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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章节七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克雷多向集合在圆桌前的干部们汇报完毕后,扫视着他们的表情。因为担心是否能够成功将但丁抓捕,他们脸色都很凝重,毕竟没人清楚尼禄的真正实力,而但丁的力量却是有目共睹的。

  但丁是魔剑教团奉为神明的魔剑士斯巴达的亲生子,并且和父亲一样,再度封印了企图复活的魔王,有着此等身份和事迹,足以表明但丁的力量非同小可。

  另一方面,尼禄虽然在教团骑士中出类拔萃,但毕竟是没有完成归天仪式的凡夫俗子,其他干部怀抱不安也是情理之中。

  将恶魔因子移植,获得超乎常人的力量,这就是被称作归天的仪式。若想完成归天,必须拥有强健的体魄和精神力,不然的话,就会被恶魔因子喧宾夺主,彻底失去自我,即使获得了力量,那也不过是一头畜生而已。

  这种失败的例子,克雷多亲眼目睹过几回,自己众多的同胞们变得无法理解人类语言,仅凭本能进行着破坏和杀戮。

  这些人,被作为失败品隔离在设施里,不为人知地处理掉了,但偶尔会发生失败品从设施逃脱,到街上袭击市民,克雷多的双亲,就是被失败品所杀。

  那天发生的事,克雷多至今记忆犹新,毫不知情的妹妹姬丽叶那悲伤的泪水,以及陪在她身旁颤抖的尼禄。

  年纪轻轻就拼命爬到教团骑士长的位子,为了实现教皇桑科多斯理想世界而起誓奋斗的克雷多,面对这些,也无法对无辜父母的死去而释怀。

  理想世界的背后,不知会伤害多少人,这个事实,让当时的克雷多感到迷惘,自己所走的道路究竟是否正确。

  而看穿克雷多心中所想的桑科多斯这样说道:

  “克雷多,你要忍耐……如果乐园降临,那就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为此,今后可能还要牺牲无辜,但这也是为了将更多的人民从这混沌的世界中救赎……这就是所谓崇高的牺牲……”

  就这样,克雷多舍弃了迷惘。虽然会造成少量的牺牲,但如果桑科多斯的理想乐园实现的话,那么,活着的人就无需像现在这样惊恐度日了,这样的话,那些被牺牲的人们的灵魂也应该会得到救赎。

  即使相信着桑科多斯的话,克雷多依旧有他的底线,那就是姬丽叶。克雷多没有告诉姬丽叶真相,也不允许任何人透露给她。继承了双亲的虔诚,姬丽叶保持着清澈的内心信仰着纯洁的神。无论对谁都怀抱慈悲,骑士团里也有不少人把她称为女神。

  面对这样的妹妹,克雷多无法将沾染血腥的教团真面目说出口,或许姬丽叶得知真相,也不会责怪克雷多,但克雷多依旧希望姬丽叶以纯真的姿态来迎接乐园的到来,不会被卷入任何灾难,当然,也绝不会让她像双亲那样悲惨地死去。

  她如果不能得到幸福,那谁还更有资格呢?对克雷多而言,姬丽叶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同时,她也象征着千万佛杜那的无辜人民。

  “那么,下面关于今后的人员分配事项……”

  确定了大家都没有异议后,克雷多转向下一个议程,突然,背后传来了一阵粗鲁的开门声,转头望去,阿格纳斯正一脸恶形恶相地瞪着克雷多。

  “……克雷多!你、你、你你这混蛋!”

  高喊着,阿格纳斯大步流星地走向克雷多,克雷多刚叹了一口气,阿格纳斯便揪起他的领口往上提:

  “为、为为为为什么、没告诉我!到、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没能理解说话内容,又对这种在会议中肆意捣乱的行为深恶痛绝,克雷多再次叹气,把阿格纳斯的手挥开:

  “说话小声点……这可是在教皇面前。”

  语毕,两人都看向了桑科多斯,桑科多斯眯起了眼睛,只是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并没有加以训斥,可能是想听阿格纳斯把话说完吧。阿格纳斯看了一眼桑科多斯,很快转向了克雷多大声喊道:

  “那、那那那个小鬼是恶魔!”

  “哪个小鬼?”

  面对克雷多的疑问,阿格纳斯的嘴开开合合数次,因为太过兴奋而说不出话来。

  “你在说谁?”

  又问了一句,阿格纳斯为了冷静下来,做了一次深呼吸:

  “那、那个叫尼禄的小鬼!他有恶、恶恶魔的力量!”

  这个回答太过突然,克雷多不假思索地小声反驳: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别装傻!开、开开开什么玩笑!那个小鬼在研究所口出狂言,还把阎、阎阎魔刀复原了!没有恶魔的力量怎么可能办到!这都是你的责任!克雷多!他把阎魔刀带走了!我、我们的计划该怎么办!都、都是你的错!”

  阿格纳斯盛气凌人地说到这里,依旧极度兴奋地重复着刚才的话语,克雷多只能茫然地在脑海中整理阿格纳斯所说的内容,其他的干部们也因抓不住重点而一言不发。

  “……克雷多。”

  打破沉默的是桑科多斯。

  “……在。”

  克雷多回过头,发现桑科多斯的脸上浮现出些微的笑容,这让他心中涌上了无法言说的不安。

  “是叫……尼禄吧?你能把他带过来吗?”

  “如果这是教皇冕下的希望……”

  如果阿格纳斯所言属实,那就不能放任尼禄在外游荡了,出于这种考虑,克雷多对此无法提出抗议,但,克雷多继续说道:

  “如果要逮捕尼禄的话,就只能我去了,不过,要是这样的话,谁去追捕但丁呢?”

  本来,克雷多也没觉得尼禄能单枪匹马捉到但丁,首先,由尼禄追击,然后由克雷多来迎击,前后夹攻的话,还是有可能成功捕获但丁的。

  但,现在让克雷多去逮捕尼禄的话,这个计划就彻底没有了意义,只能一个人去追捕倒还好说,这样一来,就成了原本可以一起追捕但丁的两个人两败俱伤。

  “唔……”

  桑科多斯抚弄着长长的胡须嘟囔着,眼神扫视着圆桌上的其他干部,干部们不约而同地低头逃避着桑科多斯的视线,他们都曾目睹但丁在歌剧院的所为,自己的力量无法与但丁相提并论是显而易见的。并且,在这种情况下舍弃但丁而优先捕获尼禄是很不明智的,阿格纳斯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也没有定论。尼禄没有进行归天仪式,所以拥有恶魔之力便是无稽之谈。如果是被恶魔附身的话,倒有可能获得非人的力量,但那也不过就是跟归天的失败品一样的下场,被恶魔吞噬本性,这些常识让克雷多并不相信阿格纳斯的话。

  尼禄对佛杜那城堡地下的技术局区域毫不知情,也没有与阿格纳斯见过面,很有可能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招式攻击了阿格纳斯,说不定阿格纳斯被尼禄打得满地找牙,恼羞成怒胡编乱造了一些事情。

  无论如何,比起尼禄,应该先把但丁控制起来。其他的干部面对这个得由克雷多和尼禄联手才可能压制住的敌人,都面面相觑,不想送死,他们在乐园完成之前,都不愿意将性命拱手让人。看来只有自己了,只有自己去追捕但丁了。

  刚准备把这个想法向桑科多斯进言,圆桌前有个人站了起来。

  “那么,就由我来追捕但丁吧。”

  格洛丽亚说道。

  她是干部中唯一非佛杜那出身的人,一个月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她,向桑科多斯进献了数件宝物,作为奖赏,便将她提拔到了教团干部的位置。

  听了格洛丽亚的话,桑科多斯露出了笑容:

  “哦哦……格洛丽亚……你能办到吗?”

  格洛丽亚笑着回答道:

  “乐意为教皇冕下效劳,不会让您失望。”

  说完,格洛丽亚就向着出口走去,本应该就这样出门的格洛丽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看着桑科多斯:

  “……看到教皇冕下安然无恙实真是太好了。一定是神在加护着您。”

  格洛丽亚恭敬地低头行礼,离开了会议室。

  “……这样好吗?”

  克雷多不由地追问桑科多斯。

  “没事……那个女人给我们带来了魔剑斯巴达,让我们的计划有了飞跃性的进展,现在就随她去吧。”

  克雷多的心中混杂着嫉妒和猜疑,桑科多斯难道是认为格洛丽亚有能力捕获但丁?或者是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值得信赖?

  “但……那个女人对我们来说几乎就是陌生人,不值得相信啊……”

  听了克雷多的话,桑科多斯发出了细微的苦笑声:

  “如果她背叛了我们,那么到时候把她杀了就好,不必担心。而且,她的真实身份,我已经有数了……”

  在克雷多询问这句话的深意之前,桑科多斯抚上了他的手。

  “你只要考虑怎么抓到尼禄就好,阎魔刀是计划的必需品。正因如此,这个任务只有拜托给你了,你能做到吗,克雷多?”

  说话的同时,桑科多斯凝视着克雷多。面对如此伟大的教皇的委托,自己这种下等人如何能够拒绝,这么想着的克雷多,能做的只是恭敬地点头:

  “……遵命。”

  克雷多走了出去。

  要去捕获尼禄。

  虽是迫不得已,但这也是为了建设乐园。即使对方是自己看作亲弟弟的人,克雷多也不允许自己迷惘。不能辜负教皇桑科多斯的期望,为了真正的乐园,自己必须去捉住尼禄。

  这么对自己说着,克雷多离开了圆桌会议室。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醒了过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其他动静。

  “这,不是梦吧……”

  我的手里握着刀,它昭示着之前发生的都是事实。阿格纳斯称它为阎魔刀,而我握着它,它就会给予我力量。

  我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衣服被长矛刺破,但身体上的伤已经毫无痕迹。那时候应该是刺穿了我的心脏,然后我就死了,这不会错。

  但我还活着。

  “我总算……不是人类了啊……”

  随着右手的异变,我也觉得自己或许跟人类有了些区别,但怎么都不会想到心脏被刺穿还能活着。我不由地苦笑起来,确实,我发过誓,我想要力量。即使把灵魂出卖给恶魔,也要保护重要的人。

  “我这算是梦想成真了吗……”

  和希望的一样,我获得了力量,恶魔之手,还有阎魔刀。但,这样真的好吗?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再不想接受,这也是事实。即使是自己说过的话,到头来真的不再身为人类时,我依旧感到不安,为了消除这种不安,我笑了起来。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了,我的笑声空虚地回荡着。

  当再也笑不出来后,我站了起来。再怎么烦恼迷惘,我的身体也无法恢复了,而且,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回本部吧……”

  我也想过去追那个叫但丁的红衣男子,但阿格纳斯很让我在意,教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企图。我必须得问问克雷多,那样的话,我一定可以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叫但丁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我持着阎魔刀,走了起来,而它泛着青白的光芒,被我的右手吸收进去,这不是消失,而是依附在我的右手里,我是这么感觉的。尝试着用右手做出握紧的动作后,阎魔刀很快就出现了。

  “这都是拜恶魔力量所赐吗……”

  我叹了口气,朝着教团本部的必经之路米提斯森林走去。

  克雷多离开后,桑科多斯将阿格纳斯喊到身边。

  “……你觉得克雷多能赢吗?”

  或许是认为阿格纳斯曾经与尼禄战斗过,面对这样的疑问,阿格纳斯没能立即回答。尼禄确实拥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但阿格纳斯并没有亲自动手,不过就是操纵自己制造的白色天使而已。

  “这、这个很难说得准……因为克、克、克雷多也是相当强力……”

  即使关系不和,阿格纳斯对克雷多的实力也有很高的评价。归天所获得的力量,比起移植进去的恶魔因子,还是更大程度地受主体人格的影响。接受归天的人会将获得的力量无意识地呈现出自己所希望的形态。也就是说,克雷多的力量,也是非常符合克雷多本人性格的。对阿格纳斯来说虽然十分无趣……但也不会给予低劣的评价,这是作为一个研究者的职业道德。

  “并且,那个叫尼禄的小鬼,他的力量还有很多未知部分……毕、毕、毕竟他把阎魔刀抢走了……”

  说到这里,桑科多斯对阎魔刀被夺一事是否会怪罪下来,阿格纳斯表现得很紧张。意料之中,桑科多斯看向阿格纳斯的视线很冷淡,阿格纳斯见状,简直想跪下磕头请求他的原谅,但其他干部还在这里,可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颜面全无的样子,只好忍耐着。

  但桑科多斯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责怪阿格纳斯,只是小声说道: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万全之策吗……?”

  听到这句话,阿格纳斯了解到桑科多斯也不确信克雷多是否能获胜了,至少,桑科多斯是在考虑克雷多陷入危机时能在自己这里有个双重保险。但,如果克雷多败北,就得由自己去打败尼禄。这是个问题,天使状态下的阿格纳斯的力量,不是以战斗见长的,虽然肯定是比一般人类的规格高一些,但还是不能保证必然胜利。这样一来,就得考虑如何兵不血刃地捉住尼禄,思索一阵后,阿格纳斯回忆起了尼禄口中提及的一个名字。

  “说、说起这个……尼、尼禄和克雷多的妹妹好像关系不一般……之前很多次提起她的名字……”

  听完,桑科多斯沉默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阿格纳斯已经了解了其中含义,他恭敬地低头行礼后,和克雷多一样离开了圆桌会议室。但他所前往的目的地,却是聚集着避难的佛杜那市民的大广间。

  从佛杜那城堡出来,站在能将森林尽收眼底的悬崖上望去,下面广袤森林的模样让我呼吸一滞。本来米提斯森林主要是由常绿针叶树为主,外加各种其他的植物,十分繁茂,从悬崖望去,深绿色的森林就像被一层沉静的黑色覆盖住一样。

  而现在,映入我眼帘的,就像是身处亚热带森林那种,显现出让人眼花缭乱的颜色,非常诡异。拉米娜出现了不合乎季节的暴风雪,而这个森林估计也是由于什么恶魔的力量导致了变异。证据就是,我的右手开始疼痛了。我感觉恶魔就在附近,正准备从下坡路进入森林的同时,突然有什么人破坏了城堡的窗户直直地落在了我的面前。我不假思索地掏枪戒备,而对方完全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对着森林说了一句:

  “……这林子怎么了?”

  但丁,刺杀教皇的红衣男子,我的追捕对象。但我并没有朝但丁开枪,我有事想问他。在我心里,比起完成任务,追究真相的想法更加强烈。

  “你觉得这也是恶魔干的吗?”

  但丁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我,歪着脖子问道。而我没有回答:

  “你……你的目的是什么……”

  但丁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耸了耸肩:

  “话说,你怎么跑到我前面了?我是在城堡里游览了太长时间了吗……不过期间我也迷路了一会儿……”

  这种瞧不起人的态度一点没变,就这点我确实没资格批评别人,但无论如何我都对他的言行很不爽,就好像我打心底便无法接受这些。

  “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我催促般地叫道,但丁举起两手慢慢往后退。

  “抱歉啦,我现在很忙。”

  但丁身后就是悬崖,但他毫不在意地又退了一步。

  “过会儿再陪你玩吧,小鬼。”

  这么说着,但丁便往森林的方向坠落下去,带着获胜般的笑容。从悬崖到森林有着很长一段距离,他大概是自信到即使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不会死吧,要我也学他这么纵身一跃……我做不到。虽然这副身体即使被捅穿心脏也没事,或许从这样的高处掉下去也应该不会死,但就这么跳下去的话,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我的理智告诉我还是老老实实比较好。

  “……可恶!”

  最终,我选择了走下坡路的办法去森林。

  “那家伙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管是那副我知道一切的口气,还是眼都不眨地从高处坠下的态度,都让我非常恼火,但我的心里,却对那个家伙有着一丝类似憧憬的情感,这点最是让我不耐。我愤懑地在森林里走着,果然,森林里满满的都是恶魔,不仅仅是稻草人,还有曾经在市区出现过的状似蜥蜴的恶魔(向教团报告后,将它们命名为强袭魔兵),都理所当然地徘徊在森林里。我一边与它们缠斗,一边前进,但森林的样子却总是在变化,无数次都在迷路。就像是在确认悬崖上的猜测,森林里树木的形态会产生奇怪的变化,这简直闻所未闻。因为这个,本来可以通行的路段会被封住,而原本被树木封锁的路段却反而可以前进,彻底打乱了我的方向感,回过神来,我就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并且,森林的各个角落都散落着状似虫卵的巨大物体,这东西很难缠。这种卵会生出像大块青苔一样的恶魔,这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捉住它们然后扯碎的话很快也就死了。问题是,它们会寄生在稻草人或者强袭魔兵之类的其他恶魔身上,然后那些被寄生的恶魔就会生出触手般的芽,疯狂地舞动,并且比被寄生之前凶残地多。

  它们身体活动自如,而且那些触手状的芽还会自动防御外敌似的大幅度扭动着,宛如由两种生物组合而成的凯米拉。凯米拉触手的攻击比想象中强力,一开始我直接接近它,就一下子被击飞出去,虽然应该避免近距离接触,但只用枪的话太浪费时间,对于急着走出去的我来说无端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就在与这些凯米拉周旋的时候,我偶然发现了一件事。那些从卵里孵化出的青苔模样的恶魔,应该是某种种子。一开始我只认为它们是单纯的寄生虫,寄生在稻草人和蜥蜴身上后,长出乱舞的芽而已。

  而我前进了一段路,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应该是一只被青苔寄生的强袭魔兵,但跟平时不同,它一动不动地待在那儿,外表已面目全非,就好像变成树木那样无生气的颜色,我摸了摸,触感也跟树皮很像。

  我终于知道那些长相奇怪的树木是怎样布满整个森林的了,那青苔状的恶魔(现在应该叫它“凯米拉种子”吧)寄生在恶魔身上,使宿主成为凯米拉。它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寄生,而是在寄生后吸取养分,最终将宿主变成树木。

  基于以上的原因,米提斯森林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或许,凯米拉种子的宿主还不限于恶魔,包括原本栖息在森林里的动物,甚至植物。

  如果它们是种子,那在某个地方一定有散播它们的母体,我这么思索着。如果将母体打倒,那么森林应该就会恢复原状,恢复原状的话,我就不会继续被困在这里了。

  我比想象中更快地发现了那个母体。怎么说呢?它就在我头上,更准确地说,是在我的上空,那是一条类似巨龙的东西,周身缠绕着无数茑萝在空中游荡,并且一个接一个地产下种子,撒在森林的各个角落。

  我朝着巨龙的方向跑去,走进了一个森林里的开阔地。这里也设置着黑色的大板子,用阿格纳斯的话说,就是小地狱门。

  “这里也有啊……”

  我叹了口气,这个地方没有障碍物,我也可以好好地教训那些种子。我将落下的种子用蓝玫击碎,虽然寄生之后很难缠,但没有孵化之前的卵倒是意外地好对付,基本一枪就能解决一个。

  那条巨龙似乎意识到我的存在,从上空一下子朝我的方向飞过来,速度快得惊人。当我准备迎击时,巨龙在空中停了下来,大大地张开了嘴。我稳住身形,看到从巨龙的嘴里出现了一个女人模样的恶魔,本来以为是龙头的部分,现在看来像是某种花瓣,而中间的花蕊才是本体。说到凯米拉的母亲,就应该是厄喀德那○17了吧。

  “畜生……畜生!竟将我的子嗣残害至此!”

  我的子嗣……看来这位的身份比我想象中还贵气。不过谁让它生了那种孽子呢,我耸了耸肩。

  “……生个孩子也让人困扰得紧,我建议你回自家生去。”

  听完我的话,厄喀德那发出了高昂的悲鸣声:

  “你这下贱的人类!是想愚弄我吗!”

  这大概不算是个疑问,厄喀德那将花瓣闭合恢复成龙的形态一下子朝我冲过来,我侧滚着躲避,立马开枪还击,但对种子效果很好的子弹,面对厄喀德那的巨体就很难造成伤害,无异于给它挠痒痒。

  那么我应该趁它突击我时找空隙砍伤它吗?但这样风险太高,它的突击速度极快,又要回避又要用剑攻击难度很大。

  “还是只能用枪吗……?”

  在上空盘旋,等待着攻击时机的厄喀德那狂笑道:

  “就让你也收下我的子嗣吧……这样你就会成为这个森林的一部分……!”

  厄喀德那像发射子弹一样将种子从身体里射出,并且看起来不是打算落在森林里,而是冲着我来的。

  “你可得好好对待我的子嗣!”

  将飞过来的种子各个击破,厄喀德那看准机会朝我袭来,我险险地躲过,并且寻找合适的反攻机会,但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它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用剑来进行打击。

  “麻烦的家伙……!”

  我曾经对付过会飞的恶魔,但那些家伙大多都是体型小也容易打倒的类型,所以,我一般就用一把枪来解决。但与厄喀德那作战,只用枪的话还是太无力了,它不仅巨大,还能飞到很高的地方,即使再怎么努力伸手,那个距离也难以到达。

  我一边装填新弹药,一边思考对策。不管是红后还是阎魔刀,只要距离够近,肯定能对它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就必须让这家伙停留在地面上,但要让它停下,也就只能给它足够的伤害,那么,当它在空中时,就只能依靠枪了。

  这是个死循环。枪击真的有如此大的威力能使它停下吗?在无法确定之前,也不能无谓地浪费子弹。

  厄喀德那又一次扑了过来,我举起枪,无意识下,我的右手,支撑住了握枪的左手。

  “反正不是人类……那么就让我试试看吧……”

  我将力量集中在右手后,它发出了青白的光芒。如果我已经不是人类,如果这只右手寄宿着恶魔的力量,那么这青白色的光就是魔力的征兆,就是我已经有着超越人类力量的证据。

  “这样的话……就和这子弹一起——”

  右手发出的青白光芒传递给左手,覆盖住了蓝玫。

  “开火!”○18

  我扣下扳机,巨大的反作用力将我的上半身往后推去。发射出去的子弹被青白光芒包裹,朝着突进的厄喀德那疾驰而去。正好打中龙的面部,随后子弹发出了爆炸的轰鸣声,就像榴弹炮一样。这一击,饶是厄喀德那也停了下来。可能是命中了要害,爆炸之后引出的火焰,在厄喀德那的花瓣周围扩散开来。

  终于无法忍耐似的,厄喀德那将花瓣打开露出了本体的花蕊。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快速地跑过去,将意识集中在右手,阎魔刀瞬间出现了,现在就试试这刚刚获得的力量吧。

  “下地狱去吧……!”○19

  在被火烧得焦头烂额的厄喀德那面前,我将尚收在刀鞘中的阎魔刀架起,以极快的速度拔出,拔刀后一个闪击,再挥刀又一击。

  “噢噢噢噢噢!”

  无数次挥舞阎魔刀持续攻击着,但即使这样厄喀德那依旧没有被打败的迹象,我持起红后,以二刀流的形式增加攻击力。

  但,厄喀德那比想象中还要难缠,看来就凭这一击我也不能获胜,就在我思考的瞬间,厄喀德那尖叫起来。

  “……唔!”

  在我攻击当中,它突然升到了空中,我直接被甩到了地面上。厄喀德那持续悲鸣着,在半空中盘旋。我看向小地狱门,跟之前两个一样,连接魔界的洞穴也敞开着。

  就在同时,厄喀德那朝着我的方向冲了过来,但我立刻明白它不是想攻击我,因为突进的路线微妙地偏差了。和我想的一样,厄喀德那是想从我旁边溜走,钻进小地狱门里面去。

  “别想跑!”

  我小声说道,用恶魔之手伸向了准备逃走的厄喀德那。从手腕延伸出的巨大青白透明的手,抓住了厄喀德那的尾巴,而它激烈地扭动着身体吼道:

  “竟然被人类打败……简直奇耻大辱……!”

  “与其现在逃跑不如一开始就别出来,这很不礼貌啊……!”

  为了不让它逃跑,我用力地往后拽,一点点地缩短着距离,但就差一步能用剑砍到它时,厄喀德那惨叫着将尾部自行切断下来,再不给我第二次捉住它的机会,厄喀德那像被吸进了洞穴中似的消失了。被小地狱门打开的洞穴也收缩起来,跟贝利尔的状况一样。

  “怎么就被它逃了呢……”

  我现在有了结论,那就是阎魔刀的攻击力,是我至今所获得的力量也无法比拟的,但我深感自己并不能很好地使用它。我凝视着自己的右手。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啊……”

  在这种情况下,我真的可以把这种力量据为己有吗?虽然难以置信,但我不也不想将这力量拱手让人,我矛盾着。

  感觉周围的环境起了变化,我抬起头,原本茁壮成长的树木,现在开始枯萎了,由厄喀德那所产生的奇怪的植物,恐怕是因为它在所以才繁荣昌盛的吧。

  “继续往前走吧……”

  我小声说着,看向了森林后面的教团本部。贝利尔,巴尔,厄喀德那。制作小地狱门的是阿格纳斯的话,那么从小地狱门里出现的恶魔就是教团召唤出来的。小地狱门在昨天之前都应该是不存在的,突然涌现出大量恶魔,也是但丁出现在城市的时候,所以一开始,我认为小地狱门是但丁的杰作。但如今这些始作俑者都是教团……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阿格纳斯说过什么召唤恶魔,又捕捉它们,还有必须由灵魂驱动的白色天使。但如今,教团丝毫没有捕捉恶魔的意思,相反却放任恶魔,就像是故意让市民受到伤害一样。

  “……难道,恶魔是用来拖延时间的?”

  出现了大量的恶魔,就无法堂而皇之地通过,再怎样都会耗费时间与其战斗。或者极力避免交战,就要通过有诸多障碍物的地段,更加浪费时间。

  我就吃尽了这个苦头,从市区到城堡,从城堡到森林,再从森林到本部……原本没有多远的路却花了很长的时间。

  “是不想让他……接近教团本部吗……”

  但丁现身刺杀教皇。目的至今不明朗,如果但丁与教团有私仇,那他肯定会去教团本部的,那么教团考虑到这点,所以才放出了恶魔?这个想法在脑中挥之不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教团到底在想什么……?”

  为了尽快见到可以回答我诸多问题的那个人,我加快了脚步。

  ○17:Chimera(凯米拉)是厄喀德那和堤丰的后代。

  ○18:作者注释出招台词为“Fire!”

  ○19:作者注释出招台词为“You’re going d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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