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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老八和二姐热情地与芙莉亚拥抱道别,然后,他们迅速地钻回了三个人刚才钻出的那个石头缝。
芙莉亚朝他们的背影看了一小会儿,便在永夜庇护所漆黑的天空中寻找起了追兵的身影。在营地里,要不是这两个墨妖帮忙,她差点儿就要被门塔纳公爵抓住了。两姐弟信守诺言,带着她一路钻石缝,钻火山岩上的洞,来到了玛丽花号的残骸前。
芙莉亚松了一口气,不管是地下还是天上都没有门塔纳的影子。也许她真的甩掉了这个人。
不过公爵并不笨,这一点她从《凡塔思帝寇》里就已经看到了,而且他还是个七芒星书妖,力量是她的好几倍。如果想在他出现之前到船里去,她就得抓紧了。
虽然情况紧急,但她还是用了半分钟时间,把四周仔细地看了一遍。她面前的火山岩上是巨船的残骸,船左右两边的天际,能看到嶙峋山峰上凸出的岩石尖。闪电不时划破无尽的黑夜。
芙莉亚听七芒星和菲德拉说过,这艘坠毁的传送船似乎对周边有种保护作用:刺骨的风和乱石雨都远远地绕开了它。
所有这些都让她更加坚信,玛丽花号并没有完全毁坏。跟七芒星到船里去的时候,她有种类似于进入莱茵河畔祖宅时的感觉,觉得似乎有生命存在。她现在回来,就是想看看是不是能利用一下玛丽花号的这一点点生命。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总比菲德拉和其他人让她去做的那些事强。他们想让她跟公爵一起穿越到费园,把造物书带回永夜庇护所,再在菲德拉的监视下修改,也可能是七芒星或者门塔纳的监视下。菲德拉是一切都只为书妖们着想,七芒星是希望能够给书巫世界带来颠覆性的改变,而门塔纳想要的是什么,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守卫点起的篝火密密地连成一串,围绕在残骸四周。这些火光在芙莉亚身后很远的地方,二姐和老八之前带着她从警戒线的下面钻过来了,墨妖们就是从这条地下的路到玛丽花号上拿书回去,从而在他们的仪式上装出使用书巫术的样子的。
芙莉亚猫下身子往前走,这里离船不远,一百步或者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她相信没有人能在这一片黑暗中看到自己。她还是打算走之前跟七芒星上船时爬过的那条软梯,或者她也可以试一下飘移术,但是那样一来,书页之心的光就会暴露她的行踪。
她很快来到了软梯前,它被牢牢地固定在甲板的缝隙中,她顺着软梯向上爬进漆黑一团的船舱里。
“嗨,”塞在她大腿处窄小裤兜里的心灵书开腔说,“我可以说话了吗?”芙莉亚禁止它在路上开口,因为鸟喙书有一个坏毛病,它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开口。“我可不习惯被这样对待。”鸟喙书愤愤地补充道。
“不,你习惯的。”
“那也是在我认识你之后!”
“咱们认识之前,你还在一群乱喊乱叫的傻子面前跟其他鸟喙书拼得你死我活。跟那个比起来,现在这些事就像在休息日散步似的,不是吗?”
“说得好像你在休息日散过步一样!”
“我在简·奥斯丁的书里读到过,读上去并不是很惊险。”
心灵书把鸟喙从裤兜里伸出来,清了清嗓子。“惊险是勇敢者生活中真正的佳酿,”它傲娇地说,“它能让装订变松,书胶变活,书页变软。”
芙莉亚把鸟喙书抽出来,它正要斗志昂扬地把脖子伸长时,芙莉亚已经打开了书,于是它头朝下在空中荡了几下,就像一条骂骂咧咧的长筒袜。“安静!”芙莉亚打断了它。
“这就是所谓文明的斗争吗?还不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芙莉亚从书页之心中释放出一个光球,让它悬在自己的头顶上。心灵书得一直敞开着,还让它很恼火,气呼呼地缩起脖子,只留一个嘴巴尖在书皮外面。
芙莉亚穿行过肮脏的走廊和霉烂的大厅。在一堆烂泥里,她发现了脚印,大部分的脚印很窄,而且也不深,显然,到这里来的多半都是年轻的墨妖,也许,从残船里取书对这些小墨妖来说,就是证明勇气的测试。
芙莉亚一开始计划的是爬到上面的舰楼那里去,然后坐在驾驶座上,看看会发生什么。但是进船之后,她发现在船的下层,那种生命的迹象似乎更加明显。假如玛丽花号真有类似心脏的东西,那也很可能是在船的中心,在迷宫一般的走廊、舱房和洞穴中央。
跟七芒星来这里的时候,她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这艘船里的某个地方还有生命,现在,她觉得自己真的感觉到了轻微的砰砰声,比人的心跳迟缓,她就像是感应书巫力场一样察觉到了这个。
她不知道自己在玛丽花号里乱走了多久,她一直跟着那个心跳声,假如某条走廊上的心跳声变弱了,她就转过头,假如在某条走廊里,她能更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那就立刻不假思索地走下去。
“你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鸟喙书说,“在船的什么位置,前面还是后面……咱们迷路啦,会在这个讨厌的地方发馊变酸。我还以为永夜庇护所里不会有更糟糕的地方了,哪里想得到:芙莉亚·萨拉曼德拉·费尔菲克斯正在头也不回地让我们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你就会唠唠叨叨地抱怨,就不能做点正事吗?”
“你去给我找一群傻子来,我负责让他们大喊大叫!”
芙莉亚叹了口气:“好吧,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的确很无礼,没错!”
“随你怎么说吧,我无礼,我道歉。你满意啦?”
鸟喙书又嘟囔了一会儿,然后伸长脖子绕过打开的书沿:“还有,这里有一扇传送门,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所以才叫传送船,对吧?”
“不,我的意思是说,一个还能用的传送门,感觉是这样的。”
芙莉亚停下脚步:“真的吗?你能感觉到?”
“如果不是太过担心有人跟踪过来的话,你也能感觉到。”
“你怎么不早说?”
“我没觉得有人想听我的建议。”
她克制着自己掐住那根干巴巴的脖子的冲动:“在哪里?”
“方向是对的,但是我觉得咱们还得再往下一层。”
如果鸟喙书说的是对的,那么这艘船就不仅仅是一个能够穿行在隐页世界中、从一个庇护所穿越到另一个庇护所的移动传送门,船上还隐藏了至少一个传送门,也许是给船上的乘客或船员的类似紧急出口的装置,以便在有危险的时候,不用船上人的书巫力也能完成疏散。
“我也是这样想的。”鸟喙书又在芙莉亚的思想里四处偷听了。她已经没心思抗议了,因为她觉得鸟喙书不是故意的,很有可能她已经跟自己的心灵书合而为一了。
她顺着楼梯往下走,这个楼梯跟甲板上的其他许多楼梯一样,两侧都放着高大的书架。这里的书同样没有逃过霉菌和潮气的侵蚀,但它们不像楼上的书毁坏得那么严重。一些书皮上甚至还能看得出字迹,不过也已经被古书热感染了,变成了乱糟糟的看不懂的音节。
越往下走,霉味越重。路上,芙莉亚曾经听到了咔嚓一声,但是当她将光柱对准走廊的时候,却发现通道上面空空荡荡的。她不知道这个到处都是潮湿纸张的地方有没有霉鳐,一想到会有大群的霉鳐飞过黑暗的走廊,她的身体都变得僵硬了。她压低声音,将光唤回,把脚步放得极轻。
心跳声变强了,声音并没有变大,但是速度加快了。
“这是个好现象吗?”鸟喙书小声说。
芙莉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像这种固定的传送门,本身就比任何一个书巫制造出来的穿越门的能量强大许多,但她不知道这样一个门有没有强到能够破开亚当学院封在永夜庇护所之外的那层屏障。
坐了一会儿,她来到了一个六边形的房间里,她把光球升高,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没有天花板,这个房间实际上是一个天井,穿过玛丽花号的层层船舱,一直通向上面。天井的中间有一个旋梯,旋梯的每一层都有一个宽宽的搭板,连接着旋梯和在四周围成一圈的栏杆。天井的直径大约有十米。
她刚才进来的那扇门占了整整一面墙,其他的四面墙上是门拱和柱子,看上去就像圣堂的入口。每个门拱里面都有一个半圆形的壁龛,深不过四步。
“不是一个,”她纠正自己的心灵书,“而是五个传送门!”
“但是这个房间里的能量绝对支撑不了那么多门,”鸟喙书说,“就算支撑得了,也可能只有一个门是好的。”
现在,芙莉亚已经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在天井里颤颤巍巍地飞来飞去的书巫力了,这里的心跳声也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强,但似乎并不是从传送门发出的。从表面上看不出哪一扇门还能用,她只好挨个儿检查一遍,希望其中能有一扇有足够的力量,把自己送到另一个地方,但是什么地方就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了。
传送门的目的地是不能改的,就像书城罗马桥的另一端永远是伦敦的天鹅巷,圣堂的传送门总是通向罗马的明乔河广场,这五个传送门应该也都是固定地通往一个终点。倒是不太可能直接穿越到永夜庇护所的另外一个角落里,假如这真的是紧急出口的话,那么门后很有可能是提供医疗救助的地方,或者提供继续去往其他地方的可能性。
芙莉亚用书页之心制造出的那团光照亮了房间正中那个宽阔的旋梯,楼梯的一级级台阶中间是空的,光从那里穿过,在墙上留下了一条条的黑影。这些黑影在高处变形,最终和天井上方的黑暗融为一体。
她捧着打开的心灵书,正打算登上第一级台阶,这时,鸟喙书突然碰碰她的手:“芙莉亚!台阶上!”
一个人影绕过旋梯中心的那根圆柱走出来,这个男孩比芙莉亚矮,身材瘦削,浅金色的头发,穿着牛仔裤和蓝色的套头毛衣。
“皮普?”芙莉亚叫着弟弟的名字,同时迟疑地朝他走过去。
“等等!”她的心灵书喊道,见她没有马上停下的意思,便用鸟喙啄了一下她的手掌。
芙莉亚疼得大喊一声,停在离最下面一级台阶还有三步远的地方,丢开了书。鸟喙书挂在她的胳膊上,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但是因为要叼着芙莉亚的袖子,所以听不太清楚。
皮普站在第四级台阶上,一只手搭着栏杆,眼睛看着芙莉亚。他羞怯地笑着,不过他只有在要捣鬼时才会这样笑。
“皮普?”她问,这时已经又拿稳了心灵书,她没有注意到疼痛的消褪,眼里只看得到那个男孩。“你在这里干什么?”
“发了霉的蛤蟆菌啊!”鸟喙书哀叹道,“真是的,去给刺猬挤奶都好过给你当心灵书!”
“什么……”
“那不是皮普!”
她感到忽冷忽热的,那当然不是皮普,他不可能在永夜庇护所里,那只是……他突然出现在那里,就像是从自己的记忆中走出来的,看上去实在是太真实了。
她朝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两步。男孩站着没动,只是看着她微笑。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莱茵河畔的城堡,当时城堡先是变成她父亲的样子跟她说话,然后又变成她的先祖约翰·墨丘利·罗森克罗兹,最后变成了年轻时的塞弗林。
“你是船吗?”她问。
那个假皮普没有回答。芙莉亚瞪着他,努力不把他看成自己的弟弟。
鸟喙书清了清嗓子:“我认为玛丽花号刚刚苏醒,它不太可能把你脑子里的画面抽出来用,而且……”它不吭声了,因为皮普开始慢慢地走下楼梯。
“芙莉亚。”他说。只叫了她的名字,那是皮普的声音,但语调有点不对劲,也许只是细微的差别,也许是因为皮普从来没有用这样魅惑的语气叫过她的名字。
“咱们快走!”鸟喙书小声说。“马上!”
从哪个传送门走呢?她希望自己的心灵书能够听懂这个问题。
“不知道,”鸟喙书耳语道,“我怎么会知道?”
这样一来,她就得在五个里面选一个,而且这五个门还是分散在旋梯周围的。
皮普来到最下面一级台阶上,随后又停了下来。
如果说这里还有一扇可以用的传送门,那有一件事是说不通的,因为如果是那样,菲德拉也来过这里,应该早就发现这件事了,就像……
“门塔纳。”她对那个跟自己弟弟一模一样的人说。
“我觉得这样更容易让你冷静地跟我谈谈。”假皮普说。
现在,她只看了一眼这个人的眼睛,就已经不寒而栗了。那是皮普的眼睛,或者说,是她记忆中皮普的眼睛。记忆从来就不是完美无缺的,所以在她看来,这双眼睛的真实程度就相当于一座栩栩如生的陶瓷雕像的眼睛。一样的冰冷。
在刚才的一两分钟里,她基本没有再去关注那个心跳声。她的脚后跟能感觉到那种跳动,这个六边形房间的地板仿佛也在跟着一起震动。
“你让这艘船起了反应,”假皮普说,“这里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就像一个慢慢启动的马达。”
芙莉亚努力想要看到面具后公爵的脸,但是不太容易做到,她太想念自己的弟弟了,而门塔纳抓住了她这个软肋。他一定钻进了她的思想中,而且说不定还在堡垒里时就已经得手了。
他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你自以为了解我,只是因为看过七芒星写过的那本愚蠢的书,”他说,“你以为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满脑子想的都是权力和金钱,还有追杀自己的对头。”皮普的嘴一撇,露出轻蔑的冷笑。“我告诉你,我对米兰的王位从来就没有什么兴趣。”
“因为米兰已经没有王位了。”
他笑了。“我承认,这也是个原因。”皮普仿佛正在她的眼前长高,但模样却依然如故,他的身体开始变长,身体比例也开始发生变化。“但你也得承认,给全世界盖上我自己的印章,这件事的吸引力要大得多。”
“您想跟我一起去取造物书,然后让我按照您的想法修改它们。”
“非常诱人的想法,但是我已经向菲德拉宣誓效忠了,也就是说,我会把你和第十一卷带回来给她。”
鸟喙书伸出蛇一般的长脖子:“那至少还能剩下二十三卷。”
现在,皮普的个子已经超过了芙莉亚,而且还在继续长高。他的脸还是小孩的样子,但身体已经像溢出模具的面团一样,完全改变了比例。他的衣服开始变黑,就像衣角被浸在了墨汁里,现在,墨汁正在顺着织物的纹理向上蔓延。直到最后,他的脸才开始变化,面容开始变得成熟,逐渐变成了成年的皮普。然后,脸的轮廓也变了,头发颜色开始变深,阴翳钻进了他的眼睛,深棕色盖住了皮普浅蓝色的眼珠。
“这一点也不难,”门塔纳公爵说,“你应该找机会试试。”
但是芙莉亚已经开始动手了。卸掉书巫易容面具的时候,门塔纳的注意力稍稍分散了一下,芙莉亚趁机分离了一个书页之心,随后是第三个。苏梅贝拉教过她应该怎么操作,不过她用起来还是感到困难。
随后,她从地面上升了起来,并不是飘起,而是像火箭一样射向上方,刚才门塔纳还站在她的眼前,转瞬间,她就已经到了离门塔纳三层船舱的上空,在天井的上部,她围着旋梯绕了半个圈。
分离书页之心的光芒,将她的位置暴露给了对手。现在的关键问题是,等到她俯冲过三层船舱的距离冲进传送门的时候,门塔纳的速度有没有快到能够抓住她。
选对传送门的几率是五分之一,这还不包括没有任何一扇传送门能用的情况,那样的话,她肯定会在门拱后面的壁龛里撞得粉身碎骨。
门塔纳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吼,从天井的底部射出明亮的光。芙莉亚看不见他,旋梯正好挡在他们中间,但是很显然,他已经打开了胸腔,露出了里面的书,并且分离了一个书页之心。不能让他有机会直接跟自己交手。
光开始向上升。
“建议?”她问。
“左边第二个。”鸟喙书说。
“为什么是这个?”
“猜的。”
的确,这些门看起来都一样,她还在等待某种信号,突如其来的发现,但就算她现在能保持平静,也没有什么迹象能让她辨认出是这五个传送门中的哪一个在发出她感觉到的那种力量。天井中,墙被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改变了书巫力的形状,像回声一样在四面八方回荡。
门塔纳的光靠近了,已经漫过了第二层的搭板。直觉告诉芙莉亚应该提升高度,要么从某个出口逃进船腹,要么逃到外面。
但她待在原地没动,身上的肌肉绷紧了,她还不习惯飘移术。要是在这样的高度抽起筋来,结果会很严重:疼痛会转移她的注意力,她会像块石头一样掉下去。
“芙莉亚,你这是要干什么?”门塔纳喊道,“你虽然有天赋,但是力量还没有强到可以跟我作对。”
她又围着旋梯,朝左边飘过去了一点,这样就不用看着门塔纳已经展开成书的胸膛了。她不想看到门塔纳书页之心发出的炽烈光芒,担心那样使自己完全失去信心。
“这个天井贯穿所有楼层,”门塔纳的声音带着低沉的回音传上来,就像是在烟囱里说话一样,“如果你继续往上飘的话,就到顶层甲板了,你真以为到了外面,能比在里面更容易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看过《凡塔思帝寇》,熟悉他这种威胁的语气,那种得意扬扬的流氓腔,包括他的说法,也是三流恶棍的那种:你真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已经读过成百上千次的话,成百上千次地想过,主人公当然能够逃脱。那她怎么就不行?
“不管你跑到什么地方,芙莉亚,我都会找到你。”
如果菲德拉的《无名书》真的存在,那么这本书作者的水平也并不比七芒星高。还是说一个创作出了更糟糕的作者的作者,自然就成为了更好一点的那个作者?
“你就不能回头再思考这种事吗?”鸟喙书抱怨道。
她慢慢地绕过旋梯。
“玩什么捉迷藏啊?”门塔纳根本不用刻意提高声音,天井里的回音效果就让他听起来像是在芙莉亚的耳边说话。
“右边第二个。”鸟喙书小声说。
“你刚才说的是左边!”
“有区别吗?”
她朝下面看看,门塔纳的光晃着她的眼睛,她只能勉强看见那些传送门,天井的底已经被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左边?”她小声对心灵书说。
“右边。”
“如果我撞得全身骨折,你可别抱怨。”
“我的书脊也是会断的!”鸟喙书生气了。“虽然我被装订得很结实,但也不是橡胶做的!”
“那就右边了?”
鸟喙书犹豫了一下。“或者左边?”它有些心虚。
“第二个?”
鸟喙心虚地缩回了书皮里。“你来决定!”
门塔纳现在已经跟她差不多高了。书页之心的光透过旋梯的台阶,晃得她睁不开眼。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光后面的门塔纳。“芙莉亚·萨拉曼德拉·费尔菲克斯,”他说,“芙莉亚·萨拉曼德拉·费尔菲克斯,你真的像你名字的含义那样,是个复仇女神吗?还是你会聪明地选择投降?”
“绝不!”芙莉亚喊道,几乎像是在喊战斗口号,配得上英勇的船长凡塔思帝寇·凡他思提切灵。一时间,她仿佛变成了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缩在会说话的阅读椅里,埋头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书,大胆的强盗和阴险的坏蛋在四周的书巫墙纸上时隐时现。
“左边第二个。”她小声说。
“或者右边。”鸟喙书嘟囔道。
她同时分离了三个书页之心,迅速地向下降落,穿过门塔纳的光,绕着旋梯转了四分之一圈。左边第二扇传送门看上去跟其他的门一样毫无特色,但她已经选中了它,并且希望这扇门是可以用的,她甚至向《无名书》的作者祈求,希望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她选错了。
最右边!就在快要撞上壁龛的墙时,她的意识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走最右边的传送门!
那个声音微弱、嘶哑,却和莱茵河城堡的声音有着相似之处。船和城堡,两个都是芙莉亚的先祖一手建造的,都带有书巫力,都能够发觉是否有罗森克罗兹家族的人陷入了危险。
时间并没有停滞,但她却觉得已经停滞了。
门塔纳的光从上面降落下来,差点儿就要追上她了,这时却突然慢了下来。与此同时,她改变了自己坠落的方向,紧贴着旋梯,斜斜地朝右边飞过去,一直飞到了最后一个传送门前。
她的书页之心照亮了门拱,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就像被微弱电流穿过似的麻痒。
“就是这个,”鸟喙书说,“右边,我说的就是这个。”
芙莉亚几乎贴着地面,从两根柱子中间飞了过去,飞快地冲向壁龛的后壁。她看见光从门拱上方照下来,感到了追踪者的愤怒。
“中了!”鸟喙书欢呼道。“忧伤的世界啊,我们逃脱你啦!”
芙莉亚觉得它高兴得有点太早了。弧形的墙现在就在她的面前,门塔纳在狂吼着她的名字。
你吵醒我了,船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说,你把我从小憩中惊醒了。
“你能拦住他吗?”
一小会儿,也许行。
柱子从他们两个左右两边掠过,没有撞击,壁龛变成了一堵流动的金色的墙,芙莉亚一头钻了进去,一开始,她什么也看不见,随后,她辨认出了金色的烟云,烟云被打散,又露出了一片黑暗。
突然,她的脚踩到了地面,她在奔跑,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要不是鸟喙书咬住了她的毛衣,就也要掉了。她眼前的烟雾中出现了一个旋梯,酷似刚才那个穿过天井向上的旋梯。
又回来了!她脑中惊慌地闪过这个念头,我们又回到玛丽花号的甲板上了!
但是随后,黑暗也散开了,她明白了,这黑暗是她带过来的,是那艘船用来拦住门塔纳的屏障的碎片。黑色的烟雾散去,芙莉亚扑倒在地,从地板上滑过。金属台阶离她越来越近,她用胳膊挡住了脸。
等到终于停下来不再滑动,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台阶之间只剩下不到一掌的距离。四周的墙上有五个拱门,还有一扇敞开的门,跟玛丽花号上那个六边形的房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从头顶射在她身上的金光,在她头顶上方五六层高的地方,有一个玻璃穹顶。
“你知道咱们在什么地方,对吧?”鸟喙书嘎嘎地说着,吐出从芙莉亚的毛衣上咬下来的毛絮。
芙莉亚恍惚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只是大概猜到,他们现在在另外一艘传送船上,正在隐页世界里的某个地方。
他们在布朗什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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