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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进步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个工作呢?

  美国副总统杜林是个骄傲的人。他在从前的一次参议员竞选时,击败一位大家看好的对手,然后又当选为加州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州长,他知道骄傲是自己的一个缺点,然而他也知道自己有资格骄傲。

  我应该再多等几年,也许当初应该回去干参议员的老本行,然后靠着自己的努力坐上白宫的宝座,而不是像现在跟人家谈好条件,为别人的选举铺路……而换来今天的下场。

  “这”是架空军二号专机,事实上不管副总统坐的那一架飞机在无线电呼号里都是这个名称。跟“空军一号”这个响亮的名称比起来,“空军二号”不过是附加在这位美国第二号政治人物的另一个笑话罢了,虽然这并不如“永远坐在冷板凳上的投手”这句戏言那么酸刻。杜林认为,副总统的设立,是美国建国元老所犯下的几个错误之一。以前的情况还更糟。美国建国之初,副总统应该是由在竞选总统时失败的一方来担任,失败的竞选者会满怀着爱国情怀,接受战胜者政府内的这席职位,并在参议院里担任主席,摒弃自己跟该任总统在政治上的歧见为国家服务。当初建国元老詹姆斯曼德生怎么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而也一直没有学者对这方面认真研究过,好在于1803年,靠着第十二号宪法修正案,这项错误很快地就被改正过来。即使在一个当绅士决斗时依然称呼对方为“先生”的时代里,这种奢望一个人完全消除自私心理,为国家服务的制度仍是太过火了。自从这条法案修正后,现代的副总统不过是一个附属品,而不像过去是一个击败的对手。有许多位副总统后来继任登上总统的宝座,与其说是顺理成章,倒不如说是因缘巧合。也有许多曾任副总统的人物继任总统后竟然干得很好一例如詹森、罗斯福、杜鲁门——真是奇迹。

  不管怎么说,他绝无这种机会跟这些人一样。福勒的健康情况良好,而且政治地位可以说是自——是艾森豪威尔吧?——以来比任何一位总统还稳固。杜林心想,也许比罗斯福还稳固。过去卡特总统和盂岱尔副总统最先创立的,即副总统几乎是和总统同等重要平等的角色的模式——虽然被大部分的媒体所忽视,但这种模式相当具有建设性——已经是过去式了。福勒并不需要杜林的协助。他已经把这一点表示得相当清楚。

  因此杜林必须担任一些琐碎——甚至还不是次要——的工作。美国政府配发一架改装的七四七客机专供福勒使用。而杜林呢,看那一架飞机有空就配给他搭乘,今天他坐的是一架VC一廿B湾流式喷射客机,这类飞机是供任何政府要员搭乘的飞机。在重要委员会的参议员或农议员都有权力搭乘这种飞机,甚或总统觉得需要满足某人的自我时,也可以让他们搭乘这种飞机。

  你真是卑微,杜林告诉自己。经由卑微,你证明了你身处劣势,而不得不忍受一切的侮辱。

  他自己的错误至少不逊于开国元老曼德生,这位副总统在飞机开始滑向跑道时告诉自己。就从政人物应视国家利益为大,个人利益为小的这个观点来说,曼德生只是太过于乐观罢了。相反地,杜林则忽视了一个很明显的政治事实:总统与副总统之间的关系跟总统与任何一名国会领袖之间的有很大的不同。总统必须向国会下功夫才能自己的政策通过。他却不需要花心思在他的副总统身上。

  他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呢?虽然杜林已经问了自己这个问题几千次以上,最后还是一个自嘲的苦笑。当然还是爱国主义,或至少在政治方面是如此。他提供加州的选票给福勒,而没有加州这地区的话,他和福勒仍然是州长罢了。而这场交易中他获得最大的让步——将亚登送上国家安全顾问的位置——现在已经成空,但他曾经在竞选时,是决定民主党和共和党谁将登上总统宝座的关键人物。而他所得到的报酬竟然是在执行部门指挥一切细节,到处作些不会上新闻的演讲,而其他重要内阁阁员的演讲却足以登上报纸的头条,杜林所作的演讲都是让党员保持忠心,或是提出一些新点子——通常是一些烂点子,而且很少是他自己想出的主意——并等着舆论攻击自己而非总统。他今天出来是谈论有关于增税以维持中东和平的必要。真是一个难得的政治机会!杜林心想道。他将前往圣路易市在一群采购经理面前强调增税的必要性,而且他确定所获得的鼓掌声将震耳欲聋。

  他已经接受了这分工作,并曾宣誓会善尽职责,如果他不尽力的话,那他将成为什么呢?

  他的座机颠簸地滑过厂棚及数架飞机,其中包括那一架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这架飞机是由七四七改装的,大家都简称它为“护膝”,或是更夸张地说是“末日飞机”。这架指挥机永远跟在总统附近,与总统的座机绝不超过两个小时的飞行距离,(当总统访问苏联或中国大陆时,这问题便令空军十分头痛),而且是总统在核战危机时唯一安全的地方——但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杜林看到许多人员在那架指挥机上进进出出。预算的削减还没影响到那架飞机——毕竟这是总统个人的机队——而且依然保持随时起飞的状态。他不禁纳闷这种情况还能维持多久。其他事情都已经改变了。

  “我们准备起飞了。长官,安全带扣好了吗?”空军的士官服务员问道。

  “当然!让我们起飞吧。”杜林微笑地回答道。他知道在空军一号专机上,乘客经常以不系安全带来表示他们对于飞机及操作人员的信心。这一问也显示出副总统的座机是次佳的另一个证明,但他不能因为这名士官做他份内的工作而对这人生气,并且这名士官这样一问,显示他对于杜林的重视。这位副总统心想,这一点使得起名美国空军的士官显得比大多数的政治人物都更为诚实,但这也不是多令人意外的事情,不是吗?

  “是的长官。”

  “又一次?”雷恩问道。

  “是的,长官。”电话里的声音说道。

  “好的,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准备。”

  “是的,长官。”

  雷恩喝尽杯中的咖啡后,走向凯伯特的办公室。他看到古德烈又在局长办公室里,感到有点惊讶。古德烈这年轻人对局长的雪茄烟雾离得远远的,连雷恩都觉得凯伯特对巴顿的举止或其他任何名人,都学得太过火了一点。

  “什么事,雷恩?”

  “凯美乐演习。”雷恩带着很明显的怒气回答道。“那些白宫的高官又再一次跷班了。他们要我替他们参加。”

  “你有那么忙吗?”

  “长官,我们四个月前曾谈论过这个话题。白宫里的那些人应该重视。”

  “总统及他的手下正在忙其他的事情。”中情局局长疲倦地解释道。

  “长官,这次演习早在几周之前就已排入行程,这是连续第四次。”

  “我知道,雷恩。”

  雷恩站稳脚步说道,“局长,必须有人向他们解释这类演习有多重要。”

  “我试过了,他妈的!"凯伯特吼回去。雷恩心里知道,他已经这么做过了。

  “你曾经尝试透过塔伯或是邦克来提醒总统吗?”雷恩问道。至少总统还听他们的话,雷恩并没有加这一句。

  雷恩并不需要添加这句话。凯伯特知道他的话中之意。“听着,雷恩,我们不能对总统下命令。我们只能给他建议而已。他也不一定老是听我们的。再说,你对这种演习相当在行。邦克喜欢跟你在一起演习。”

  “很好,长官,可是这并不是我的工作——他们到底有没有看过我们呈上去的情报呢?”

  “亚登过去会这么做。我想艾略特应该也是如此。”

  “我敢打赌。”雷恩冷冰冰地说道,完全不忌讳在旁的古德烈。“长官,他们这么做是完全不负责的的作法。”

  “雷恩,这么说有点太过火了一点。”

  “长官,这一点也不假。”雷恩尽可能平静下来说道。

  “我能问一下到底凯美乐是什么东西吗?”古德烈问道“这是一场游戏。”凯伯特回答道。“通常是危机处理的演习。”

  “哦,就像是传奇及全球?”

  “是的。”雷恩说道。“通常总统都不参加这项演习。理由是,我们不能冒着知道总统对于某种特定情况的反应的危险——没错,这是有点太过于小心,但这规则向来都是如此。反而国家安全顾问或其他资深的幕僚人员将代替总统的位置,并向他简报进行的过程。福勒总统认为他对这种事情不须要烦心,而现在他的手下又开始作相同的蠢事。”雷恩此时怒火已经冲过了头,甚至将“福勒总统”与“愚蠢的”两个字眼动用在同一个句子里。

  “我是觉得,这类演习真的有必要吗?”古德烈问道。“就我个人的想法而言,这种演习已经不合时宜了。”

  “小古,你有汽车保险吗?”雷恩问道。

  “当然有。”

  “那曾经发生过车祸吗?”

  “没有一次是我这边的错。”古德烈回答道。

  “那么为什么还要保险呢?”雷恩接着回答自己的问题:“因为这是保险,对不对?你并不预期也不想要有用来保险的时候,但因为你有可能需要它的时候,所以你花了钱——或者是时间,以今天这个例子来说——来获得保险。”

  这位总统学者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少来了,这两种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没错。以汽车来说,只是你自己的小命及财产而已。”雷恩结束了这一次的说教。“好吧,长官,我今天剩下来的时间都不会在局里了。”

  “你的意见和建议我已经记下来了,雷恩。我一有机会马上会报告总统——哦,在你离开前,有关于新高山……”

  雷恩停住了脚步,然后瞪着凯伯特。“长官,古德烈先生的机密等级并不足以听到这字眼,也不足以看那些档案。”

  “我们现在又没有讨论这个案子的内容。楼下的那些工作人员什么时候”——雷恩很高兴与他没有提到水星——“准备好进行,哦,修正的行动?我想改善资料的传送。”

  “六周的时间。到那时候,我们必须用我们讨论过的另一种方式进行。”

  中情局局长点头同意。“非常好。白宫对这方面相当重视,雷恩。你干得相当好。”:

  “很高兴听到这一点,长官。明天见。”雷恩走出去。

  “新高山?”古德烈在房门关上后问道。“听起来跟日本有关。”

  “抱歉,古德烈。你最好能越早忘掉这个字眼越好。”凯伯特刚刚提出这个字眼只是提醒雷恩自己的立场,此时凯伯特心中已经开始在后悔了。

  “是的,长官。我可以问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吗?”

  “当然。”

  “雷恩真的有大家说得那么好吗?”

  凯伯特捻熄他的雪茄,使得古德烈松了一口气。“他的记录相当优秀。”

  “真的吗?我曾经听过这一点。你知道,我在这里的原因就是检视那些特别的、杰出的人物。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怎么爬上这个位置的?雷恩在中情局里算是一步登天的人物。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他之所以能步步高升,是因为他在作一些重大决定时,几乎很少犯错,而且他还做过一些我几乎不敢相信的外勤工作。”凯伯特此时考虑一下才说道。“你绝对不能向任何透露这些话,古德烈博士。”

  “我了解,长官。我能看他的记录及个人档案吗?”

  凯伯特的眉毛往上一扬。“他的一切记录都是级机密的,如果让你看的话,你不能在你的文章里写——”

  “对不起,我打断你的话,但我知道这一点,长官。我所写的一切都要经过安全审核。我已经签过同意书了。了解真的能胜任情报工作的人物性格对我是相当重要的,而雷恩似乎是一个极佳的研究对象。我的意思是说,这就是为什么白宫派我来这里的原因。"古德烈指出。“我必须向白宫报告我在这里的一切研究。”

  凯伯特沉默了一阵子。“那么我想这应该没有关系。”

  雷恩的座车抵达五角大厦的河岸入口处。有—名空军的一星级少将在那里等他,并带他经过一处金属探测器进入五角大厦。两分钟后,雷恩发已经在这个最丑陋的美国政府建筑物内众多地下房间之一。

  好,雷恩。”邦克从房间的另一角叫着他。

  “部长先生您好。”雷恩坐在国家安全顾问的位置上时点头道。演习马上开始。“是那里出了问题呢?”

  “除了艾略特不肯赏脸露面的问题外吗?”国防部长笑道,然后转为严肃地说道:“在东地中海地区发生一起攻击我们巡洋舰的事件。相关的消息仍然十分模糊,但那艘船已经严重受损,并有可能沉没。我们假设人员伤亡很严重。”

  “我们还知道些什么?”雷恩问道,将心思摆在这演习上。他戴上一个彩色编号的名牌以表示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在他椅子上方的天花板所挂的另一张明牌也有相同的作用。

  “所知不多。”邦克在一名海军尉官进入这房间进抬起头来。

  “长官,美国海军基德号报告说,锻铁谷号在最初的爆炸后五分钟已经沉没。生还者不到二十个人,目前正在进行救援工作。”

  “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雷恩问道。

  “不知道,长官。基德号在事件发生时,距离锻铁谷号有三十里。前者的直升机现已在现场。第六舰队长已经通告全舰队将警戒标准提升到最高。美国海军罗斯福号已经派出舰上的飞机巡逻海面。”

  “我认识罗斯福号上的航空大队长杰克森。”雷恩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说这句话。其实这也无关紧要。罗斯福号此时实际上是在诺福克港,而杰克森仍然在为下一次出航做准备。在演习中所有的姓名都是真实的,事实上认识这些人也无关紧要,因为演习中这些人只是一些名字罢了。但如果这是真实的状况,杰克森身为罗斯福号航舰上的航空大队长,他将驾着第一架飞机起飞拦截。即使这只是一次演习,但其目的却是严肃得要命,而且必须牢记在心。“有任何背景资料吗?”雷恩问道。这次模拟状况的预先简报他已经有一点忘记了。

  “中情局报告在苏联喀尚斯坦的红军单位可能叛变,那儿的两个海军基地也有一些动乱。”担任演习简报官的海军中校报告道。

  “锻铁谷号巡洋舰附近海域有任何苏联单位吗?”邦克问道。

  “可能有一艘潜艇。”那名海军军官回答道。

  “紧急信息。”墙上的扩音器响起。"基德号巡洋舰报告说,它刚用舰上的近迫武器系统摧毁一枚接近中的海对海反舰导弹。舰上的仪器及表面受了一点损伤,人员没有伤亡。”

  雷恩走到角落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一边倒咖啡时一边微笑。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演习真的很好玩。他真的很喜欢这些演习。模拟的状况也十分真实。突然从日常的工作被拉出来,丢到一间拥挤的房间里,只知道一些棍乱且片段的消息,而且一点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状况。就是真实。有一个老笑话说:为什么危机处理者很像香菇?因为他们老是在黑暗中摸索,而人们只喂他们一些像马屎的资料。

  “长官,我们收到热线传来的一通消息……”

  “雷恩想道,好的,这就是今天的游戏了。一定是五角大厦想出这种模拟状况。让我们看看是否还有可能炸掉整个世界……

  “还要更多的水泥?”夸提问道。

  “没错,需要很多的很多的水泥。”佛洛姆回答道。“每一组车床机具重达数吨,而且必须完全地稳定。整个房间也必须完全密封。房间内必须干净得像间医院——不,比你所见过的任何医院都还要干净。”佛洛姆看着他所记下的单子。当然不用比任何一家德国医院还干净;“下一项是电力系统。我们将需要三组大型的备用发电机,而且至少还要两组UPS系统——”

  “那是什么东西?”夸提问道。

  “不断电力供应系统。”葛森说道。“当然,我们会一直使用其中一组备用发电机,对吧?”

  “是的。”佛洛姆回答道。“由于这一次是相当基本的作业,我们将试着一次不要用到两台发电机。电力真正的问题是确保电流的稳定。所以我们先将电源线通过不断塌系统以防止临时的电力中断。铣床上的电脑控制系统是相当敏感的。”

  “接下来,”佛,洛姆说道。“我们还需要熟练的技工。”

  “这将相当困难。”葛森说道。

  这名德国人微笑着,出乎在场每个人意料之外地说道:“并没有那么难。找这些人才比你想像中还简单。”

  “真的吗?”夸提问道。从这个异教徒的口里,居然还能听到好消息?”

  “我们可能需要五名技术相当纯熟的技师,但我敢确定,这地区一定有这种人才。”

  “到哪找呢?在这个地区并没有机械工厂——”

  “当然有罗。这里的人也戴眼镜,对不对?”

  “但——”

  “当然罗!”葛森说道,露出惊讶的眼神。

  “你要了解,我们所需要的精确度,”佛洛姆向夸提解释道:“跟眼镜所需要的差不多。所用的机具在设计方面也十分类似,只是我们现在用的比较大而已,而我们现在所需要做的只是在坚硬的物质上磨出精确及按照计算的曲线。原子弹的制造就是依照精确的规格作出来。眼镜也是一样的。我们想制造的东西虽然比较大一点,但原理却是相同的,利用适当的制造机具,这只是比例上的问题而已,而非材料。那么,你们找得到熟练的磨镜片工人吗?”

  “应该找得到。”夸提回答道,隐藏着自己的怒意。

  “他们必须相当熟练。”佛洛姆像个老学究般地说道。“你要找水准最高的工人,他们的经验必须相当丰富,最好是在德国或英国受过训练。”

  “这在保密方面构成一问题。”葛森悄悄地说道。

  “哦?为什么呢?”佛洛姆故意装傻地问道,使得葛森及夸提都因此人的傲慢而大吃一惊。

  “的确如此。”夸提勉强地同意道。

  “接下来,我们还需要一些坚固的基座,以安装那些机具。

  中途点,克莱格少校告诉自己。再过四十五天后,缅因号将在戴福卡海峡外浮出水面,跟拖船取得联系,然后跟着小拖船进入班格港,在此她将再度进入装修,接着将船交给“蓝组”的组员以进行下一次的吓阻巡航。不过时候还早。

  克莱格——朋友都叫他荷兰人,这个绰号源自在海军官校的时候,而他也早巳忘记人家为什么这么叫他;克莱格是个黑人——现在三十六岁,这次出航前他才知道,上级现正在考虑升他为中校,并找机会将他调到攻击潜当舰长。这是个好消息。他两次的婚姻都不成功,这对潜艇人员来说相当平常——谢天谢地,幸好两次婚姻都没留下小孩——海军就是他的生命。他很乐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海上,将狂欢的时间留给在岸上不算短的休假。

  在海上,控制一艘主要的军舰划开黑色的海水,这是克莱格最想做的事。跟优秀的人为伍,在这种要求最高的行业所得来的敬意,学到正确处理各种状况的能力,在官厅里轻松的时刻,为屑下提供建议的责任——克莱格喜爱他职业里的每一种苦乐。

  只是他实在不能忍受现任的舰长。

  瑞克斯舰长怎么会升到这个位置呢?这是他这周内第二十次问他自己这个问题。这个人是很聪明没错。也许他可以在信封的背后设计一个潜艇的反应炉系统,甚至于在作白日梦时脑子里便可以作出类似的事情。他甚至还知道一些潜艇设计,连奇异造船厂的工程师都不知道的设计。他可以跟海军主要的光学专家讨论潜望镜设计的各部细节,深熟卫星导航辅助系统的程度也远超过美国航空既太空总署或TRW公司,或甚至任何一家设计这种东西的公司。对于舰上三叉戟2型潜射弹道导弹的导引系统,瑞克斯所知的比洛克希德导弹系统部门的任何工程师还清楚。两周前的一次晚餐,瑞克斯甚至还背诵了维修技术规定里的一整页。从技术的观点而言,瑞克斯也许是美国海军中最够格的军官。

  瑞克斯是核海军里的理想军官,作为一个工程师而言,他是无可比拟的。他职位上有关于技术的知识,几乎成了他的本能。虽然克莱格在这方面也不差,也知道这些技术的东西;但他自己也知道在这方面他永远不可能跟瑞克斯一样棒。

  只是这家伙不懂得潜艇战术及潜艇人员。克莱格心中苦涩地想道。这真是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瑞克斯对于海员的精神及如何当个水手一点概念都没有。

  “长官,”克莱格慢慢地说道。“他是一名好组长。虽然年轻,但很机灵。”

  “他不能掌握住他的人员。”瑞克斯回答道。

  “舰长,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他的训练方式不合规定。”

  “他是有一点不合传统,但他将重新装填鱼雷的平均时间降低了六秒之多,所有的鱼雷功能都正常,甚至那一枚从岸上领来时就坏的,现在也可以用了。鱼雷室仍然是完全井然有序的。我们还能要求这个人什么呢?”

  “我不要求。我指挥。我下令。我希望事情是以我的方式去做,正确的方式。而且我要所有的人都以我的方式去执行他们的任务。”瑞克斯以一种危险深沉的声音说道。

  在这种小事情上,实在没有必要去忤逆舰长,特别是当他以这种方式表达的时候,但克莱格身为一名副舰长,就是要站在船员与舰长之间,特别是在舰长是错的时候。

  “长官,很抱歉,我不能同意你的看法。我想我们该看看成果,鱼雷室的成果已经几近完美。一名好的士官组长是能够通权达变的人。而这位组长并没有太过分。如果你此时泼他冷水,将对他及鱼雷室只有负面的影响。”

  “副长,我期望我手下所有的军官都支持我的决定,特别是你的支持。”

  克莱格好像中了一记重拳一样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舰长,你有我的支持及忠心。但我的工作不是当个不闻不问的机器人,而是提供舰长其他选择。至少,”他又加了一段话,“我在候派执行官军校受训时,他们是这么教我的。”克莱格在未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前就已经开始后悔了,但这句话还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冒了出来。舰长的住舱相当小,此时更显得有压迫感。

  说这种话实在是很傻的事情,克莱格少校,瑞克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他想道。

  “下一件事,是反应炉操作人员的训练。”瑞克斯说道。

  “又一次?那么快?”看在老天爷的分上,上一次已经是完美了。几乎是完美,克莱格纠正自己。那些孩子才将时间缩短十到十五秒钟。这位副舰长实在不知道还有更快的可能性。

  “请求效率是每天的事情,副长。”

  “的确如此,长官,但他们已经很有效率了。我的意思是说,在罗塞里舰长卸任前,我们才进行过原子炉操作安全检查,并且差一点打破战队的记录,而上一次的操演中我们已经打破了那个记录J”

  “不管操演的成果有多好,总是还可以要求更好。这是精益求精的方式。下一次反应炉作安全检查,我要本舰打破战队的记录,副长。”

  他要打破海军的记录,世界记录,甚至还想让上帝发给他一份证书,克莱格想道。不只如此,他要这份荣誉记在他的个人记录上。

  住舱里的舰内通讯电话响起。瑞克斯拿起了电话。

  “我是舰长……好的,我马上过来。”他挂上电话。“有声纳接触。”

  克莱格马上冲出门外,而瑞克斯紧跟在他之后。

  “是什么东西?”克莱格首先问道。身为副舰长,他也得为各类的战术接触提供建议。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识别出这个接触。”领头的声纳员说道。

  “一次相当侥幸的接触。我想是艘688级攻击潜艇,方位约在一一九一五。是一次直接路径的接触,长官。”

  “重播。”瑞克斯下令道。那名声纳员立刻坐到另一具荧幕前——他在原来的荧幕上用油性笔做了一些记号,他不想擦掉那些记号——几分钟以后荧幕重播刚开始接触的状况。

  “长官,你看到这里了没有?十分不稳定……从这里开始它才渐渐成形。这时我才向上报告。”

  瑞克斯用手指点在重播的荧幕上。“在这里的时候,你应该就能判断出来,士官。你浪费了二分钟。下一次注意力集中一点。”

  “是的,舰长。”他只是一个二十三岁的二级声纳员,他有什么资格提出异议?瑞克斯走出声纳室。克莱格跟在后面,离开时拍拍那名声纳员以示安慰。

  他妈的,舰长!

  “本舰航向二一七一O,速度五节,深度维持在五百尺。我们现在在变温层下。”甲板官报告道。“目前第十一号航目标的方位为一一九一五,大概在我们的右后方。射控追踪组已经就位。一号,三号以及四号鱼雷管已经装填完毕。二号管正在定保,所以空着。鱼雷管的外门尚未打开,管内也未充水。”

  “告诉我有关于第十一号潜航接触的状况。”瑞克斯下令道。

  “直接路径的接触。对方在变温层下,距离不明。”

  “水文环境呢?”

  海面相当平静,在深度一百尺处有一层中等的变温层。我们四周的水温几乎是等温。声纳的状况极佳。”

  “距离超过一万码时就听到十一号潜航接触。”这是追踪组的萧肯少尉开口说道。

  “报告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我们估计第十一号潜航接触绝对是一艘美国的六八八级快速攻击潜艇。我猜对方的时速大约在十四、十五节左右,长官。”

  “哇!”克莱格对瑞克斯说道。“我们在一万码以上的距离就听到洛杉机级潜艇,这会使某人火冒三丈……”

  “声纳室,这里是指挥室,我要的是资料,不是瞎猜。”瑞克斯说道。

  “舰长,他能从那些背景杂音里找到这次接触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克莱格非常小声地说道。在夏季里的阿拉斯加湾,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鱼船及鲸鱼,使得潜艇的声纳荧幕上充满了杂讯。“那名声纳员表现得相当优秀。”

  “海军付他钱就是要他表现优秀,副长。我们不会因这个人做了该做的工作而颁给他奖章。等一会儿我要听听重播,看看是否他有遗漏掉什么。”

  任何人都可以在重播上听到别人的疏呼,克莱格心中想道。

  “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我听到非常微弱的螺旋浆声音……”从这声音听来应该是十四节。在十四节左右,长官。”

  “相当好。这一次好多了,声纳室。”

  “哦,舰长……距离也许不到一万码……估计差得并不多,但有点差距。追踪组正在证实中……现在估计为九千五百码,航向约为三一O一五。”萧肯接下来报告道,等着舰长的怒气如天塌下来般地落下。

  “那么他现在不是一万码外罗?”

  “是的,长官,看起来应该是九千五百码。”

  “你下次再改变心意的时候,马上让我知道。”瑞克斯回答道。“将速度降到四节。”

  “降速到四节,知道了。”甲板官复述道。

  “让他们超到我们前头?”克莱格问道。

  “没错。”这位舰长点头说道。

  “我们已经获得射控解算。”武器官报告道。克莱格检查一下手表。这种速度已经不能再快了。“相当好。很高兴听到这一点。”瑞克斯回答道。

  “本舰速度现在是四节。”

  “好了,我们逮到他了。第十一号潜航接触现位于方位二一O一一,距离九千一百码,航向三一O—O,速度十五节。”

  “对方已经是我们的嘴上肉。”克莱格说道。当然对方跑得那么炔,使得追踪他们相当容易。

  “的确如此。这在巡逻报告上会很好看。”

  “情况越来越棘手。”雷恩说道。“我不喜欢状况演变到这种地步。”

  “我也不喜欢。”邦克同意道。“我提议授权给罗斯福号航舰战斗群发射武器的权力。”

  “我同意,并将向总统报告这一点。”雷恩马上打电话。在演习的预设状况下,总统此时应该是在空军一号专机上,在太平洋上空,从太平洋盆地的某一个国家访问回来。演习中,下决定的总统角色是由五角大厦的一个委员扮演。雷恩向假想的总统提出提议后,现在正在等待回答。

  “只能用于自卫,邦克。”

  “狗屎。”邦克平静地说道。“平常他会听我的建议。”

  雷恩微笑道:“我知道,但这一次不同。我方部队不得有攻击性的行为,你只能在保护这个航舰战斗群的船支时自卫。”

  这位国防部长转头向执行官说道:“将这通电讯传给罗斯福号航舰。告诉他们我希望全面展开战斗空巡。有任何东西贴近到两百里时,要他们马上报告我。在两百里以内,战斗群指挥官可依自己的判断自由采取行动。对于我方的潜艇,任何在五十一五一O一里内的目标,皆可自由猎杀。”

  “这倒是很有创意。”雷恩说道。

  “我们的锻铁谷号巡洋舰遭受到攻击。”此时只能猜测,这艘军舰是受到苏联潜艇发射的反舰导弹的奇袭。状况显示苏联舰队有些单位已经自作主张展开攻击,或者至少他们不是直接听令于莫斯科。而且事情有越来越糟的趋势。

  “热线电话传来消息。刚刚苏联的陆面部队攻击一个战略火箭军的防卫团……位置是在中亚的SS-18的发射基地。”

  “通令所有待命中的轰炸立刻起飞!雷恩,请通知总统我刚刚下了这道命令。”

  “通讯中断。”墙上的扩音器说道。“我们与空军一号的无线电通讯已经不通了。”

  “告诉我更多的细节!”雷恩下令道。

  “我们只有这些资料,长官。”

  “现在副总统在哪呢?”雷恩问道。’

  “他已经登上二号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了,现在在百慕达南方六百里处。一号指挥机现在在空军一号前方四百里左右,准备在阿拉斯加降落让总统登机。”

  “靠苏联太近了,他们有可能派飞机拦截总统……但似乎不太可能,除非是一次单程的任务。”邦克喃喃自语地想道。“除非他们在那儿有一艘配有苏联防空导弹的军舰……副总统现暂时继任总统。”

  “长官,我――”

  “这是我的决定,雷恩。总统现在不是被击落了,便是他的通讯系统被干挠了。身为国防部长的我决定由副总统代理总统,直到恢复通讯并且经过口令证实之后。我授权三军现在进入一号防卫状态。”

  雷恩想道,邦克这个人从未脱离战斗机飞行员的心态。他作了决定后就坚持到底。通常他下的决定也是正确的,他不是爬到这个位子而且活到现在吗?

  雷恩的个人档案有厚厚的一叠。几乎有五寸厚,古德烈在自己位于七楼的公寓里看着这分档案。其中半寸厚是有关于雷恩的背景及安全等级的文件。他在学校的成绩相当出色,特别是他在乔治城大学攻读历史进的博士论文。当然乔治城大学不如哈佛,但也是一个备受尊敬的学术单位,古德烈提醒自己。葛莱将军在大学吸收新血的计划将雷恩吸收到中情局,而雷恩第一份为局里写的报告题目是“情报员与情报局”,内容主要是讨论恐怖主义。

  古德烈想想后来发生在雷恩身上的事情,真是巧合。

  有关于雷恩在伦敦跟恐怖分子发生的接触占了档案中的三十页,主要是警方报告的摘要及几张新闻照片。古德烈开始记下笔记。牛仔,他写下第一句话。居然碰上这种事情。这位年轻的学者不禁摇摇头。二十分钟后,他已经读到雷恩所写的第二份报告的摘要,内容有信心地预测恐怖分于不太可能在美国行事——他送出报告的正好是恐怖分子攻击他家里之前没几天。

  雷恩,你这一次是不是猜错了啊?古德烈对自己笑道。大家都说这个人聪明,但他依然跟常人一样会犯错……

  雷恩在英国也从事几份工作。他并没有预测到契尔年柯会继承安德洛波夫,然而他却预测到奈莫诺夫将是苏联政坛的后起之秀,除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卡托维兹教授之外,雷恩是第二个看到奈莫诺夫潜力的人。古德烈提醒自己,当时他还是一个大学生而已,忙着泡一名卫斯理学院的女孩,名字叫芙洛斯特吧……不知道这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王八蛋……”古德烈几分钟以后轻声道。“王八蛋。”

  红色十月号,一艘苏联海军的弹道导弹潜艇……投诚。雷恩是第一个发现的人……雷恩那时是伦敦站的分析员……当时在海上执行任务,射杀一名苏联的水手。这又是雷恩牛仔性格的再现。难道不能逮捕那家伙吗?而必须像电影里一样拔枪射杀对方他妈的!一艘苏联弹道导弹潜艇投诚……而外界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哦,对了,这艘潜艇稍后已经被美国人沉在深海中。

  在这件事之后,雷恩回到伦敦待了几个月,便轮调回美国升任为葛莱的特别助理,以一副准继承人的姿态出现,并且跟武器管制局合作了一些有趣的工作……

  这一段不可能是真的。苏联国安会的主席应该是死于飞机失事……

  古德烈此时又记下了几点笔记。艾略特不可能知道这一点,不是吗你应该不是在找雷恩的优点,这位白宫幕僚提醒自己。当然艾略特并没有摆明公开地说出这一点,但她却以一种让古德烈能够明了的方式表达了出来……或者认为古德烈应该能够了解,古德烈他纠正自己。他突然了解到自己所玩的游戏是多么危险。

  雷恩曾经杀过人。他至少曾经三次拔枪杀人过。跟雷恩谈话,绝对想不到他做过这种事。雷恩的生活方式不像是个西方人。至少他们不会像雷恩一样带着一把上面刻着杀人次数的左轮手枪。古德烈没有觉得毛骨悚然,但他郑重提醒自己,雷恩是个值得提防的人。在此之前古德烈从未遇上过杀过人的人物,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幼稚到将这种人物视为英雄或优于一般人,但这起码值得牢记在心,不是吗?

  葛莱上将的死亡在档案里留了许多空白之处,古德烈注意到……那时候在哥伦比亚不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吗?他又记下了几点。自此雷恩便担任起中情局副局长的角色,但一直到福勒就任总统,摩尔法官及赖特双双退休,以便让新任的总统内阁人员接手后,雷恩才经过参议院的追认成为真正的中情局副局长。雷恩的工作记录真是多彩多姿。古德烈合起了这部分的档案,然后翻开个人及财物状况的记录……

  “我们出错了牌……”雷恩说道。但事情已经晚了二十分钟。

  “我想你是对的。”

  “太迟了。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我不太确定。”邦克回答道。“问题是出在我们叫罗斯福号航舰战斗群停火及退出战区的这项决定吗?”

  雷恩盯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也许吧,但我们已经把奈莫诺夫逼到死角去了……我们必须让他出局。”

  “但要怎么做呢?怎么做才能不将我们自己逼到死角,而又能彻底打击他呢?”

  “我想这次的模拟状况有一点小问题……虽然现在我还不太确定是什么问题……”

  “让我们好好吓吓对方。”瑞克斯说道。

  “长官,要用何种方式呢?”克莱格问道。

  “二号鱼雷管的状况如何?"

  “目前是空的,里面的鱼雷已经卸下以进行鱼雷管的维修检测。”武器官回答道。

  “它可以用吗?”

  “是的,长官,在我们发现目前这个接触之前半小时,我们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检测。”

  “好的……”瑞克斯微笑道。“我要用二号管发射水柱。让我们用发射爆音吵醒他!”

  他妈的!

  克莱格想道。这几乎是曼库索或罗塞里才会做的事。不过他们也只是想想而已……“长官,如此一来会产生很大的噪音。用水中通讯器就可以将对方吓一跳。”

  “武器官,我们对第十一号潜航接触有没有射控解算?”

  曼库索战队长喜欢侵略性的舰长,那么我就给他看看我的侵略性——

  “有的,长官!”武器官立刻回答道。

  “进行发射程序。准备用二号鱼雷管发射水柱。”

  “报告长官,我确定二号鱼雷管是空的。一号、三号及四号管内的鱼雷都已经锁定。”他并通知鱼雷室,以证实自己眼前的电子显示幕所展示的资料无误。在鱼雷室里,鱼雷长透过二号管后的检视孔查看鱼雷管,以确定管内空无一物。

  “二号管经过目视检查,确实是空的。高压空气已经准备好了。”鱼雷长透过舰内通讯器报告道。“我们已经准备射击。”

  “打开鱼雷管外门。”

  “打开鱼雷管外门,知道了。外门已经打开。”

  “武器官?”

  “已经锁定目标。”.

  “比对方位……射击!”

  武器官按下按钮。由于鱼雷管内的高压空气突然射入海水中,缅因号潜艇的整个舰身震动了起来。

  六千码外的美国海军奥玛哈号潜艇,一名声纳员在过去几分钟里,正试图确定在他的显示幕上的一个光点是否是一艘潜艇,还是只是海底中的背景杂音。

  “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报告,爆音,爆音。机械爆音,方位O一八一八,正后.方!”

  “到底是什么鬼玩意?”甲板官问道。他是这艘潜艇的航海官,才上任三个礼拜。“后面到底有什么玩意?”

  “爆音,爆音——鱼雷发射爆音,方位O一八一八,我再复述一次,正后方有发射爆音!”

  “全速前进!”这位脸色顿然苍白的上尉下令时声音实在太大声了点。“全员就战斗位置!诱饵室待命。”他拿起电话找舰长,但舰内的警报器已经响起,使得舰长衣衫不整地光着脚就跑进攻击中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报告长官,我们发现正后方有发射爆音——声纳室,这里是指挥室,你还听到些什么?”

  “报告长官,什么也没有,爆音后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听到一声发射爆音,高压空气射入海水中的声音,但……听起来有点奇怪,长官。在水里面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右满舵!”甲板官下令道,无视于在场的舰长。因为甲板官的职权尚未交接前,指挥此舰仍然是他的责任。“将深度定在一百尺。诱饵室,发射诱饵!”

  “右满舵,知道了。报告长官,方向舵已经向右打到底了,无新航向。速度二十节并在加速中。”舵手报告道。

  “很好。转向新航向O一一一O。”

  “知道了,转向新航向O一一一O!”

  “有谁在这区域里?”舰长以一种轻松的口吻问道,虽然他一点也没有松驰的感觉。

  “缅因号好像在这附近。”航海官回答道。

  “瑞克斯舰长。”那王八蛋,不过他没加上这句话。对舰队纪律而言,这么做是很糟的事情。“声纳室,报告现况!”

  “指挥室,这里是声纳室,水里没有东西。如果有鱼雷的话,我一定能听得到,长官。”

  “知道了,前进一。”

  “我想他们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瑞克斯说道,俯身看着声纳显示幕。在他们模拟射击后,显示幕上的那艘688级攻击潜艇的反应炉立刻加足了马力,而现在只看到一片音响诱饵产生的杂讯。

  “他们刚把主权的马力降低,长官,螺旋浆的转速也变慢了。”

  “没错,他现在已经知道并没有鱼雷在追他。我们待会儿用水中通讯器通知他一声。”

  “那个傻蛋!难道他不知道附近可能有一艘苏联的鲨鱼级潜艇吗?”奥玛哈号的舰长怒道。

  “我们的声纳还是没找到那艘俄亥俄级潜艇,长官,只听到一群渔船。”

  “好的。全船噪音管制。我们就让缅因号得意一阵子吧。”他愁眉苦脸地说道。“这是我的错。我们应该以十节而非十五节的速度航行。就这么做吧。”

  “知道了,长官。新航向为何呢?”

  “那艘弹道导弹潜艇应该会往北方走。

  “没错。”我们向东南吧。”

  “反应很好,航海官,若真的有鱼雷的话,我们应该可以躲过。那我们从这次失败中可得到什么教训呢?”

  “你已经说出来了,长官。我们跑得太快了一点。”

  “从你直属舰长所犯下的错误中学得教训,航海官。”

  “我一向如此,长官。”

  “这名舰长在这年轻人肩膀上捶了一拳才走出去。

  三万六千码外,苏联的卢林上将号潜艇正以三节的慢速漂在变温层上方,让自己的拖曳式阵列声纳垂在变温层下方监听一切动静。

  “怎么回事?”舰长问道。

  “在方位一一三—一O听到一声爆音。”声官指着显示幕回答道,“之后什么也没有。十五秒后,我们在这儿听到另一阵突然产生的噪音……就在第一声噪音前。音响的讯号显示是一艘美国的洛杉矶级攻击潜艇加足了马力,然后又减速,消失在我们的萤幕上。”

  “那是一次演习,叶福基涅……第一声爆音是一艘美国的弹道导弹潜艇发出的……一艘俄亥俄级。你有什么看法?”舰长杜布林上校问道。

  “从来没有人在深海中侦测到一艘俄亥俄级……”

  “凡事总是有第一次。”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在这边等一阵子。俄亥俄级潜艇比一条沉睡中的鲸鱼还要安静,但至少我们知道这附近有一艘此级的潜艇。我们将不追着他屁股后面跑。美国人这种制造噪音的方式实在非常愚蠢。我从没有看过这种事情发生过。”

  “这场游戏的性质已经改了,长官。”声纳官说道。事情的确改变了很多。他至少不用再说“舰长同志”。

  “的确如此,叶福基涅。现在这只是一场真正的游戏。没有人会受伤,就像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一样,我们在深海里面竞技。”

  “有任何的批评吗?”

  “我会在射击前再贴近对方一点,长官。”武器官说道。“对方有很大的机率躲过那颗鱼雷。”

  “没错,但我们只是想吓他而已。”瑞克斯心满意足地说道。

  那么这次深练的真正目的何在呢?克莱格不禁纳闷。哦,当然,只是想让你的上级看看你是多么具有侵略性。

  “我想我们已经办到了。”这位副长说道,以支持他的舰长。指挥室里的人员都带上了笑容。攻击潜艇及弹道导弹潜艇间经常玩这种游戏,而且大部分都是事先计划好的。跟往常一样,俄亥俄级潜艇又赢了这一次。当然,他们事先知道奥玛哈事情潜艇就在附近,后者正在搜寻几天前P-3反潜机在阿留申群岛附近找到的一艘苏联鲨鱼级潜艇。但那艘苏联的鲨鱼级潜艇从此却消失无踪。

  “甲板官,将本舰带向南方。我们离开此一产生过发射爆音的地区。我们将进入奥玛哈号已经走过的地方以脱离这地区。”

  “是的,长官。”

  “各位,干得很好。”瑞克斯走回他自己的住舱。”

  “新航向呢?”

  “向南,”杜布林说道。“那艘俄亥俄级会进入洛杉矶级已经巡逻过的区域,以脱离刚刚发射爆音的地区。我们将维持在变温层的稍上方,让我们的‘尾巴’漂在变温层下方,然后试着重新抓到那艘俄亥俄级。”这位舰长知道,自己的机会并不大,但是幸运通常是站在大胆的人这一边,或者类似的情况。这艘潜艇再过一周就要回到港里,进行定保时将会装上一套新的拖曳式阵列声纳,性能将比现在旧的这一套优异许多。卢林上将号潜艇已经待在阿拉斯加南方达三周之久。他所发现的那艘美国潜艇,应该是缅因号或是内华达号,假使他的情报正确的话,这艘美国潜艇结束此次巡航,会回港定保补给,再进行另外一次巡逻,再回港一次,然后在二月的时候又会进行另一次的巡逻,那时候刚好是他的潜航翻修完毕,重新出港巡逻的时候。所以下次他回到这个海域时,他会碰到相同的舰长,那名犯下错误的舰长。在翻修后,卢林上将号将比以前更为安静,声纳的性能更为优异,而杜布林不禁希望,到时候他也能跟这些美国人玩他自己的游戏……这不是妙透了吗?他想道。为了爬到舰长这个职位前的那段岁月,在北海舰队跟雷明斯学习潜艇作战的那些好日子。真是可惜,一名如此优秀的军官居然死在一场意外之中。但在海上执勤本来就是危险的,一向便是如此,将来也不会改变。雷明斯至少将他的船员救出后才自沉……杜布林不禁摇摇头。今日发生意外时,他可能还可以从美国人那边得到协助。可能而已吗?一定可以,就像一艘美国船只发生船难时,苏联水手也会助上一臂之力一样。祖国及世界局势的改变,使得杜布林对他的工作感觉好多了。虽然这种水里的竞技要求依然很高,但竞技的致命目的却已经改变了。没错,美国弹道导弹潜艇的导弹仍然瞄准着祖国,而祖国的洲际弹道导弹也依然对准着美国,但不久之后,这一切也有可能结束。但在这个时刻来临之前,他仍得继续他的工作,虽然这有点讽刺,因为苏联海军的军力正达到足以跟美国一拼的水准——鲨鱼级潜艇的性能大约相当于早期的洛杉矶级潜艇,至少在机械方面——然而对于这类潜艇的需要已经消失了。也许就像一场友谊的朴克牌竞赛?他问自己。一个不错的比喻……

  “速度,舰长?”

  杜布林考虑了一阵子。“假设距离为二十里,而目标的速度是五节。那我想把我们的速度定在七节。如此一来,我们可以保持相当安静,而且依然有机会逮到对方……每隔两小时,我们转向一次,让声纳的性能发挥到极致……对,就是这样子。”下一次,叶福基涅,我们会有两名新的军官声纳员支援你,杜布林提醒自己。苏联潜艇部队的人员裁减,使得一大群年轻军官投入特殊专长的训练。即将调来这艘潜艇服务的军官将使得舰上的编制人数比往常增加一倍,甚至连艇上的新装备增加的速度都没那么快,这将使得卢林上将号的战力大幅提升。

  “我们这一次搞砸了,”邦克说道。“事实上是我搞砸了。我给总统错误的建议。”

  “你不是唯一搞砸的人,”雷恩伸懒腰时说道。“但这次的状况真实吗——我的意思是说,真的够真实吗?”

  “此次演习的模拟状况是,苏联的一个强硬派领导者试图控制军方,并使外界以为红军中某些叛变者已经采取行动。

  “是不太真实,但也有可能。”

  “所有的事情都是可能的,”雷恩说道。“苏联玩这种游戏时,不知道他们说我们什么?”

  邦克笑道:“我确定没有什么好话。”

  演习结果;美国不得不接受锻铁谷号巡洋舰的损失,却只换来基德号巡洋舰上的直升机发现并击沉的一艘苏联查理级潜艇。这就敌我交换而言,是美国吃了亏,就好像下棋时用自己的车去换对方的相。在东德的苏联部队已经进入警戒状态,而此地区较弱的北约部队无法抵抗。结果苏联在撤军上得到美方的让步。雷恩觉得这次的模拟状况是故意设计来对付参演者,但这些演习通常都是如此,因为演习的目的就是要让参演者应付之外的危机。

  雷恩及邦克这次做得很糟,他们太快把部队调到不相干的地区,又不能及时发现重点,以致行动太慢。

  有个一向不变的教训:不要犯错。当然这连小学生也知道的教训,而所有的人都会犯罪,但政府官资深的官员与小学生之间不同的便是,政府员所犯下的错误影响深远,责任因此相当重大。这是另一项完全不同的教训,但人常常都记不得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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