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红眼没想到，原来走在漆黑的街上，留意着每个一角落暗处的潜在危险的感觉是这么地好。他把道路的每一个细节都收在眼里，两旁的建筑非常整齐，清一色米黄的墙在月光下隐隐发亮。他能听到老鼠在鹅卵石路上飞掠而过，远处的门发出的吱嘎声，还有百叶窗开合的声音。他还能闻到清凉的晚风捎来的咸咸的海水味。
现在还没到午夜，街上就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些生意人从店里赶回家，还有一对情侣在门口热情地接吻。要是在天堂圆环，这个时候反而是最热闹的。妓院里肯定都是人满为患，而早些时候，人们下班之后也肯定会一顿狂喝，连最老实的人也会变得危险起来。而那些真正危险的人，也会开始忙活着抢劫杀人了。当然了，红眼和伙计们肯定也是样样有份，从不缺席。他忽然非常想念这些平凡简单的日子，却又不禁想这种日子是否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时他突然发现，那帮生物法师正在尝试驯服他。他们允许他保留着自己的一些小怪癖，例如随他喜欢怎么打扮，喜欢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一直以来，他们都尽量让他过得舒服。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形的监狱，而他第一次看到了这囚牢，不禁一阵胃痛。
他瞟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尼雅。虽然王子警告过她有危险，她的步态依然充满自信，头昂得高高的。如果奥克邦塔的所有官都像她这么自信，那就难怪生物法师们会怕得把白袍都尿黄了。也许这才是阿蒙·赛特叫他参加舞会的真正原因，让他去看一眼这位理应是他敌人的人。如果他们知道他正在帮她，他们不是得气炸了？
“为什么你要对着我笑呢？”尼雅感到怀疑。
“为什么不笑呢？多么美好的夜晚啊，多么漂亮的姑娘啊，又自由，还有可能打一场架来热热身。”
“你真的觉得这么快就有人来暗杀我了？”
“虽然不太可能，”红眼说，“不过他们确实成功拦截到你的两个信使了。在你亮明身份之前，他们很可能就知道你在这里了。”
“他们究竟是谁？”尼雅问，“想置我于死地的这帮影响力这么大的人？”
红眼斟酌了一会儿。雷斯顿一直都很小心没有透露细节，或许他也不该说得太多。虽然尼雅看起来人很好，可她毕竟是一个来自外国的大使，也许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宫廷内部的事情为妙。对别人有所保留时，你的知识才能让你拥有力量，普洛格·伯恩这样说过。去他的。红眼又不是他们圈养的政客，他才不听这帮正在毁掉他生活的人的话。
“你听说过生物法师吗？”他问。
她扬起了眉毛。“你是指那些可以根据自己意愿改变自然规则的术士吗？是的，我听说过，不过我认为他们是迷信的传说而已。”
“恐怕那不全是传说啊，伙计。”他拉着她走到街灯下，尽管灯光有点刺眼。“看清楚我的眼睛了。”
尼雅倒吸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红色的眼睛无疑是很反常的，”她承认，“而且瞳孔的形状也像猫的眼睛一样。这确实是比较奇怪的天生缺陷，不过——”
“是他们把我变成这样的。”红眼说，出生以来第一次对此感到愤怒。以前，他以为是因为妈妈误入歧途自己才会这样，所以早就接受了。他还觉得自己这样很特别。可是现在呢？他知道了这是生物法师的计划之一，完全不觉得自己特别了，只是感到自己被狠狠地利用了。街灯的光实在是难以再忍受下去了，于是他退回到阴暗处，重新向客栈走去。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尼雅跟在红眼后面问。
“因为他们想看看能不能创造一个拥有夜视能力的人。对他们来说，人只是一只白老鼠。我见过他们把一个人的身体变成冰，见过他们把人变成灰烬。他们还把我的最好的朋友，希望……”一阵思念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们屠杀了她整个村子，就为了做实验。他们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发明各种武器来对付你。”
“我？”尼雅十分惊讶。
“你的国家，反正是。他们认定了你们会发动侵略，所以他们还一直在研究……生化武器，应该是这样叫吧，已经大概有二十年了。”
“这些生化武器是什么？”
“不知道。”红眼确实不是很清楚生化武器的事，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敢草率地把情报透露给奥克邦塔的大使。幸运的是，她并没有追问下去。
“所以说，你们的生物法师，”她说，“他们有什么实际的政治权力吗？”
“法律上说没有。不过咱们的国王似乎已经是他们的扯线木偶了。”
“如果他真的有看上去那么虚弱，那要控制他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尼雅说，“所以让雷斯顿王子尽快继承王位应该对风暴帝国最有好处。”
“我想也是。”
“你们不能直接宣布现在的国王已经无法胜任，直接让他退位吗？”
“奥克邦塔是这样的吗？”
“只有极少数的情况是。”尼雅说，“不过你说的没错，如果大家认为大国会里有人无法胜任工作——通常是因为生病或者年纪大了，大国会其他成员就会请他离职。通常这种情况都会处理得很得体，不过偶尔也会有人拒绝辞职。这种情况下就我们就会召开审判，让大家决定他还能不能代表城市的利益。”
“你们国家听起来挺复杂的。”
“大国都少不了一些官僚主义。玛沃卡帝亚在这一方面就跟我们很像，虽然他们是民族主义共和国，而我们则是社会民主主义国家。”
“玛沃卡帝亚？”红眼不解地问。
“对啊，在奥克邦塔北面的国家嘛。”尼雅斜眼看着红眼，仿佛在看他是不是在拿她开玩笑。
“噢，对。”红眼连忙说，“就那里嘛。”他从来没听过什么玛沃卡帝亚，他想都没想过在奥克邦塔北面还有另外一个国家，不知道普洛格·伯恩知不知道呢。“我们就从来不会这样。那样就等于是说上帝犯了个错误。不过要我来说的话，我认为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他确实是大错特错。但很多人都认为上帝不仅存在，而且还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尼雅有些窘迫地说：“噢对。世袭制。抱歉，我忘记了。”
“别对自己那么严厉嘛，尼雅伙计。你才刚来这里，就已经比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的人更了解这个地方啦。”
“谢谢，红眼。”她又恢复了贵族般的笑容，“那是因为我做了非常详细的研究。不过这非常不容易，因为很少有你们国家的船过来，我不得不想这是不是故意的。”
他们继续走在斯通匹克宁静的大街上。红眼时刻眼观八方耳听六路，不放过任何侧道、门廊和屋顶。他一直在等那些大块头杀手跳出来，或许他们就潜伏在小巷里，指望着红眼会笨到带大使走到偏僻的地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看着红眼和尼雅离客栈越来越近，心里也会越来越绝望吧。
当他们走到离客栈还有几个街区的时候，红眼抽出了从穆克顿队长处借来的手枪。如果真的有人在暗处埋伏，那么现在就是他们发起袭击的最好时刻。
“奇怪了。”尼雅说，看着红眼的手枪。
“怎么了？”红眼一边检查着附近的小巷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你的枪。跟奥克邦塔执法人员配的枪简直一模一样。”
“枪就是枪，对吧？它们能有多大区别呢？”
她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耸了耸肩。“你说得对。我们继续走吧。”
她加快了脚步，红眼不得不快步跟上。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武装召唤客栈的对面。
“看来，雷斯顿王子的担忧纯属多虑呀。”尼雅既松了口气又感到满意，“那就是我们住的客栈，而我们也没遇到什么刺客。很抱歉浪费你的时间护送我了，也许你更想在床上睡觉吧。”
“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快放松警惕了。”红眼指了指客栈说。那是一栋两层高的建筑，虽然不是十分精致，但打理得很不错。“你看，前门是开着的。”
“可能是忘了关吧。”
“客栈也不关门？”红眼反问道，“鬼会跑进去的。”
“那是迷信。”
红眼耸耸肩。“可大家就是信啊。没有哪个老板会这么不自重，让自己的客栈前门大开的。里面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跟在我后面吧，以防万一。”
尼雅有点不情愿地让红眼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走到对面。红眼在阿蒙·赛特那里学会了怎样瞬时提升自己的视力，以便比平常看得更远。
他眯起眼，视觉便不可思议地放大，看到了门里的一些情况。
“他娘的。”他喃喃道，把枪扣上扳机。
“怎么了？”尼雅焦急地走到红眼旁边。
“我是认真的。跟在我后面。最好是离这儿远点。”
“如果我的团队有危险，我就必须进去。”她坚决地说，不留商量的余地。
“好吧。不过要跟在我后面。”
尼雅同意了，再次走到红眼身后。当他们走进门内，红眼终于看清楚了，里面简直一片混乱。
不像新列文，斯通匹克的客栈大多都是把餐厅和公共区域设计在前面，所以客人走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些友善的人在舒服地享受着。现在，这家客栈老板肯定明白了为什么天堂圆环的客栈不用这种布局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客栈里简直一团糟，地上、桌子上都躺满了一具具尸体，估计是在吃饭的时候被一帮打手冲进来用枪扫射而死的。一个打手正在一个挨一个地翻着尸体的口袋。餐厅区的两边各有一条楼梯，一直通向排列着一扇扇门的开放式二楼。每条楼梯各有一个打手，手里的枪对着楼上的一扇门。最后还有两个打手站在那扇门旁边，一个手里握着斧头，一个握着大锤，正一点一点地把门砸开。
“究竟——”尼雅张嘴就说，神情恐惧地走上前。
红眼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拉回身后。现在打手们还没察觉到他俩，他们太专注于砸开那一扇门了。
“公民安妮波拉！”在逐渐被打开的门缝上露出一张惊恐的脸，“快逃！”
这么一吼，五个打手全都转过身来，看看他在跟谁说话。还有，尼雅当然是不会逃的。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红眼喃喃抱怨道。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把西弗特·梅克教他的所有技能温习了一遍。他迅速地开了五枪，一瞬间五个打手全都死了。
枪声回荡，烟雾退散，客栈里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尼雅才清了清嗓子，说：“看来你确实没有夸大自己的本领，红眼朋友。”
红眼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手枪。毫无疑问，生物法师把他变成了一个更厉害的杀手。他感到一阵恶心。虽然他以前也杀过很多人，但如此轻易地就把五个生命抹去……这跟以前完全不同。
“哎呀，来看看是谁啊，生物法师养的小狗狗。”
红眼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站在餐桌对面冲着他笑。
“布拉克森？你在这里干吗？这里离天堂圆环十万八千里啊！”
死脸德廉昔日的队长故意大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还留着被内特尔斯在烂布木条剧院划伤的疤。“还不是得谢谢你，红眼。因为你，我在圆环不再受欢迎了。所以就来首都这里碰碰运气咯。目前看来，还挺不错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红眼举枪指着他，“我还有一发子弹呢，专门为你留着的。”
“我真希望我俩能堂堂正正较量一下。真的。”布拉克森装出十分遗憾的样子，“可是生物法师明确说了，不让我动他们最喜欢的宠物啊。”
“我不是谁的宠物。”
“你就继续骗自己吧。好啦，先失陪啦……”
“你哪里都去不了。”红眼说着，扣上了扳机。虽然他不想再杀人，可是布拉克森实在不给他机会。
布拉克森大笑起来。他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哨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是一个狗哨子啊。狗用的啊！”
说完，他把哨子放到嘴里一吹，红眼马上觉得天旋地转。他伸手想去扶住桌子，但桌子也飘走了。刹那间，地板便迅速撞向他的脸上。就在最后一刻，红眼感到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他这才没有倒下去。
“看来我们只好下次再见了，大使。”红眼听到布拉克森说，接着便是一阵快速撤退的脚步声。他想过去追，但他只能躺在尼雅的怀里，直到世界不再旋转。
“你好重。”尼雅吃力地说。
“我可以了。”红眼挣扎着站起来。
“你刚才是怎么了？”她问。
“他吹口哨的时候你没感到头晕吗？”红眼很惊讶。
尼雅摇了摇头。“我根本就没听到任何声音。可是当他吹哨子的时候，你马上就像喝醉了一样东歪西倒了。”
“谢谢你扶住我。”红眼说。
“这么说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她问，脸上泛起一阵担忧。
“我不知道原因。不过我非常清楚是谁造成的。”
生物法师肯定是对他动了手脚。一个保险机制，以防他不受控制。
他之前还想着用他们的特训反咬他们一口，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在做白日梦。不过他早该料到的，这完全就是生物法师的作风。
“我还担心他会在你倒下的时候袭击我。不过他就这样跑了。”尼雅说。
“可能他害怕我很快就恢复吧。”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尼雅怀里，布拉克森才不敢贸然开枪。显然让他活着比杀死大使更加重要。很好。
“我们还是快点去接你的伙伴回去皇宫吧。”最后他说。
他们穿过一具具尸体，走向楼梯时，红眼发现尼雅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没事吧？”他问。
“我，呃……现在已经安全了，我才发现这一切好难消化……”
“在奥克邦塔没怎么见过死尸吧？”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一具尸体。”她静静地说。
“从来没有？”
她摇了摇头。
“哇。”红眼只能蹦出这一个字。奥克邦塔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连一个不是出身贵族的人都可以一生不见一具尸体？
当他们走上楼梯的时候，红眼说：“你现在后悔来这里了吧。”
“不。”她坚定地说，目标十分明确，“我们来这里的任务非常重要。
在过去三百年里，我们和风暴帝国从来没有建立起任何外交联系，我不能辜负大国会的。”
等他们来到二楼的时候，尼雅呼唤道：“公民们！出来吧，现在安全了。”
“公民安妮波拉？”一个虚弱的男人声音回应道。
“是我，艾切尔。请出来吧。全部人都出来。我们必须尽快转移到皇宫安全的地方。”
房间里面传来家具摩擦地板的声音，红眼估计是用来挡住敌人的。
至少里面有人的脑子还在。接着，烂掉一半的门打了开来，可是才开到一半，整扇门就掉了下来。红眼连忙把尼雅拉到一边，那扇破门向前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这时，三个人笨拙地从门后走出来。他们跟尼雅一样，都是黑皮肤，都穿着宽肩外套和宽松长裤，只是颜色不同。
“这位是卡汀·米菲缇。”尼雅指着穿红色外套、褐色裤子的大块头男人说。他的头发很短，只剩下一寸左右的样子。“他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
“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皇宫的。”卡汀说，声音又低沉又温柔，不禁让红眼想起了菲勒。
“胡说。”尼雅说，“你也看到了，我很安全。如果你不在这里，艾切尔和德莉莎也许就会发生不堪设想的事了。你想想到时候我们会怎样？”
卡汀嘟囔了几句，然后猜疑地眯眼看着红眼。“他是谁？”
“这位是，”尼雅保护性地把手放在红眼的肩膀上，说，“帕斯汀纳斯勋爵，他是雷斯顿王子的好朋友，也是我这么安全的原因。”
卡汀对红眼点头致意：“谢谢你，帕斯汀纳斯勋爵。”
“客气了，伙计。”红眼说。
“伙计？”卡汀一脸疑惑。
“还有这位，”尼雅继续说，“他是艾切尔·金斗，他是我们的自然哲学专家。”她指了指一位穿着绿色外套和红色裤子的瘦男人。“他来这里主要是想亲眼看看你们国家的动植物，并把它们进行归类。”
“听说你们有一种跟狮子一样大的鼹鼠，是真的吗？”艾切尔期待地问，紧张地搓着手掌。
“什么是狮子？”这回到红眼问了。
“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时间来研究这些事的。”尼雅说，“最后一个是德莉莎，我们的机械大师。”她指着一个矮矮壮壮的女人，她穿着深蓝色外套和深绿色裤子，还包着一条深绿色的头巾。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
“机械师？”红眼问尼雅，“跟你爸爸一样？”
“差不多，不过更加高级。你说是吧，德莉莎？”
德莉莎笑了笑，害羞地看着自己的脚。
“她听得懂你们的语言，不过不是很会说。她的强项在别的领域。”
“帅哥美女们，认识你们真的很棒，不过我们最好在敌人增援过来之前赶紧溜，懂木？”
四个人全都困惑地看着他。
红眼笑了出来。“走吧，在别人开枪打我们之前。”
尼雅的“团队”有一辆用铁做的四轮货车。虽然不是很大，却非常重，得用四匹马来拉它。货车的大部分空间都用来装一个个木箱，卡汀和德莉莎就坐在箱子旁。尼雅在前面握着缰绳，艾切尔和红眼坐在她的旁边。木箱堆得太高了，红眼看不见后面的两个人。不过他想他俩应该不会有危险吧，如果布拉克森是带头的，他跑去向生物法师报告还需要一点时间，等他召集一队新人马就要更久了。
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火车走得像蜗牛一样慢。在回去皇宫的路上，艾切尔没完没了地问红眼那些在奥克邦塔很罕见的动植物。例如鼹鼠啦，皇带鱼啦，海豹啦，哥布林鲨啦，他对这些特别感兴趣。他甚至还问了海怪的问题，尼雅笑着让他认真点。红眼从小在新列文长大，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这些动物，但他听芬恩和别人说过很多，所以他只能尽力去回答。
就在日出之前，他们终于来到了皇宫的大门。黎明前的光照射在皇宫白色的外墙上，染上了单单一层红色。红眼在货车上站了起来，对着门上的守卫招手。
“你好啊，兄弟们！我和王子的贵客回家啦！你能好心让咱们进去吗？”
不一会儿，铁门缓缓地打开，货车慢慢地开了进去。他们刚过了门口，一个皇兵就挡在了马的前面，举起手来示意他们停车。
“很抱歉，大人。”他向红眼道歉，“所有的货物必须进行安全检查。
这是长官的命令。”
“好吧。既然进来了，我想我们应该安全了。”红眼说，“我猜王子应该可以再等等吧。”
听到红眼提到王子，皇兵畏缩了。“我们会尽快让你们过去的，大人。”
“谢谢。穆克顿队长还在值班吗？”
“他几个小时前就交班了，大人。”
“帮我告诉他，他的手枪可能保护了帝国的安全呢。至少是今晚。”
说完，他把手枪递给了皇兵。
“我会转达的，大人。”
红眼还以为很快就能检查完了，可是太阳都慢慢升起来了，他和尼雅还在等。于是他把墨镜戴上，对尼雅说：“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跳了下去，走到货车后面。只见两个皇兵怀疑地看着一个打开的箱子，箱子里是一个金属装置，跟阿拉斯组装的很像，只是他的更大。
看到这，红眼的脑海里响起了阿蒙·赛特的声音：他们在机械科技领域的 发展远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不过他并不打算被生物法师的妄想影响自己。
“出什么事了，兄弟们？”他问皇兵，“要不我来疏通一下？”
“是这个……东西，大人。”其中一个皇兵指着装置说，“他们不肯说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的。”
卡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甚至有点生气了。而德莉莎则紧张地一遍又一遍地用她的语言重复着一句话。
“我告诉过你了，”卡汀对皇兵们吼道，“那是一台机器！”
“可是机器是什么？”一个皇兵驳道。
“噢，是机器啊。”红眼马上指着德莉莎说，“她是一个机械师，我想她应该很清楚。”
“是啊，大人。”另一个皇兵说，“可是根本就不会说我们的话。每次我们一碰它，她就说一大通我们听不懂的话。”
红眼期待地望着卡汀，说：“你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伙计？”
“都说了是台机器。”他无奈地说，“是一个引擎。它可以让东西动起来。”
“很好，我们总算有点头绪了。”红眼说，“那它能让什么动起来呢？”
“什么都可以。船，火车……”
“火车是什么？”一个士兵问。“火车是……”卡汀摊开手，接着又皱着眉紧握拳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它！”
“好了好了，冷静点，卡汀，我的兄弟。”红眼安慰道，“我们去找尼雅吧，她应该能搞定这事儿，易过借火。”
红眼刚回到货车前面，雷斯顿王子的声音就从庭院那头传来了，红眼从来没听到过王子这么生气。而看他的样子，他昨晚也没有睡。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耽搁我的贵客？”
“对、对、对不起，殿下。”前面的皇兵连忙道歉，“长官说——”
“告诉你们的长官，晚点我要跟他好好聊聊。现在马上放了我的客人。”
“遵命，殿下。”皇兵立刻跑到货车后面。不到一分钟之后，三名皇兵便匆匆回到他们在城墙的岗位上了。
雷斯顿王子走到货车旁边，抬起头看着尼雅，表情痛苦。“安妮波拉大使，我必须为我们的无礼向你道歉。”
“你不必道歉，”她说，“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安全对你和你的臣民来说是如此重要了。”
雷斯顿忧虑起来。“所以我担心的事发生了？”王子突然这么关心政治，红眼还是觉得很奇怪。
“恐怕是的，殿下。虽然我的人没有受伤，可是有很多平民被杀害了。如果不是帕斯汀纳斯勋爵，估计我们也会有同样的下场。”
雷斯顿双手紧紧抓住红眼的上臂，激动地说：“谢谢你，朋友！你昨晚的贡献我也许今生都报答不了！”
“噢，对于一个在新列文贫民窟长大的帅气勋爵来说，没有什么是应付不了的。”
雷斯顿向尼雅伸出手，说：“我的仆人会帮你把行李搬到你的房间，你愿意赏脸让我护送你过去吗？”
“那就太好了，殿下。”她说，“昨晚实在太漫长了。”
红眼看着王子把尼雅扶下货车，心里渐渐生起一丝怀疑。也许王子关心的根本不是政治。难道他蠢到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而且这个女人又正好是外国的大使？红眼希望不是。
“我希望你知道，大使，”雷斯顿把尼雅扶下来之后说，“我随时都听候你的差。我真诚地希望可以弥补这糟糕的一晚，同时希望从现在起，你在皇宫里能够住得轻松、愉快。”
“万分感谢，殿下。”尼雅说，“对我来说，我们两国人民之间可以开放友好地交流是世界上最重要的。”
“那我也是一样的。”王子说。
错不了了，红眼心里想，完全爱上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现在还没到午夜，街上就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些生意人从店里赶回家，还有一对情侣在门口热情地接吻。要是在天堂圆环，这个时候反而是最热闹的。妓院里肯定都是人满为患，而早些时候，人们下班之后也肯定会一顿狂喝，连最老实的人也会变得危险起来。而那些真正危险的人，也会开始忙活着抢劫杀人了。当然了，红眼和伙计们肯定也是样样有份，从不缺席。他忽然非常想念这些平凡简单的日子，却又不禁想这种日子是否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时他突然发现，那帮生物法师正在尝试驯服他。他们允许他保留着自己的一些小怪癖，例如随他喜欢怎么打扮，喜欢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一直以来，他们都尽量让他过得舒服。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形的监狱，而他第一次看到了这囚牢，不禁一阵胃痛。
他瞟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尼雅。虽然王子警告过她有危险，她的步态依然充满自信，头昂得高高的。如果奥克邦塔的所有官都像她这么自信，那就难怪生物法师们会怕得把白袍都尿黄了。也许这才是阿蒙·赛特叫他参加舞会的真正原因，让他去看一眼这位理应是他敌人的人。如果他们知道他正在帮她，他们不是得气炸了？
“为什么你要对着我笑呢？”尼雅感到怀疑。
“为什么不笑呢？多么美好的夜晚啊，多么漂亮的姑娘啊，又自由，还有可能打一场架来热热身。”
“你真的觉得这么快就有人来暗杀我了？”
“虽然不太可能，”红眼说，“不过他们确实成功拦截到你的两个信使了。在你亮明身份之前，他们很可能就知道你在这里了。”
“他们究竟是谁？”尼雅问，“想置我于死地的这帮影响力这么大的人？”
红眼斟酌了一会儿。雷斯顿一直都很小心没有透露细节，或许他也不该说得太多。虽然尼雅看起来人很好，可她毕竟是一个来自外国的大使，也许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宫廷内部的事情为妙。对别人有所保留时，你的知识才能让你拥有力量，普洛格·伯恩这样说过。去他的。红眼又不是他们圈养的政客，他才不听这帮正在毁掉他生活的人的话。
“你听说过生物法师吗？”他问。
她扬起了眉毛。“你是指那些可以根据自己意愿改变自然规则的术士吗？是的，我听说过，不过我认为他们是迷信的传说而已。”
“恐怕那不全是传说啊，伙计。”他拉着她走到街灯下，尽管灯光有点刺眼。“看清楚我的眼睛了。”
尼雅倒吸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红色的眼睛无疑是很反常的，”她承认，“而且瞳孔的形状也像猫的眼睛一样。这确实是比较奇怪的天生缺陷，不过——”
“是他们把我变成这样的。”红眼说，出生以来第一次对此感到愤怒。以前，他以为是因为妈妈误入歧途自己才会这样，所以早就接受了。他还觉得自己这样很特别。可是现在呢？他知道了这是生物法师的计划之一，完全不觉得自己特别了，只是感到自己被狠狠地利用了。街灯的光实在是难以再忍受下去了，于是他退回到阴暗处，重新向客栈走去。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尼雅跟在红眼后面问。
“因为他们想看看能不能创造一个拥有夜视能力的人。对他们来说，人只是一只白老鼠。我见过他们把一个人的身体变成冰，见过他们把人变成灰烬。他们还把我的最好的朋友，希望……”一阵思念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们屠杀了她整个村子，就为了做实验。他们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发明各种武器来对付你。”
“我？”尼雅十分惊讶。
“你的国家，反正是。他们认定了你们会发动侵略，所以他们还一直在研究……生化武器，应该是这样叫吧，已经大概有二十年了。”
“这些生化武器是什么？”
“不知道。”红眼确实不是很清楚生化武器的事，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敢草率地把情报透露给奥克邦塔的大使。幸运的是，她并没有追问下去。
“所以说，你们的生物法师，”她说，“他们有什么实际的政治权力吗？”
“法律上说没有。不过咱们的国王似乎已经是他们的扯线木偶了。”
“如果他真的有看上去那么虚弱，那要控制他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尼雅说，“所以让雷斯顿王子尽快继承王位应该对风暴帝国最有好处。”
“我想也是。”
“你们不能直接宣布现在的国王已经无法胜任，直接让他退位吗？”
“奥克邦塔是这样的吗？”
“只有极少数的情况是。”尼雅说，“不过你说的没错，如果大家认为大国会里有人无法胜任工作——通常是因为生病或者年纪大了，大国会其他成员就会请他离职。通常这种情况都会处理得很得体，不过偶尔也会有人拒绝辞职。这种情况下就我们就会召开审判，让大家决定他还能不能代表城市的利益。”
“你们国家听起来挺复杂的。”
“大国都少不了一些官僚主义。玛沃卡帝亚在这一方面就跟我们很像，虽然他们是民族主义共和国，而我们则是社会民主主义国家。”
“玛沃卡帝亚？”红眼不解地问。
“对啊，在奥克邦塔北面的国家嘛。”尼雅斜眼看着红眼，仿佛在看他是不是在拿她开玩笑。
“噢，对。”红眼连忙说，“就那里嘛。”他从来没听过什么玛沃卡帝亚，他想都没想过在奥克邦塔北面还有另外一个国家，不知道普洛格·伯恩知不知道呢。“我们就从来不会这样。那样就等于是说上帝犯了个错误。不过要我来说的话，我认为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他确实是大错特错。但很多人都认为上帝不仅存在，而且还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尼雅有些窘迫地说：“噢对。世袭制。抱歉，我忘记了。”
“别对自己那么严厉嘛，尼雅伙计。你才刚来这里，就已经比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的人更了解这个地方啦。”
“谢谢，红眼。”她又恢复了贵族般的笑容，“那是因为我做了非常详细的研究。不过这非常不容易，因为很少有你们国家的船过来，我不得不想这是不是故意的。”
他们继续走在斯通匹克宁静的大街上。红眼时刻眼观八方耳听六路，不放过任何侧道、门廊和屋顶。他一直在等那些大块头杀手跳出来，或许他们就潜伏在小巷里，指望着红眼会笨到带大使走到偏僻的地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看着红眼和尼雅离客栈越来越近，心里也会越来越绝望吧。
当他们走到离客栈还有几个街区的时候，红眼抽出了从穆克顿队长处借来的手枪。如果真的有人在暗处埋伏，那么现在就是他们发起袭击的最好时刻。
“奇怪了。”尼雅说，看着红眼的手枪。
“怎么了？”红眼一边检查着附近的小巷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你的枪。跟奥克邦塔执法人员配的枪简直一模一样。”
“枪就是枪，对吧？它们能有多大区别呢？”
她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耸了耸肩。“你说得对。我们继续走吧。”
她加快了脚步，红眼不得不快步跟上。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武装召唤客栈的对面。
“看来，雷斯顿王子的担忧纯属多虑呀。”尼雅既松了口气又感到满意，“那就是我们住的客栈，而我们也没遇到什么刺客。很抱歉浪费你的时间护送我了，也许你更想在床上睡觉吧。”
“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快放松警惕了。”红眼指了指客栈说。那是一栋两层高的建筑，虽然不是十分精致，但打理得很不错。“你看，前门是开着的。”
“可能是忘了关吧。”
“客栈也不关门？”红眼反问道，“鬼会跑进去的。”
“那是迷信。”
红眼耸耸肩。“可大家就是信啊。没有哪个老板会这么不自重，让自己的客栈前门大开的。里面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跟在我后面吧，以防万一。”
尼雅有点不情愿地让红眼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走到对面。红眼在阿蒙·赛特那里学会了怎样瞬时提升自己的视力，以便比平常看得更远。
他眯起眼，视觉便不可思议地放大，看到了门里的一些情况。
“他娘的。”他喃喃道，把枪扣上扳机。
“怎么了？”尼雅焦急地走到红眼旁边。
“我是认真的。跟在我后面。最好是离这儿远点。”
“如果我的团队有危险，我就必须进去。”她坚决地说，不留商量的余地。
“好吧。不过要跟在我后面。”
尼雅同意了，再次走到红眼身后。当他们走进门内，红眼终于看清楚了，里面简直一片混乱。
不像新列文，斯通匹克的客栈大多都是把餐厅和公共区域设计在前面，所以客人走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些友善的人在舒服地享受着。现在，这家客栈老板肯定明白了为什么天堂圆环的客栈不用这种布局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客栈里简直一团糟，地上、桌子上都躺满了一具具尸体，估计是在吃饭的时候被一帮打手冲进来用枪扫射而死的。一个打手正在一个挨一个地翻着尸体的口袋。餐厅区的两边各有一条楼梯，一直通向排列着一扇扇门的开放式二楼。每条楼梯各有一个打手，手里的枪对着楼上的一扇门。最后还有两个打手站在那扇门旁边，一个手里握着斧头，一个握着大锤，正一点一点地把门砸开。
“究竟——”尼雅张嘴就说，神情恐惧地走上前。
红眼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拉回身后。现在打手们还没察觉到他俩，他们太专注于砸开那一扇门了。
“公民安妮波拉！”在逐渐被打开的门缝上露出一张惊恐的脸，“快逃！”
这么一吼，五个打手全都转过身来，看看他在跟谁说话。还有，尼雅当然是不会逃的。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红眼喃喃抱怨道。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把西弗特·梅克教他的所有技能温习了一遍。他迅速地开了五枪，一瞬间五个打手全都死了。
枪声回荡，烟雾退散，客栈里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尼雅才清了清嗓子，说：“看来你确实没有夸大自己的本领，红眼朋友。”
红眼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手枪。毫无疑问，生物法师把他变成了一个更厉害的杀手。他感到一阵恶心。虽然他以前也杀过很多人，但如此轻易地就把五个生命抹去……这跟以前完全不同。
“哎呀，来看看是谁啊，生物法师养的小狗狗。”
红眼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站在餐桌对面冲着他笑。
“布拉克森？你在这里干吗？这里离天堂圆环十万八千里啊！”
死脸德廉昔日的队长故意大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还留着被内特尔斯在烂布木条剧院划伤的疤。“还不是得谢谢你，红眼。因为你，我在圆环不再受欢迎了。所以就来首都这里碰碰运气咯。目前看来，还挺不错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红眼举枪指着他，“我还有一发子弹呢，专门为你留着的。”
“我真希望我俩能堂堂正正较量一下。真的。”布拉克森装出十分遗憾的样子，“可是生物法师明确说了，不让我动他们最喜欢的宠物啊。”
“我不是谁的宠物。”
“你就继续骗自己吧。好啦，先失陪啦……”
“你哪里都去不了。”红眼说着，扣上了扳机。虽然他不想再杀人，可是布拉克森实在不给他机会。
布拉克森大笑起来。他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哨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是一个狗哨子啊。狗用的啊！”
说完，他把哨子放到嘴里一吹，红眼马上觉得天旋地转。他伸手想去扶住桌子，但桌子也飘走了。刹那间，地板便迅速撞向他的脸上。就在最后一刻，红眼感到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他这才没有倒下去。
“看来我们只好下次再见了，大使。”红眼听到布拉克森说，接着便是一阵快速撤退的脚步声。他想过去追，但他只能躺在尼雅的怀里，直到世界不再旋转。
“你好重。”尼雅吃力地说。
“我可以了。”红眼挣扎着站起来。
“你刚才是怎么了？”她问。
“他吹口哨的时候你没感到头晕吗？”红眼很惊讶。
尼雅摇了摇头。“我根本就没听到任何声音。可是当他吹哨子的时候，你马上就像喝醉了一样东歪西倒了。”
“谢谢你扶住我。”红眼说。
“这么说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她问，脸上泛起一阵担忧。
“我不知道原因。不过我非常清楚是谁造成的。”
生物法师肯定是对他动了手脚。一个保险机制，以防他不受控制。
他之前还想着用他们的特训反咬他们一口，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在做白日梦。不过他早该料到的，这完全就是生物法师的作风。
“我还担心他会在你倒下的时候袭击我。不过他就这样跑了。”尼雅说。
“可能他害怕我很快就恢复吧。”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尼雅怀里，布拉克森才不敢贸然开枪。显然让他活着比杀死大使更加重要。很好。
“我们还是快点去接你的伙伴回去皇宫吧。”最后他说。
他们穿过一具具尸体，走向楼梯时，红眼发现尼雅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没事吧？”他问。
“我，呃……现在已经安全了，我才发现这一切好难消化……”
“在奥克邦塔没怎么见过死尸吧？”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一具尸体。”她静静地说。
“从来没有？”
她摇了摇头。
“哇。”红眼只能蹦出这一个字。奥克邦塔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连一个不是出身贵族的人都可以一生不见一具尸体？
当他们走上楼梯的时候，红眼说：“你现在后悔来这里了吧。”
“不。”她坚定地说，目标十分明确，“我们来这里的任务非常重要。
在过去三百年里，我们和风暴帝国从来没有建立起任何外交联系，我不能辜负大国会的。”
等他们来到二楼的时候，尼雅呼唤道：“公民们！出来吧，现在安全了。”
“公民安妮波拉？”一个虚弱的男人声音回应道。
“是我，艾切尔。请出来吧。全部人都出来。我们必须尽快转移到皇宫安全的地方。”
房间里面传来家具摩擦地板的声音，红眼估计是用来挡住敌人的。
至少里面有人的脑子还在。接着，烂掉一半的门打了开来，可是才开到一半，整扇门就掉了下来。红眼连忙把尼雅拉到一边，那扇破门向前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这时，三个人笨拙地从门后走出来。他们跟尼雅一样，都是黑皮肤，都穿着宽肩外套和宽松长裤，只是颜色不同。
“这位是卡汀·米菲缇。”尼雅指着穿红色外套、褐色裤子的大块头男人说。他的头发很短，只剩下一寸左右的样子。“他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
“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皇宫的。”卡汀说，声音又低沉又温柔，不禁让红眼想起了菲勒。
“胡说。”尼雅说，“你也看到了，我很安全。如果你不在这里，艾切尔和德莉莎也许就会发生不堪设想的事了。你想想到时候我们会怎样？”
卡汀嘟囔了几句，然后猜疑地眯眼看着红眼。“他是谁？”
“这位是，”尼雅保护性地把手放在红眼的肩膀上，说，“帕斯汀纳斯勋爵，他是雷斯顿王子的好朋友，也是我这么安全的原因。”
卡汀对红眼点头致意：“谢谢你，帕斯汀纳斯勋爵。”
“客气了，伙计。”红眼说。
“伙计？”卡汀一脸疑惑。
“还有这位，”尼雅继续说，“他是艾切尔·金斗，他是我们的自然哲学专家。”她指了指一位穿着绿色外套和红色裤子的瘦男人。“他来这里主要是想亲眼看看你们国家的动植物，并把它们进行归类。”
“听说你们有一种跟狮子一样大的鼹鼠，是真的吗？”艾切尔期待地问，紧张地搓着手掌。
“什么是狮子？”这回到红眼问了。
“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时间来研究这些事的。”尼雅说，“最后一个是德莉莎，我们的机械大师。”她指着一个矮矮壮壮的女人，她穿着深蓝色外套和深绿色裤子，还包着一条深绿色的头巾。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
“机械师？”红眼问尼雅，“跟你爸爸一样？”
“差不多，不过更加高级。你说是吧，德莉莎？”
德莉莎笑了笑，害羞地看着自己的脚。
“她听得懂你们的语言，不过不是很会说。她的强项在别的领域。”
“帅哥美女们，认识你们真的很棒，不过我们最好在敌人增援过来之前赶紧溜，懂木？”
四个人全都困惑地看着他。
红眼笑了出来。“走吧，在别人开枪打我们之前。”
尼雅的“团队”有一辆用铁做的四轮货车。虽然不是很大，却非常重，得用四匹马来拉它。货车的大部分空间都用来装一个个木箱，卡汀和德莉莎就坐在箱子旁。尼雅在前面握着缰绳，艾切尔和红眼坐在她的旁边。木箱堆得太高了，红眼看不见后面的两个人。不过他想他俩应该不会有危险吧，如果布拉克森是带头的，他跑去向生物法师报告还需要一点时间，等他召集一队新人马就要更久了。
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火车走得像蜗牛一样慢。在回去皇宫的路上，艾切尔没完没了地问红眼那些在奥克邦塔很罕见的动植物。例如鼹鼠啦，皇带鱼啦，海豹啦，哥布林鲨啦，他对这些特别感兴趣。他甚至还问了海怪的问题，尼雅笑着让他认真点。红眼从小在新列文长大，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这些动物，但他听芬恩和别人说过很多，所以他只能尽力去回答。
就在日出之前，他们终于来到了皇宫的大门。黎明前的光照射在皇宫白色的外墙上，染上了单单一层红色。红眼在货车上站了起来，对着门上的守卫招手。
“你好啊，兄弟们！我和王子的贵客回家啦！你能好心让咱们进去吗？”
不一会儿，铁门缓缓地打开，货车慢慢地开了进去。他们刚过了门口，一个皇兵就挡在了马的前面，举起手来示意他们停车。
“很抱歉，大人。”他向红眼道歉，“所有的货物必须进行安全检查。
这是长官的命令。”
“好吧。既然进来了，我想我们应该安全了。”红眼说，“我猜王子应该可以再等等吧。”
听到红眼提到王子，皇兵畏缩了。“我们会尽快让你们过去的，大人。”
“谢谢。穆克顿队长还在值班吗？”
“他几个小时前就交班了，大人。”
“帮我告诉他，他的手枪可能保护了帝国的安全呢。至少是今晚。”
说完，他把手枪递给了皇兵。
“我会转达的，大人。”
红眼还以为很快就能检查完了，可是太阳都慢慢升起来了，他和尼雅还在等。于是他把墨镜戴上，对尼雅说：“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跳了下去，走到货车后面。只见两个皇兵怀疑地看着一个打开的箱子，箱子里是一个金属装置，跟阿拉斯组装的很像，只是他的更大。
看到这，红眼的脑海里响起了阿蒙·赛特的声音：他们在机械科技领域的 发展远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不过他并不打算被生物法师的妄想影响自己。
“出什么事了，兄弟们？”他问皇兵，“要不我来疏通一下？”
“是这个……东西，大人。”其中一个皇兵指着装置说，“他们不肯说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的。”
卡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甚至有点生气了。而德莉莎则紧张地一遍又一遍地用她的语言重复着一句话。
“我告诉过你了，”卡汀对皇兵们吼道，“那是一台机器！”
“可是机器是什么？”一个皇兵驳道。
“噢，是机器啊。”红眼马上指着德莉莎说，“她是一个机械师，我想她应该很清楚。”
“是啊，大人。”另一个皇兵说，“可是根本就不会说我们的话。每次我们一碰它，她就说一大通我们听不懂的话。”
红眼期待地望着卡汀，说：“你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伙计？”
“都说了是台机器。”他无奈地说，“是一个引擎。它可以让东西动起来。”
“很好，我们总算有点头绪了。”红眼说，“那它能让什么动起来呢？”
“什么都可以。船，火车……”
“火车是什么？”一个士兵问。“火车是……”卡汀摊开手，接着又皱着眉紧握拳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它！”
“好了好了，冷静点，卡汀，我的兄弟。”红眼安慰道，“我们去找尼雅吧，她应该能搞定这事儿，易过借火。”
红眼刚回到货车前面，雷斯顿王子的声音就从庭院那头传来了，红眼从来没听到过王子这么生气。而看他的样子，他昨晚也没有睡。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耽搁我的贵客？”
“对、对、对不起，殿下。”前面的皇兵连忙道歉，“长官说——”
“告诉你们的长官，晚点我要跟他好好聊聊。现在马上放了我的客人。”
“遵命，殿下。”皇兵立刻跑到货车后面。不到一分钟之后，三名皇兵便匆匆回到他们在城墙的岗位上了。
雷斯顿王子走到货车旁边，抬起头看着尼雅，表情痛苦。“安妮波拉大使，我必须为我们的无礼向你道歉。”
“你不必道歉，”她说，“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安全对你和你的臣民来说是如此重要了。”
雷斯顿忧虑起来。“所以我担心的事发生了？”王子突然这么关心政治，红眼还是觉得很奇怪。
“恐怕是的，殿下。虽然我的人没有受伤，可是有很多平民被杀害了。如果不是帕斯汀纳斯勋爵，估计我们也会有同样的下场。”
雷斯顿双手紧紧抓住红眼的上臂，激动地说：“谢谢你，朋友！你昨晚的贡献我也许今生都报答不了！”
“噢，对于一个在新列文贫民窟长大的帅气勋爵来说，没有什么是应付不了的。”
雷斯顿向尼雅伸出手，说：“我的仆人会帮你把行李搬到你的房间，你愿意赏脸让我护送你过去吗？”
“那就太好了，殿下。”她说，“昨晚实在太漫长了。”
红眼看着王子把尼雅扶下货车，心里渐渐生起一丝怀疑。也许王子关心的根本不是政治。难道他蠢到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而且这个女人又正好是外国的大使？红眼希望不是。
“我希望你知道，大使，”雷斯顿把尼雅扶下来之后说，“我随时都听候你的差。我真诚地希望可以弥补这糟糕的一晚，同时希望从现在起，你在皇宫里能够住得轻松、愉快。”
“万分感谢，殿下。”尼雅说，“对我来说，我们两国人民之间可以开放友好地交流是世界上最重要的。”
“那我也是一样的。”王子说。
错不了了，红眼心里想，完全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