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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行者

连第八十九军事空运联队也为保安工作祖心,瑞安高兴地看到。保卫驻扎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的“总统之翼”〔Wing,翼,在空军编制术语中译为联队。——译者〕,哨兵们荷枪实弹,脸上一副严肃的样子,以此来打动“杰出来宾”〔Distinguished Visitor,缩为D.V.见后文。——译者〕——美国空军避免使用术语“非常重要的人物”。军队和机场保安人马的结合是为了确保无人劫持飞机到……莫斯科去。他们有一个飞行机组来完成那事。

  瑞安在飞行前总有同样的一个想法。在他等着通过门状的磁探器时,他想象某人在横楣上刻下了:“汝等入此即弃所望。”他就要克服他对飞行的恐惧了;他现在的忧虑完全是出于别的事,他这样告诉自己。那不管用。恐惧有可加性,而不是并行的,他走出大楼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要乘的飞机跟上次的是同一架。机尾号码是86971。它是一架于一九五八年从“波音”的西雅图飞机广出厂的,并且被改型成VC-137构造。比VC-135型要舒适些,而且它有舷窗。如果有什么瑞安痛恨的事,那就是登上一架无窗的飞机。没有水平旅客航空桥来横越进飞机。每人都攀上老式的轮式舷梯。一进去,就能看见飞机是一种一般性和独特性的奇怪混合体。前舱盥洗舱在它通常的地方,正在前舱门对面,但是在那后面是通讯控制台,给予这架飞机跟世界任何地方的即刻、保密的卫星无线电联系。接下来是相对舒适的机组住舱,然后是机上厨房。飞机上的食物相当不错。瑞安的位子是在几乎D.V.的舱段,在机身两侧的两张长沙发之一上面,正好在那为真正重要的人物而设的六座舱位前面。在那后面是为记者、特工处及其他一些不那么杰出的人物而准备的一横排五座的舱席。这一次旅行飞机基本上是空的,而有些代表团的低级成员会到后面那儿去,能够换换花样,舒展舒展。

  VC-137唯一真正糟的是它的有限航程。它不能一次跃行到莫斯科,而常常停在香农〔爱尔兰境内一机场。——译者〕加油,然后才完成最后航程。总统的专机——其实有两架“空军一号”——是以航程较长的七○七-三二○为基型的,并且很快会被超现代化的七四七替换拉。空军盼望着获得一架比它的大多数飞行机组人员年轻的总统座机。瑞安也盼着。这一架当他还在小学二年级时就滑行出厂门了,事情竟然会这样使他觉得奇怪。但应该发生什么事呢?他遐想着。他的父亲应该把他带到西雅图,指着那架飞机说,看见了吧,你有一天要座那架飞机飞往俄国……

  我不知道你怎样预测命运?我不知你怎样预测未来……开始想着好玩,片刻之后这种想法就让他觉得冷飕飕的。

  你的正事就是预测未来,但是什么使你认为你真的干得了?这一次你把什么猜错了,杰克?

  真见鬼!他对自己狂怒。每次我登上操蛋飞机……他系好安全带,面对着飞机对面某个喜爱飞行的国务院技术专家。

  一分钟后发动机启动了,此刻飞机开始滑行。内部通讯设备上的宣告跟一架班机上的并非很不相同,刚够让你知道飞机的所有权不是大伙的。杰克已经推断出那点了。空中小姐有一撮胡子。那是些笑料,正好使在飞机滑向一号左跑道的末端随时候。

  风向偏北,这架VC-137迎着风起飞,在飞升一分钟后就向右转。杰克也转了,向下看着五十号美国国道。那是通向他在安纳波利斯的家的道路。随着飞机进入云层,他就看不见了。那不具人性的白色帐幕看起来常常象一块美丽的帘子,但是现在……但现在它只是意味着他不能看见回家的路。唉,他拿那个没什么办法。瑞安独占了那张沙发,所以决定利用这一点。他蹬下自己的鞋,平躺开来准备睡一觉。他最需要的一件事是休息。这点他可以肯定。

  “达拉斯”曾按预定时间,在预定地点浮出水面,然后被告知计划中有个障碍。现在,她又浮出水面。曼寇索第一个登梯上到鳍板顶上的控制岗位,跟着的有一个下级军官和一对了望哨兵。潜望镜当然已经升了起来,扫视水面,观察交通状况。这一夜平静清朗,是那种只有在海上才能看到的夜空,群星灿烂,就象在天鹅绒上的宝石。

  “塔桥,驾驶台。”

  曼寇索按下键,“塔桥,讲。”

  “电子支援〔ESM,是“电子支援措施”的缩略语。——译者〕报告有一机载雷达发射器、方位1-4-0,方位看来是稳定的。”

  “很好。”艇长转身说:“你们可以打开夜航灯。”

  “右舷无阻,”一个了望哨说。

  “左舷无阻,”另一个应声说。

  “电子支援报告目标仍然稳定在1-4-0。信号强度在增加。”

  “左前方隐约可能是架飞机!”一个了望哨叫道。

  曼寇索把他的双筒望远镜举到眼前,开始搜索黑暗的夜空。假如它已经在这儿,它没有开着它的夜航灯……但是那时他看见几颗星消失了,被什么东西掩住了……

  “我看见了。好眼,埃佛利!哦,他的飞行灯开了。”

  “塔桥,驾驶台,我们收到一道发来的无信电讯号。”

  “接上来,”曼寇索立即回复道。

  “好了,长官。”

  “娭寇-高尔夫-9,我是阿尔法。威士忌-5〔无线电通讯中避免混淆字母都用词来代,这儿E=Echo,G=Golf,A=Alfa,W=whiskey等。——译者〕,完毕。”

  “阿尔法-威士忌-5,我是娭寇-高尔夫-9。我听见你的声音清晰宏亮。证明身份,完毕。”

  “布拉沃-德尔塔-霍特尔,完毕。”

  “明白,谢谢。我们正在准备接待。风平浪静。”曼寇索躬身把控制岗位的仪表灯打开。实际上这一刻并不需要——攻击中心仍然掌管着驾驶台——他们会为接近的直升飞机给出目标的。

  他们片刻之后就听到了,先是旋翼桨叶的拍打或然后是涡轮轴发动机的轰鸣声。不到一分钟,他们就能感觉出向下气流,这时直升机在顶上转了两圈,以便驾驶员搞清方向。曼寇索不知他是否要打开着陆灯……或硬来玄的。

  他来了个玄的,或者更恰当地说,他是不折不扣按一次稳秘人员转送任务来对待它的:一次“作战”任务。驾驶员对准潜艇的踏板后灯,把飞机悬停在左舷五十码处。接着他降低高度,把直升机侧滑向潜艇。后面,他们看到货舱门滑开。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升降索的钩部。

  “大家作好淮备,”曼寇索吩咐他的人,“我们以前干过。检查你们的安全索。每人都要小心。”

  涡轮激荡空气,当直升机几乎直接悬停在头上的时候,它威胁着要把他们全体吹到梯子下面攻击中心里去。曼寇索正观察着,一个人形从货舱门钻了出来,直端端地被降了下来。那个人影下来时,那三十呎好象无穷无尽,他因为升降钢缆的扭转而略有些转来转去。他的一个水兵够出去抓住一只脚,把那人朝他们拽过来。艇长抓到他的手,两个人把他拉进来。

  “好了,抓住你了。”曼寇索说。那人从项圈中脱出身,转了过来,钢索这时向上升回。

  “曼寇索!”

  “你这狗杂种!”艇长惊叹道。

  “这是欢迎一个同志的方式吗?”

  “去你的!”但得先干正事。曼寇索抬头看去。直升机已经在顶上二百呎高。他躬身把潜艇的航行灯闪灭了三下:转送完成。直升机立刻低头。朝德国海岸奔去。

  “到下面去吧。”巴特大笑,“了望下去。撤离塔桥。狗娘养的,”他对自己说道。艇长看着他的人走下梯子,关探路板上的灯,作了最后的安全检查,这才跟着他们向下去。一分钟后,他进了攻击中心。

  “现在让我来请求批准登艇吗?”马尔科·拉米乌斯问道。

  “领航?”

  “所有系统都排好,验好,以备下潜。我们装备好下潜了,”领航员报告说。曼寇索自动地转身检查状态标示扳。

  “很好。下潜。把你的深度定到一百呎,航向0-7-1,前进一。”他转过身来,“欢迎登艇,上校。”

  “谢谢,艇长。”拉米乌斯一个热烈用力的拥抱把曼寇索抱住,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接着他脱下他背着的背包,“我们能谈吗?”

  “到前面来。”

  “我第一次登上你的潜艇,”拉米乌斯说道。片刻之后,一个头从声纳舱里探出来。

  “拉米乌斯上校!我想我听出你的声音来了!”琼斯看着曼寇索,“请原谅,长官。我们刚发现一目标,方位0-6-1,听来象是艘商船。单螺桨,低速柴油机驱动。可能还挺远。现在正向舱面军官报告,长官。”

  “谢谢,琼斯。”曼寇索把拉米乌斯带进他的住舱关上门。

  “他妈的怎么回事?”片刻之后,一个年轻的声纳兵问琼斯。

  “我们刚得到些陪伴。”

  “他不是有口音吗,有点?”

  “差不离儿吧。”琼斯指向声纳显示器,“那个目标也有一种口音。让咱们看看你多快能断定出他是什么样的商船。”

  神箭手心想,这是危险的,不过生活都是危险的。这儿的苏联阿富汗边界是一条雪山灌注的河,蛇形穿越它在群山中洗刻出来的峡口。边境也是重兵镇守的。他的人都穿着苏式军服倒很有帮助。俄国人早就让他们的士兵穿上简便而暖和的冬装了。他们穿在身上的衣服主要是白色的,以适合积雪覆盖的背景,带有条块图案,刚好足够打乱他们的轮廓。在这儿他们必须耐心。神箭手横卧在一道山脊上,用配备俄国人的双筒望远镜来扫看地形,而他的队员们在他后面下面几米的地方休息。他本可以弄一个当地的游击队来提供援助,但他来得太远,不能冒那个险。有一些北方的部落被俄国人招安了,至少人们是那样告诉他的。不管是真是假,他正冒的险就够大的了。

  在他左面的山头上有一个俄国哨所,距离六公里。一座大哨所,也许有一整排驻在那儿,那些克格勃卫兵负责巡逻这个地段。边界本身覆盖着一道栅栏和布雷场。俄国人喜爱他们的地官场……然而地面已经冻硬了,而苏联地雷在冻土中常常不灵,尽管它们偶尔在冻土里因周围挤压时自行引爆。

  他精心选择了这个地点。国境在这儿看起来基本上是不可逾越的——在地图上是那样。然而,走私者用它已经好多世纪了。一旦跨过那条河,有—条很多世纪的融雪形成的蛇形小径。陡峭而溜滑,它也是一道微型峡谷,深藏不露,除非直接从上往下看。如果俄国人保卫着它,当然那就如是一个死亡陷阱。那将是安拉的旨意,他告诉自己,把自己托付给命运。是时候了。

  他首先看见火光。十名队员配有一挺重机枪和他宝贵的迫击炮之一。几道黄色的曳光弹线插过国境直冲俄国驻扎营地。他观察时,有几发枪弹从岩石上弹开,在天鹅绒般的夜空中划出不规则的弹道。然后俄国人开始回击。枪声在那之后很快传到他们那儿。他转过身,挥手示意他的分队向前时,希望他的队员们会安全脱身。

  他们跑下那座山的前坡,不顾安危。唯一的好消息是风把积雪从岩石上吹开了,构成了不错的落脚点。神箭手带领他们朝那条河冲下去。真是够令人惊异的,它没有冻住,它的水道太深,水停不住,即使温度处在零下。铁丝网在那儿!

  一个青年队员用一副双手切割钳开出一条路来,神箭手再次领他们通过他的眼睛已习惯黑暗,并且他现在走得更慢,看着地面,寻找那些标明在冻土层中有地雷的隆起部分。他不需要告诉他后面的队员们保持单行,尽可能地走在岩石上。在左边远处,现在照明弹装点着夜空,然而交火有点沉寂下来。

  用了一个多小时,但他把他所有的队员都弄过了河,进入了走私者的小道。两个队员要留下来,一人在一座俯瞰那道铁丝网的小山头上。他们看着那个切开铁丝网的业余工兵干完修理活,以掩盖他们的进入。然后他也消失在黑暗中。

  神箭手马不停蹄直到拂晓。他们全部暂停几小时来吃饭休息时,他们是准时的。一切进行顺利,他的军官们告诉他,比他们希望的还要好。

  在香农的暂停很短,刚刚够加油和带上一个苏联飞行员来,他的工作是替他们讲话,以通过俄国空中交通管制系统。杰克在着陆时醒来,想着要去伸伸腿,不过决定那些免税店可以等到回程时再去。俄国人在驾驶舱的折叠椅上坐下来,86971号就又开始滑行了。

  现在是夜晚。驾驶员今晚有种特别健谈的心境,宣布说他们下一个着陆点是在瓦勒塞。欧洲全境,他说,享受着清冷的天气,而杰克看着英格兰的桔黄色灯光在他们下面滑过。飞机上的紧张程度增加了——也许期待之情是个更好的词,他心想,他听着他周围人们的声调增高了点,然而他们的音量却降低了。你不能飞向苏联而不变得带点阴谋色彩。很快,所有的谈话部用的是一种刺耳的低语声。杰克对着塑料舷窗谈谈地一笑,他的影象问他什么东西他妈的这么好笑。随着他们跨越北海朝丹麦飞去,海水再次出现在他们下面。

  波罗的海接着来临。你能辨别出东西方在什么地方相会。在南面,西德城市都有鲜明的灯光,每一座都被包围在温暖夺目的光彩中。在铁丝网布雷场屏障的东面可不是这样。机上每个人都注意到这种差别,交谈声变得更轻了。

  飞机按空中航线G-24飞行;前面的领航员把耶珀森航图部分展开放在他的桌上。东西方之间的另一个区别就是在前者缺乏飞行航线。对了,他告诉自己,这儿没多少“派普尔”和“塞斯纳”〔Piper和Cessna,都是西方常见的私用小型飞机。——译者〕——当然,有那么一架“塞斯纳”……

  “马上要转个弯。我们要转向新航向0-7-8,要进入苏联管制区!”

  “好的,”驾驶员——“飞机指挥官”——片刻之后回复道。他累了。这是很长一天的飞行。他们已经在飞行高度381——38,100呎,或11,600米,按苏联人更喜欢的叫法。驾驶员不喜欢米制,即便他的仪表按两种方式都校准了的。执行转弯之后,他们又飞了六十英里才在温次匹尔期越过苏联国境。

  “我们到——了,”什么人离瑞安几呎说道。从空中,在夜里,苏联领土使得东德看起来象狂欢节高潮的新奥尔良市〔在美国南部著名港市,有法国传统,包括狂欢节。——译者〕。他记得不少夜间卫星照片。找出流放劳改营地是那么容易。他们是在整个国家内仅有的有照明的方块区域……只有监狱才是照得通明的地方,多么阴郁啊……

  驾驶员把这次进入只标为又一个基准点。按现在的风速风向条件,还有八十五分钟。沿着这条航线——现在叫G-3——的苏联空中交通管制系统是这个国家唯一能讲英语的。他们并不是真的需要那个苏联军官来完成任务——当然,他是一个空军情报军官,但是如果什么事不对头,事情可能就不同了。俄国人喜欢积极控制这个主意,他现在得到的有关航向和高度的命令比那些在美国空域内给出的要精确得多,好象除非在地上的什么急冲病患者告诉他,他就不知道怎么干了。当然那事有点幽默的成分。驾驶员是保罗·冯·艾希上校。他的家一百年前从普鲁士来到美国,然而他们之中没有人能够放弃那曾经对家庭地位极端重要的“冯”。他回忆起来,他的一些祖先曾在那儿作战,在一马平川、积雪覆盖的俄国土地上。当然有几个较近代的亲属这样干了。可能有几个当他在上空以每小时六百英里飕飕飞过时躺在那里的墓穴里。他含糊地想着他们会怎样看待他的工作,而他那淡蓝色的双眼扫探夜空,寻看其它飞机的灯光。

  象大多数旅客那样,瑞安靠他能看见的东西来判断他离地面的高度,但是黑暗的苏联农村不让他做到那点。当飞机开始进行一个向左大转弯时,他知道他们接近了。当襟翼放下来时,他听到了机械的低鸣声,并且注意到减低的发动机噪音。很快他就能够刚好分辨出单独的树木,飞速掠过。驾驶员的声音上来了,吩咐吸烟者把它们熄灭,并且又是系安全带的时候了。五分钟后他们在谢列米季也沃机场再次返回地面高度。尽管世界各地的机场看起来完全一样,瑞安能肯定是这个机场——任何地方也比不上这儿的滑行道那么颠簸。

  机舱谈话现在活跃些了。随着飞机的机组人员开始来回移动,兴奋就激开了。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目不暇接。欧尼·艾伦由一个级别恰当的欢迎委员会迎接,然后由一辆使馆高级豪华轿车里飞速载离。其余的人都被接到一辆大客车中。瑞安独自而坐,现在透过德国造的车辆,仍然看着农村。

  格拉西莫夫会咬——真的会咬吗?

  假如他不,怎么办?

  如果他咬,又怎么办?瑞安含笑问自己。

  在华盛顿一切看起来都很简单易行,但在这儿,五千英里远……唉。首先他要唾些觉,有一颗政府分发的红色药丸的帮助。然后他要同大使馆的几个人谈话。其余的事情可得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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