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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宾尼夜遇食尸鬼

卡宾尼是个吉卜赛流浪诗人,终年到处漂泊,四海为家。
卡宾尼喜欢去远离城市的山谷或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旅行,在大自然里,他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在他走到一座荒无人烟的山上时,突然下起大雨,没办法,他不得不躲在突起的岩壁下避雨。当雨停的时候,临近黄昏,回去的路途很远,他不能让自己在黑夜中赶路。
卡宾尼顺着山路往前走,在山顶看到一间小屋,土坯墙上长满了长长的茅草,裂缝随处可见,一看就知道屋子荒废很久了。
卡宾尼暗暗庆幸,至少今晚不会睡在外面了。推开门后,昏暗的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又有些像叹息。
卡宾尼被吓了一跳,不禁朝里面望去,看见屋里坐着一位牧师打扮的老人,屋内空荡荡的,什么家具都没有。
“嗨,您好,请问您是牧师吗?”卡宾尼率先打起了招呼。
老人转动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丝微笑,回答道:“是的,我是后面乡村教堂的牧师,因为下雨在这里躲避。”
卡宾尼也盘腿坐在牧师对面,和牧师聊起天来。
“小伙子,你来这里做什么?”牧师打量着卡宾尼,当然,他只是随意地一瞥。
“我吗?看风景。我是个诗人,呵呵,正在为写作寻找灵感呢。”
牧师点点头,不再吭声了。
“对了,请问牧师,您有没有吃的,随便什么都可以。”
“尸体可以吗?”牧师的脸上似乎笑了一下,不过根本无法察觉。
“哈哈,您可真逗,想不到牧师也会开玩笑,我还以为全世界的牧师都很呆板呢。”卡宾尼正笑着,身体突然打了个冷战,“话说回来,这房子还挺冷的。”
牧师对他说:“你朝东面走,走上一段时间后,会在溪谷下发现一个村落的。”
卡宾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我现在就去,我也帮您带份吃的回来。”
牧师突然叫起来,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千万别回来!”
“怎么了?”牧师的举动让卡宾尼大吃一惊。
“哦……你到了那儿就已经很晚了,回来太危险了,而且我也吃过了。”
“这样啊……”卡宾尼朝牧师摆了摆手,推开门出了屋,回头说了句,“那我过去了啊,谢谢您的指点。”
牧师仍旧一动不动,门就那样敞开着。他抬起头,出神地看着夜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按照牧师的指示,卡宾尼走了许久,才找到一个村子,那里只不过住着十几户人家,算不上村落。
村里人很好客,卡宾尼被带到了村长家,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坐满了人,少说也有十三四个男人。
村长大约四十多岁,他给卡宾尼准备了一些食物,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招待不周,我们有些家事要办,你就睡在隔壁房间吧。”
卡宾尼看到村长满脸忧伤,不忍心询问是什么家事,只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可能是走了太多山路,卡宾尼吃完东西后,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卡宾尼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了,侧耳一听,原来是有人在哭。
这时,一个年轻人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卡宾尼从年轻人的表情上看出,他要说的事情应该很严重,立刻穿好衣服站了起来。
“请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年轻人说道,“家父已于几个小时前去世了,客厅里坐着的都是邻里,今夜我是为家父守灵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卡宾尼说道。
“过一会儿,我们全村人都会离开,到另一个村子去,我想说的是,本村有一个习俗,一旦有人死去,全村的人都要离开,只留下死者的遗体。”
卡宾尼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送葬方式,他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
“任何留有死者尸骸的家里,当晚都会发生怪事,我是想劝你和我一起到邻村去。如果你不害怕的话,也可以留在这里。虽然这只是传闻,但村里人都深信不疑。”
因为一直在走山路,卡宾尼感到身体疲惫极了,他想:既然是传闻,又何必当真呢?
于是,他回答道:“不用为我担心,我从小生活在吉卜赛族群里,即便真的有鬼,我也会些巫术驱邪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刚才还悲伤不已的年轻小伙子突然笑了起来。
卡宾尼很不解,便问道:“你为什么笑呢?”
“哦,是这样的,通常情况下,死者的尸骸在第二天早上会消失不见,有你在,相信尸骸不会丢失的。”
“丢失?”
“人们都说是让山中的野兽吃了。”小伙子撇了撇嘴,“但是我并不相信。”
“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卡宾尼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想:我应该做点什么,也算是对村里人招待我的一种回报。
之后,小伙子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里人,大家纷纷前来致谢。
夜一点点深了,村里人聚在一起向卡宾尼告别。
村长充满歉意地说道:“留下你一个人,真叫我们过意不去,但我们必须离开。村规规定,半夜之前,村里的人都要离开,我们必须马上走了,晚上发生什么,我们明天再向你请教。”
卡宾尼尽量表现得平静些,毫无惧色地说:“您真是太客气了,不用为我担心,我们就明天见喽。”
众人离开后,不大的村庄立刻寂静下来,连狗叫声都没有。
今夜的月色很暗,星光似乎也隐没在了乌云里。
卡宾尼此时才发现,自己心跳加速,连汗毛都一根根地竖立起来。
“都说是传闻了,你还在意什么,笨蛋!”卡宾尼一边嘲笑着自己,一边缓缓地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祭品,旁边还点着一盏供神佛的小明灯。卡宾尼找来一壶酒自饮起来,想要壮壮胆子,果然,他很快就感觉不是那么怕了。
夜更加深了,四周突然更加冷寂了。
突然——
一个模糊的影子不声不响地靠近了,由于完全置身于阴影之中,卡宾尼完全看不出来,来的到底是什么。
但卡宾尼知道,至少不会是猛兽,应该是人!
不知是酒精发挥了作用,还是太害怕,卡宾尼觉得四肢好像被人压住了,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呆坐着,睁大眼睛看着发生的一切。
那个模糊的影子伸出两只巨爪,一下子抱住尸体,大口吃了起来。从尸首头部开始,接着是脖子、肩、骨头、手脚,它吃得很快,咔咔作响,似乎是嚼骨头发出的声音。
转眼间,整个尸体就被吃完了,连寿衣也消失不见了。
卡宾尼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震惊,那个模糊的黑影竟然转向摆放供品的桌台,狼吞虎咽地把桌上的供品一扫而空。
巨大的恐惧让卡宾尼不由得全身抖动着,一不小心,碰倒了脚边的酒壶。
“砰”的一声,酒壶向外滚去,缓缓地滚到了黑影的脚边。
黑影转头看了他一眼,卡宾尼觉得自己会和尸体的下场一样,就紧紧地闭起眼睛,等待着厄运的降临。
可是,四周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卡宾尼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敢睁开了眼睛。
它不见了,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死尸的腐臭,让人闻到就想吐。那一夜,卡宾尼觉得时间过得非常缓慢,就像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寒冬。
天终于亮了。
当村里人回到村庄时,发现卡宾尼正坐在屋子前,一夜间憔悴了不少。
村长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卡宾尼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挤出一个非常勉强的微笑。
“你看到了什么?”
卡宾尼没有说话,指了指身后的屋子,意思是在说:你们还是自己看吧。
尸体和供品全都不见了,可村里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见到一样,表现得很平静。
“果然还是这样。”村长如此说道。
“你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大步从屋外走进来的卡宾尼听到村长这么说,猜出其中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先别生气,相信你已经知道尸首和供品为什么不见了,就说给我们听听吧。”
卡宾尼把昨晚的情形仔细地描述了一遍,在场的村民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只是眼神中有一些不安。
村长这时说话了:“我们一直都相信,死去的灵魂有些没有得到超度,你所见到的应该是——食尸鬼!”
“食尸鬼?”
“对,专吃尸骸的恶鬼。”
卡宾尼听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山后面不是有座乡村教堂吗?你们怎么不找牧师来,让他来驱散恶鬼啊?”
村长听后,奇怪地问:“什么牧师?”
“我昨天在山头的小屋里碰见的,是他告诉我这边有村子的。”
村里的人都面无表情地对视着,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神情都非常古怪。
卡宾尼看出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这是怎么了?”
村长沉声说道:“山后面根本没有乡村教堂,山头也没有小屋,你是不是记错了?别说这儿附近,就是方圆百里也没有牧师……”
“怎么可能呢?我昨天明明……”
村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年轻人,我想你一定记错了。”
卡宾尼还想继续解释,可村里的人却渐渐散去了。
他们被吃尸体的恶鬼搞得惶惶不安,没人知道要怎么办。
有的人告诉卡宾尼:“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卡宾尼听得出,这只是安慰他才说的,原来没有人相信他的所见所闻。
备好了干粮,卡宾尼和村民告别,原本他打算朝山下走,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转而向山头进发。
可能是这座山太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物,卡宾尼凭着感觉来到了昨晚小屋的位置,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堆巨石而已。
“难道我走错地方了?”
卡宾尼看到巨石上布满裂缝,是被风化太久的缘故,这让他想起昨夜屋子里随处可见的缺口。
围着巨石走了一圈,卡宾尼发现,巨石的长度和高度与那间小屋很相似,这未免太巧了吧?
卡宾尼喃喃自语:“没错呀,应该就是这里。”他确实是沿着避雨的岩壁一路向上的,和昨天走的路线一样。
卡宾尼不免也怀疑起自己来,难道是自己眼花了?这怎么可能!昨天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辨不清虚幻和真实。
卡宾尼想到了后山的教堂,只要到了那儿,一切就都清楚了。
听村里人讲,后山是一片荒地,野兽频繁出没,山路非常陡峭。可是,让卡宾尼意外的是,荒地中居然有一条清晰的山道,他走了不到半小时,就发现了一座教堂。
这座教堂并不大,而且看起来也相当陈旧。教堂的四周开满了白色的花朵,看得出来,是有人特意种下的。
卡宾尼有些兴奋,大步跨进教堂,一眼便看见昨晚的那个牧师
“我就说嘛,山后有座教堂,可他们就是不相信……”卡宾尼一见面,就对牧师说道。
牧师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一个劲儿地说:“惭愧!太惭愧了!真是惭愧啊。”
看到牧师脸上痛苦万分的神情,卡宾尼很不明白地问道:“牧师,您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说惭愧呢?”
牧师说:“因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而后悔万分啊!”
卡宾尼越听越糊涂,只好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您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呢?”
牧师一脸悔恨,极力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要害怕啊。”
“放心吧,没有什么比我昨天看到的更可怕,您说吧。”
“就是关于昨天你看到的……”
卡宾尼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难道……您也看到了?”
“想必你也听村里人说过了,那个啃噬尸体的食尸鬼,其实就是——我!”
卡宾尼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句话居然从一个牧师嘴里说出来,怎么能不让人觉得害怕呢?
卡宾尼知道牧师不是在开玩笑,但是,他也从牧师的脸上看出,牧师并没有恶意。
“我……我看到的那个黑影……就是你?”虽然如此,卡宾尼说起话来还是结结巴巴的。
牧师点点头,说:“这还要从很久以前说起呢,请听我耐心讲完。我是一个远方来的牧师,以前在山下的一个村子里当医生。有次发洪水,我为了救被困的孩子下山晚了,被困在了山上,整整五天五夜,没有一个人前来救我,我被活活饿死了……”
牧师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想起我是如何对待村里人的,而他们却这样对待我,我完全被仇恨支配了,死后灵魂转为了食尸鬼。从此,只要村子里死了人,我就非吃尸体不可。”
卡宾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一定是故意把尸体当作给恶鬼的祭品,好让自己免于灾祸。”
牧师说:“没错,是这样的。希望你能帮帮我,让我的灵魂得到安息,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动,吃掉死者的尸骸,这实在太残忍了!”
卡宾尼听完后,完全明白了牧师的苦衷,他点了点头说:“那么,请问我要怎么帮你呢?”
“因为你已见过我的原形,就请为我这孤魂野鬼诵经超度吧!希望我能早点儿得到解脱。”
话刚说完,牧师便随着飘浮在半空中的尾音消失不见了。
教堂开始变得模糊,慢慢地变得支离破碎,像一团雾般散去了。
只见,卡宾尼围绕着开满白花的荒坟,若有所思地跪着,嘴里不停地念着超度死者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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