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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 存在圣迹的未知星球附近轨道

异星人空间站的规模远远超出了达达布的想象,虽然空间站内部阴冷潮湿并且昏暗无比,但是达达布还是能够感觉到空间站正在近地轨道之上飞速的旋转着——一扇曲面的双层舱壁就是分隔空间站内部和外界真空环境的唯一屏障了。咕噜人们从迅疾移形号上带来的一叠叠能量核心在漆黑的空间站内散发着幽暗的蓝色光芒,勉勉强强能够作为光源来进行使用。

鬼面兽们认为这座轨道空间站是一个异星人用于将货物在地表和宇宙空间进行运输的升降装置,在麦卡布斯的指示下,咕噜人们在异星人空间站的七个联接耦合站中的每一个里都设立了一个检查前哨站——每一个联接耦合站的下方都接有一条连接地表的金色轨道电梯,而上面则是银弧形状的空间站主体建筑。

达达布心里并不清楚,在冷落了这个异星人空间站如此之多个时间循环之后,鬼面兽酋长为何又突然重视起它来,他实在搞不明白鬼面兽酋长为何如此急切的命令咕噜人们在空间站上设卡布防。假如异星人空间站之上藏有什么威力巨大的武器的话,那么早在迅疾移形号靠近异星人星球轨道之前就会化为一坨坨漂浮于太空之中的宇宙垃圾了。不过话说回来,达达布也不想对鬼面兽酋长的的心思去做过多无谓的揣摩和猜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秘气氛正在鬼面兽战舰里传播开来,如同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正在酝酿一般令达达布感到些许不安——鬼面兽酋长和他属下的护卫队之间关系变得紧张起来。在一切恢复到正常状态之前,能够离开巡洋舰在这鸟不拉屎的异星人空间站上谋份差事让达达布很是心满意足。

为了登陆异星人的轨道空间站,达达布一伙人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首先,异星人空间站的所有气闸门都不足以容纳一艘幽魂运输舰通过其中,百般无奈之下,鬼面兽们终于选择使用和豺狼人登陆异星人运输舰完全相同的办法来突入轨道空间站内部——使用舰载的突击钻头来硬碰硬的击穿空间站的舱壁。其实,用冲击钻击破异星人空间站舱壁的主意还是达达布最先提出的,然而就是这个看似绝妙的破壁良方,招致了塔塔罗斯的猜忌和疑惑。

安全指挥官塔塔罗斯拉住达达布,质问他到底如何想出这么一个精彩绝伦的破壁方法,达达布不得不将这项“功劳”归于工程师比较轻的奇思妙想。达达布可不想自掘坟墓,主动承认那在豺狼人“海盗船”上带有污点的“斑斑劣迹”,与此同时,达达布还想通过将此继续提升工程师在鬼面兽心目之中的“独一无二”的特殊地位。直到现在,比较轻还是没有能够完成对幽魂运输舰的维修工作,其进度之缓慢已经快让塔塔罗斯彻底丧失他那仅存不多的丁点耐心。在达达布即将出征登上异星人轨道空间站之前,工程师曾经比划着向咕噜人保证说自己已经快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了,但是在咕噜人执事的眼里——至少从幽魂运输舰的外观上来看——这个破破烂烂的大家伙离被彻底修复还需相当之长的一段时间。

出乎达达布意料的时,舰载突击钻这次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异星人空间站的舱壁上打出洞来。和异星人运输舰不同的是,异星人空间站的双层舱壁之间夹杂着某种特殊的互动抗性金属材料——这些海绵状的黄色液态泡沫金属会在空间站舱壁遭受陨石和太空垃圾撞击之时立即将受损的撞击部位填充修复。不过最终,舰载突击钻还是击穿了异星人空间站的舱壁,塔塔罗斯和沃勒努斯率先穿过闪闪发光的能量盾跳入异星人的空间站中,他们手持长钉步枪,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另达达布感到吃惊的是,两个鬼面兽并没有在空间站中待上太长的时间来污染那本不新鲜的舱内空气——在确认了整个异星人空间站如同迅疾移形号上的生命探测器所探测得到的结果一般毫无生气之后,塔塔罗斯和沃勒努斯就乘船返回到巡洋舰上,留下达达布继续率领那六十个畏猥琐琐的咕噜人继续看守包围异星人空间站。咕噜人执事命令下属启动能量核心,并将甲烷补充装置和其他一些照明设备搬入空间站内部。

塔塔罗斯将一把等离子手枪交付于达达布,尽管咕噜人执事可没有什么兴趣开上两枪玩玩,但他最终还是不得不顺从的将手枪挂于腰上以暂时取悦眼前喜怒无常的塔塔罗斯。然而收下塔塔罗斯的手枪却让达达布尝到了意外的惊喜:将手枪调至最低输出功率的时候,等离子手枪可以作为一个照明使用绝佳的火把来进行使用——如同一块祖母绿的宝石一般在漆黑的空间站里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很快达达布就将所有咕噜人在空间站各处配置完毕,他在每个联接耦合站上都部署了八到九个咕噜人进行守卫与警戒。

掐指细算,他们离开鬼面兽巡洋舰来到这个阴冷湿暗的地方已经快要三个睡眠循环的时间了,达达布每间隔半个睡眠循环的时间就要在空间站上巡视一圈,检查属下们在各个联接耦合站的警戒状况。他在空间站漆黑一片的走廊里懒懒散散的踱着步子,挥舞着用以照明的等离子手枪洋洋洒洒的漫步前进着。空间站的走廊一路笔直(除了在每个联接耦合站需要转向的地方),无论身在哪里都能够看到相邻两个联接耦合站中的能量核心所散发的蓝色光芒,所以,这样的巡逻既不紧张,也不危险,正合达达布的心意。

但是达达布的信心——或者说是他现在无比舒畅的好心情——都源自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虽然说出来很是奇怪,但是达达布在异星人空间站上所待的短短三个睡眠循环的时间,让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自己今生最为快乐的一段日子——在宁静首相下属神学院里的学徒时光。

达达布和其他几个咕噜人学徒们合住的宿舍位于首相圣塔的底部,拥挤不堪且采光极差。在博爱之城度过的不计其数个人工制造的夜晚里面,咕噜人学徒众们簇拥在温暖的能量核心周围,轮番吸食着食物软管里面的液体食物,互相提问记背着课堂上所学的神圣符号和文字所代表的含义。尽管宿舍调节极差,生活环境相当糟糕,但是达达布仍然十分珍惜和学徒伙伴们来之不易的宝贵友情,他原本希望异星人空间站的环境能激起那些来自迅疾移形号巡洋舰上的咕噜人们的一丝同感,但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仍然对达达布喋喋不休的宗教布道丝毫没有兴趣。

“难道你们中间没有人想去博爱之城去看看吗?”咕噜人执事问道。

守卫异星人空间站中央联接耦合站的八个咕噜人紧紧的靠在一起,硬实的小手举起到启动的能量核心跟前进行取暖。粉红色的能量核心向外映射出怪诞的诡异光芒,咕噜人小执事清了清嗓子,想要快点发表完自己的观点然后继续巡逻下去。

“在我们启程返回的时候,我很乐意资助一名幸运儿和我一同前去朝圣。”虽然达达布做出了如此慷慨的邀请,但是围坐一团的八个咕噜人依然无动于衷。看到自己兄弟们漠然与冷淡,达达布不由得在面具里轻轻叹了口气。

每一个星盟真正的虔诚信众心中都会怀揣一个美好的梦想:那就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够亲自来到星盟的神圣首都博爱之城,能够亲临实地地领略博爱之城的宏伟与壮观,宁静与华丽。但是问题在于,先知大人的神圣都城无时无刻不在运动之中,于此同时,各个星盟殖民地和舰队集群相距甚远,相当一部分星盟信徒倾其全力也无法凑足那令人瞠目结舌的昂贵旅费。尽管自己已经提出了如此丰厚的优待条件,达达布却震惊于依然没有一个咕噜人愿意和自己一同踏上那神圣的朝圣旅途。

“不说别的,单单是博爱之城上那宏伟壮丽的神圣战舰,就值得我们倾家荡产去瞅它一眼。”达达布用自己粗短的指头在半空中比划着先行者无畏号战舰那三角形状的大致结构,“先行者的无畏号战舰可真称得上这凡世间最为令人敬畏鼓舞的物质存在了,当你身处低级区域(注:低级区域同时也是博爱之城上较低身份种族所居住的地势最低的区域)仰望无畏号战舰的时候,那感觉更是棒极了,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我的堂兄,他曾经就在那个地方居住过一段时间。”巴帕帕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是这里中唯一一个参加过达达布“二十人特别学习班”的咕噜人。一名身材异乎寻常魁梧的名叫弗里姆的咕噜人很快瞪了巴帕帕一眼,达达布唯一一个稍显热心的听众赶忙闭上了嘴巴。

弗里姆坐在一大堆补给箱柜的上面,全身上下硬质的皮肤之上布满了深陷可怖的伤口和疤痕,这些可怕的印记忠实的记录了弗里姆在星盟大型殖民地底层舱室作为苦力而遭受的种种非人虐待,达达布心中很是清楚,无端招惹一个能够从地狱活着逃出生天的咕噜人极不明智,但他还是忽视弗里姆的“警告”,希望将这来之不易的谈话继续进行下去。

“哦,是吗,他住在那个区啊?”

巴帕帕都目光散乱而无神,“我……我不知道。”

“你的堂兄,他叫什么名字?”达达布坚持问道,“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虽然两人相识的几率几乎为零,但是达达布还是希望和巴帕帕就这样闲扯下去,弗里姆这样的“捣乱分子”正在挑战自己的权威,而达达布必须竭尽全力挽回这对自己不利的局面。

“帕姆之子,哑哑皮。”巴帕帕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原籍巴拉荷诅咒火山山区。”

咕噜人们基本没有姓氏,他们通常用自己的名字和家族元老们的出生地点名称来区分彼此,达达布知道帕姆既可能是巴帕帕的叔叔,也可能是他的曾曾曾祖父,甚至有可能是一位巴帕帕家族的传奇英雄人物。而巴拉荷,则是咕噜人们的母星,但是达达布并不熟悉巴帕帕刚才提到的那个地方,尽管如此,他还是锲而不舍的问了下去。

“他为传教部门工作过吗?”

“他侍奉于那些精英,听候他们的调遣。”

“他是一名战士吗?”

“不,他是一名精英的卫士。”

“他一定非常勇敢。”

“或者是愚蠢至极。”弗里姆在一旁哼了一声,从补给箱柜里面摸出一包食物,“就像那可怜的宇尔一样。”他把吸管尖锐的一端插入食物包之中,开始大吸特吸起来。坐在能量核心一旁的咕噜人们靠的更紧了。

咕噜人执事其实并不清楚鬼面兽们初次登上异星人星球之上的具体过程——他不清楚在花园里同异星人进行的谈判是否取得了什么可观的成果。就在鬼面兽们登上异星人星球表面的同时,他正守候在智能发光器跟前,专心致志的观察着智能发光器反馈回来的种种情报。但是达达布知道,巴帕帕和绝大多数“学习班”的咕噜人都曾经跟随鬼面兽登上了异星人星球的土地之上。经过了达达布的“精心调教”,这些迅疾移形号上前途最为无量的咕噜弟兄们得到了鬼面兽酋长麦卡布斯的青睐,最终“光荣”的率先踏上那未知的异星土地。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一名名叫宇尔的咕噜人,再也无法和随他同去的弟兄们一起返回太空了。达达布曾经询问过宇尔“牺牲”的具体过程,但是巴帕帕和其他咕噜人全部缄口不言,避而不答。最终,达达布鼓起勇气,直接来到迅疾移形号上的宴会大厅之上,当面对着麦卡布斯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和不解。

“他不服管教,违抗命令,塔塔罗斯将其就地处决。”鬼面兽酋长回答的坦率与直白令人吃惊,“你的学生们经过了如此之久的课程,还是一无所获,执事,他们还是如此的愚笨无用,简直像是一群吃屁的垃圾。”

这样的指责让达达布内心深深不安,“我为自己的失职而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酋长大人,还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麦卡布斯望着大厅地板之上镶嵌的华美图案,满是银白毛发的双臂紧紧的背在身后。

自从自己满含兴奋喜悦之情将发现神使和大量圣迹的消息报告给宁静副首相之后,麦卡布斯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自己所收到议会发来的回复电文的具体内容,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过后,达达布感觉不妙,他朝鬼面兽酋长俯身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大厅。

“究竟哪个是更大的罪过,”咕噜人执事已经快要走出大厅,麦卡布斯那如同闷雷一般的声音突然响起,“违背命令还是亵渎神圣?”

“我认为应该斟酌情况因素之后再下论断。”达达布小心谨慎的选择着自己的用词,“任何胆敢公然挑战神圣先知的行为都会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同样,任何胆敢毁坏亵渎圣洁遗迹的行为也绝无善果。”

“我们的神圣先知……”麦卡布斯喃喃道,紧接着陷入了沉思之中。

“酋长大人,有什么我能为您服务的吗?”达达布突然意识到麦卡布斯并不是心血来潮地在这里装腔作调,眼下鬼面兽酋长一定碰到了什么迫在眉睫的巨大危机。但是麦卡布斯什么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挥了挥巨大的手掌,示意达达布可以离开退下。

达达布慢慢走出大厅,他小心翼翼回头望了一眼,鬼面兽酋长缓缓走入那代表着疑惑纪元的环带:一个由一圈黑色的乳色蛋白石所围成的壮丽环带,红黄蓝三色星星点点的点缀其中。达达布原本以为麦卡布斯会在神圣的环带跟前伸出双手开始祈祷,或者是敬重的伫立在环带旁边默默沉思,但是令达达布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麦卡布斯只是抬起他那一只巨大的双趾脚掌,如同扫除什么污秽之物一般狠狠踢向了地面之上的镶嵌环带。

这件事过后没有多久,麦卡布斯就命令咕噜人部队登陆进入异星人的空间站之中。

“快跟我来,巴帕帕。”达达布摸了摸还在发热的能量核心,“是时候该去完成议会交给我们的任务了。我需要一名得力的助手同我一起前往。”咕噜人执事的无畏震慑住了桀骜不驯的弗里姆,他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带上一个能量核心,”达达布背起地板上面的工具箱包,对巴帕帕说道,“我们需要它来为我们照明指路。”达达布扭头走向异星人空间站的核心舱室,没走多远,他就听见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响声,达达布微微一笑,放慢了自己的步子,巴帕帕抱着能量核心,一路小跑的追了过来。

“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执事?”

“我想,我们要去异星人空间站的核心控制舱室。”

“那我们这是要去找些什么东西呢?”

“到了就知道了。”

根据迅疾移形号上的智能发光器所提供的情报,异星人空间站上没有任何稍有价值的信息或者情报线索,既没有圣迹的影子也没有一丁点关于神使的蛛丝马迹,这里简直空旷极了。

但是达达布心里清楚,一定还有更多的异星人智能小盒子隐藏在这个空间站之上,他希望从中能够发现可以帮助麦卡布斯锁定神使位置的关键情报——达达布从麦卡布斯的眼神之中读出了深深的恐惧,先知大人们“赏赐”给鬼面兽酋长的恐惧与不安。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圆柱形的小房间,每次达达布巡逻经过此地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多瞄它几眼:首先,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房间是整个异星人空间站中面积最大的封闭型舱室,其次,这个房间的舱门紧紧的关闭着,这更加引起了达达布的怀疑——这里面肯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房门紧闭难不倒我们聪明的咕噜人执事,他摸出工具箱之中的专业撬杆,三下五除二地撬开了房门。两个咕噜人蹑手蹑脚的摸入房间之中,巴帕帕怀中的能量核心在漆黑的房间之中投下了一片诡异的蓝色光芒。

顺着地板之上盘根错节的电子线路朝着房间内部继续深入,达达布发现这些线路竟然连接着七座排列成弧形形状的数据塔库。达达布在用自己粗短的小手掰开塔库的金属挡板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里面藏有何物,他知道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仅仅依靠自己的直觉就在异星人空间站上找到了如此珍贵的数据资料。

“你这是要去哪里?”看到达达布连滚带爬,慌里慌张的朝着走廊的另外一端飞奔而去,巴帕帕不解的问道。

“我要尽快回到巡洋舰上去!”达达布用力从房间半开的门缝之中挤出,“你就留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让任何人踏入这个房间半步!”

达达布一路狂奔来到了停放幽魂运输舰的舰载突击钻前,他没有理睬沿途岗哨中遇到的所有咕噜人,他生怕他们中会有人继自己之后发现异星人空间站上所隐藏的秘密。直到穿过能量护盾来到运输舰内部,达达布才接通了与迅疾移形号对话的通讯频道。

达达布请求立即从调拨一艘运输舰将他带回巡洋舰,但是巡洋舰上负责联络通信的鬼面兽告诉达达布他必须先耐心等待一会儿——巡洋舰上仅有的可以正常使用的三艘运输舰之中的两艘正在别处执行任务,而剩下的一艘则是在机库之中留作备用。达达布已经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他焦急的解释道自己有极为重要的情报需要当面向鬼面兽酋长进行上报,无奈,巡洋舰之上的鬼面兽舰桥官员只得答应达达布立即起飞的请求。

没过一会儿,达达布就身处幽魂运输舰的船舱之中了,咕噜人执事静静地站在一名长着棕色稀疏毛发的名叫卡里德的鬼面兽飞行员身边,突然,飞行员收到了一条发自迅疾移形号巡洋舰上的通信报告。

“我们现在必须立刻停止前进,留在原地。”卡里德伸出手来点了一下位子前方控制面板上面的一个全息控制符号,幽魂运输舰慢慢停了下来。达达布心里明白,自己强行呼叫执行这次飞行已经有些无理莽撞,他可不想冒冒失失的再去对飞行延迟的问题多加指责,指手画脚。但是令达达布感到吃惊不已的是,卡里德用着一股难以置信的腔调重复了一遍刚才自己所听到的通信内容,“巡洋舰里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地点就位于机库之中。”

达达布的急躁与不安迅速转化成了难以抑制的恐慌,战斗?机库里面?那毫无任何自保能力的比较轻现在情况如何?工程师到底有没有被卷入那该死的战斗之中?卡里德因为恐惧和不安所所散发出的剧烈体臭迅速传遍了整个船舱——达达布心里清楚,无论如何,鬼面兽飞行员会遵守命令,原地待命,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鲜血,伤口和疤痕见证了麦卡布斯一生传奇的经历,经历了如此之多的血雨腥风,鬼面兽酋长对于疼痛的忍耐程度,是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但是尽管如此,大腿腿骨断裂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还是让麦卡布斯感到难以忍受。沃勒努斯(也就是当麦卡布斯被人类击伤时位于幽魂运输舰驾驶舱的鬼面兽战士)用两条磁性夹板固定好鬼面兽酋长严重受伤的大腿,麦卡布斯心里清楚,眼下只有使用位于迅疾移形号上的手术恢复设备,自己严重的腿伤和刺骨的疼痛才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治疗与缓解。

不幸的是,鬼面兽酋长几乎没有得到什么喘息之机,事情发生的是如此突然,往日宁静安全的机库瞬间就变为了弹片横飞的可怕战场,要不是麦卡布斯眼疾手快反应神速,他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鬼面兽酋长所乘坐的幽魂运输舰四周堆满了兵蜂密密麻麻的凌乱尸体。数量多的简直难以数清。塔塔罗斯无往不利的长钉步枪干掉了相当一部分漫天乱飞的兵蜂,剩下的兵蜂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在机库顶端横冲直撞着。突然一只兵蜂趁乱杀出,它挺立着坚硬而锐利的头骨,径直向塔塔罗斯袭来,塔塔罗斯手臂一抬,一发赤红的长钉利条不偏不倚恰好击中兵蜂的肚皮,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小飞虫顿时化为一团黄色的尸块和烂肉从空中纷纷落下。

“都给我安静下来!”塔塔罗斯挥舞着手中的长钉步枪,“有抗命者格杀勿论!”塔塔罗斯身上的信号传输器将自己的话语翻译成为兵蜂可以理解的简单语言——如同摩擦翅膀一般的刺耳响声在空旷的机库里久久回响起来。

麦卡布斯用尽全力对塔塔罗斯喊道,“停火!快停火!”

“它们还会回来的!它们会杀了它的!”塔塔罗斯回答道,他的左臂将瑟瑟发抖的工程师紧紧搂在怀里。

鬼面兽酋长把手中的浸血圣锤用作拐杖,一步一瘸的从幽魂运输舰的运兵舱里慢慢走了下来。看到酋长归来,肆意造反的兵蜂们立即收敛了不少,他们全都乖乖的飞到了远离地面的机库顶部横梁上面。麦卡布斯心里清楚,兵蜂们暂时的“安分守己”并不能说明他们已经彻底冷静下来,鬼面兽酋长强忍着腿部的剧痛,步履蹒跚地来到了自己侄子的跟前。

一切发生的事如此突然,当幽魂运输舰运兵舱的舱门打开,先前负责袭击骚扰人类城市归来的半打兵蜂有一窝蜂的冲杀出来,他们的目标直指工程师——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当时正从损坏的幽魂运输舰旁边返回到自己的临时工作室中,触手上卷满了各式各样的电子仪器和乱七八糟的部件。更多原本就待在机库之中的兵蜂加入了袭击工程师的行列之中,要不是塔塔罗斯及时赶来驱赶兵蜂,比较轻早就被这些发了疯的飞虫撕成了碎片。

“把工程师给我放下。”麦卡布斯慢慢的踱到了塔塔罗斯面前,尽管受伤的部位已经安上了夹板,但是鬼面兽酋长还是感到伤口之处两块撞碎的骨骼已经完全错位,“否则害死它的就会是你。”

塔塔罗斯扭头死死盯着空中蠢蠢欲动的兵蜂,“不!这些兵蜂已经完全发疯了!他们已经失去控制了!”

“放开他,”麦卡布斯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想再把这句话重复第二遍。”

塔塔罗斯扭过脸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叔叔,他张开大嘴怒吼起来,鬼面兽酋长明白自己的侄子已经杀红了眼,但是刺骨的疼痛早已耗干了他所有的耐心,说时迟,那时快,鬼面兽酋长冷不防一记重拳轰向塔塔罗斯的腹部,鲜血从塔塔罗斯空中喷涌而出。这重重的一记突然袭击终于让塔塔罗斯松开了手,摆脱了束缚的工程师迫不及待的舒展起自己的身体来,刚才塔塔罗斯实在是将工程师“束缚”太狠,以至于比较轻的浮空气囊都被压扁下来。

“给工程师腾出足够的空间来!”麦卡布斯咆哮道。塔塔罗斯不大服气地向后退了两步。鬼面兽酋长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再去对自己的侄子教训什么。

力图尔死了。这个经验严重不足的新手驾驶员在对异星人残党的追击中落入了异星人设下的巧妙圈套之中。当年轻鬼面兽战士驾驶的幽魂运输舰摇摇晃晃的坠向地面的时候——力图尔恰好被卡在受损变形的运输舰驾驶舱中。飞船落地之后即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塔塔罗斯(当时他也正系着安全带待在同一艘幽魂运输舰的运兵舱中)自己都差点被燃起的大火所烤成焦炭,尽管如此,他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返回船中希望救出被困于驾驶室的飞行员力图尔——塔塔罗斯竭尽全力试图抬起那扭曲断裂的金属横梁以让被压在下面的力图尔得以逃生——但是炽烈的火焰实在是太猛烈了。当麦卡布斯乘坐的幽魂运输舰过来将塔塔罗斯救走之时,鬼面兽酋长甚至能够从自己侄子的身上闻到力图尔被烤焦肌肉的恶臭味道。

但是麦卡布斯心里清楚,自己应当为力图尔的死来负上最为主要的责任。他本可以将自己的手下安排在位于高轨道的巡洋舰上居高临下的观赏异星人星球被化为灰烬,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再次来到星球表面,但是麦卡布斯斟酌再三,还是下定决心继续派遣部队来到异星人星球表面搜寻圣迹——虽然这直接违抗了最高议会所下达的完全摧毁异星人星球和彻底消灭所有异星人的命令,但是眼看着智能发光器上显示异星人城市之中遍布着不计其数的神圣遗迹,毫无疑问那些异星人希望能够带着圣迹一同逃离他们行将被毁的家园故土——麦卡布斯实在难以忍心下达命令毁掉这触手可及的神圣遗迹。

虽然公然违抗先知们的神圣旨意将会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但是麦卡布斯经过再三考虑,还是认为如果先行者的超神遗迹毁于他手,一切将会变得更加复杂糟糕。虽然麦卡布斯毫不关心异星人的死活——这些肮脏龌龊的畜生本来就是为了供人宰割而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但是假如能够有机会找到那数量惊人的神圣遗迹——特别是那万年难见的圣洁神使,麦卡布斯还是十分乐意暂时推迟对异星人星球的毁灭行动。

比较轻身体之上的数个气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和损伤,两只兵蜂蹑手蹑脚的来到毁坏幽魂运输舰的运兵舱之上,他们刚要穿过半开的舱门溜到比较轻的工作室之中,工程师做出了一个让麦卡布斯大跌眼镜的举动。工程师将身体之上的完好气囊充气到正常状态的狼狈大小,然后挥动起自己的触手鞭打起自己的身体来!眼看达达布即将落入两只兵蜂的魔掌之中,麦卡布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工程师的一只触手将它拉了回来。

“天哪,看在神圣先知的份儿上,它到底要干什么?”塔塔罗斯惊慌失措的大喊道。

“沃勒努斯,”鬼面兽一边躲避着工程师其他触手的击打,一片愤怒地命令道,“立即给我干掉这两只该死的飞虫!”

一身棕褐色皮肤的鬼面兽从腰带了掏出长钉步枪,毫不留情的将两只兵蜂轰成肉酱。两名同伴的惨死给了剩余兵蜂以极大的心理震撼,他们顿时安份了许多。但是沃勒努斯精妙的双杀却让工程师愈发不安惊慌起来,比较轻更加起劲地挣扎起来——它好像要用自己独特的肢体语言来表达一些什么。

麦卡布斯向着沃勒努斯招了招手,将工程师交给他进行看管。“立即和咕噜人执事取得联系。”麦卡布斯有气无力的倚靠在浸血圣锤之上。

沃勒努斯的通信器具嘶嘶的响了起来,“酋长,执事就待在巡洋舰的气闸门之外。”

“那太好了,赶快放他进来!”

达达布所乘坐的幽魂运输舰缓缓滑过机库外围的能量护盾,慢慢停到了鬼面兽酋长座机的旁边。咕噜人执事小心翼翼的从兵蜂堆积如山的尸体空隙中慢慢穿过,还没等他来到酋长身边,麦卡布斯就指向工程师,劈头盖脸直接问道,“立即告诉我你的工程师到底想要说些什么!”达达布和比较轻躲在一旁,目中无人的开始了两人冗长的对话——这一刻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手指和触角的示意与比划。

“够了!”鬼面兽酋长彻底失去了耐心,“快说!”

“我为自己的迟来晚到而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酋长大人。”咕噜人执事的声音很是紧张,“于此同时,工程师也要求我替它向您致歉,它同时希望您能够将这些持续打扰其工作的兵蜂从机库中调离到其他的岗位之上。”

“你肯定这些就是他想说的全部内容了?”

“工程师还希望您知道……”咕噜人执事继续说道,“它马上就将向您展示它那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了!”

“得意之作?好好给我解释清楚,执事!”

达达布向比较轻比划了几下,工程师不耐烦的唧唧叫着,飞向了自己的工作小屋之中。

达达布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麦卡布斯面前,“我愿意代替工程师为他所作的一切来承担所有的惩罚!我在此真诚希望能够得到您宽宏大量的饶恕!”

麦卡布斯低下头来,用一股怪异的眼光死死盯住达达布:今天怎么每个人都好像他妈的发了疯一般。还没等他命令咕噜人执事起身交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麦卡布斯的注意力就被一旁金属切割的吱吱响声所吸引,鬼面兽酋长扭过头去,惊诧的发现那艘受损的幽魂运输舰竟然——哗啦一声的彻底散架。运输舰的船壳犹如晦涩的鱼鳞一般散落在地,而船体内部的结构也被彻底改造。工程师得意洋洋的漂浮在这一堆破铜烂铁之上,麦卡布斯仔细的端详着这一大坨“废铜烂铁”,终于,他好像看明白了点什么。

四辆车子混杂在一大坨真正的废铜烂铁之中,虽然每辆车子的构造各有特点,但是他们的大致结构还是基本相同的:两片巨大的刀片车轮固定在一块加强的底座之上,每个车轮之后都安装了一部反重力发生器,车子的作为和高位把手被安装在两部重力发生器之后,麦卡布斯终于看出了点名堂。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麦卡布斯扭头问道,“制造这些东西能干什么呢?”

“抓住那些异星人!”咕噜人执事诚惶诚恐地回答道,达达布恨不得抱着麦卡布斯的大毛脚喊声亲爸。

塔塔罗斯来到一辆车子旁边,仔细端详着,“但是这些车子的……武器在哪儿?”

达达布愣了一下,立即蹦了起来,“武器,什么武器?”

“虽然这些车子确实能够有效对付异星人今天所使用的那些弱智载具,”塔塔罗斯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尖利的车轮刀刃,尽管鬼面兽酋长刚才的一击至今还让他感觉到疼痛难忍,但他始终没有把这种痛苦流露到自己的脸上。

“武器?是的,当然会有的!”达达布赶忙回答道,“工程师十分乐意为酋长大人将任何您所中意的武器安装在车子之上!”

要是腿上伤口的剧烈疼痛极大的分散了鬼面兽酋长的注意力,麦卡布斯肯定早已注意到了达达布语调之中的慌张和不安。但是眼下鬼面兽酋长只是一心希望能够快些感到医务室治疗自己伤势严重的大腿,他急于把这个碍事的小家伙儿打发到自己的视线之外,“或许等等再安装武器也为时不晚,等到那些可恶的兵蜂冷静安份下来为止。”

“我是否能向您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呢?”达达布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自己的措辞。

“有话快说。”

“我请求您允许我把工程师带到异星人轨道空间站之上——直到我们搞清楚那些兵蜂为何发动这一次突如其来地攻击为止。”

实际上麦卡布斯早就知道了兵蜂妄图杀死比较轻的真正意图:工程师的到来使他们失去了赖以在战舰上度日的维护修理工作而不得不重新投身于那危险的战场之中。在亲眼目睹了那些咕噜人们在和谈时的拙劣表现之后,鬼面兽酋长更加坚定了将兵蜂征召进入作战队伍的决心。但是眼下看来,这些嗡嗡乱飞的虫子正在绞尽脑汁希望远离那危机四伏的战场,而它们发现,回到自己原先岗位上的最好办法就是一劳永逸的杀掉工程师。

“非常好,这样那些兵蜂就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了。”麦卡布斯扭头看了最后一眼工程师所创造的古怪机器,“好好将这些车子武装一番,它们就能够成为我们驰骋沙场的得意杀器。”

咕噜人向鬼面兽酋长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一路小跑来到工程师身边,达达布轻轻拉起比较轻的触手,和它一起进入了卡里德所驾驶的幽魂运输舰之中。麦卡布斯看到工程师试图对达达布说些什么,毫无疑问它对于咕噜人执事和自己刚才的对话十分好奇。但是达达布的手指一动不动——咕噜人执事警惕的注视着麦卡布斯的一举一动——直到幽魂运输舰的舱门关闭为止。伤口的刺骨裂痛疼的麦卡布斯直冒冷汗,在沃勒努斯的搀扶和自己侄子的陪伴之下,鬼面兽酋长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机库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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