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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本心

他们头也不回地穿过黑暗,直奔隐蔽的山脚。风卷起雨滴,拍打在他们脸上。雷声像巨大的毯子,裹住艾奎纳的营地,喧闹声渐渐消退。
穿过湿漉漉的平原,西蒙心中的慌乱逐渐消失。他的身体曾充满狂热的力量,感觉自己像鹿一样灵巧迅捷地在夜里穿梭,但不停落下的雨水使他慢慢冷静下来。大约半里格后,奔跑变成快走,又过一会儿,快走也有点吃力了。膝盖上曾被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抓过的地方,现在僵硬得像生锈的合叶。还有喉咙周围,每次呼吸都带来剧烈的抽痛。
“莫吉纳……让你来的?”他叫道。
“等会儿再说,西蒙。”宾拿比克喘着粗气,“等会儿告诉你。”
他们继续奔跑,脚底掀起湿漉漉的泥土。
“那……”西蒙气喘吁吁地问,“那些东西……是什么……?”
“那些……攻击我们的东西?”矮怪一边跑一边捂住嘴,姿势有些怪异,“那是贝肯——也叫……‘掘地怪’。”
“是什么?”西蒙问。他差点被脚下的泥水滑倒,只好手舞足蹈地保持平衡。
“坏东西。”矮怪一脸痛苦,“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即使跑不动了,他们仍然继续往前走,坚持跋涉,直到太阳像灰布后的烛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巍轮山已近在眼前,像一个弯腰祈祷的修道士的背影,那苍白的轮廓令人安心。
好像在模仿前面的山脉似的,草原上突兀地立着一堆圆形花岗岩,形成天然的简单庇护所。宾拿比克在周围走了一圈,找到个地方。那儿有两块交叠的石头,能挡住雨水。他借地势扎下营地,扶着西蒙躺下休息。西蒙精疲力尽,没多久就陷入沉睡。
宾拿比克俯下身,帮男孩盖好斗篷,水滴自交叠的石头滑落到他身上。矮怪从圣宏德朗带过来了包括斗篷在内的所有行李。他从袋子里翻出鱼干,还有那袋骨头。坎忒喀结束了对新领地的查探,蜷缩在西蒙的腿边休息。矮怪把行囊当成桌子,又开始摇晃并投掷那些骨头。
暗道 。宾拿比克咧嘴苦笑,接着是怯羊, 再来,暗道 。他忍不住骂起来,虽没出声却骂了很久——再蠢也不该忽视这么明显的迹象。宾拿比克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偶尔犯傻也是其中之一,但现在这种情况是绝不可能弄错的。
他拉起兜帽,在坎忒喀身旁躺下。三个旅伴就像大石头背阴面一片奇怪的褐色苔藓。加上这时光线昏暗,大雨扑面,即使真有人经过,也什么都看不清。
 
“宾拿比克,你到底在跟我玩什么把戏?”西蒙不高兴地问,“你怎么认识莫吉纳医师的?”他睡了几个小时,从苍白的黎明一直睡到冰冷阴郁的上午,篝火和早餐也没能改善他的心情。天空布满乌云,黑压压的,就像低矮的屋顶。
“西蒙,我没玩任何把戏。”矮怪回答。他刚才已帮西蒙清洗、包扎好脖子和腿上的伤口,现在正耐心检查坎忒喀的伤势。大狼身上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左腿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宾拿比克从皮肉中挑出沙砾,坎忒喀疼得直抽鼻子,活像个小孩。
“我一点儿都不后悔没把这事告诉你。要不是情况紧急,你现在也不会知道。”他搓了一些药膏,抹在坎忒喀的伤口上,这才放开自己的坐骑。她毫不迟疑地低下头,对着伤腿又舔又咬。“我早知道她会这样。”他语气温柔地责备道,露出微笑,“跟你一样,她也不相信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西蒙这才发现自己也在无意中拉扯着绷带,于是赶紧放手,往前挪了挪。“说啊,宾拿比克,告诉 我。你怎么认识莫吉纳的?你到底 是从哪儿来的?”
“我就是从以前说过的地方来的。”矮怪愤愤不平地回答,“我是坎努克人。我不仅认识莫吉纳,还见过他一次,他是我师傅的好朋友。他们是……伙伴,我想可以这么说吧。”
“什么意思?”
宾拿比克靠着石头坐着。虽说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但光是刺骨的寒风,就足以让人想躲在石头后面。小个子似乎正在组织语言。西蒙觉得他看上去很累,黝黑的皮肤松松垮垮,脸色也比平时苍白。
“首先,”矮怪总算开口,“你必须了解一些有关我师傅的事儿。他叫欧科库克,曾是个……吟唱者,我们那儿是这么称呼的。我们说到吟唱者时,不是随便指哪个唱歌的,而是指记得所有古老歌谣、拥有古老智慧的人。我想,类似医师和牧师的综合体。”
“能拜欧科库克为师,也许因为长者们在我身上看到了某些特质。向睿智的欧科库克求学是种莫大的荣耀。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整整三天没吃东西,就为了让自己能尽量保持纯洁的意愿。”宾拿比克笑了起来,“然而,当我向新师傅表明自己有多荣幸时,他却给了我一耳光。‘你太年轻,太愚蠢,竟然故意让自己挨饿。’他对我说,‘这叫自以为是。只有当意外发生,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挨饿。’”
宾拿比克开怀大笑了一会儿,西蒙琢磨着刚才听到的话,也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矮怪继续,“在欧科库克那儿求学的事,以后有空再告诉你。他很胖,西蒙,比你还重,个子却跟我差不多高。好了,我们继续说重点。”
“我不知道我师傅第一次是在哪儿遇上莫吉纳的,但肯定是在我到他那儿学习之前。他们是朋友,我师傅还教给莫吉纳怎样让鸟儿传递信息。我的师傅和你的医师,他们两个一直通信。他们探讨各种事情……关于世界的运行。
“在那之后不到两年,我的双亲被杀。在一座山上,我们叫它小鼻,他们丧生于雪龙爪下。他们去世之后,我把全部精力——好吧,几乎全部精力——放在向欧科库克学习上。后来他说,下次融雪的时候,我可以跟他一起到南边旅行。我激动极了。消息听在耳里,仿佛在清楚地宣告,终于到考验我能力的时候了。”
“那时我不知道,”矮怪一边说,一边用手杖拨弄面前沾满泥泞的杂草。西蒙觉得他的动作充满愤怒,但语气里却一点都听不出来,“也没人告诉我,欧科库克此行的目的并不只是考验学徒。他从莫吉纳医师那儿收到了消息……还有其他……事情让他忧心。因此他决定,时隔多年,应该再去见莫吉纳一次。这就是我第一次跟他出行的情况。”
“什么‘事情’?”西蒙问,“莫吉纳告诉他什么消息?”
“如果你之前不知道,”宾拿比克严肃地说,“那现在最好也别知道。我得考虑考虑,目前只说能说的部分——不得不说的部分。”
西蒙僵硬地点点头,面露责备。
“我也不会拿一路上长长的故事烦你。反正我很早就意识到,师傅并没有把所有真相都讲出来。他心事重重,而且满怀忧虑。在解读骨卦,还观测了天空和风的走向以后,他的心情愈发沉重。另外,我们那时还经历了一些极其骇人的事。和之前告诉你的一样,我不得不独自上路,路况又从未那么糟过。我的任务不过是帮欧科库克师傅跑腿而已,结果在霜冻边境和铎尔漱汶湖旁,也遇上了昨晚那种状况。”
“你是说……贝肯?”西蒙问。即使在大白天,想到那些抓挠的手,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就是它们。”宾拿比克点点头,“而且那时……包括现在 ……它们这样攻击我们,肯定不是好兆头。在我们族人的记忆里,那些Boghanik——我们是这么称呼它们的——从未对全副武装的队伍发动过袭击。它们变得胆大,因此更加可怕。但它们原本只捕猎动物,偶尔袭击孤身的旅人。”
“它们到底是 什么?”
“等会儿,西蒙,如果你能耐心听我讲完,自然会明白很多事情。我师傅到底为什么忧虑,他一样没原原本本告诉过我——当然,这话没有我是你 师傅的意思。自霜冻边境南下的整个旅途中,我都没见过他睡觉。我睡着了,他醒着,早上起床,他还是醒着。他已经不年轻了,在我拜师之前就一把年纪,我在他身边还学习了好几年呢。”
“那天晚上,我们刚到爱克兰的北部地区,他让我在旁边护卫,自己则前往梦境之路。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地方。”宾拿比克朝山下的荒原比画一下,“那时春天快到了,但还没转暖。应该是,嗯,可能是你们的愚人节,或者愚人节的前一天。”
愚人节前夜 ……西蒙试着回想。那天晚上,一声可怕的巨响把整个城堡的人都吵醒了。再之前一晚……下雨了……
“坎忒喀出去捕猎了,老山羊独眼在篝火旁睡觉——他长得又高又胖,所以能驮动欧科库克。广阔的天空下只有我们几个。师傅嚼了点乌澜沼泽北面弄来的梦境草,睡着了。他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猜得出,他是去追寻其他地方找不到的答案。Boghanik古怪的行动吓到了他。
“没多久,他开始梦呓。和以前进入梦境之路时一样,大部分话语含混不清。但他当时念叨过的一些东西,后来又被多查斯弟兄提起。当时我有多么惊讶,你可能也注意到了。”
西蒙强忍住苦笑的冲动,那时他自己也被赫尼斯第人错乱的话语吓坏了,根本没注意到别的事。
“突然,”矮怪继续说,还是不停地用手杖戳着坑坑洼洼的草地,“我觉得他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这一点也和多查斯弟兄类似。但我师傅的精神力很强,我认为不管在人类或矮怪中,他几乎比任何人都强。他开始战斗。从下午一直到晚上,挣扎了一次又一次。他在战斗,而我站在他身旁,除了帮他蘸湿额头,什么都做不了。”宾拿比克抓起一把草,先扬到空中,又用手杖抽打,“后来,到下半夜,他对我说了些话——语气很冷静,像在自己的洞穴里和长老们共饮。说完,他死了。”
“我觉得,他是为我而死的,比我父母更惨烈。他们只是不见了,消失在雪地里,踪迹全无。而这一次,我却要亲手将欧科库克埋在山上,什么仪式都没能妥善完成,这也是我的耻辱。独眼不肯离开主人,据我所知,他可能一直在那儿。但愿他安然无恙。”
矮怪沉默一会儿,愣愣地盯着磨损的裤子膝盖。这悲哀竟和西蒙自己的如此相似,男孩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安慰他,心里被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充斥着。
过了一会儿,矮怪静静地打开包裹,抓了一把坚果,西蒙接过来放在水囊边。
“后来,”宾拿比克接着说,好像中间从没停顿过,“怪事儿发生了。”
西蒙用斗篷裹着身子,盯着矮怪,仔细听他讲述。
“我在师傅的墓旁待了两天。那地方真的不错,在一望无垠的天空下。虽然心里还很难过,但我知道,他更喜欢待在高山上。那时我一直打不定主意该怎么做,是继续到鄂克斯特找莫吉纳,还是回到族人那里,告诉他们吟唱者欧科库克已经去世了。
“第二天下午,我决定先回伊坎努克。师傅和莫吉纳医师究竟有什么要相谈,我一无所知。遗憾的是,直到今天,我也没能理解多少——而且我还有其他……责任要完成。
“像往常那样,我叫上坎忒喀,最后一次拍拍忠心的独眼的角。这时,一只小灰鸟飞下来,落在欧科库克的坟头。我认出那是师傅用来传递信息的鸟儿,它看上去累坏了,身上带的东西实在太重,除了消息以外,还有……还有别的东西。我上前去抓,坎忒喀却突然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那只鸟吓坏了,又往空中飞去,差点飞走,真的只差一点儿,西蒙,不过还是被我抓住了。
“纸条是莫吉纳写的,关于你的事,我的朋友,这本应该给我师傅看。他说你会有危险,要独自从海霍特往奈格利蒙去,请求我师傅帮你,而且有可能的话,尽量不要让你知道。以外还写了其他一些消息。”
西蒙全神贯注地听,这正是自己的故事里遗漏的部分。“其他什么消息?”他迫切地问。
“都是我师傅才能了解的消息。”宾拿比克语气柔和,但很坚定,“不用说,从那时起,事情就变了。师傅的老朋友请他帮个忙……但现在只有我才能帮得上。这也很艰难,自从读到莫吉纳消息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必须完成这个任务。于是当天入夜前,我就出发前往鄂克斯特。”
纸条上写着我会独自上路 。莫吉纳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逃脱 。西蒙感到泪水正往上涌,赶紧岔开话题,硬把眼泪憋了回去。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宾拿比克笑了:“凭着坎努克人不懈的努力。西蒙,我得找出你的行踪——一个漫无目的的年轻人经过的痕迹,搜寻各种细节。坎努克人的不懈努力加上超级好运,才让我找到你。”
这时,西蒙心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即使已是遥远的记忆,但仍然相当灰暗可怕。“你有没有在苔藓园跟踪过我?就是城墙外那个园子?”那不可能全是梦,他心里有数,什么东西确实 叫过他的名字。
但矮怪的表情一点都没变。“不是我,西蒙。”他仔细想想,说,“我一直没能发现你的行踪,直到——我想想,后来在老林路附近找到点儿痕迹。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西蒙站起来伸伸腿,环视一下周围潮湿的平地,又坐下,“好吧,我有点明白了……不过还得再仔细考虑考虑。看来我们最好还是继续往奈格利蒙走,你觉得呢?”
宾拿比克看起来很苦恼:“我不确定,西蒙。如果贝肯已经在霜冻边境大肆出没,那对两个旅行者而言,奈格利蒙附近的路就更危险了。我真希望你的莫吉纳医师在这里,至少能给我们一点建议。西蒙,你现在的情况真有这么危险吗?我们就不能想办法给他送个消息?我觉得,他肯定也不希望我带你穿过这么危险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西蒙才意识到宾拿比克口中的“他”是指莫吉纳。又过一会儿,他才恍然大悟:矮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宾拿比克。”他开口说。哪怕只是把话说出口,都像再一次揭开心里的伤疤。“他死了。莫吉纳医师已经死了。”
小个子的眼睛圆瞪,露出褐色眼珠周围的眼白。接着,宾拿比克的脸瞬间凝固成毫无表情的面具。
“死了?”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冰冷,西蒙甚至听出一丝戒心。好像莫吉纳之死竟是他西蒙的错似的——要知道,他可是为医师哭干了眼泪啊!
“是的。”西蒙考虑一会儿,决定冒个险,“他是帮约书亚王子和我逃出城堡时死的。埃利加国王杀了他——好吧,是他手下派拉兹动的手,但没什么差别。”
宾拿比克直勾勾地看着西蒙的眼睛,又将目光转到地上,“我知道约书亚被囚禁的事,信上也提到了。但结果竟然……太糟糕了。”他站起来,风吹过黑色的直发,“我得去散散步,西蒙,我得考虑考虑这些事的含义……我必须考虑一下……”
还是半点表情都没有,小个子说完,走出石堆,坎忒喀立刻蹦跳着跟上去。宾拿比克想挥手赶开她,却又耸了耸肩,由她去了。他低着头,一双小手拢在袖子里,大狼则随着他缓慢的脚步,懒洋洋地在他身边兜圈子。西蒙心想,那小小的身躯所承担的责任实在太沉重了。
 
西蒙本来暗自盼望,矮怪回来时能带着一只胖斑鸠什么的,结果他失望了。
“对不起啊,西蒙。”小个子说,“就算抓到什么也吃不上。树枝都湿透了,没办法生起不冒烟的火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绝不能弄个烽火台出来。吃点儿鱼干吧。”
鱼干本来就不多,吃不饱,又不好吃。西蒙皱着眉,仔细嚼着自己那份口粮。在这趟可悲的旅途中,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下一顿饭。
“西蒙,我一直在想。这些消息太让人痛苦了,当然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师傅刚去世,这么快又听说医师也亡故,那个好心肠的老人……”宾拿比克脚步沉重,弯下腰,在包裹里翻找,拿出几样东西。
“这些东西是你的——看,我帮你保管得很好。”他把东西递给西蒙,是那两个熟悉的长包裹。
“这个……”西蒙接过包裹说,“……不是箭,是这个……”他把其中一个又递还给宾拿比克,“莫吉纳医师写的。”
“真的?”宾拿比克掀开手稿包裹的一角,“这能帮助我们?”
“我猜不能吧。”西蒙说,“这是圣王约翰的生平。我读了一点儿,主要是战役记录和其他的琐事。”
“啊,好吧。”宾拿比克将包裹还了回去,西蒙将它别在腰带上,“这样一本书,没什么大用。现在我们需要更直白的指示。”矮怪弯下腰,接着在包裹里翻找,“莫吉纳和我师傅欧科库克都隶属于一个特别的组织。”他终于掏出要找的东西,拿起来给西蒙看。在午后的天光下,那东西反射着微弱的光,是链坠——呈卷轴和羽毛笔形状。
“莫吉纳也有个一样的!”西蒙说着,靠近细看。
“没错。”宾拿比克点点头,“这是我师傅的,是加入卷轴联盟的人的信物。他告诉我,这个联盟的成员不会超过七个。你我的师傅都不在了,那现在最多只有五个人了。”他用小手拍拍链坠,又把它丢回包裹里。
“卷轴联盟?”西蒙问,“那是什么?”
“一群学识渊博的人互相交流的地方,师傅以前是这么说的。也许还做些别的,但他没告诉我。”他终于把东西都包好,站了起来,“我真不想谈这个,西蒙,不过,恐怕我们得走回头路了。”
“回头路?”一瞬间,遗忘的伤痛又回到西蒙身上。
“恐怕我们不得不这样,就像刚刚说的,我想了很多。我想到……”他突然停下来,手杖拄着地面,吹起口哨召唤坎忒喀。
“首先,我必须把你送到奈格利蒙去,这一点没有改变。只是我自己的计划要稍作调整。问题是,我不能相信霜冻边境。你见过贝肯了——肯定不会想再见到它们,我也一样。但我们又必须往北走。这样的话,我想,只能走回阿德席特了。”
“可是,宾拿比克,在森林里,我们怎么可能更安全呢?那些地底怪物一样能跟过去,到时我们又该往哪儿跑?”
“这是个好问题。我曾经提过一次古老之心,关于它的岁月和……和……我想不出这个词用你的语言怎么说,西蒙。反正,类似‘灵魂’和‘精神’的意思。
“贝肯可以穿过老林地底,但没那么容易。阿德席特的根须蕴藏力量,那力量使得……怪物不能轻易接近。而且,我必须到那里见一个人,必须让那人知道你我的师傅发生了什么。”
西蒙自己都问腻了,但还是问了出来:“那人是谁?”
“她叫葛萝伊,是个非常睿智的女人,被称为瓦莱妲——这是个瑞摩加词汇。另外,她说不定能帮我们到达奈格利蒙。这条路穿过森林东部,再越过巍轮山,我从来没走过。”
西蒙拉紧斗篷,扣好下巴底下磨损得厉害的搭扣。“一定要今天出发吗?”他问,“已经很晚了。”
“西蒙,”宾拿比克说,坎忒喀小跑过来,吐着长长的舌头,“请相信我。虽然有些事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们必须同甘共苦,我需要你的信任。危险的不仅仅是埃利加的王权。我们俩都失去了最亲近的人——老人和老矮怪,他们知道的事远比我们多得多,可就连他们都曾感到很害怕。还有多查斯弟兄,我想,他是被吓死 的。某种邪恶 的东西正在苏醒。要是我们还大摇大摆地在露天行走,那就太蠢了。”
“宾拿比克,什么 东西正在苏醒?什么 邪恶的东西?多查斯说出个名字——我听到了。临死之前,他说……”
“别说……!”宾拿比克插嘴,可西蒙全不理会。这么久以来,他已经厌倦了各种指点和建议。
“……风暴之王 。”他坚持说完。
宾拿比克飞快地环顾四周,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突然出现似的。“我知道。”他低吼着,“我也听到了,但我知道得不多。”雷声在遥远的地平线滚动,小个子的脸色十分阴郁,“在北方,风暴之王是个可怕的名字。西蒙,这个名字是用来吓唬人、诅咒人的。我只从师傅的只言片语间了解过一些,但那些话已经够让我担忧了。”说完,他背起包裹,穿越泥泞的平原,往模糊起伏的山脉走去。
“那个名字,”他说得很快,语气却平板直白,听着很是古怪,“单是那个名字,就能让植物枯萎,让人染病、噩梦连连……”
“……会带来风雨和坏天气?”西蒙问。他抬起头,看着低垂的不祥天空。
“远远不止。”宾拿比克回答,他伸出手掌,抚摸心口上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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