?」

「我们不是全部都了解。」他慢慢答道:「但马卡斯和密丽安从妳的DNA裡辨识出很多我们看过的 记号。」

密丽安纤细而拘谨的字跡,沿著这张纸左侧一路写下来,那些线条都排列右侧,有些被红笔圈起来。 「这是预知能力的遗传标记。」马修指著第一个打红圏的线条说。他的手指一路往下清点。「这个是飞 行。这个帮助女巫找到遗失的物品。」

马修一个接一个念出魔法与超能力,直到我开始头晕。

「这个是跟亡者交谈,这个是变形,这个是用心灵力量移动物品,这个是施咒,这个是製作护身符, 这个是诅咒。妳还会读心术、心灵感应、神入别人的情绪——这三者是串连在一起的。」

「这不可能是正确的。」我从来没听说过拥有一、两种以上超能力的女巫。马修描述的已经超过十二 种了。

「我认為结果是正确的,戴安娜。这些能力可能还没有表现出来,但妳遗传了先天的倾向。」他翻过 一页,还有更多红圈和密丽安细心做的註记。「这些是元素记号。几乎所有的女巫都有土,有些是兼具土 与风或土与水。妳兼有三种,这我们从来没遇到过。而且妳还有火。火真的非常、非常罕见。」马修指著 那四根线条说。

「元素记号是什麼。」我的脚轻飘飘地感觉很不舒服,我的手指又开始刺痛。

「显示妳有控制一种或多种元素的先天能力。这说明了妳為什麼能召唤巫风。由此看来,妳应该也能 操纵巫火,或所谓的巫水。」

「那麼土有什麼用?」

「药草魔法,操纵会生长的东西——最基本的。可以结合诅咒、下咒语、製作护身符——事实上,任

何一种就够了——换言之,妳不仅有强大的魔力,也有与生倶来的巫术才能。」

我阿姨擅长施咒。艾姆不会这一套,但她会短程飞行,还能预知未来。这是女巫之间主要的差异^^ 某些人只会使用巫术,例如莎拉,其他人则使用魔法。也就是说,你的法力是否受限於文字,或是拥有某 种力量,可以随心所欲施展。我把脸埋在手中。想到可能像我母亲一样能预知未来已经够可怕了。控制四. 大元素?跟亡者交谈?

「那张单子上列了一长串法力。我们实际看到过的——多少9——才不过四、五种?」太可怕了。

「我想应该不止——像是妳闭著眼睛行动,妳跟拉卡沙沟通的能力,还有发光的手指。只不过我们还 不知道如何称呼它们。」

「求求你,告诉我,报告就这麼多。」

马修犹豫一下,「不止。」他又翻开一页。「这些记号,我们还不能确定它们代表什麼V大多数情形 下,我们必须拿女巫生平活动记录——有些已经几百年了——跟D N A证据对照。建立两者的关联有时相 当困难。」

「测试结果能解释我的魔法為什麼现在出现吗?」

「这一点不需要做测试。妳的魔法就像是从长眠中甦醒。长期不活跃使它变得躁动,现在它想大干一 场。露出原形。」马修轻描淡写道。他一抖身子,优雅地站起来,然后把我扶起。「妳坐在地上会著凉 的,妳要是生病,我在玛泰面前可就怎麼也分辩不清了。」他吹口哨唤马。牠们漫步向我们走来,嘴裡仍 嚼著意外的美食。

我们又骑了一小时马,探索七塔一带的森林与田野。马修指给我看最好的猎兔地点,还有他父亲教他 如何射弩箭而不至於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的地方。我们回马厩的时候,我对检验报告的忧虑已经被愉快的 疲惫取代。

「明天我一定会肌肉痠痛。」我呻吟道:「我已经好几年没骑马了。」

「妳今天骑马的样子,没有人猜得到。」他说。我们穿出树林,进入城堡的石砌大门。「妳是个好骑 手,戴安娜,但妳千万不要一个人骑出去,太容易迷路了。」

马修担心的不是我迷路。他怕我被找到。

「我不会的。」

他修长的手指鬆开了韁绳。过去五分鐘,他一直把它抓得很紧。这个吸血鬼习惯对别人下令,命令一 出,立刻服从。他不习惯请求或协商。他平时的火爆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让拉卡沙靠近达尔,伸过手去,拉起马修的手掌,凑到我嘴边。我的嘴唇热呼呼地碰到他冰冷、坚 硬的肌肤。

他的瞳孔因讶异而扩大。

我放开手,勒令拉卡沙向前衝,直奔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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