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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迟到了哦。”我刚进门,爸爸就将一盆蔬菜塞到了我怀里。“赶快动手,我们得赶在莎拉来之前把蔬菜什锦给做好。刀在桌上呢,‘切’克闹——”

面对爸爸这俗气的谐音玩笑,我翻了个白眼,但心里其实并不特别排斥。爸爸一旦开起了蹩脚玩笑,就说明他心情不错。

我和爸爸都爱下厨,但上学的日子除了做做三明治和例汤外也没太多时间,于是周日就成了我们大显身手的日子。爸爸的女友莎拉通常也会来,试吃我们当周的烹饪大作。遗憾的是,小屋里的厨房条件有限,除了微波披萨外也没什么发挥厨艺的空间。厨台小得连一个人都不太够用,别说两人合作了。因此我也只能坐在桌旁顾自切着克里奥尔菜(1)的必备“三鲜”料——甜椒、芹菜和洋葱,爸爸也在水槽旁做着准备工作。

我将装着凯瑟琳遗嘱的信封放在了小桌的另一头,以免沾上切菜弄出的碎屑。我瞥了一眼爸爸,一边将切好的最后一些芹菜倒入碗内。“妈妈要我代她向你问好。凯瑟琳也是。”

爸爸的微笑抽搐了一下。“哎呀。我这次麻烦大了吧?”

我咧嘴笑了,慢条斯理地将面前的甜椒切成一条条细丝。“要我看,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凯瑟琳说你还帮她介绍了房产中介。”

“我只是给了她某个莎拉认识的中介商的网址,说可能行得通。这算不上是和敌方串通一气吧!”他转身继续切起了火腿,“所以凯瑟琳真的打算在这里买房了吗?”

“她已经买好了。说是离布莱尔坡中学只有步行距离,所以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爸爸轻轻地笑了。“不知道。凯瑟琳大概是觉得我在这件事上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吧。但坦白说,我还是很高兴看到凯瑟琳回来的。”爸爸的瞳孔是与我如出一辙的深绿色,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黯了下来,“她状况如何?”

我把切好的青椒丝拢成一束,理齐了方向后开始切丁。“光看她外表,不像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头发特别短——据她说是因为化疗的缘故。除了很早以前看过的几张旧照片外,我也想不起来她之前长什么样。”我迟疑了一下,“你对她说了我,呃,心慌症发作的事情了吗?……还是是妈妈说的?”

“哎……是我说的。你不怪我吧?前不久她给我发邮件,问你最近过得如何。我当时正担心你,也想知道你妈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我知道这事儿直接问你妈比较好,但要从黛博拉嘴里套出那种往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没事儿,”我说,“我就是想弄弄清楚。她跟你说了遗嘱的事了吗?”

“没有,我都不知道居然还有份遗嘱。她又想给你妈塞钱吗?”

“也不算吧。”我用刀背将切成丁的甜椒弄进碗里,转而开始对付洋葱。“凯瑟琳说她会把财产都留给我,包括新买的房子,还有别的东西。我觉得除非妈妈突然态度发生180度大转变,否则这遗嘱信托的执行人——还是叫监护人来着——得由你来当。”

爸爸听了这话险些一刀切到自己的食指。他小心地将刀搁在砧板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用餐巾擦了擦手。“遗嘱信托?”我将信封递给了他,他一言不发地浏览起了里头的法律文件。“我都没想到凯瑟琳竟然买得起一座房子,还是在这一带。我以为她只是想在市区里找个公寓之类的落脚点。没想到我给莎拉的中介朋友介绍了这么个大主顾,他这下可欠我一瓶……不对,至少一箱啤酒!”

“不止如此,”我说,“凯瑟琳希望我搬过去和她一起住。当然,她也邀请了妈妈,但我想她也料到妈妈是不会同意的。她知道我一周在妈妈那儿住一段时间,在你这儿也住一段时间,所以她说如果妈妈不答应,就来找你商量。”

“这是遗嘱的一部分吗?”

“不是。但我想按她说的试试。”

爸爸注视了我很久。“你确定吗,凯特?我相信接下来几个月对于你外婆来说会很艰难。我这话听上去可能有些冷血,但是你跟她走得越近,她去世后你受的伤就越痛越深。你要知道,我也很关心凯瑟琳,但我首先把你放在第一位。”

“我懂,爸爸。但我觉得她很孤独。”我想将挂件的事情告诉爸爸,但没有把握他会不会相信我。他肯定不会觉得我是在撒谎,但没准会担心我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而且虽然凯瑟琳也没要我发誓保密,但在听她详细解释之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总归有点对不住她。“我想多了解她,以免将来后悔……”

爸爸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问:“你妈妈怎么说?”

“妈妈不肯搬过去,哪怕每周去几天也不肯。但除此之外,她说剩下的由我们决定。我住妈妈那儿的时候你可以住回来,这样你和莎拉还能有几个晚上待在一起……”看到爸爸的脸胀成了深红色,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几个月前我就发现莎拉在我不住这儿的时候会来过夜,但就这么在爸爸面前说出来还是有些尴尬。

“呃,好吧。”他起身回到砧板前,“我得先和你妈妈谈一谈,再做进一步安排。既然按你说的我已经惹下了大麻烦,就一定不能再做什么傻事。但只要你妈妈当真对这事没意见,你也确实心意已决,那么……”

待到蔬菜什锦的诱人香气开始从锅里冒出来,爸爸拿起手机和遗嘱进了自己房间。我从书包里拿出天文学课本,想要开始做作业,可注意力怎么也无法集中。我竖起耳朵半注意着卧室里有没有传来争执的声音,但这念头其实很不现实——爸爸讲话从不大喊大叫,而即使妈妈在电话另一头尖声嚷嚷,我也听不到啊。

我刚起身准备去搅一搅锅里的菜,爸爸回来了。他递给我遗嘱和一张小纸片,纸片上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通话比我想象的要顺利。你妈妈听上去好像……认命了。她说最后的决定由我俩来做,只要尽量别把她牵扯进去就好。只有当我建议她自己是不是可以考虑多陪陪凯瑟琳时,她发怒了一回,要我自己管好自己就行——只不过措辞没那么礼貌。”

爸爸从顶上的小橱柜里拿出几只盘子(这可不容易,盘子前还挡着几只小碗和一把漏勺)。“莎拉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先吃了饭,你再打电话把这事儿告诉你外婆吧?我只希望她的新房里能有间亮堂的大厨房。”

到了周一,天还没亮我就醒了,比起平日的早晨要精神得多。我冲了个澡,穿戴整齐,然后去敲爸爸房间的门。爸爸睡眼惺忪,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抓紧了,爸爸,不然一定迟到。”

他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向浴室走去。“耐心点儿,你这急性子。从这儿走过去只要走五分钟就够了。”

昨晚我和凯瑟琳通话时,她告诉了我房子的位置,并问我们愿不愿意上学前去她那儿吃早餐。“我明白那么点儿时间根本不够详谈,但我就想见见你。你能来住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也想让你见见科纳,还有达芙妮。”

没等我来得及问达芙妮是谁,她就把电话挂了。但我和爸爸一走进她那硕大的灰石屋子的前门,我立马认出了达芙妮本尊——一条巨型爱尔兰猎犬一跃而起,两只爪子搭在我肩上,对着我半边脸献上了又长又湿的一舔。她有着一双深色的大眼睛,栗色的毛发上嵌着灰色小雀斑。

“达芙妮,你这捣蛋鬼,快下来!她其实是个可爱的孩子,就是不管看到谁都爱扑上去。她伤着你了吗?”

“没有,她真漂亮!这么大个儿却一点儿也不沉。”

“是啊,她身上就是毛毛多,要我说还有点人来疯。我们搬家的时候她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现在终于有个带院子的新家可以撒欢了,她高兴得不得了,像个小狗崽似的上蹿下跳个不停。”

凯瑟琳关上了我们身后的门。“很高兴见到你,哈利。来,放下你们的东西,快去厨房吃饭,免得上课迟到。”

厨房是个宽敞的开放式空间。清晨的阳光透过一扇移门照进了屋内,移门外连接着一个小露台。房间的另一头是一扇向外凸出的飘窗,窗台上铺满了靠垫。逢下雨天,蜷在里头读读书什么的一定惬意极了。

“我的厨艺差得世界第一,这一点哈利可能还有印象。”凯瑟琳说,“比起逼你们苦咽我这老太婆做的蓝莓麦芬,不如请你们吃百吉饼。还有奶油、水果、橙汁和咖啡,要拿什么别客气。哈利,别着急,我也备了泡茶的开水。你要伯爵茶还是英式早餐茶?”

我朝着她手指方向的台面望了望。起初还以为装着百吉饼的盒子后放了盏灯,接着我意识到是那块圆挂件,它正如那天在餐厅里一样发着耀眼的光芒。

我惊讶地看到爸爸的视线从盒子转移到了圆挂件上,还将它拿了起来。“这东西还在!”

“噢,是啊,”凯瑟琳答道,“我去哪儿都随身带它,可以说它就像我的护身符。”

“这让我想起了过去。凯特,你一定不记得了,你小时候对着挂件可着迷了。凯瑟琳每次来看你,你都会爬到她的大腿上盯着这挂件。我想不出你对别的什么东西有这么爱不释手过。你对着它时而微笑时而大笑,好像那是全世界顶好的玩具。你当时管它叫……”

“蓝光。”凯瑟琳轻轻地接道。

“没错,”爸爸说,“我们一开始不知道你在嘟囔什么——你的发音像是‘懒-锅’。即便到你已经认识各种颜色之后,你还是坚持叫它‘蓝光’。我和妈妈想要纠正你的时候,你就会一脸严肃地说:‘不,爸爸,那就是蓝光。’时间长了,我们也就放弃了。”爸爸像我小时候一样揉了揉我的深色头发,“你当时真是个可爱的小不点。”

待他将圆挂件放回了台面上,我又拿起细细端详。挂件不小,但很轻,放在掌心里几乎没什么感觉,真奇怪。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触碰正中心发光的部分,猛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能量。一束束细光从小圈里射出来,向四面八方伸展,直至消失在黑暗的背景之中。我能听到爸爸和凯瑟琳在聊天,但他们的声音像是从某个角落里的电视机或是收音机里发出来的一般遥远。

厨房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消失,我的脑海中涌入了一连串画面、声音和气味:被风吹动的麦田;巨大的白色建筑正在发出嗡嗡的声音,似乎坐落在大海旁;像是个洞穴的黑孔;还有人的声音,有谁(一个小孩?)在抽泣。

接着,我又回到了麦田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逼真,甚至可以嗅到谷物的清香,还能看见空气中的尘埃与飞虫。我看见自己的双手正伸向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孔,他那深色的双眼正透过又黑又长的睫毛密切注视着我。我轻抚着他那饱经日晒、肌肉分明的颈廓,手指触及了他的黑发。我感到腰间被强有力地一搂,将我推向了他。我的脸能感受到他温暖的气息,他的双唇越来越近……

“凯特?”爸爸的声音穿透了我脑内的层层迷雾,只见他正抓着我拿着挂件的手。“凯特,你没事吧?”我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挂件,紧扶住台面以维持平衡。

“嗯……没事。”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双颊正越胀越红,仿佛刚被爸爸撞见我正在和什么人接吻——不过要那么说也没错,至少看起来刚才差一点那就成真了。“我就是有点儿……头晕。”

凯瑟琳将挂件推到了台面的另一端。她面色苍白,在与我的目光相遇时轻摇了一下头,动作小得几乎难以察觉。“我想她只是饿了,哈利。”她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了早餐桌旁。

我正觉得双腿发软,因而很庆幸能够坐下来。我之前从没产生过幻觉,何况那些声音和画面是那么真切,的的确确像是我的亲身经历。

爸爸坚持要我别起身,并给我拿来了一块百吉饼和一杯橙汁。他回到桌旁,又开始回忆起我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这时,玄关处走来一位红发高个儿男人,我看不出他的年龄。

“早上好,凯瑟琳。”

“科纳!”凯瑟琳应道,“我正打算打电话告诉你咱们的新室友来了呢。这位先生名叫哈利·凯勒。这是我的外孙女凯特。”

“我叫科纳·邓恩,很高兴认识你。”他很快地和爸爸握了握手,便转向我,“凯特,你能来真好。我们有很多事要做呢。”

“你需要我帮忙一起拆放行李吗?”

科纳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外婆。

“科纳,”她答道,“先别急。等凯特和哈利安顿下来之后,再讨论布置图书馆的事也不迟。吃块百吉饼,享受一下清晨的阳光吧。告诉你个好消息,这次店里终于有裸麦黑面包卖了。”

她又对爸爸说:“我和科纳一起工作两年了,很难想象没了他我该怎么办。他帮我把我的藏书进行数字化存档,可工作刚进行到一半,我们就……”她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如何措辞,“我们就决定搬家了。”

“你有很多藏书吗?”我问。

爸爸正在百吉饼上抹奶油,听我这话后用鼻子哼了一声。“凯瑟琳的书可是多到能让亚马逊网站赧颜。”

凯瑟琳大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多书——但我的确保管了些你在别的地方找不到的收藏。”

“什么类型的书?”我问,“这么说来,我还不知道你的职业……”

“我和你妈妈一样,是个历史学家。”她迟疑了一下,“你一定很惊讶,黛博拉居然会步我的后尘。”我的确很惊讶,但觉得这么说出来不太礼貌。“黛博拉最初也有些抗拒,但恐怕这是家族基因的问题了,她没得选择。不过她的研究领域是当代史,而我的研究则集中在更早一些的时代……”

科纳轻声笑了,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从盒子里又抓了几块饼,便朝前厅的楼梯走去。那儿有两列楼梯,他踏上了其中一列。显然,科纳这人吃得多、说得少。

“而且我比起教学,更多的是做研究。”凯瑟琳继续道,“在你外公死后我就再没教过书了。”

“在外公和普鲁登斯去世后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作为母亲谈论自己孩子的死亡也很痛苦吧。

但凯瑟琳似乎并没有将痛苦展露在脸上。“是啊,当然,还有普鲁登斯。”

早餐后,凯瑟琳带我们参观了整座房子,达芙妮也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转悠。房子很大,一列弧形楼梯通往楼上右侧,而科纳刚才踏上的那列楼梯则通往楼上左侧。

“起居区在这一边,你俩各有一个小套间。要是你们不喜欢房内装潢的话,我可以重新打点。”我们顺着走廊向前走了几步,凯瑟琳用手指了指我的套间——房间有爸爸在布莱尔坡的那一整个小屋那么大。她和爸爸一边聊天一边继续向前走,两人的身影不久便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我走进了套间的主卧。房间被漆成了淡淡的天蓝色,正中央摆着一张带有漩涡纹饰的白色铁艺床,上头铺着蓝白格纹的被子,床上方还支着顶罩。这看上去可比爸爸家的沙发床要棒多啦。我坐在软软的床垫一角,环顾四周。套间还带有一个私人浴室,床的右边有一个更衣区,左边则是一张沙发、一张书桌和两扇高高的窗户,透过窗可以看到后院。这个套间宽敞而美丽,但我也庆幸不用完全抛弃妈妈的市区公寓里那属于我的小小空间。我可舍不得和我的小天窗、杂物堆,以及闪闪发亮的星星灯饰说再见。而且,我也说不准这个房间是否有一天会带给我真正的家的感觉。

“所以……你觉得还满意吗?”凯瑟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边,我不由微微惊了一下。她显然从我的表情中读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没等我开口便继续道:“我刚让你爸爸去阁楼帮我跑个腿,希望那儿乱糟糟的杂物堆能耽误他一点儿时间,这样我们就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交谈了。接下来几个月里,我们得完成的工作多得超乎你的想象,亲爱的。”她坐到了床沿上,将一个塑封袋放在我们中间,袋子里装了一本棕色小册子。“一切都取决于你和你的能力,可我们对你的能力连测试都没做过呢。毕竟,我原以为时间还有很多。”

“我的能力?这和也那个圆挂件有关系吗?”

凯瑟琳点点头。“有关系,还跟你那所谓的心慌症也有关系。我很抱歉让你独自一人承受了那种经历——我知道那感觉有多可怕。”

我微微挤了个苦脸。“是很可怕。我感觉发生了什么坏事——非常非常坏的事。但我当时却不知道到底哪儿出了差错,甚至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怎么说呢,都在尖叫,声嘶力竭地警告我不妙,出大事了。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异样在我心里并没有彻底消失,更像是慢慢溶解了。已经发生的坏事依然没有……得到纠正,而我只是适应了。或许是那样吧,我也说不准。”我摇摇头,“我无法解释。”

凯瑟琳握住我的手。“第一次是在去年的5月2日,对吗?第二次则发生在1月15日的下午?”

我惊讶地抬起了眉毛。“没错。爸爸连日期都告诉你了?”我都不知道他还记住了确切的日期。

“他不需要告诉我,我自己也有感觉。但我至少马上就意识到了那一切是因为发生了时间偏离。”

我知道我的眉毛在疑惑中越抬越高,但还是竭力保持表情平静。终于有人相信我的经历不是因为心慌所致,这很好,但她所谓的时间偏离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而且与你不同,”凯瑟琳说,“我身边还有圆挂件。你那两次一定被吓得半死。”她的蓝眼睛温柔了下来,“知道吗,你长得和她很像。”

“像我妈妈?”

“和你妈妈是有一点像——但你更像普鲁登斯,她和你妈不是同卵双胞胎。不过你的眼睛却长得随你爸,看这瞳孔的绿色绝对错不了。”凯瑟琳伸出纤瘦的手,帮我将头上一缕深色的卷发捋到耳后。我的头发中总混着几缕不安分的卷儿,任何发带发夹都奈何不得。

“黛博拉的头发更服帖些,你则和普鲁(2)一样满头疯狂的小卷儿,我怎么都梳不通……”

过了好一会儿,她微笑了一下,轻摇了摇头,将注意力拉回到了现实。“我这是在浪费时间呢。”她放低了声音,加快语速道,“凯特,它将再次发生,我不知道下一次时间变换具体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但估计不远了。我不想吓着你,但只有你才能纠正这事,而你必须把事情纠正过来。不然的话,一切都完了,我说‘一切’可不是在夸张。”

凯瑟琳起身准备离开,同时将书塞到了我手里。“读读这个吧。读完后你会冒出更多疑问,但为了让你有个最真切直观的感受,这恐怕是最快的途径了。”

她走到门边,又一脸严肃地转身说道:“在你准备充分之前,绝对不能再碰那块挂件了。把它随便撂在厨房台子上是我疏忽了,但我没想到你竟能开启它。”她微微摇了摇头,“我的外孙女啊,你差点离我们而去。要真是那样,恐怕你就找不到归途了。”

我和爸爸赶到学校时离上课只剩没几分钟了。他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聊着在阁楼里发现的望远镜,那应该是房子的前主人留下的。“虽然如今华盛顿特区的夜晚太亮了,以至于这望远镜基本派不上用场,”他说道,“但房子刚建成的时候一定是另一副光景。”我不时在恰当的时候点头附和,实际上他的话却压根没听进多少。

那一整天上课我都心不在焉的,有那么多事情萦绕心头,我根本没心思钻研三角学或英语文学。我一会儿提醒自己凯瑟琳确实是得了脑瘤,她的那番话可能是因为脑内海马体受损之类的导致精神紊乱。可我又总想起触及圆挂件时感受到的那份实感——轰鸣的声音、麦田的香气、他的温暖皮肤——想到这里,我就百分之百确定外婆所说的绝非假话;但这就又引出一个问题:她怎么会指望我去修正一切呢?两分钟以后,我又陷入了否定一切的状态中。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响起,我跑到爸爸的办公室匆匆给了他一个拥抱,便快步赶去半英里外的地铁站,希望能按时赶上空手道训练班,转换一下心情。我挑了地铁上的空座位一屁股坐下,下意识地将书包放在旁边座位上,以免遇上什么可疑邻座——这还是妈妈教我的单独搭乘地铁守则。况且车厢内很空,只有一个一边听iPod一边修指甲的女孩,以及一个拿着一大袋法律文件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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