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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 12月7日星期二

莫斯科

  海军上将尤里.伊里奇.帕多林的办公室,不是克里姆林宫内最豪华的,但很适合他的需要。每天早晨,他从库图佐夫斯基大街六间房的家中开车出发,7点准时到达办公室开始工作。从这间宽大的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可以俯视克里姆林宫的围墙;如果没有这堵墙,还能看到莫斯科河的景色,现在河水已经冰封了。40年前,帕多林曾有幸指挥过内河炮艇,横渡伏尔加河往斯大林格勒运送给养,但是他对河上的景色并不想念。他现在是苏联海军总政治部主任,他的工作对象是人而不是军舰。

  他走进办公室,向秘书——一个40岁的男人随便地点点头。他的勤务员立刻一跃而起,随着上将进了里面一间办公室,帮他脱下身上的厚大衣。帕多林的海军蓝制服上挂着耀眼的勋表和一枚金星勋章,这在苏联军队中是叫人最眼热的奖赏,它是“苏联英雄”的标志。他在伏尔加河上来回抢渡的时候还是一个长着雀斑的20岁的青年,那枚勋章就是在那场战斗中获得的。他心里想着,那是多么值得怀念的日子!德国法西斯千方百计地要阻断他指挥的队伍,施图卡式俯冲轰炸机和大炮对他们进行了狂轰滥炸,他们在江面上东躲西藏……这场战斗的恐怖残酷,多少人都不堪回首啊。

  这是一个星期二的早晨。柏多林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堆来信。勤务员为他准备好一壶茶和一个杯子,杯子是俄国普通的玻璃杯,放在一个金属套架中,但是,他的杯子套架是纯银做的。为了这间办公室和里面供特权人物享用的物品,帕多林曾作了长期艰苦的奋斗。他在椅子上坐下后,先翻阅一下每天早晨送给苏联海军作战指挥官的情报电报和各种情况资料。一个政治军官必须紧跟形势,了解帝国主义分子的动向,才能向部下说明帝国主义的威胁。

  过了一会儿,由海军司令部和国防部内部发送的官方邮件到了。海军内部的那些文件他全部能看得倒,而国防部的那些文件都是经过仔细检查的,因为送给苏联武装部队的情报都控制在最低限度。今天这两个地方送来的文件都不多。每星期一下午的例会已经把本周的工作基本上都作了安排。帕多林负责的事务现在几乎也都安排到他的部下手里处理了。他倒上第二杯茶,打开一盒不带过滤嘴的香烟。尽管三年前他发过一次轻微的心脏病,但抽烟的习惯还是没能改掉。他看了看桌上的台历——不错,10点以前没有任何安排。

  在那堆邮件的下面,有一封从北海舰队寄来的公函模样的信,左上角的代号说明这封信来自“红十月”号。刚才他不是看到过一份关于这艘潜艇的文件吗?

  帕多林把作战处的电文又检查了一遍。这么说,拉米乌斯还没有到达演习海域?他耸了耸肩,导弹潜艇应该是规避前进的,如果拉米乌斯拐弯抹角多绕了一些路,那一点也不足为怪。但是,亚历山大.拉米乌斯的这个儿子是个傲慢自负的人,他有个讨人嫌的习惯:喜欢把他训练出的一些人留在身边,而把另一些人排斥在外,好象是要建立自己的个人崇拜。帕多林觉得,那些被排斥在业务工作之外的人后来都成了优秀的政治委员。而且看来比一般人都具有更高的路线觉悟。不管怎么说,拉米乌斯是个需加注意的舰长。帕多林有时怀疑他身上的海员成分太多,共产党人的气质不足,但另一方面,他的父亲却是模范党员,又是伟大的卫国战争的英雄。不管他是不是立陶宛人,当时人们对他的评价是很高的。那么他儿子又怎么样呢?他多年来的表现无可指责,同样,党性也一直很强。谁都知道他积极参加各种会议,有时写的一些文章还挺有才华。据苏联军事情报总局海军部人员的报告,帝国主义者认为他是一个精通技术的危险的敌人。好,帕多林认为,我们的人应该让那些混蛋害怕。他把注意力又回到了这封信上。

  “红十月”号,苏联战舰总算有了一个与之相称的名字!她不仅跟那场永远改变了世界历史的革命同名,而且还跟“红十月拖拉机厂”同名。那时候,帕多林常常在黎明时举目西望,眺望斯大林格勒的这座工厂是否还站立在那儿。它是苏维埃战士同希特勒匪帮浴血奋战的象征。信封上由于标有“秘密”字样,勤务员没有象对其他日常邮件那样把它拆开。上将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拆信刀。他对这把刀很有感情,多年来一直用它拆信件。记得1942年8月一个炎热的夜晚,他指挥的第一艘炮艇被炸沉了,他游到了岸边。一个德国步兵哪里料到这个几乎溺死的水兵还能反抗。帕多林猛地扑到了他身上,出其不意地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这次偷袭把他的刀折断了一半,后来一个机工把它修整了一下,可再也不适于作匕首了;而帕多林却没有把这个珍贵的纪念品扔掉。

  “上将同志,”这封用打字机打出的信原来是这样开头的,后来被划掉了,改为手写的“尤里叔叔”几个字。很多年前,当帕多林还是北方舰队政治部主任的时期,拉米乌斯就一直这样开着玩笑叫他。“感谢您对我的信任和给我指挥这艘高级潜艇的机会!”他应该感谢我,帕多林心里想。不管你表现怎么样,这样的指挥权绝不是随便就交给……

  怎么回事?帕多林愣住了,接着又从头读起。他忘记了刚点着的香烟还在烟灰缸里,一口气看完了第一页。简直是开玩笑!大家都知道拉米乌斯很会开玩笑,但这个玩笑可不是好随便开的。太过分了!他翻到第二页。

  “这不是开玩笑,尤里叔叔——马科上。”

  帕多林看完信,默默地抬起头望着窗外。此时他看到克里姆林宫围墙上都是一个个安放党的忠诚战士骨灰的壁龛。他不可能误解信的内容,但他还是忍不住又从头读了一遍。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了。

  他有一条不经勤务员或秘书的电话专线,直通戈尔什科夫上将。

  “上将同志,我是帕多林。”

  “早上好,尤里。”戈尔什科夫愉快地答道。

  “我必须立刻见你。我这儿有情况。”

  “什么情况?”戈尔什科夫警惕地问道。

  “必须当面谈。我现在就过来。”

  他怎么能在电话上讨论这件事?电话上装有窃听器。

  英国“达拉斯”号潜艇

  分队长发现,二等声纳兵罗纳德?琼斯又象往常那样陷入了着迷状态。这个中途退学的年轻大学生有气无力地伏在仪表台上,躬着背,闭着眼,脸上毫无表情;他在他的高级盒式录音机上欣赏巴赫的名曲时就是这副模样。琼斯这人可以听出磁带上所录音乐的种种毛病,这个是钢琴弹得不协调,那个是长笛吹得拙劣,那个又是法国号有颤音,等等。他侦听海中的声音时也有同样的分辨能力。在当今全世界的海军中,潜艇兵都被认为是一群生性奇特的人,而潜艇兵自己又把声纳兵看成是怪才。但是,他们的怪癖行为在军队中也是最能得到容忍的。副舰长最喜欢讲的故事是那个同他一起服役过两年的声纳军士长的事,那人在导弹潜艇上的全部经历都用在侦察同一个海域上了。他对每年到这一带过夏的座头鲸了如指掌,每次碰上它们就能叫出它们的名字。退役以后他到了伍兹霍尔海洋学研究所工作,他的才能没有引起人们的兴趣,却令人感到敬畏。

  三年前,琼斯在加利福尼亚州理工学院上三年级。这个学院的学生是以善于搞别出心裁的恶作剧而出色的。琼斯干了一次,但是出了问题,闯了祸,学院让他退了学。那时他刚上完三年级的第一学期。现在,他在海军服役以筹措资金重返学校。他公开宣称他的目标是获取控制论和信号处理的博士学位。为了早日离开海军继续学习,他答应获得学位以后到海军研究实验室工作,以此作为报答。汤普森上尉相信了他的话。汤普森在六个月前来“达拉斯”号任职时,看过他所有部下的档案。琼斯的智商高是158,比全艇的其他人高出一大截。他长相温和,一双淡褐色的眼睛,对女人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在海滩上,他有办法把一个班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一个个打败。上尉认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他本人曾经是安纳波利斯学院队的橄榄球明星,而琼斯不过是一个爱听巴赫作品的干瘦小子。那不符合情理。

  美国潜艇“达拉斯”号是一艘688级攻击潜艇,现在离冰岛海岸40海里,正驶向代号叫“托尔布思”的巡逻位置,它晚到了两天。一周前,它刚刚参加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举行的名叫“漂亮海豚”的军事演习。由于北大西洋出现了20年来最恶劣的天气,延误了其他参加演习的舰只的时间,整个演习延长了几天。演习中,“达拉斯”号与英国的“迅确”号编在一个队里,它们利用恶劣的天气突破并打乱了“敌方”的编队。“达拉斯”号和它的舰长——美国海军中一位最年轻的潜艇指挥官巴特.曼库索,又一次获得了“优秀”成绩。演习结束后,又去“迅确”号所在的苏格兰皇家海军基地进行了礼节性访问,美国水兵们欣喜若狂,痛饮了一番,余味无穷……可他们现在的任务却截然不同,是大西洋潜艇角逐中的一次新发展。在以后的三个星期里,“达拉斯”号要负责报告进出“红色一号航线”的所有潜艇的情况。

  在过去的14个月里,苏联新型潜艇采用了一种奇怪而有效的战术,摆脱美英潜艇的跟踪。在冰岛西南方向,俄国潜挺将沿着雷克雅内斯海岭向前行进,这条海岭是海底高原伸向深邃的大西洋海域的一根手指,宽的地带有五海里,窄的地方仅有半海里;山脊都是由易碎的火成岩构成,象刀刃一样尖利,山势之雄伟可与阿尔卑斯山媲美。这些山峰处在狂暴的北大西洋海面下约1,000英尺的地方。在6O年代末期以前,很少有潜艇能接近这些山峰,能深入那些无底深谷的更是屈指可数。到了70年代,苏联海军的测量船一年四季都在这个海岭进行全天候活动,经过数千次的巡航,对这个海域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探索。后来就是在“达拉斯”号此次巡逻前14个月的时候,美国潜艇“洛杉矾”号追逐苏联的一艘V—II级攻击潜艇。V级潜艇沿着冰岛海岸驶近海岭后,下潜到了深海区域。“洛杉矾”号一直尾随在后。v级潜艇在穿过第一对海底山峰(俗称“雷神的孪生子”)以前,一直以八节的速度航行。突然,它开足马力向西南方向全速前进。“洛杉矾”号的舰长决心穷追不舍,结果碰得焦头烂额,败兴而归。尽管这种688级潜艇比老式的V级潜艇速度快,但是俄国潜艇却在不减速的情况下持续航行了15个小时。这是事后推断出的。 

  “洛杉矾”号刚进入海岭时,还没有遇到太多的危险。潜艇都装有高度精确的惯性导航系统,只需一两秒钟就能在数百码以内测定潜艇的位置。但是,V级潜艇的舰长仿佛能够清楚地看见前方错落的山峰,一直紧贴着悬崖峭壁行驶,就象一架钻进峡谷逃避地对空导弹的战斗机一样迅速。“洛杉矾”号却无法一直沿着峭壁追踪,因为一旦航速超过了20节,潜艇上的被动声纳和主动声纳,包括回声测深仪,几乎全部失灵。这样,“洛杉矾”号就得完全盲目地航行。舰长事后报告说,他好象驾驶着一辆玻璃窗上涂满油漆的汽车,靠一张地图和一个秒表掌握方向。这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是,舰长很快又发现他的惯性寻航系统本身就有几百码的误差。而由于地心引力对“局部垂直面”的干扰,使惯性测距仪的误差进一步扩大。然而,更糟糕的是,他的海图是为水面舰只绘制的。几百英尺以下的物体错位达数海里。直到此时,这才发觉事关重大。山与山之间的距离很快变得比累积导航误差范围还要窄,照这样下去,他的潜艇迟早总要以30节的速度一头撞毁在这些山上。舰长退缩了;V级潜艇溜之大吉。

  最初推断认为,苏联人已经设法标出了一条供其潜艇高速行驶的特别航线。俄国的舰长善于出奇制胜是出了名的,而且他们可能还依仗了一种把惯性系统、磁罗盘和陀螺罗盘结合使用的协调导航技术。这种推断从没有得到过应验,几星期以后便真相大白了,原来苏联潜艇是沿着多重航道迅捷通过海岭的。美国和英国的潜艇不得不时时停下来用声纳测定位置,然后再奋起直追。由于苏联潜艇毫不减速,688级和“特拉法尔加”级潜艇屡被甩在后面。

  “达拉斯”号已在托尔布思就位,开始对过往的俄国潜艇进行侦听,监视通向美国海军称之为“红色一号航线”的航道入口,想从外面捕捉使俄国人可以在这里如此大胆航行的新装置的任何形迹。在美国人未能仿造这种新装置以前,现在只有以下三种令人不快的选择:继续眼睁睁地看着俄国人跑掉;在这条航线已知的各个出口部署宝贵的攻击潜艇;或看建立一套全新的声纳监视系统。

  琼斯的入迷状况持续了十分钟,这在平时是很少见的。通常他能在比这短得多的时间里发现声纳目标。他直起身子,点燃了一支烟。

  发现情况,汤普森先生。”

  “是什么?”汤普森倚着舱壁问道。

  “不知道。”琼斯拿起一副备用耳机递给他的上司。“你听听,先生。”

  汤普森本人准备攻读电机工程的硕士学位,他是声纳系统的设计专家。他紧闭着双眼,全神贯注地听着耳机里的响声,这是一种低频率的隆隆声或沙沙声,非常微弱,难以分辨。听了几分钟后,他放下耳机,摇摇头。

  “半个小时之前我在侧向声纳阵列上发现的,”琼斯说。他指的是BQQ—5型多功能潜艇声纳的一个子系统,它的主要部件是安装在艇首的一个直径18英尺的整流罩,主动声纳和被动声纳都能使用。这一系统的一个新式部分是沿着壳体两侧排列的200英尺长的一组被动传感器,是对鲨鱼躯体上感觉器官的机械模拟。“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反复了多次,”琼斯继续说。“这不是螺旋桨的声音,也不是鲸鱼或其他鱼发出的声音,很象水通过管道发出的声音,但是时断时续地夹有一种奇怪的隆隆声,方位是2-5-0,也就是在我们和冰岛之间,所以不可能很远。”

  “来看看其形状,也许有所帮助。”

  琼斯从挂钩上取下一根带有两个插头的电线,一个插入声纳仪表板的插孔里,另一个插入旁边的示波器插孔里,两人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调节声纳控制开关,试图析出这一信号的图象,但是只能得到每次持续仅仅几秒钟的不规则的正弦波。

  “不规则。”汤普森说道。“是啊,真是奇怪。听上去很规则,但是看上去又不规则。

  明自我的意思吗,汤普森先生?”

  “不明自,你的听觉比我好。”

  “因为我听的音乐比较美。摇滚乐会毁了你的耳朵。”

  汤普森明知他的话是对的,但是一个安纳波利斯大学的毕业生用不着一个普通士兵对他说三道四。他喜欢听贾尼斯.乔普林演奏的音乐磁带,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别人管不着。“下一步。”

  “是,先生。”琼斯从示波器上拔掉插头,将它插入声纳仪表板左边,靠近计算机终端的一个仪表板上。

  “达拉斯”号在上次大检修期间,为它的BQQ-5型声纳系统配备了一台非常特殊的计算机。它的体积虽然只有一张办公桌大小,但是它的成本却花了500多万美元,每秒钟能运算8,000万次。它采用新研制成的64比特的芯片,并利用最新式的数字处理结构。它的磁泡存储器可宽裕地满足一个潜艇中队的计算需要。在五年之内,这支舰队的每艘攻击潜艇都将装备这种计算机,其目的同大规模声纳监狈系统一样,是用于声纳信号的处理和分析;BC-10型计算机能够排除环境噪声和海中其他的自然声音而对人为的噪声进行分类和鉴别。它能够象鉴别一个人的指纹和声纹那样,通过各种舰只特有的声频特征识别出它们是什么舰只。

  这台计算机的程序编制软件同样也很重要。四年以前,一位在加州理工学院地球物理实验室工作、并正在攻读地球物理学博士的研究生,成功地编制出了一套用于地震预测的60万步程序。这个程序就是要解决信号与噪音的问题,它帮助地震学家克服了困难,辨别出哪些是地震仪上常监测到的无规律杂波,哪些是真正预示着地震即将爆发的异常信号。

  最先使用这个程序的是国防部的军事技术应用指挥部。他们对这套程序非常满意,认为完全适用于其根据各项军备控制条约来执行监测世界各地核爆炸的任务。海军研究实验室根据自己的需要对这个程序进行了重新设计,虽然不再运用于地震预报,但是用来分析声纳信号却成效显著。海军中把这个程序称做信号算法处理系统。

  “信号算法处理系统信号输入。”琼斯打入视频显示终端。

  “就绪。”BC-10型计算机立即响应。

  “开始运算。”

  “正在运算。”

  BC-10型计算机虽然有神奇的运算速度,但60万步程序中间有着无数回线间隔着,同时要根据随机断面标准清除掉自然声音,然后将无名信号固定下来,因此运算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计算机运算了20秒钟,这在计算机时间里真是无限长了。琼斯按下一个键,相邻矩阵印刷机就把结果印了出来。

  “嗯,”琼斯将印出的结果撕了下来。“‘无名信号判定为岩浆喷出。’我看信号算法处理系统也只会说,吃两片阿斯匹林,半夜再给我来个电话。”

  汤普森轻声笑了起来。虽然对这个新系统曾大吹大擂过,但在舰队里知道的人还不太多。“还记得我们在英国时运算报告是怎么说的吗?什么冰岛周围地区有地震活动,同该岛60年代喷发时情况相似。”

  琼斯又点上一支烟。他认识最先设计出这个蹩脚的信号算法处理系统的研究人员。这个系统的一个问题在于它总爱分析错误的信号,而从结果上看不出来错出在哪里。此外,琼斯还担心,由于它最初是为探测地震活动而设计的,它是否会把所有的异常现象都解释为地震活动。他认为研究实验室并没有彻底清除掉原系统中的这种偏差,这使他很不高兴。把计算机作为工具使用是一码事,而用它来代替你去思考,那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何况计算机总会不断发现谁也不曾听见过的、更没有分过类的各种新的海里的声音。

  “先生,起码频率都不对头——没有那么高。我想用R-15再跟踪一下这个信号,怎么样?”R-15是“达拉斯”号低速航行时拖在艇尾的拖曳式阵列被动传感器。

  正在这时,曼库索艇长进来了,手里老是端着一杯咖啡。汤普森认为,这位舰长的令人敬畏之处。就是只要一有情况,他就会出现在现场。难道整个艇上的情况他都在监听?

  “正巧路过这儿,”他显出很随便的样子。“这么好的天气有什么情况?”说着把身子靠在了舱壁上。他个子矮小,不过五英尺八英寸高,一辈子都在同他的腰围搏斗;现在,由于在潜艇上吃得好而又不锻炼,这场搏斗眼看就要输了。他的黑眼睛周围布满了皱纹,每当他要捉弄一艘舰艇时,这些皱纹总会显得更深些。

  汤普森心想:现在是白天吗?工作时刻表安排得很合适,三班倒,一个班六小时。但是几个班之后,要想知道确切的日期就得揿一下手表上的日期显示按钮,否则会把航海日记写错的。

  “舰长,琼斯在侧向阵列上发现一种奇怪的声音。计算机说那是岩浆喷出。”

  “可琼斯不同意这种说法。”曼库索不用问就肯定地说。

  “你说对了,舰长先生,我不同意。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岩浆。”

  “你又不相信那个机器了?”

  “舰长,信号算法处理系统多数时候都干得很好,但有时也真是‘克鲁奇’。”琼斯这样说就是搞电子学的人最轻蔑的咒骂。“起码频率都不对头。”

  “那好,你的意见是什么?”

  “说不出,舰长。那不是螺旋桨的声音,也不是我听到过的任何自然产生的声音。除此之外……”琼斯虽然在潜艇上已经工作了三年,但是他仍然对自己居然如此随便地同舰长交谈感到吃惊。“达拉斯”号上的全体人员颇似一个大家底,一个旧时边远地区的那种家庭,因为每个人工作都很卖力。舰长就是父亲;副舰长是一致公认的母亲;其他军官是大孩子,士兵是小孩子。最大的特点是,你如果有话要说,舰长就会听你说。这一点对琼斯非常重要。

  曼库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别松劲。不要让这套昂贵的设备白白浪费了。”

  琼斯咧嘴笑了。有一次,他曾详详细细地告诉舰长他能够把这一套设备改造成一台世界上最高级的立体声收录机。曼库索对他说这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因为这个舱里光声纳设备一项就值两千多万美元。

  “天啊!”初级技师突然在椅子里挺直了身体,大叫起来。“有人在加速前进。”

  琼斯是声纳值班监督员。其他两位监视员也注意到了这个新信号。琼斯把他的耳机开关转到拖曳式阵列的插口,那两位军官为他让路,他随手抓过便条本记下时间,然后调节他的各个控制开关,BQQ-5型是这艘潜艇上最灵敏的声纳设备,但是寻找这个目标并不需要它那样的灵敏度。

  “妈的!”琼斯轻声骂道。

  “是C级。”初级技师说道。

  琼斯摇摇头。“是V级潜艇,肯定是V级。空泡的声音很大。已转向30节的速度;在那里兜圈子,根本不在乎会被发现。方位0-5-0。舰长,这一带的海水条件很好,但是信号却相当微弱。这说明离我们不近。”估计距离是琼斯的拿手好戏。“不近”意味着在10海里以外。他继续调节控制开关。“我看这家伙我们认识,就是那艘螺旋桨上有一个弯曲桨叶的潜艇,听起来好象螺旋桨上缠着一根链条。”

  “接到扬声器上。”曼库索向汤普森说道,他不想打扰操作人员。上尉立刻把信号接到了BC-10型计算机上。

  舱壁上的扬声器音色清晰,功能完善,无论在哪个立体声电器商店里,售价可能都会是四位数以上;同688级潜艇上的其他设备一样,它是用钱能买到的最上乘的东西。琼斯在调节音响控制时,他们听到了推进器产生空泡的啁啾声,弯曲桨叶轻微的刺耳声,以及V级潜艇核反应堆全力运转所发出的低沉的隆隆声。接着,曼库索听到了印刷机发出的声音。

  “V-1级,6号艇。”汤普森宣布说。

  “完全正确,”琼斯点点头。“V级6号艇,方位还是0-5-0。”他把送话器口承插入头戴式受话器。“驾驶室,声纳室报告,发现目标,一艘V级潜艇,方位0-5-0,目标航速约为30节。”

  曼库索探身门外在过道里向总值勤官帕恃?曼尼恩上尉说道:“帕特,射击指挥跟踪组各就各位。”

  “是,舰长。”

  “等等!”琼斯举起一只手。“又发现一艘!”他拧动了几个旋钮。“这是一艘C级。也在兜圈子。位置偏东一些,方位0-7-3,正转向约28节的速度。这家伙我们也相识。没错,C-II级,11号艇。”琼斯移开一只耳朵上的耳机,看着曼库索。“舰长,俄国佬是不是计划今天举行潜艇比赛?”

  “他们可没有告诉我们呀。当然咯,我们这里不是出体育版的,”曼库索轻声地一笑,慢吞吞地摇晃着杯子里的咖啡。他避开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得到前面去看看。干得不错,伙计们。”

  他往前几步走进了总指挥所,航行值班员照常在自己的岗位上,曼尼恩操舵,另外还有一名副值勤官和七个士兵,一个一等射击控制员正把数据从目标运动分析器输入马克117型火力控制计算机。另一名军官进入控制台,指挥跟踪练习。一切正常。全体值班人员都在尽心操作,都很警觉,但也流露出由于多年的训练和经验带来的那种轻松情绪。其他兵种都模仿东方集团的战术,通常都有自己的部队来进行演习,“敌方”或是盟军部队,或是自己的部队,而海军则让攻击潜艇同货真价实的敌人进行演习,而且经常不断,潜艇兵都在实战环境中切实操作,一丝不苟。

  “瞧,我们有伴了。”曼尼恩说道。

  “还不见得,”查尔斯?古德曼中尉说。“他们始终没有改变方位。”

  “驾驶室,声纳室报告。”是琼斯的声音。曼库索拿起话筒。

  “我是驾驶室,什么事,琼斯?”

  “我们又发现一艘潜艇,先生。A级3号艇,方位0-5-5,正全速航行,发出的噪音就象地震爆发,但是很微弱,先生。”

  “A级3号?老朋友了,‘波利托夫斯基’号,久违了,还有别的情况吗?”

  “有一个猜测,先生。这艘潜艇的声音在颤抖之后停机了,象是在转弯。我估计它向我们驶来了——没有绝对把握。东北方向还有一些杂波,非常混乱,也无法判别。我们还在侦听。”

  “好,干得好,琼斯。继续侦听。”

  “放心,舰长。”

  曼库索微笑着放下电话,瞅着曼尼恩,说道:“你知道,帕特,有时候我还真以为琼斯是个半仙呢。”

  曼尼恩看着古德曼在纸上画出目标的航迹,甩来应证计算机编制的弹道程序。“他真有两下子。但是他总认为我们是为他干活的。”

  “眼下我们正在为他干活。”琼斯是潜艇的眼睛和耳朵,这样的人,曼库索是求之不得的。

  “怎么停手了?”曼库索问古德曼上尉。

  “三个目标始终处在弹道方位上,先生。”这句话可能意味着目标正向“达拉斯”号驶来,也可能指的是俄国人还算不出火力控制方案所需的射程数据,这并不是说哪一方准备开火,而只是这场演习的要求。

  “帕特,我们得留出一点海上机动区域。向东航行10海里。”曼库索不紧不慢地下了命令。这样做有两个理由:第一能够确定一条计算目标射程的基线;第二,在深水区可以获得更好的音响效果,为自己开辟一个远距声纳汇聚点。导航员发出了必要的命令,舰长在研究海图,对战术情况进行评估。

  巴托洛米欧?曼库索的父亲是伊利诺伊州西塞罗的一个理发师,每年秋天都要关上店门到密执安州的上岛猎鹿。巴特总是跟着父亲去打猎,十二岁那年打到了第一只鹿。从此每年都去,直到进了海军学院。后来他从未去打过猎,身为核潜艇上的一名军官,他学到了更有兴趣的狩猎技术。现在,他猎取的对象是人。

  两小时以后,潜艇通信室里的极低频无线电警铃响了。“达拉斯”号同所有核潜艇一样,尾部装有一根长长的导线天线,与设在美国中部的极低频发射器联系。它的频道不同于电视频道数据频带非常窄。电视频道每秒钟发射30帧画幅,每帧包括数千位数据,而极低频无线电发射数据的速度很慢,大约30秒钟发射一个字符。值勤报务员耐着性子等着将信号录到磁带上。录完之后,再用高速把录音播出,记下电文内容,交给拿着密码本等在一旁的通信官。

  这种信号实际上不是一般的密码,而是“一次一密表”的密码。密码本每六个月更换一次,发至每一艘核潜艇。密码由随意排列的错位字母组代替信号的每个字母;每个这样的错位字母组由三个字母组成,与另一个密码本中特定的词和词组相对应。通信官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把电文译出,然后送到总指挥所交给了舰长。

  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致大西洋上各潜艇准备收报可能下达重大的重新部署的命令大规模的意外的红色舰队行动正在进行性质不详下一个极低频指令与潜艇情报交换卫星联系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文森特?加勒里中将是曼库索的顶头上司。这位老将显然在考虑重新改组他的部队,这将是一次非同小河的行动。下一个信号一定是十万火急的,当然也是加密的,将要他们特命,上浮到潜望镜天线的深度接受潜艇情报交换卫星的详细指示,这是一颗专供潜艇使用的地球同步通信卫星。

  战术情况越来越清楚了,但是其战略影响舰长还无法判断。向东移动10海里后,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三个目标以及几分钟以后出现的另一艘A级潜艇的射程数据。第一个目标是V级6号,已在鱼雷射程之内,一枚马克48鱼雷已经瞄准了它,而它的舰长还不可能发现“达拉斯”号就在它的身边。V级6号现在正是他枪口下的一只鹿——可惜现在不是捕措季节。

  尽管“达拉斯”号及其姊妹艇的速度同V级和C级潜艇相当,比体积较小的A级慢10节,但是,它能在几乎无声的情况下以20节的速度航行。这项工程和设计上的胜利,是经过了几十年的艰苦努力才取得的。但是,无声航行只有在同时能够发现目标的前提下才具有实际意义,而声纳设备在潜艇加速航行时往往会失灵。“达拉斯”号上的BQQ-5型声纳设备在航速20节的情况下仅能保持20%的功能。这当然是不能令人满意的。高速行驶的潜艇往往两眼一抹黑,对任何人也不能构成威胁。因此,攻击潜艇的作战方式同战场上的步兵很相似。步兵的战术叫做冲刺——隐蔽,潜艇的战术则叫做速航——漂移。潜艇一旦发现目标,就会快速航行到一个有利的位置,停下来重新确定目标的位置,然后再次全速行驶到射击位置。与此同时,潜艇捕猎的目标也在移动;如果潜艇能在目标前方占据有利位置,那就可以坐等猎物自投罗网。

  潜艇兵不仅要熟练地掌握技术,还要有良好的直觉和艺术家的气质,具备执著追求的自信和职业拳师的勇猛。曼库索正是这样一个全才。他花了15年的时间学习这些本领,当他还是一个低级军官时,就注意观察一代潜艇舰长的成长;在经常举行的圆桌讨论会上他听得非常认真,这些讨论会把潜艇战争说成是一种非常人道的职业,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就是用这种口头方式传了下来。在岸上,他把全部时间用来进行各种计算机模拟训练,参加讨论会,和同事核对笔记,交换意见。在水面舰只和反潜飞机上。他学到了“敌人”——水面部队——捕猎潜艇的种种办法。

  潜艇兵在生活中只遵循一条简单的格言:世界上只存在两种舰艇——潜艇和目标。“达拉斯”号将要猎取什么呢?曼库索心里没有数,是俄国潜艇吗?如果真是,那么,俄国人象现在这样到处不断乱窜,完成捕猎任务岂不是易如反掌吗!他和“迅确”号刚刚战胜了一批北约组织的反潜战专家,这些人都是本国依靠来维持自己海上通道的人才。他的战舰和舰组人员表现非常出色。无可指责。他手下的琼斯是整个舰队中前十名最优秀的声纳操纵员之一。不管这次要猎取什么,曼库索都已严阵以待,就象狩猎季节开始的第一天那样,一切杂念俱已抛弃,他将要变成一件可怕的武器。

  中央情报局总部

  凌晨4点45分,一辆中央情报局的切维牌轿车离开马里奥特驶向兰利,瑞安靠在后座上时断时续地打着瞌睡。他到美国干什么来着?有20个小时了吧?差不多有了。这段时间里他见过了上司和斯基普,给萨利买了礼物,还查看了他租出的房子。这间房子租给了海军学院的一名教官,看来他照料得不错。本来他可以把它租给别人,收取五倍于现在的租金,但是,他不愿意让不三不四的人住在他的家里,教官是堪萨斯州人,好读《圣经》,是一个不错的管家。

  过去30个小时了吧?他只睡了五个半钟头的觉,大概有30个小时了,他太累了,顾不上看表。这太不公平了!缺少睡眠是会丧失判断力的。但是,对自己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对中将说更是无济于事。

  五分钟后,他来到了格里尔的办公室。

  “把你叫醒真过意不去,杰克。”

  “呵,没有关系,先生。”瑞安也在言不由衷地敷衍。“出什么事了?”

  “来,先喝一些咖啡,今天可得忙碌一天了。”

  瑞安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上前倒了一杯海军常用的饮料。他决定不放咖啡知己,也不加糖,还是喝点纯咖啡,让咖啡因充分发挥作用吧。“这里有什么地方可让我刮刮脸,先生?”

  “盥洗间在那边角上,门后面。”

  格里尔说着从电传机上撕下一张黄电文纸递给他。“看看这个。”

  绝密

  格林威治时间10:22:00*********38976

  国家保密局信号情报简讯

  红色海军作战动态

  电文如下

  格林威治时间08:31:45国家保密局监听站(删节)(删节)及(删节)收录到塞米波里宾斯克红色舰队极低频设施广播的一份极低频密电电文持续时间十分钟六个部分经鉴定认为该极低频信号代号为“预备”发至红色舰队海上各潜艇

  格林威治时间09:00:00红色舰队司令部通过中央通用电台及第三号第五号卫星向“所有舰只”发出一项广播使用波段:高频甚高频超高频电文持续时间39秒格林威治时间09:10:00和09:20:00重复两次内容相同475个五字码密码组

  信号有效范围如下:北方舰队地区波罗的海舰队地区及地中海分舰队地区注意电文对远东舰队不起作用重复一遍不起作用

  以上各地区内收电单位已发出大量电悉信号起因及电信分析后续目前尚未完成格林威治时间10:00:00起国家保密局监听站(删节)(删节)及(删节)收录到北莫尔斯克波利亚尔内佩钦加塔林喀琅施塔得及东地中海地区等红色舰队基地发出的大量高频和甚高频电信红色舰队海上舰艇亦发出了高频和甚高频电信详情后续

  鉴定:下令红色舰队进行一次重大的临时行动并要求舰队各舰艇上报所在位置及状态

  电文完

  国家保密局发

  格林威治时间10:22:15

  电路中断电路中断

  瑞安看看表,说道:“国家保密局的伙计们工作真是神速啊,我们的值班军官也是,马上把大家都从被窝里拉起来了。”他一仰脖子把咖啡一饮而尽,走过去又倒了一杯。“信号电信分析怎么说?”

  “给。”格里尔递给他另一份电文。

  瑞安迅速地浏览一遍。“动用了不少舰只,大概海上的全部力量都要倾巢而出了。但是,在港舰艇的情况不多。”

  “那是地面通信,”格里尔说。“在港舰艇可以同莫斯科的舰队作战处进行电话联系。是啊,从这个情报上看,他们真要动用在西半球海上的所有舰艇了,一点不错,全部舰艇。你有何高见?”

  “咱们来看一下吧。目前已知巴伦支海海域活动增多,象是一次中型反潜战演习,规模可能还要扩大。但是,这不能解释在波罗的海和地中海的活动为什么会增加。难道他们要搞一次战争演习?”

  “不可能。一个月前‘红色风暴’演习刚刚结束。”

  瑞安点点头表示同意。“是的,他们通常要花两个月的时间来评估演习所取得的资料。再说,谁会想在这个季节里到那一带海域搞演习呢?现在那里的天气该是很坏的。以前他们在12月里搞过这样重大的军事演习没有?”

  “大规模演习一次都没有。不过,年轻人,这些电悉信号大多数发自潜艇,潜艇对天气可一点也不在乎的。”

  “那么,如果再加上其他一些假设,这可就是不样之兆了。对信号的内容一无所知吗?”

  “一无所知。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使用计算机编制的密码。就算国家保密局那帮家伙能够破译,他们也不会告诉我的。”国家保密局名义上属于中央情报局局长管辖,而实际上它却一贯自行其事。“电信分析就说了这么多,杰克。你得设法根据谁在对谁讲话这一点去猜测其中的意图。”

  “是,先生,但是我不知是谁在跟谁讲活——”

  “说的就是呀。”

  “还有其他什么待命情况?比如说他们的陆军?苏联防空配系?”瑞安问道。

  “没有,只有舰队。潜艇、舰只和海军航空兵。”

  瑞安伸了一下懒腰。“这样的话,听起来象是一次演习,先生。但是,我们还需要更多一些关于他们目前行动的资料。有没有跟达文波特将军谈过?”

  “那是下一步的事,我还没能抽出时间呢。我只是刚到办公室,不过刚刚刮过脸、煮上了咖啡。”格里尔在椅子上坐下,把电话听筒接到桌上的话筒上,然后按了几个号码。

  “达文波特少将。”声音有点粗硬。“早上好,查利,我是詹姆斯。看到国家保密局976号简讯了吗?”

  “当然看到了,不过,我可不是被它拉下床的。几小时以前,我们的声纳监视网就哇啦哇啦地乱叫了。”

  “哦?”格里尔看了看电话,然后看了看瑞安。

  “不错,他们在海上的全部潜艇几乎都发动起来了,而且是在同一个时间。”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查利?”格里尔追问道。

  “我们也在琢磨。看来大批舰只正驶向北大西洋,他们在挪威海的舰只正朝西南方向全速行驶,另外西地中海也有三艘朝那方向前进。但是,情况尚不明确,还要等几个小时。”

  “有哪些苏联舰艇在我们海岸外活动,先生?”瑞安问道。

  “把你也叫醒了,瑞安?好啊。有两艘老式的N级潜艇,一艘是经过改装的无线电侦察和对抗潜艇,在海角外搞电子情报搜集;另一艘在金斯湾外,它一直在那里瞎捣蛋。还有一艘Y级潜艇。”达文波特说,“在冰岛以南1,000海里。最初报告说它向北航行。可能有误,如使用的是反方位,抄录错误,等等,正在核查。此人肯定是个糊涂虫,因为那艘潜艇早些时候是向南航行的。”

  瑞安抬起头来又问:“其他的导弹潜艇有什么动静?”

  “和往常一样,D级和‘台风’级都在巴伦支海和鄂霍次克海,没有发现新动向。对了,我们的攻击潜艇也在那儿,不过加勒里不许它们打破无线电静默。他是对的,所以,我们目前收到的报告都是关于那艘航向不确的Y级潜挺的。”

  “我们采取了什么措施,查利?”

  “加勒里向他的舰只下达了全面紧急待命命令。随时听候调遣。据说北美防空司令部已处于更严的警戒状态。大西洋舰队司令和太平洋舰队司令的舰队参谋部人员也都起床了,正忙得团团转。这你可以料到。另外从冰岛增派了几架‘猎户星座’式飞机。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些了。首先我们得弄清他们的意图。”

  “好吧,有情况就请告诉我。”

  “行啊,得到情报就通知你,我相信——”

  “我们也会的。”格里尔挂断了电话,他用一根手指点着瑞安说,“你不会倒在我身上睡着吧,杰克?”

  “有这玩艺儿能睡吗?”瑞安晃晃手里的杯子。

  “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担心。”

  “先生,现在还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有什么,那边现在是下午一点钟吧?说不定是某个将军,也可能是老谢尔盖本人,决定把部下拉出来训练一番。据说他对‘红色风暴’演习的结果不太满意,也可能他想再去惊动几艘舰艇——当然也包括我们的。奇怪,他们没有把陆军和空军卷进去,如果要搞什么勾当,其他兵种肯定会知道,这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只需要拭目以待,但是,眼下我还看不出有什么值得——”瑞安差一点脱口而出“大惊小怪的”,忙改口说:“没有什么值得格外担忧的。”

  “珍珠港事件时你多大?”

  “我父亲当时才19岁,先生。他到战后才结婚,而且我不是第一个瑞安。”杰克微微一笑,格里尔对这些都很清楚。“我捉摸着你本人那时也不到19岁吧。”

  “我曾是‘得克萨斯’号老式潜艇上的二等兵。”格里尔根木没有参加那场战争。战争刚开始他就去了海军学院。等他从学院毕业,而后又在潜艇学校完成训练,战争已经基本结束了。战争结束的第三天,他到了日本海岸,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巡航。“不过,我的意思你是明自的。”

  “完全明白,先生。正因为如此,我们现在才会有中央情报局、国防情报局、国家保密局、国家侦察局,等等机构。如果说俄国佬能欺骗我们所有这些人,那我们也许真该读一点马克思了。”

  “全部潜艇都驶向大西洋……”

  “我倾向于那艘Y级正向北航行的说法。这点情报他们折腾了半天还没有解决。达文波特可能在没有得到证实以前不会贸然相信这个情报。如果伊凡想要硬来的话,那艘Y级就会往南去。那种老掉牙的潜艇携带的导弹射程很有限,所以——,我们只需要保持清醒,坐观动静。先生,幸亏你的咖啡做得很不错。”

  “吃点早餐如何?”

  “那好。要是现在能把阿富汗那桩事了结,也许我还可能明——今天晚上飞回去。”

  “有希望。也许这样你就会学会在飞机上打盹了。”

  20分钟以后,早饭送来了。两个人都习惯早餐多吃,而且早餐的质量又格外好。中央情报局自助食堂提供的食物通常很一般,所似瑞安心想,大概是吃饭的人少,夜班厨师时间充裕,才做出这么好的饭菜来;也说不定是他们从街上买来的。两个人一直坐等到六点三刻,达文波特才打来电话。

  “一切都清楚了,所有潜艇目前都正向港口方向驶回去了。我们跟踪到两艘Y级、三艘D级和一艘‘台风’级潜挺。据‘孟菲斯’号报告,它监视的那艘D级潜挺就位五天之后,以20节的速度返航了;后来加勒里询问过‘女王鱼’号,情况相同。看来它们都在返航。一架侦察机到过海湾上空,天气晴朗,给我们送回了一些照片。从这些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大群水面舰只的红外特征,好象在热腾腾地冒着蒸气。”

  “‘红十月’号呢?”瑞安问。

  “一无所知。可能我们的情报错了,她还没有出航。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你想过没有,他们会不会同她失去联系?”瑞安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达文波特已经想到过了。“这可以解释北部出现的活动。但是巴伦支海和地中海的动态又是什么原因呢?”

  “两年前,‘白鱼’号就曾给我们带来过那种惊恐,”瑞安指出。“海军作战部部长一气之下,下令在两大洋的全部舰艇进行紧急救援演习。”

  “有这种可能,”达文波特承认。发生那样的灾难性事件,诺福克就会血流成河的。“白鱼”号是美国的一艘小型攻击潜艇。长期来以倒霉而出了名。在那次事件中,它的晦气殃及了一大批人。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件事并没有两小时以前所想象的那么可怕。如果他们要对我们搞什么名堂,他们就不会把潜艇都撤回去,是不是这个理儿?”瑞安说道。

  “看来端安真不愧为你们的分析专家,詹姆斯。”

  “否则我就不会聘用他了,查利。”

  “不过,这件事还是有点蹊跷,”瑞安继续说道。“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导弹潜艇都撤回去呢?有这样的先例吗?太平洋上的潜艇撤回没有?”

  “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情况,”达文波特回答。“我已经让太平洋舰队司令提供情况,但是还没有回话。至于你的前一个问题,回答是否定的,他们从来没有突然把所有的导弹潜艇一起撤回的先例,但有时会突然全部调动位置。这次可能就属于这种情况。我刚才只是说它们都在向港口方向驶去,并不是说已经进入港口。还要过两天才会真相大白。”

  “会不会是担心某艘潜艇失踪了?”瑞安大胆提问道。

  “别异想天开了,”达文波特嘲笑道。“在你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瑞安,我们在夏威夷海岸外打捞出一艘苏联G级潜艇,此后,他们一艘导弹潜艇也没有失踪过。拉米乌斯是个相当杰出的舰长,在他手上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瑞安却不以为然,“泰坦尼克”号上的史密斯船长不也相当杰出吗!

  “多谢,查利,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情报。”格里尔挂上了电话。“看来你是对的,杰克,目前没什么值得担忧的。还是把阿富汗的资料拿进来吧,换换脑子。办完这件事,我们再看看查利提供的苏联北方舰队的照片。”

  十分钟以后,传令兵从档案中心推来一车资料。格里尔喜欢亲自查阅原始资料,这正合瑞安的意。他认识一些分析专家,他们根据资料员筛选过的资料搞研究报告,这样他们的手脚就被束缚了。车上放着通过各种情报来源收集到的资料。但是,对瑞安最有价值的是从巴基斯坦边境的侦听站以及大概是从阿富汗国内战术无线电截获的情报。苏联方面活动的性质和速度并不表明要撤出这一地区,这同《红星报》上最近发表的几篇文章以及苏联境内的情报来源所说似乎不相吻合。他们花了整整三个小时重新研究了全部资料。

  最后,瑞安说:“我认为巴兹尔爵士对政治情报过于重视,而忽视了我们从现场侦听点获得的情报。对苏联人来说,不让野战指挥官知道莫斯科的真实意图,当然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总的来说,我对情况还不甚清楚。”

  中将看着他说,“我聘你是为了得到答案,杰克。”

  “先生,事实上莫斯科进入阿富汗是一个失误,这从军事和政治情报报告中我们都可以了解到,这些资料的中心意思是很明确的。按我的分析,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官僚们能想出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所以,野战军官们接到的命令是继续呆下去,而党的高级官员却忙于寻求解决办法,力图从困境中摆脱出来,而又不致丢脸。”

  “那好,也就是说,现在我们知道的,就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是这样,先生,我也不满意,但是讲别的什么只能是撤谎。”

  中将哼了一声。在兰利常有这种事情,情报员连问题是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就提出了各种答案。瑞安对这一套还涉足太浅,不知道的事情他就说不知道。格里尔担心这种情况是否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他希望不会改变。

  午饭后,国家侦察局的通信员送来一个包裹,里面装着kH-11卫星当天早上两次经过科拉半岛上空时拍下的照片。由于卫星轨道结构的限制和科拉半岛通常恶劣的天气,在一段时期内卫星再不会拍到这样的照片了。第一组照片是在莫斯科发出急报信号一小时后用可见光拍摄的,显示舰队还停泊在海上或拴在船坞里。在红外线照片上,有几艘由于舰内发出热气而变得很明亮,这表明舰上的锅炉或燃气涡轮发动机在运转。第二组照片是卫星又一次飞越当地上空时拍摄的,角度很低。

  瑞安仔细检查了每一张放大照片。“天啊!‘基洛夫’号、‘莫斯科’号、‘基辅’号、三艘‘喀拉’级、五艘‘克列斯塔’级、四艘‘克里瓦克’级、八艘‘乌达洛伊’级以及五艘‘快速’级。”

  “这象进行搜索救援演习吗,嗯?”格里尔狠狠地瞪了瑞安一眼。“再看这下面,他们所有的快速加油船都跟在后面,这是北方舰队在那里的大部分打击力量。他们需要加油船,这就说明准备在海上要航行一段时间。”

  “达文波特本来应该讲得更具体一些。但是,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导弹潜艇现在正在返航。这张照片里就没有两栖舰只,只有战舰,全是航程远、速度快的新战舰。”

  “而且都配有最情良的武器。”

  “嗯,”瑞安点点头。“而且几小时内就集结到了一起。先生,如果这是一次事先计划的行动,我们是应该知道的。这次行动肯定是今天才决定的。真有意思。”

  “你已经养成了英国人说话保守的习惯,杰克。”格里尔站起身活动一下四肢。“我要你再多留一天。”

  “好的,先生。”他看了看表。“可以给我妻子打个电话吗?我不愿让她开车到机场接一架没有我的飞机。”

  “当然可以。打完后下楼来,我想让你认识一位以前为我工作过的国防情报局的成员,看看他们在这方面得到了多少有用的数据。如果这是一次演习,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明天你仍然可以带着你的‘冲浪巴比’回家。”

  应该是“滑雪巴比”,但是瑞安没再纠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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