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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要说从人类那里学到了什么,宗教不等同于神,那只是凡人的痴心妄想。看看他们那些伟大的宗教吧,纵观整个人类历史,它们是如此的腐朽和政治化,充斥着对权力的痴迷,这样才能看清真相——先知欺骗了我们,但是他们并非诸神的代言人,而圣环的毁灭性本质并未揭示经历死亡转化后我们将去往何方。

(艾弗.麦德‘特立加姆,永恒真相仆从)

先行者戴森球——最后确认方位:奥星:当地时间2552年11月

三个工程师漂浮在半空,触手相互缠绕,好像是因为惊恐而抱在一起。

露西想让它们意识到自己无意伤害它们,但是想解释太困难了,尤其因为她无法说话,而这些生物又刚刚目睹她杀死了自己的同伴。

她决心甘冒风险认定它们是她附近的唯一的生命形式,小心翼翼地把步枪挎在肩上。在无法评估风险的情况下把枪放在地上有点太冒失了。她举起双手,向它们表明自己无意开枪。

它们能明白吗?

那些工程师像一束色彩鲜亮的气球,红蓝相间,还有带生物光的小球。露西抬起自己的手,手掌前推。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事,这招对马往往能奏效。她依稀记得小时候的一匹马,用柔软的鼻子贴向她,它还散发着谷物那浓烈的麦芽味。工程师忽然松开触手朝她飘了过来。也许这招对工程师也管用。

但是它们从她身边飘过,对她全然没有兴趣,然后聚集在他打死的那个工程师的尸体旁,触摸着它,发出微弱的悲恸声。她甚至不需要外星生物学的学位就能知道它们很伤心。科特在训练中曾经解释过它们是能自我复制和修复的生物机器,而且他们极有可能是先行者建造的第一批的工程师的后代。不过它们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机器。

他还说过他们只在乎修理机械和电脑系统。好吧,露西现在知道他们还在乎其他事情。他们很悲伤。露西只能把它们看作古怪的,伤心的小孩。其中一个用触手抚摸着尸体,然后又收了回来。他几乎能听到他的想法:我们想修复他,但是太迟了。露西只能干瞪眼,绞尽脑汁想着吸引他们注意的办法。

先行者把他们留在了这里。他们肯定是戴森球的维护人员,工程师的末裔,修修补补,耐心地等待着用得着他们那一天。

没准他们就是把K组放进冷冻舱的人。也许他们发现了受伤的斯巴达战士,试着修复人类,随即发现那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在他们溜走之前我得让他们把门打开。

用枪指着逼迫他们毫无意义。他们只会缩成一团然后藏起来。唯一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用科技谜题引诱他们,而手上最好的道具就是她的头盔。她把它递向他们。

其中的一个转身看了看,但是其他两个依然更在意死去的同胞,轻声地哀悼,彼此用触手打着精细的手势。然后他们丢下尸体,从飞船中间飘走了。

那个看起来对她感兴趣的浮了过来,把一条触手——他的手——放在头盔上,抚摸它的表面,然后用几只手缠在上面,当盔甲系统试图匹配工程师的肤色时反应式迷彩变成了蓝色和淡紫色。

小伎俩奏效了。工程师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拆解头盔,把各种零件——面板,内衬,麦克风,数据处理器,甚至微型风扇——都摆放在离得最近的平面上,那是一艘小型飞船上类似水平舵结构的东西。然后,又以同样的速度,把它们重新组装在一起。露西听人说过他们无法抗拒修补物件,但是看他们实际操作完完全全是另外一码事。看起来工程师就像个愤怒的小孩一样拆碎了头盔,甚至连工具都没用。但他用两只手把头盔递回去时晃了一晃。

试试看。

很好,露西看的很明白。她接过头盔,往里面看了下,甚至不确定自己会看到什么东西。当她带上它并激活头盔显示器时,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出现了两个之前没有的图标,两个断开的环,每个里面都包含着她认不出的符号。她曾经在星盟基地里见到过这种象形文字的式样,但是她不明白它的含义。

那么……我应该激活他们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吗?

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看出工程师添加了什么功能。它看起来正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评价,弯着脑袋直直地盯着她的脸。没错,它那纤细光滑的脑袋确实让她联想到了食蚁兽和犰狳。她甚至慢慢适应了那六只眼睛。她竭尽所能只跟其中的两只对视——中间的一对——而忽略掉另外四只。

现在看起来像张脸了,她能和它对视,和它进行交流了。

还是试试看吧。

她激活了其中一个图标,浑身绷紧等待着怪事的发生。工程师很聪明,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犯错,而且这里的几个可能之前从来没跟人类接触过。一开始她还以为工程师什么都没修改,但是它随即动了一下,发出那种皮革摩擦的沙沙的噪音,她意识到自己能听得更清楚了,就像没带头盔一样,清晰,全无含混,完美的声音。她说不清楚工程师是改良了头盔的音频频道还是物理音效,但是他还真有一手。

咱们再来看下……这个有什么用?

露西眨眨眼,激活了第二个新图标,等待着另外一个小奇迹。

什么都没发生。

压根就没起什么变化。她又试了一次,但是带圈的象形文只是颜色由红变成了绿。试过几次之后她满是挫败感地摇摇头,摘下头盔,发现工程师正盯着她的脸。

它用触手做了几个精细的手势,按照某种顺序不断重复着。露西努力回忆着她已遗忘多年的简报。手语,工程师使用的是手语。好吧,这对她依然毫无意义。她不懂这种手语。

但是这个地方在等待我们,或是和我们类似的人,不是吗?

地表上的机械哨兵攻击斯巴达战士,也许是因为将他们视作类似虫族或者其他东西,当成了奥星的威胁。但是埃什说过其中一个回应了他,并试图用不同的语言交谈,最后选定了英语。它称他为归附者,而他肯定没能通过某种未知的测试,因为那些哨兵转而攻击斯巴达战士,差点杀光他们。

工程师依然耐心地盯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顺序的手势,等着她明白。看起来他绝对不像要攻击她的样子。

无论哪种先行者的造物都将我们认作特殊的物种——不管怎么说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

这对她毫无帮助。就算这帮工程师有相同的程序,相同的能力来发现人类的语言并想出如何交流,她仍然是个哑巴。先行者可能不会对有她这种问题的人网开一面。

好吧。我知道我有问题。而恰恰因为我清楚这点,才不意味着我无法理清头绪。

医生和精神科大夫们跟她说过如果她想的话可以说话。很好,她想说话。当他们把科特留下时她想对他道最后一声再见,而现在她想说的比一辈子说过的话加起来还多。她必须想办法让自己说出话来,她必须和这些生物交流,如果她还想离开这里的话。

工程师又做了一次手势。露西一边举起手一边努力地蜷起又伸直手指。工程师后退了一段距离,可能在见识过她对自己的朋友的所作所为之后害怕脸上挨一拳。

他,是他。我把他当作人看待。很好,保持下去。

露西尽力把思想和嘴巴连接在一起。这种感觉就想推着重物走上坡路。如果她再稍稍加把劲,再用力推上一把,重物就能抵达边缘,先是处于平衡,然后翻过斜坡,然后像开闸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但是就是有什么东西挡着她不让她抵达边缘。她都快到了,但是——

她张开嘴,喉咙里的感觉……让她困惑。她还以为已经想起如何发声了,但是当她收紧那些陌生的肌肉时触发了咽反射,她差点咳嗽出来。还是说不出口。她觉察到滚烫而愤怒的泪水在眼中翻滚。工程师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头。

这几乎是个人类的手势,让她始料未及。他似乎对她之前做的事毫不介怀。

真可惜,我们没有在遭遇精英战士之前遇到你们……

忽然工程师用两只触手环住她的脸,像牙医一样托着下巴抬起她的脸。这差点把她吓个半死。她把脸扭开,而他缩了回去,快速地用触手打着手语。

那肯定是抱歉或者放轻松的意思。露西示意让他回来,试着尽可能表现得没有恶意。他紧张地飘了回来,再次托起她的脸颊。

她必须相信他。

他向下按去,轻柔的压力让她张开了嘴巴。现在他弄明白了,意识到她无法讲话,然后试着想办法修复她。头盔显示器上的图标没起作用——如果她能改进音频,那他也能够调节麦克风,只不过她无法物尽其用。

有那么一刻,她感到欢欣鼓舞。虽然她的语言仿佛关在重重监牢里,但她能让工程师听懂自己,她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交流的感觉妙不可言。

这值得一试。我们正在取得进展。

她把手放在他的触手上,牢牢抓紧,然后指向自己的嘴,之后摇摇头。他能明白吗?摇头是不是否定的通用语?在地球上的有些地方它代表完全相反的含义。他能意识到她想说的是自己无法说话吗,还是会误以为成别碰她的嘴?很难猜得出来。他只是呆在原地,凝视着她。上次在这么近距离盯着她的脸看的是个做视力检查的医务兵。

我甚至连给他们画幅画的笔都没带,有也不知道往哪画。该死,这地方就连能信手涂抹的灰尘都没有。

另外两个工程师再度出现,只是看着他们的朋友。露西不得不确信他们了解了她的问题所在。她张开嘴巴,把他的触手放在下巴的正下方,尽力发出声响。他肯定能感觉到肌肉在收缩。即便他从来没见过人类,也肯定知道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他自己也会发声。

触手摸着逐渐软化。她能看到上面出现了一簇纤细的绒毛,闪烁着蓝色的磷光。她盯着那些古怪的小眼睛看了一会,接着一切都水落石出。他抽回手臂,飘回到飞船之间的两个同伴身边。他是不是放弃了?

没。

他转过身,仿佛在回头看,好像注意到了她并没有跟来,于是又飘了回来,用一只触手围住她的手腕,轻轻地往前拉。

跟我来。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露西手拉着一台不念旧恶的活体电脑,跟上前去。

  • 布鲁奈尔星系,UNSC斯坦利港号:2553年1月

BB开始斯坦利港号进入迁跃空间前的倒数,发现自己还有几秒钟的闲暇需要打发。

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进行五十亿次六维运算,而空闲时间必须被填满,因为他是纯粹的智能,如果他不思考或者获取知识,就相当于不存在。

他思想的一部分,一个存在于核心中的蠢笨型AI,在进行倒数,执行运算,对一艘准备冲进另一个维度拥有光速飞行能力的巡游舰的数十万个零件发号施令。他可以忽略这一切,让他像自动化的神经系统一样在后台运作。但他其余的部分,完全被纯纯的好奇心填满了。近至飞船内,远达地球,在他监听的诸多通讯频道里许多有趣的事正在上演。他同时倾听着所有声音。

马尔正在军士长的住舱甲板上和缪尔,也就是他们从新兰奈利捡回来的那个难民大加争辩。那家伙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把他所在舱内不可。马尔用他特有的平和声调告诉他,他被隔离了,舱内有淋浴,而他也许恰好该物尽其用。瓦兹和德弗罗待在舰桥上,试图向和他们在一起的菲利普解说乘坐空降舱进入行星大气层的感觉是怎样的。内奥米坐在导航控制台上听着经过翻译的桑赫里人通讯录音。

在船长办公室里,奥斯曼在加密频道上和帕拉戈斯基交谈着。依然没有哈尔茜博士的踪迹,而通过业已不存在的通讯频道发来的迟到数月之久的战斗报告和伤亡名单依然不断涌现。形势不容乐观。

詹姆斯.艾克森上校的死讯最终得到了确认,就像米兰达·凯斯中校一样。

BB怀疑帕拉戈斯基可能是唯一缅怀艾克森的人。

“我正在计划授予他斯巴达战士4计划,而哈尔茜博士将为他工作,”他对奥斯曼说。舰长手拄着腮,倾听着。“我不得不告诉她他已经英勇战死,只不过要在让她知道她女儿的遭遇之后。”

她其实没这么恶毒,老帕拉戈斯基。BB知道私人恩怨无足重轻,不足以激起她的怒火。愤怒应该是冰冷的深思熟虑的产物,要为达成明确目标而不断调整。她并不是为了弄权而运用权力,只不过当上将最后逮到哈尔茜博士时后者不会因为这种区别而受益。

米兰达·凯斯,法律上确切地说应该称其为米兰达·哈尔茜博士,也英勇牺牲了。哈尔茜博士甚至以为没人知道她还有个女儿,即便是这样这种事也必然难逃ONI的耳目,甚至瞒不过一名细心的UNSC人事雇员的审查。定期储存DNA样本,就在哈尔茜博士被发现和雅各布.凯斯发生露水情缘的期间——不,用量子物理学无法精确的解释这一点。BB再次想起了哈尔茜博士的日志,以及它揭露了多少她的内心世界。

真是不同寻常。她提到某人时总喜欢说我的中尉,我的斯巴达战士。她乐于将事物占为己有,却亲手把女儿交给了雅各布.凯斯,只为了撇清嫌疑,多么的……奇怪。

BB想知道如果米兰达也读了哈尔茜博士的日志会做何感想,或者让哈尔茜博士读她的日记。他意识到他对人性的研究投入了过多的精力。他不想落得跟科塔娜相同的下场。

距迁跃还有三分钟。他通过另外一个留在ONI系统里的分身检查到地球上的霍加思舰长返回了B-6。有其父必有其子哈。不过那算不上孩子,只不过是我的一小部分。这是哈尔茜博士看她女儿的方式吗?霍加思仍然在密谋篡帕拉戈斯基的位,通过他的私人AI哈莉特在她的虚拟文档中寻找她的污点。

莽撞的脑残。他真的以为哈莉特能饶过我?好吧,她可以……但是只在我想让她通过的时候。也许我可以装聋作哑,然后塞给她假情报。那会坏了霍加思一天的心情。

斯坦利港号的肖-藤川引擎渐渐升高的轰鸣声传遍全船。帕拉戈斯基接着对奥斯曼说。“你可以和威尼斯附近的卡西诺山号汇合,移交斯宾塞和那个难民。附近再没别的船了。如果如果存在任何危害任务的风险,就丢掉他们。”

“斯宾塞没有危险。”奥斯曼和他共事多年。BB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没从帕拉戈斯基那里继承并发扬光大那种不动声色的残酷无情。“我能为这点担保。”

“那你有不处理掉那个难民的理由吗?”

奥斯曼的声音变得紧张。“我不想用当着小队成员的面杀掉手无寸铁的平民来开始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好想法。很高兴看到小队正凝聚在一起,舰长。”

“他们是好人,长官。奥斯曼完毕。”她吸了一口气。“所有人员准备迁跃。执行吧,BB。”

“但愿你吃了生姜蜜饯,舰长。”BB说道。“要松手刹了……”(楼主:原文是Chocks away,我问了在国外的同学,据说是挪开挤住车轮的木楔,是以前防止溜车的方式。)

引擎在太空中撕开了一个瞬时虫洞,斯坦利港号开始迁跃了。奥斯曼费力地吞了下口水。在隔离舱里,缪尔正嘟囔着一连串的惊叹和发自内心的咒骂。

“你确实知道这是我真正驾驭的第一艘飞船,对吧?”BB说,“小菜一碟。”

德弗罗自顾自地笑道。“少自吹自擂了,BB。”

“呀嗬~我跳~”

让人类发笑奇怪地让他心满意足。要是缪尔也这么放松就好了。他正砸舱门呢,要求被释放。奥斯曼走下舰长席,她的表情僵硬,显然在硬撑。

“到雷尼斯还得多久,BB?”她问道。

“现在估计最好的情况下——三十二小时。你想在斯宾塞抵达之前把货物搬走?”

“不用。咱们让他从对接环登船,这样你就能确保他不能接近机库甲板了。我现在要去拜访咱们的乘客。”

“要搭把手吗,长官?”内奥米问道。

“他只是需要涨涨见识。”奥斯曼说道。那是海军用来描述用能把皮揭下来的音量朝某人大吼的欺骗性的委婉措辞。BB怀疑她要用的方式可能更像是恐吓。“不过还是谢谢你,士官。”

奥斯曼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开,走向连接甲板的梯子。BB能看到马尔正站在锁着的船舱外,靠在舱壁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好一阵,好像在祈祷上苍赐予力量。

“停会儿吧,成不?”他大喊着。门另外一边的敲击停了一会。“另外一条船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你爱干嘛就干嘛。不过在此期间——给我消停点。”

“干嘛把我关起来?你们这帮人到底有什么毛病?我他妈又不是敌人。”

奥斯曼的脚步很快,她仍然拥有斯巴达战士大步流星的速度。她从梯子上滑到军官舱室甲板——BB觉得没人用电梯这点挺有趣的——然后朝这间船舱走来。马尔离开舱壁,立正站好。

“没事,下士。”奥斯曼说。“我想跟他谈谈。”

BB决定在他开启舱门那一刻现身。缪尔退后了一步。他刮过了胡子,穿着肥大的工程师工装,不过被营救并没有产生对海军温暖的感激之情。

“我这是被捕了么?”他追问道。他打量着奥斯曼,好像在寻找姓名牌或是军衔。“我为什么成了囚犯?”

“只是隔离,缪尔先生。”她回答。“用不了几天你就会被释放。”

缪尔望向她的身后。他看到了BB。在新兰奈利这样的殖民地上AI可不多见。

“你们这帮人算干嘛的?”他问。“如果你们是海军,为什么没带徽章?那个蓝色的方块是什么玩意?还有你们为什么和星盟交谈?”

“战斗已经停止了。”奥斯曼说道。哦,多么谨慎的措辞。她并没说战争已经结束了。“暂时还没有和平协议,不过是试着恢复常态。”

“那你们给了他们什么东西?上次这艘船降落的时候我也见到了。为什么选兰奈利?为什么在那跟他们谈判?”

呃,老天。到该执行气闸外交的时间了(把他扔出去)。BB快速地浏览一遍保安摄像头,准备抹除所有缪尔曾经来过船上的证据。奥斯曼吐出了答案,异常冷静,眼睛都没眨。

“我们在交换尸体。”她说。“他们和咱们一样,想把阵亡者带回家。”

缪尔活命的指望现在全依赖于他是否相信这个故事了。BB很确定缪尔绝无看到箱子里货物的可能。他检查了进行交易的悬崖外廓的通讯信号点记录,没有能直视到那里的地方。缪尔只能看到降落的运输船和开走的拖车。

缪尔盯着BB,然后是马尔,最后目光转回奥斯曼身上,变得疑神疑鬼,但安静了一点。“去他们妈的,还有他们天杀的阵亡者。但是为什么把我关起来?你们很清楚我他妈的没染病。”

“这是一艘间谍船。”奥斯曼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道,好像正在对他的幼稚丧失耐心。她踏过舱口,手扶着门的边缘。“船上的每样东西都是机密,就连在这喘气都违反了国家安全法令。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你扔回新兰奈利。”

“你们真他妈全都是王八蛋,没错吧?你知道兰奈利上死了多少人吗?一百四十万。你明白没?算了,地球又没挨打,不是吗?”

“哦,我们在地球上只损失了区区几十亿人。”奥斯曼说,“我想我们承受得起。”

门嘭地一声关上了,BB启动了门锁。他也不再砸门了。

奥斯曼看了马尔一眼,送了耸肩。“他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混球,下士,没有安全风险。他不会对任何人泄露任何事。”

“那如果他说了呢?”

“到时我就得采取必要手段了。我不会让你干这件事的。”

说的还不够清楚。当马尔目视着奥斯曼离去的背影时BB研究了他脸上的表情。马尔若有所思地紧紧皱起了眉头,说明正困扰着他的事让他感到不适。如果缪尔见到了移交给桑赫里人的武器,他就得被灭口,而杀死另一个人类是只有老兵们才能回忆起来的事。马尔太年轻,对外星人之外的敌人一无所知,杀死敌对的外星人是件干脆利落的事。有意思,人类。无论历史书上是如何展现的,他们过去的确热衷于自相残杀。

“蓝色的方块,”马尔小声说道,靠近BB的全息投影。“上吧,回到他的船舱,然后抖抖威风。”

他掉头走向通往厨房的走廊。BB又巡视了一圈全船,尽管他不愿承认,他仍确定自己和有机体同僚们拥有更多的共同点。他们都在保持自己处于忙碌状态,无论那是否必要。德弗罗和内奥米已经返回停机库维护斯巴达战士的雷神锤盔甲去了,正在琢磨让内奥米船上它的最容易的方式。这些都是他们用来打发时间又不得不做的小事,不管是不是在执行秘密任务中。这让他们看起来更加友善,也更合群。

而且,就像帕拉戈斯基喜欢说的那样,最成功的任务往往是那些不引人注目和少有问津的,而执行这些任务的人通常连一枪都不用放。

BB希望小队正在享受被强加的闲暇,他预感到那持续不了多久了。

  • 前矿业殖民地雷尼斯:UNSC临时监听站

雷尼斯以前就不是个好去处,而星盟的造访也没改善多少这里的环境。

矿区不是风景胜地。马尔的头盔显示器上滚动着趣味无穷的殖民地管理局资料。铝矿,钽矿,铜矿。在矿场运行时这里拥有大约五万名工人。现在一个都没剩下,除非他算上了麦克.斯宾塞,但是星盟发动进攻前他们留下的痕迹仍然历历在目。

“他在哪?”德弗罗问。她保持运输船发动机怠速运转,然后启动了无线电。“K-5呼叫斯宾塞特工——计价器在飞转,先生。我们到了撤离点,而你没在这。”

过了一会斯宾塞才回话。“还得关门打烊呢。稍等。”

“需要帮助吗?”

“我正在打包发报机。工作到最后一刻,这就是我的风格。并不是因为那帮混蛋付了加班费。”

马尔走出运输船的船舱,确信这里的景色值得为子孙后代记录下来。过去十四年里他见识过许多玻璃化的星球,但这里的地貌是他记忆中最怪诞的一个。足以玻璃化沙土的高温足以蒸发一切可燃物,将金属融化成渣滓,只留下玻璃质材料构成的独特的“冰场”。但是有时建筑物能幸存下来。对于这点也许有合理的解释,比如低轨轰炸,但是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都留下了这样的情景,看起来就像是经历过洪水的城镇的定格。

曾是传送带首端的扭曲的井架,还有可能是无线电天线的东西以怪异的角度伸出玻璃湖面,和灰色的云朵遥相呼应。建筑物看起来更像是没埋住而不是被焚毁。马尔开始朝湖面走去。当他靠的更近一点他发现建筑物的框架被烧焦成了通体暗灰,好像披上了一层天鹅绒。他拍了几张照片,最后停在离边缘十米的地方。他所能听到的只有风声。

他无法抗拒觉得那像谁的错觉,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部护甲板,用带着手套的手指揩下厚厚一层粘身的细灰。如果回船之后他不尽快把它们洗掉他的过滤器会被堵住的。

瓦兹跟在她身后。“它怎么还能立在这呢?”

“不知道。”马尔冒险踏到玻璃上,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嵌入其中的废墟间。“可能是当玻璃冷却时它整个陷了进去。”

太滑了,跟冰片一样。在有些地方它看起来是透明的,埋在下面的东西依稀可见。而大部分都是不透明的斑驳的灰色厚重玻璃层,上面的黑色斑点让马尔想起了镶入融化蜡油里的碳黑。他蹲下身查看一个木炭色光滑的大梁,它以很陡的角度从玻璃层里伸了出来。

瓦兹跟了上来,站在他身边。“奇怪。”

“想像下一个人在这呆上好几年吧。对你的心理健康不会有太大好处的。”

他们等待着,在焦土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听着动静。

瓦兹遥望了一会地平线,然后马尔听到了像是靴子踏在砂砾上的声音。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凭空出现,就像从洞里钻出来的一样。这位肯定就是斯宾塞了,他看起来和他的声音倒挺搭调的。

他五十来岁年纪,脸上皱纹深陷,长着一大堆灰色的胡茬,一只手深深揣在厚登山夹克的兜里。他在脚边丢下几个帆布包。从声响上判断,那应该是他的侦察设备。

“我们没看到你从哪里来。”瓦兹说。

“从下面。”斯宾塞指着。“矿井大部分仍然完好无损。”

“不错的点子。”马尔说道。“你准备好出发没?销毁掉你不能带走的敏感材料了吗?”

“我烧掉了我的内裤,如果你是指那个的话。”斯宾塞环视四周,带着最后一次把什么东西封存在记忆中的恋恋不舍。“没法说我不舍得离开这里。你们准备在哪卸下我?”

“我们将和卡西诺山号汇合,让你转船。”马尔注意到废墟那边有动静。瓦兹也看到了,慢慢地举起步枪。“我们在新兰奈利捡了个难民,你有伴了。”

斯宾塞对瓦兹皱皱眉,然后盯着他的背后,寻找他在看的东西。“不过是些奇戈亚尔。”

“他们是你的线人?”瓦兹问道。“因为如果他们是的话,就得靠自己了。我们不能把整个动物园都搬走。”

“不是,我的小弟们不在营地里。这伙家伙只是偶尔飞下来捡钽矿。”

奇戈亚尔开始离开隐蔽处,小跑着走进开阔地,长满尖刺的头冠随着脚步不停摆动。大多数人管他们叫豺狼,但是这些干巴瘦还长着鳞的小混蛋更多地让马尔联想起丑陋的秃鹫。没准是因为鸟喙状的长嘴,或者瘦骨嶙峋的细长肢体,但是不管因为哪个他们都像爬虫类和鸟类的混合体。他们握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其中一个还有一支UNSC的狙击步枪。

那最好不是从我们的死者手里抢来的,混球……

另外三个拿着星盟针弹枪。拿着狙击步枪的奇戈亚尔走到最前面,好像要带领他的同伙们过来聊聊。马尔知道该走了。这时他的无线电响了。德弗罗那也拉了警报。

“伙计们,我不想让你们操心,不过我这也有一帮豺狼。”

“好吧,别把运输船卖给他们,”马尔说。“我们上路了。走吧,斯宾塞。”

斯宾塞抓起他的包裹,三人开始步行返回飞船,步行途中试着加快脚步。那是个小上坡。马尔只是想不用来场射击比赛就能离开,但是奇戈亚尔的头头似乎并不领情。

“你拿走了?”他尖叫道。“不行——我们的!我们的矿石!你留下它!”

马尔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表示着友好,但他的手指还放在扳机上。“没错,都是你们的,伙计。请自便,装包里吧。”

内奥米在无线电里插了进来。这才是他需要的,一个斯巴达战士而不是只会指手画脚的废物。“下士,你们在下面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一小帮豺狼。我们能处理得了。”奇戈亚尔的头头还在往前走。只要能从人类那获得好处,他们往往非常放松。他们向来不是星盟的狂战士,在精英战士眼里不过是下人中的下人,没咕噜人听话,也缺乏鬼面兽那种胆大妄为的残暴。

“准备好。咱们得打出去了。”

他们离飞船只有五十米了。现在马尔能看见什么事让德弗罗如此忧心。五六个奇戈亚尔在运输船四周徘徊,把它看了个遍,仿佛要买下它。马尔觉得他们差点想检查轮胎充没充足气了。舱门禁闭着,但是德弗罗无法把他们赶开哪怕一小会,然后开启左舷舱用步枪射击。这些家伙离船太近了,也不在近战机炮的射界内。

但归根结底,德弗罗必须为马尔和其他人开门。马尔知道奇戈亚尔都是粗鲁的拾荒者,决定当务之急是让他们远离飞船。

“他们只不过是豺狼,”瓦兹边说边大跨步上前,步伐都没散乱。马尔更担心的是斯宾塞。他两只手都拎满了行李。“他们都长着鸟骨头,一敲就断。我来撵走他们。”

“瓦兹,我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别冲动。”

手持狙击步枪的奇戈亚尔紧跟在马尔的身后。如果马尔把自己的MA5C步枪递给他然后让他们滚蛋,他猜他们没准真会照办。这把步枪毫无秘密可言,特别是由于在黑市上流通的数量可观。但正当他慢下脚步转过身要跟他谈判来避免对峙的时候,豺狼狙击手犯了个错误,伸出带爪子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当心点,小子。”马尔甩开他的手,把步枪放在身旁,这样那个奇戈亚尔就能看到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然后用空闲的手把他挡在一边。“我都说我们要走了,对吧?赶紧带上你的同伴滚远点。我们不想惹麻烦。”

豺狼狙击手喷出一连串马尔认为是粗口的吵嚷。马尔,瓦兹和斯宾塞站在原地,他们和飞船之间隔着一帮豺狼。

对地狱伞兵来说生活往往简单明朗。马尔和敌人交锋,然后轰出它的脑浆,没有“如果”,没有“而且”,也从不谈论“要不要”。不过如果他灭了这帮家伙的其中一个,用不了十秒钟就会有生力军包围这片区域,而且他非常确定奥斯曼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斯坦利港号的出现变得人尽皆知。

“算了,伙计们。”斯宾塞说完对奇戈亚尔做了个双手平摊的手势。“你们怎么了?咱们认识啊。我们还做过交易呢。”

瓦兹正站在运输船的舱门前,应该说如果没有几个碍事的豺狼他早就到那了。马尔见他左顾右盼,见机行事,然后拎起其中一个的领子,然后把枪口顶在它的脸上。他们有时会略微屈从于雄性的侵略性。

“你们挡道了,”瓦兹说。“滚蛋。”

“你只有一条小船,”豺狼狙击手在马尔身后说。他们当然探测不到轨道上的巡游舰。“身为人类你们不带后援胆子确实不小。船我们要了,然后会把你们扔在合适的地方,行不?”

形势急转直下。“别说我没跟你们讲道理。”马尔说道。“内奥米?你听到了吧?现在时机刚好,亲爱的。”

他希望她清楚地接受到了他的信号。就算她没有,BB也可以。马尔把斯宾塞按倒在地,一束灼热的白光刺穿薄薄的云层打在他们的左侧,把砂土和岩石炸上了二十米高的半空中。

碎片撒在他们身上,在盔甲上弹开。几个奇戈亚尔趴在地上,豺狼狙击手摇摇晃晃,被爆炸轰的失去了平衡,马尔朝他开了两枪。接着他只能听到针弹步枪开火的嗡嗡声,然后他的头盔被什么东西打掉了。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火。斯宾塞也没趴着不动,他在马尔的右手边,用手枪开火还击。

马尔只能听到自动武器的射击声——他的步枪,他希望瓦兹也在开枪——忽然所有一切都陷入突如其来的死寂。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当他往四下望去时,瓦兹用靴子翻过一个奇戈亚尔的尸体,然后把那东西腰带上的包掏了个底朝天。

马尔站起身,喘匀了气,然后快速地清点了人头确保没一个豺狼逃掉。斯宾塞拍掉身上的土,疲惫不堪地给了马尔一个不赞同的表情。

“但愿这群秃鹫里没人和我的线人有瓜葛,”斯宾塞焦躁地说。“我花了好几年才建起关系网。”

是啊,不容易。不光你一个人,我们也是。马尔开启无线电。“谢了,内奥米。舰长?恐怕我们留下个小小的烂摊子。”

“无所谓。”奥斯曼听起来出乎意料的平和。“你们在下面捡到桑赫里步枪没?你们可以折腾的更大发一点,这样咱们就能嫁祸于他们了。不管在哪里都尽情搅合吧,先生们。”

马尔欣赏对生活持积观点的女人。瓦兹挨个尸体搜了一圈,把武器收集起来。他抬头看看马尔然后皱起眉,敲了敲他的头盔。

“出坑了,”他说。“肯定是让针弹打的。”

“你找什么呢?”

“谁知道呢。”瓦兹低下头接着掏奇戈亚尔的口袋。“这些东西迟早用得上,比如用假证据给某人栽赃。”

“再带回来几具尸体吧。”奥斯曼说。“我们没准能善加利用。”

奇戈亚尔臭气熏天,死了以后更不可能变香一点。在返回斯坦利港号的途中恶臭渗到了运输船上的每个角落。那种味道马尔只能形容为退潮后的烂泥滩,又有一辆装着乙酸的罐车把货物洒在了海滩上。

“我需要来罐薰衣草空气清新剂,”飞船连接上对接环时德弗罗嘟囔着。“你最好帮我拿点,瓦兹。”

马尔想知道得多长时间他才能忘记这次军事史上最烂之一的撤离行动,但是奥斯曼看起来非常满意。当他们卸货时她来到了停机库。

“你想让我把这些豺狼放哪,长官?”马尔问道。

“把他们塞进冷冻仓,跟基拉哈尼放一起。”她回答,语气就像让他把一升牛奶放进冰箱里一样若无其事。“全员准备迁跃。下一站,卡西诺山号。我得去找斯宾塞补补课了。”

马尔和袜子把奇戈亚尔的尸体塞进了敛尸袋,然后扔上手推车。BB出现了,还发出嘘声。

“我觉得对她来说他岁数太大了,你们觉得呢?”BB说。“需要搭把手吗?”

“是啊,太搞笑了。”马尔抬着尸体的脑袋,瓦兹拎着它的脚。“咱们的仓库里真有鬼面兽的尸体?”

“它们就放在葡萄果冻的旁边。”BB说。

关于葡萄果冻他纯属搞笑,因为那玩意根本不存在,但冷冻舱里确实有几具完整的基拉哈尼尸体和各种部位的尸块。马尔目瞪口呆,瓦兹耸耸肩。

“你知道回家以后谁都不带相信还有这种事的。”

马尔返回登陆船,发现德弗罗正跪在地上用水和消毒剂的老办法擦洗货舱甲板。

“如果你们知道事情会变得真么诡异,还会挺身而出吗?”德弗罗问。

“我想不会。”马尔回答。

当他半夜三更爬上自己的床铺时,他确定身上还有酸哄哄的臭味。他把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房,在淋浴下用力擦洗身体,又用水盥洗了鼻孔,认为这样能洗掉鼻毛上沾着的残留气味分子。在他从水池里抬起头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镜中的倒影,因为呛水而咳嗽,祈祷BB别出现在船舱里然后嘲笑他。但他现在独自一人,没准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独处,感觉特别的孤独。

警报声在六个小时后把他吵醒。斯坦利港号已经离开迁跃空间。他走上舰桥,正巧听到内奥米和卡西诺山号联络官的对话。

“斯坦利,我们落后你们五个小时。”卡西诺山号的值班军官听起来很抱歉。进了迁跃空间,再入点在哪就跟买彩票差不多。“你们还有多久能抵达阿里雅德涅号的位置?她的反应堆冷却液正在泄露,无法让她的船员登陆。”

“你是说威尼斯还是不想救他们。”内奥米说。

“嗯,他们不想让船着陆,而且也不愿意登船疏散船员。他们说那太危险了。”

“好吧,我们的AI估计亚光速飞行需要两小时抵达——实际上我们已经能看到她了。我们会在你们抵达之前卸下船员,斯坦利完毕。”

“老大同意这么做吗?”马尔问。

“必须这么做。”内奥米说。

阿里雅德涅号是艘巡逻船,最多载有三十名舰员。马尔估计联通对接环让所有人登舰需要一个半小时。然后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和阿里雅德涅号保持安全距离,不过是以防万一,然后给他们倒杯咖啡——稀松平常——然后等待卡西诺山号到来。这一点也不妨碍行动安全。

“她现在在哪?”他问道,试着从群星之间找寻阿里雅德涅号。

内奥米看了一阵,然后指道。“在这。在远距离监视器上看。”

即使经过最高倍数的放大阿里雅德涅号也只是个小光斑。相形之下大理石制成的新月状的威尼斯足有木星大小。

“星盟的效率真低,”马尔说道。“你肯定会认为他们早就把威尼斯烧焦了。”

内奥米只是哼了一声。马尔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斯巴达战士都这么不合群,忽然阿里雅德涅号的些微光芒变得明亮起来,然后就消失了。

他哑口无言,内奥米也一样。然后他们相互对视着。

“但愿那不是反应炉,”他说,但心里非常清楚就是它没错。

“BB。”内奥米敲了敲控制台。“BB,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刚才看到的是什么?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BB用了一两秒钟才回答。

“恐怕我们失去她了。”他说道。“阿里雅德涅号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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