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雷霆之心的黄金眼眸
夏 天里的课程一直在继续，福狼喜欢学。他对后腿站立越来越精通，而且可以直立行走一段距离了。他的后腿变得非常有力，而且因为狼比熊更灵活，他还可以跳得非常高。他像小狗一样，喜欢显摆跳跃技巧，以此为乐。
洞穴附近有棵巨杉，最低的树枝和雷霆之心站起时的肩膀差不多高。几乎每个下午他们都到那棵树旁。福狼决定要站着跳起来够到树枝。
“看我！看我！”他叫道。每天他都更接近。“看我，雷霆之心！你都没注意！”他责备说，“我差不多够到了！”
终于有一天他做到了。他让自己挂在了自己一直努力够着的树枝上，他吓了一跳。“熊咒的！”他叫道。这句脏话让雷霆之心一惊。
“你从哪儿学来的？”她吼道。
“从你那儿！”
她满心欢喜。
“别笑我！我被挂住了！”
“你跳得太高了，你都没注意！”她狡猾地加了一句。
“我怎么下来啊？”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被挂在这么高的树上。”她回答。
福狼哀嚎一声。
“别叫唤啦！”她转身走开，好像了无牵挂的样子。
福狼惊愕地瞪着她宽阔的背影。“你就这样不管我了？”
“你没事的。”她头也不回地说，“你是我知道的最聪明的孩子。”
几秒钟之后她听见福狼落到地上发出的一声轻响。
他很快就跑到她身边，摇着尾巴说：“我做到了！”
“我知道你能！”她转头，用鼻子轻轻顶了他一下。
小狼整个夏天都在长大，虽然在雷霆之心看来他比起小熊来还是小得多，但对于幼狼来说，福狼已经很大而且很壮了。他有普通狼一般都没有的能力。他是一只没有狼群的狼，所以他非常独立。自从尝到肉味之后，他就变得对捕猎四足兽很在行了，偶尔也捕些松鸡和其他在地面筑巢的鸟类。他的脚步比雷霆之心快，还会灵活使用计策，曾经把一只受伤的驯鹿追进峡谷诱捕。等雷霆之心到的时候，她一下就把驯鹿制伏了。这条计策很好用，两人之后又配合了多次。
“我喜欢驯鹿。”有一天他们又制伏了一只之后，福狼说，“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不同的时间在不同的地方。春天他们从极地来。”
“极地？”
“在北方。春天的时候从极地来的驯鹿味道是最好的。”
“要怎么去那里？”
雷霆之心指着北极星说：“早春的时候，等大熊座升起，它脚上最后一只小脚趾会指向北极星的方向，极地就在爪子和北极星之间。我曾经在那边有过一个洞穴。有一天……”
“有一天什么？”看雷霆之心一脸的担心，并且没有接着说下去，福狼就问，“有一天我们会回去吗？”
“可能吧，不过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对你的族类好。”
“我的族类？”福狼觉得心跳加速，“那极地就是对你的族群好喽？如果对你的族群好，就是对我的族类好。”
“没关系，没关系，快吃掉。”他还想说什么，但雷霆之心打断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福狼不耐烦地说，“为了过冬我必须长胖。”
“对，把肝吃了。”她扯出鲜血淋淋的器官，扔给他。
他顺从地吃起来，但脑子里还盘旋着雷霆之心刚才说的话。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对你的族类好。他不喜欢听到这类话，也不喜欢这类话带来的感觉，他要把耳朵堵起来。
夏天，灰熊和小狼总是狩猎到很晚，直到星星出来。福狼喜欢睡在靠近洞口的地方，这样他就能一边看星星一边听雷霆之心给他讲星星的故事。到现在为止，熊的词汇和言外之意他已经能完全听懂了。
雷霆之心会用手掌指着天，用最长的爪子描画出大熊座的星图。“它指引到熊拉那的路。”熊拉那是熊的天堂，雷霆之心相信她家小熊的灵魂已经到那里去了。
每颗星似乎都有故事，每种动物似乎都有星座。福狼被雷霆之心知道那么多打动了。雷霆之心指着大熊座西边的天狼座说：“现在是盛夏时间，它消失了。春天的时候它最亮，也升起在最高的位置上，看，现在是大爪座。”
福狼眨眨眼，看着那个像爪子似的东西从紫色天际线爬上来。“现在晚了，不过它待得最久，从初冬开始一直到过了夏天。如果你到瑚儿米海的岸边，就能看见珈瑚巨树的年轻猫头鹰们都靠追踪它来练习导航。猫头鹰管大爪座叫黄金爪。”
“瑚儿米海？巨——什么——树？导航？”福狼问。他已经彻底混乱了。
雷霆之心抽了一下鼻子，有时候这是她笑的方式。“你还小，没见过多少东西！瑚儿米海是一片巨大的海洋，海中间有个岛，上面有个巨树岛，有一群猫头鹰住着。那些猫头鹰叫做珈瑚卫士。他们是非常有才智的猫头鹰。”
“你是说聪明？”福狼问。
“对，非常聪明。”
“和你一样聪明？”
“哦，比我聪明多了！他们只要看看星星的移动就可以找到去很多地方的路。这就是领航——通过星星找路。”
“不过你告诉了我指向北边的那颗星星，你就是靠它找路的。”
“那容易，那颗星永远不动的。它一直高挂在天空，我就这么一个向导。但是猫头鹰利用所有的星星——满天的星星。”
“那可能是因为他们能飞，所以知道得更清楚。”
雷霆之心捏了捏小狼，他多聪明呀！
福狼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有一天没准儿我会去瑚儿米海的岸边，可能还能游到岛上去。‘瑚儿’这个词很好玩儿，是什么意思？”
“噢。”雷霆之心叹了口气，“有人说那其实就是个狼语里的词语，狼语里‘猫头鹰’这个词。”不过这时候福狼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
夏季剩余不多的日子里，雷霆之心只有一个念头：吃！为了过冬什么都吃！冬眠的时间快到了，他们两个必须有足够的脂肪。但除了福狼的体形和脂肪这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难以处理的担忧——那就是冬眠本身。她很快就得去远离河的地方找一个过冬的洞穴。她不确定狼会不会也到洞里整日睡觉。她怎么会知道呢？她这一辈子每个冬天都在睡觉。她对冬季世界和其他动物的做法一无所知。她要怎么跟福狼解释呢？她知道在睡眠中她会变。她会变瘦，就算是让自己醒过来，她的脑子也如在云里雾里的。如果她睡而他不睡，她要怎么保护他呢？她可能应该警告他一下，但不是现在。
眼下，鲑鱼正在往产卵地游去，雷霆之心和福狼沿着浅滩，蹚水向上游的急流走去，那里有大量的鲑鱼向前游。雷霆之心要么把他们从水里捞出来，要么就趁他们跃出来的时候抓住他们。
这是福狼捕鱼历程中最简单的一次。他停下一会儿，看着雷霆之心。他面朝西，落日把他的眼睛变成了金色。他再一次意识到他们有多大不同的时候，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感情涌动。他回想起一个月前看见灰熊妈妈和两只小熊的事。从那时起，他都拒绝让这种想法进入脑海，现在想起几天前他们制伏驯鹿的时候，雷霆之心第一次提到极地，认为可能对于他的“族类”不是个好地方。
雷霆之心曾经提到过几回狼，但福狼从没见过，除了天上的天狼座。所以真正的狼这个概念在他的脑海里是模糊的。狼的想法没有困扰他，每当他注视雷霆之心金色的眼睛时，他感觉自己的言语已经终结了，这双眼睛给他的就是宇宙。他别无所求。
那一晚是他们在河边洞穴待的最后一晚。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出来，他们就踏上了往边缘之地高海拔处寻找冬季洞穴的旅途。雷霆之心对她的冬季洞穴一点儿也不马虎。多数灰熊会在大树根下挖个洞穴，但边缘之地的树很少，而且这里的树也都生长在低海拔的地方。如果到了不长树木的高处，熊就会找天然岩洞，就算是火山岩下面的地道也行。最主要的原因是，高的地方雪下得早，会把洞和外面世界隔离很长一段时间。
晌午，他们穿过广阔平坦的草原，穿过长得低矮的蕨类和一段长斜坡底部的荨麻。他们已经差不多到了不长树木的高处，空气稀薄而且越来越冷。雷霆之心的呼吸变得粗重，但她惊异地发现福狼似乎永远都不累。她注意到，他的胸膛变宽了，她怀疑这可能因为他总跳，他很爱练习跳跃。很难想象四个月前那么小的小狼崽夸张地跳进土里，在空气中挥舞着那只歪爪。但现在的他呢，正在她肚子前头蹦蹦跳跳，扑住了一只土拨鼠并很快将之制伏，嘴巴鼻子上还沾着血迹。
雷霆之心一直坚持让福狼吃所有的肝，因为她知道肝营养丰富，可以给他提供脂肪。她永远都担心他的体形，而且她还没准备好要警告他自己在冬眠中的变化。还没到……还没到，她告诉自己说。
白天已经明显缩短了，等到傍晚的时候，夕阳的光从斜坡上的短草丛中照射过来。雷霆之心发现了一处她认为适合冬季冬眠的洞穴。他们沿着一块岩石开始挖掘。雷霆之心的爪子比福狼大很多，不过福狼用四个脚趾的后爪紧紧固定住自己，然后用五个脚趾的前爪使劲挖。第五个脚趾有点儿小，雷霆之心还曾经想这样的小爪子能干什么，但看来它非常适合挖掘。
一熊一狼没干多久，就都挖到了什么硬东西。福狼惊奇地看着，停了下来，雷霆之心兴奋起来，她曾经听过这个声音，是一种空洞的铿铿声。没一分钟，她就高兴地哼哼起来，他们发现了有天然地道的火山岩层，是一座死火山曾经向北和向西流去的熔岩形成的。第一条地道下面，有一块地方可以保温，要是有什么东西从上面露下来，这里的排水也很好。
“太好了。”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说，“太完美了。”
“过冬很完美？”福狼问，他感觉雷霆之心指的是别的。
灰熊现在看着他，目光突然充满严肃：“我必须向你解释些事情，小狼。”
福狼感觉心里一阵恐慌。拜托别再说狼了，别再说狼！
“我不知道狼会怎么样，但是熊在冬天是要睡觉的。我们的心跳会减慢，比以前少跳许多下。”
“我的也是！我的也是！”福狼说，虽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不对，福狼，你不是的。”
“我和你一样，雷霆之心。”
“不是的，你不一样，我感觉你不会像我睡得那么沉。”
“我尽力，我保证！”
“要是愿意，你可以试试。不过没关系。你很可能会觉得这里无聊的。”她瞥了一眼他道。
“哦，不！不！我不会的！我喜欢看你睡觉。”
雷霆之心抬起一只爪子让他安静。
“听我说，你现在大了，会觉得饿，我只能说如果你饿了，无聊了，我准许你出去。这里有很多雪兔，他们不睡觉，我可以肯定。”
福狼突然警觉起来。“你是说我像雪兔一样？你让我和雪兔一起玩儿？”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激动起来。
“福狼！”雷霆之心吼道，地道的火山岩壁都颤抖起来，“别犯傻了！我叫你出去把兔子杀了，吃掉。不是和他玩儿！”
“哦！”福狼温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