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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的数学老师让我搭了个便车

我们出现在中央公园北面的池塘。欧拉芮夫人显得异常疲惫,它在一片巨石上蹒跚而行。它开始到处嗅来嗅去,我担心它是不是在打算给自己的领地留个记号,不过尼克说:“没关系,它只是在寻找回家的路。”

我皱了皱眉头:“在石头中间吗?”

“冥界有两个主要入口,”尼克说,“你知道洛杉矶的那个。”

“冥界渡船。”

尼克点点头:“大多数灵魂都走那条路,不过这里有条小路,不易找到。俄耳甫斯之门。”

“就是拿竖琴的那个家伙。”

“里拉琴,”尼克纠正我,“不过的确就是他。他用音乐来迷惑大地,打开了一条通往冥界的新路。他一路唱到了哈迪斯的宫殿,差点带走了他妻子的亡灵。”

我记得这个故事。俄耳甫斯带他的妻子回到人世的时候,不应该回头去看,然而他却这么做了。这就是典型的“于是他们死了/剧终”的故事结尾。这样的故事总让我们这些混血者感到亲切而不知所云。

“这就是俄耳甫斯之门,”我尽量做出很钦佩的样子,可面前的一切对我来说依然只是一堆石头,“怎么打开?”

“我们需要音乐,”尼克说,“你唱歌唱得怎么样?”

“嗯,不行。难道你就不能,比方说直接告诉它打开吗?你怎么也是哈迪斯的儿子。”

“可没那么容易。我们需要音乐。”

我很肯定,要是我开口唱歌,只会引发雪崩。

“我有个更妙的主意,”我回头喊,“格洛弗!”

我们等待了许久。欧拉芮夫人蜷起身子,打起了盹儿。我听见树林里的蟋蟀在唱歌,猫头鹰也在哇哇叫唤。中央公园西侧的公路上车流轰鸣。马蹄在不远的小路上发出嘚嘚的声响,兴许是骑警在巡逻。我敢肯定,他们一定很乐意凌晨一点在公园里发现两个夜不归宿的孩子。

“这没什么用处。”尼克终于说。

可我有一种感觉。我的心灵锁链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有了感觉,这意味着有很多人同时打开了《自然频道》,要不就是格洛弗在附近。

我闭上眼睛,集中意念想道:格洛弗。

我知道他一定在公园的什么地方。为何我感觉不到他的情感呢?我的脑海深处只听到微弱的嗡嗡声。

格洛弗,我更加坚定地想。

“嗯……嗯……”什么东西在说。

一幅图像闯进了我的脑海。我看到森林深处远离大路的地方,有一株巨大的橡树。它盘根错节的根部盘踞在地面,形成了一张床的样子。插着双手,紧闭双眼躺在上面的是个半羊人。一开始,我不敢肯定那就是格洛弗。他身上盖着树枝与树叶,似乎已经在那里睡了很长时间。树根紧紧围绕着他的身体,慢慢将他拖进地里。

“格洛弗,”我说,“快醒醒。”

“嗯——”

“伙计,你快被土给埋住了。醒醒!”

“太困了。”他的心里在低声说。

“有吃的,”我提议道,“薄煎饼!”

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一片模糊的记忆顿时充满了我的脑袋,如同在快进。图像支离破碎,我差点儿跌倒在地上。

“出什么事了?”尼克问我。

“我接通了。他……对了,他马上就来。”

一分钟过后,我们身旁的树颤抖起来。格洛弗从树枝上掉了下来,脑袋冲下。

“格洛弗!”我大叫起来。

“汪!”欧拉芮夫人抬起头来,也许是在想,我们是不是要跟半羊人玩抛物游戏。

“咩咩!”格洛弗叫道。

“你还好吧,伙计?”

“哦,我好极了。”他摸了摸脑袋,他的角长长了好大一截,在他的鬈发外冒出了一英寸,“我正在公园的另一头,得里雅德仙女有个绝妙的主意,把我从树上传递到了这里,不过她们还不大明白‘高度’的含义。”

他笑着爬起来,当然是用蹄子。去年夏天以来,格洛弗不再刻意把自己伪装成人。他再也不戴帽子,或者是装个假脚,甚至不再穿牛仔裤,因为他从腰部以下是毛茸茸的羊腿。他的T恤衫上是《野兽家园》里的一幅画面。衣服上满是泥土和树的汁液。他的山羊胡子更浓密了,更加有男子汉气概(或者应该说公羊气概),而且他的个头已经和我一样高了。

“很高兴见到你,格洛弗,”我说,“你还记得尼克吧?”

格洛弗冲尼克点点头,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他身上有股刚除过的青草的气味。

“波——西!”他咩咩叫道,“我好想你!我怀念营地。野外找不到好吃的墨西哥卷。”

“我担心死了,”我说,“你这两个月都跑到哪儿去了?”

“这两个……”格洛弗的笑容消散了,“两个月?你在说什么呀?”

“我们一直没有你的音信,”我说,“茱妮弗很担心你。我们发送了彩虹信息,可是……”

“等等,”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像是在计算自己的方位,“现在是几月了?”

“八月。”

他大惊失色:“这不可能,现在是六月。我刚躺下睡会儿……”他抓住我的胳膊,“我想起来了!他把我弄晕了过去。波西,我们得阻止他!”

“啊,”我说,“慢一点,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在……我在森林里,走在哈林湖边,我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好像什么巨大的东西在靠近。”

“你能感觉到那样的东西吗?”尼克问。

格洛弗点点头:“自从潘神去世之后,我就感觉到自然界里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当我在野外的时候,似乎我的眼睛和耳朵变得更加犀利了。不管怎么样,我开始跟踪线索。一个身穿黑色长大衣的男人正穿过公园,我注意到地上没有他的影子。一个大晴天的正午,他却没有影子。另外他移动的时候似乎在闪光。”

“像是海市蜃楼?”尼克问。

“是的,”格洛弗说,“每当他经过人类身旁的时候……”

“人都会晕过去,”尼克说,“蜷起身子然后睡着了。”

“没错!等他走了之后,他们会站起来,各自继续自己的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盯着尼克:“你认识这个黑衣人?”

“恐怕是的,”尼克说,“格洛弗,那后来呢?”

“我跟着那个人。他不停地看公园周围的房屋,好像在计算什么。一个女人从他身边慢跑经过,她倒在人行道上,打起了呼噜。黑衣人把手放在她额头上,像是在给她检查体温。接着他就继续往前走了。到这时候,我知道了他是个怪兽或者什么更糟糕的东西。我跟踪他走进树丛,走到一棵大橡树底下。我正要召唤几个得里雅德仙女来帮我抓住他,他突然转过身,然后……”

格洛弗咽了一口口水。“波西,他的脸。我看不出他的脸,因为他不停地变幻。光看到他就让我觉得昏昏欲睡。我说:‘你在干什么?’他说:‘只是随便看看,战斗之前总得事先侦察一下战场。’我灵机一动讲了几句巧妙的话:‘这片树林是归我保护的,你不能在这儿开战!’然后他就笑了。他说:‘算你走运,我在为大战节省能量,小半羊人。只让你小小地睡一觉,祝你好梦。’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尼克长出了一口气:“格洛弗,你遇到的是梦神摩耳甫斯。还能够醒来算你走运了。”

“两个月了,”格洛弗抱怨,“他让我睡了足足两个月!”

我努力思索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为何我们一直无法与格洛弗取得联系。

“为什么仙女们不唤醒你呢?”我问。

格洛弗耸耸肩:“仙女大都不在意时间。两个月对一棵树来说算不得什么。她们兴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们一定得搞清楚摩耳甫斯到公园里来干什么,”我说,“我可不大喜欢他说的‘大战’。”

“他为克洛诺斯效力,”尼克说,“这一点我们已经清楚了。诸多小神都效力于克洛诺斯,这恰恰证明入侵即将发生。波西,我们必须继续我们的计划。”

“等等,”格洛弗说,“什么计划?”

我们把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格洛弗,他开始扯他的腿毛。

“你不是当真的吧,”他说,“可别是冥界。”

“又没让你一道去,伙计,”我说,“我知道你才刚刚醒来,可是我们需要一些音乐才能打开地狱之门,你能做到吗?”

格洛弗掏出他的芦笛:“我可以试试,我知道几首涅槃的曲调,可以分开岩石。不过波西,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来吧,伙计,”我说,“这很重要。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

他抽泣了几声:“我的印象中,往日我们经常出生入死,不过好吧,我这就开始了。”

他把芦笛放在唇边,吹出尖厉而生动的曲调,石头在颤抖。又吹了几段之后,岩石裂开了,露出一个三角形的缺口。

我往洞里瞧去,一级级台阶通向黑暗之中。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发霉与死亡的气息。这让我的记忆回到了去年在迷宫里的惊险经历,面前的这条隧道却感觉更加危险。它直接通往哈迪斯的领地,而这条路通常都是有去无回。

我对格洛弗说:“谢谢……我想。”

“波——西,克洛诺斯真的会入侵吗?”

“我也希望他不会,可是答案是肯定的,他会。”

我以为格洛弗会紧张得把他的芦笛咬坏,可他直起身子,掸了掸自己的T恤衫。我忍不住老去想他和又老又胖的莱尼尔斯怎么差别这么大。“我要召集自然精灵,也许能帮上点儿什么忙。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摩耳甫斯!”

“最好也跟茱妮弗报个平安。”

他瞪大了眼睛:“茱妮弗!噢,她会杀了我的!”

他刚要跑开,又慌慌张张地回身拥抱了我一下:“在下面当心!一定要活着回来!”

等他走后,我和尼克叫醒了打盹儿的欧拉芮夫人。

嗅到隧道的气息,它变得兴奋起来,带我们向台阶下走去。它在通道中行走显得有点儿局促,我只希望它不要被卡在什么地方。我无法想象,在通往地狱的隧道里,我们需要多少的润滑剂才能把一只被卡住的地狱犬弄出来。

“准备好了?”尼克问我,“没事的,别担心。”

那口气好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我仰头望了一眼星空,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见到它们了。我们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台阶显得无穷无尽,狭窄、陡峭、湿滑。除了激流剑发出的光线外,周围漆黑一片。我想走得慢一点,可欧拉芮夫人却不这么想。它在前方跳跃,开心地大叫。声音在隧道间回荡,仿佛大炮在轰鸣。等我们到了底部,恐怕没人会惊讶我们的到来。

尼克走在了后面,我觉得这有点奇怪。

“你没事吧?”我问他。

“没事,”不知道此刻他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怀疑吗?“继续向前吧。”他说。

我没有太多选择,跟着欧拉芮夫人向深处走去。又过了一个小时,我开始听到了河水的咆哮声。

我们来到一处悬崖底下,这是一片黑色火山砂。右边,冥河从岩石间喷涌而出,形成一道湍急的瀑布。左边,昏暗的远处,俄瑞波斯的城墙上火光在燃烧,那是哈迪斯王国高耸的黑墙。

我打了个冷战。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十二岁。那时,安娜贝丝和格洛弗的陪伴让我鼓起勇气继续前行。尼克却不能给我太多的“勇气”。他脸色发白,连自己都在惴惴不安。

只有欧拉芮夫人表现得很开心。它沿着河岸,随意咬起一块人的腿骨,欢蹦乱跳地向我跑来。它把骨头扔在我脚边,等我再把它抛出去。

“噢,晚点儿再说吧,”我望着黑黢黢的水面,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么,尼克……我们怎么办?”

“我们得先进城。”他说。

“可冥河就在这里。”

“我得拿点儿东西,”他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一步不停地向前走去。

我皱了皱眉。尼克并没有提到进城的事儿。可现在我们已经到了这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我踌躇了一下,跟他沿河岸向黑色的大门走去。

一排排死人站在门外等候。今天的葬礼安排一定很满,因为就连简易死亡通道都用上了。

“汪!”欧拉芮夫人大叫。我还没来得及拦住它,它已经向安全检查站跑去。刻耳柏洛斯,哈迪斯的护卫犬出现在黑暗中——一头长了三只脑袋的罗特威尔牧犬。在它面前,欧拉芮夫人显得像是只玩具小狗。刻耳柏洛斯是半透明的,所以直到它靠近致命距离之前是很难发现它的。但是,它却似乎并不关心我们的存在,而是忙着跟欧拉芮夫人打招呼。

“欧拉芮夫人,不!”我冲它喊,“别嗅——哦,天哪。”

尼克笑了。然后他看看我,表情又回归了严肃,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东西。“快来,混在队伍里面不会有什么麻烦,你是跟我一起的。”

我不喜欢这样,可我们偷偷从几个食尸鬼警卫中间溜过,来到水仙平原。我连向欧拉芮夫人吹了三声口哨,它才离开刻耳柏洛斯身边向我们追来。

我们走过一片草地上点缀着黑色杨树的黑土地。如果按照预言所说,几天之后我死了,我也许会永远被困在这里。我尽量不往这方面去想。

尼克吃力地走在前面,带我们一步步走近冥王宫。

“嘿,”我说,“我们已经进大门了,还要到哪儿……”

欧拉芮夫人咆哮一声。一个影子出现在我们头顶——黑暗、冰冷,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东西。影子猛地飞下来,落在一棵杨树上。

不幸的是,我认出了她。她有一张干巴的面孔,戴着可怕的蓝色织帽,身穿皱皱巴巴的天鹅绒裙子。皮革一样的蝙蝠翅膀从她背后探出来。她的脚上长着尖利的爪子,同样长着尖爪的手上举着燃烧的鞭子和一个华丽的手袋。

“多兹夫人。”我说。

她露出嘴里的毒牙:“欢迎回来,亲爱的。”

她的两个妹妹——另两位复仇女神也猛扑下来,落在她身旁的枝条上。

“你认识阿勒克图吗?”尼克问我。

“如果你说的是中间那个老太婆,是的,”我说,“她是我的数学老师。”

尼克点点头,似乎这并不让他感到意外。他抬头看看复仇三女神,深吸了一口气:“我父亲让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了,现在带我们到王宫去。”

我紧张了:“等等,尼克,你说什么……”

“恐怕这就是我的新线索,波西。我父亲答应告诉我关于我家人的消息,可在我们下河之前他想先见见你,我很抱歉。”

“你骗我?”我气得失去了理智。我向他扑了过去,可复仇三女神身手更快。两个扑下来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的剑脱手掉在地上,我这才发现自己悬在六十米高的空中。

“噢,别挣扎了,亲爱的,”我的老数学老师在我耳边传来咯咯的笑声,“我可不愿意把你扔下去。”

欧拉芮夫人愤怒地叫着,向上扑起来想抓住我,可我们飞得太高了。

“快叫欧拉芮夫人老实一点,”尼克警告我,他被第三个女神带着飞在我旁边,“我不想让它受到伤害,波西,我父亲还在等你。他只不过是想谈谈。”

我想让欧拉芮夫人攻击尼克,可这显然不会有任何好处。尼克有一点说得对:要是我的狗试图与复仇女神开战,它很可能受到伤害。

我咬紧牙关:“欧拉芮夫人,坐下!没事的,女孩儿。”

它呜咽了一声,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子,抬头望着我。

“好啦,叛徒,”我冲尼克咆哮,“你的目的达到了,带我到愚蠢的宫殿去吧。”

阿勒克图把我像袋萝卜似的扔在了宫殿中央的花园里。

这里有一种可怕的美丽。如同白骨般的白色树木生长在大理石盆里。花坛里长满了金色植物与宝石。一对宝座放置在露台上,一把用骨头制作,另外一把用银子制作。露台外是水仙平原。要不是空气中弥漫着硫黄味儿,还有远处传来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灵魂的哭喊声,在这里度过一个星期六的早晨也还不错。

骷髅战士们守卫着唯一的出口。他们身穿褴褛的美国陆军沙漠行动军服,挎着M16步枪。

第三位复仇女神把尼克放在我身边,然后她们一齐落在骷髅宝座上。我强忍住掐死尼克的冲动——她们肯定会拦住我,所以我需要等待时机施展我的报复。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宝座,等待着。这时候,空气中闪烁起了微光。三个身形出现在我面前——哈迪斯和珀耳塞福涅坐在王座上,一个更老的女人站在他们中间。他们似乎正在争论着什么。

“告诉过你他是个小混混!”老女人说。

“妈妈!”珀耳塞福涅回答。

“我们有客人!”哈迪斯大叫,“求你们了!”

哈迪斯,我最不喜欢的神祇之一,整了整身上画满恐怖面孔的黑袍。他脸色苍白,有一双疯子般紧张的眼睛。

“波西·杰克逊,”他满意地说,“我终于见到你了。”

珀耳塞福涅王后好奇地打量着我。冬天的时候我曾见过她一面,不过现在到了夏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女神,光彩夺目的黑发,温暖的棕色眼睛。她的裙子色彩斑斓,鲜花图案在衣服上不停变幻,茁壮盛开,有玫瑰、郁金香,还有金银花。

站在他们中间的显然是珀耳塞福涅的母亲。她长着同样的头发和眼睛,只是显得更老、更严厉。她的衣服金光闪闪,那是麦田的颜色。她的头发是干草编织起来的,让我想起了柳条筐。我心想要是有人在她边上点根火柴,那她的麻烦就大了。

“哼,”老女人说,“混血者,正是我们需要的。”

在我身边,尼克跪了下去。我真希望激流剑还在手上,把他愚蠢的脑袋砍下来。可惜,激流剑还在外面的什么地方。

“父亲,”尼克说,“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花了这么长时间,”哈迪斯抱怨,“你姐姐都比你做得更好。”

尼克低下头。要不是对这小浑蛋依然怒气冲天,我也许会为他感到难过。

我抬头看了看冥王:“你想要什么,哈迪斯?”

“当然是交谈。”冥王嘴巴一歪,露出残酷的笑容,“难道尼克没告诉你吗?”

“这么说这整件事都是个骗局,尼克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要我的命。”

“噢,不,”哈迪斯说,“恐怕尼克想帮你是千真万确的。这孩子笨得太诚实。我只是让他稍微绕一点道,把你先带到这里来。”

“父亲,”尼克说,“你答应过我,波西不会受到伤害。你说过要是我把他带来,你就会告诉我的过去——关于我的母亲。”

珀耳塞福涅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我在的时候可否不要谈论那个女人呢?”

“对不起,我的小鸽子,”哈迪斯说,“我答应这孩子了。”

老女人哼了一声:“我警告过你,女儿。这个无耻的哈迪斯一无是处。你本应该嫁给医神或者是律师之神,可是你偏不。你只能自食恶果了。”

“母亲……”

“困在这地狱里!”

“母亲,别说了……”

“现在已经是八月了,你还会按照原来的打算回家吗?你想没想过你可怜而孤独的妈妈?”

“得墨忒耳!”哈迪斯嚷嚷,“够了,你是我家里的客人。”

“哦,这算得上家吗?”她说,“你把这垃圾堆一样地方叫做家?让我女儿住在这样黑暗,潮湿……”

“我告诉过你了,”哈迪斯咬牙切齿地说,“上面的世界发生了战争。你和珀耳塞福涅和我待在一起会更好。”

“对不起,”我插话说,“如果你们打算杀了我,能不能快一点下手呢?”

三个神一齐看着我。

“好啊,这孩子还有点个性。”得墨忒耳说。

“的确如此,”哈迪斯说,“我很乐意杀了他。”

“父亲!”尼克说,“你答应过我的!”

“哈迪斯,我们已经谈论过此事了,”珀耳塞福涅说,“你不能到处把所有英雄都烧掉。再说他很有勇气,我喜欢他那样。”

哈迪斯转了转眼珠:“你也喜欢那个俄耳甫斯。看看事情变成了什么样子。让我杀了他,只要一点点……”

“父亲,你答应过我的!”尼克说,“你说了只是想跟他谈谈,你说了要是我把他带来,你会解释一切的。”

哈迪斯对他怒目而视,整理着黑袍上的褶子:“我会的。你妈妈,我能告诉你什么呢?她是个很好的女人。”他不自在地看了一眼珀耳塞福涅,“原谅我,亲爱的。当然,我是说对普通人来说。她的名字叫玛丽亚·德·安吉洛,来自威尼斯,父亲是华盛顿的一名外交官。我就是在那儿遇见了她。你和你姐姐都还小的时候,做一个哈迪斯的孩子很难。当时第二次世界大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我的几个,嗯,其他的孩子率领着失利的一方。我认为最好能让你们俩远离伤害。”

“这就是你把我们藏在莲花赌场的原因?”

哈迪斯耸耸肩:“你们没有长大,不会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我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把你们接出来。”

“可我们妈妈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不记得她了呢?”

“那不重要。”哈迪斯厉声说。

“什么?这当然重要了。你还有别的孩子,可为什么只有我们被送走了?把我们接出来的律师又是谁?”

哈迪斯紧紧咬着牙:“你应该多听,少说。至于律师……”

哈迪斯打了个响指。在他宝座上方,阿勒克图开始变幻,变成了一个身穿细条纹西服,手提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她——应该说他——蹲在哈迪斯肩头,显得很怪异。

“是你!”尼克说。

复仇女神哈哈大笑:“装扮律师和教师我都很在行!”

尼克在发抖:“可你为什么要把我们从赌场里救出来?”

“你知道为什么,”哈迪斯说,“预言中的孩子不应该是这个波塞冬的白痴儿子。”

我从最近的植物上摘下一颗红宝石,向哈迪斯扔了过去。它落在他的袍子上,没有碰到他的一根汗毛。“你应该帮助奥林匹斯!”我说,“其他的神都在与堤丰作战,你却坐视不管……”

“坐等事情结束,”哈迪斯打断我的话,“是的,你说得没错。上一次奥林匹斯山帮助我又是什么时候呢,小混血者?上一次我的孩子得到英雄的待遇又是什么时候呢?哼!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去帮他们?我就打算留在这里,保存我的实力。”

“那克洛诺斯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呢?”

“让他来试试好了。他自然会被削弱。我的儿子,尼克……”哈迪斯厌烦地看着他,“好吧,我承认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如果比安卡还活着会更好。再给他四年时间的训练,我们肯定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到那时尼克就会满十六岁,正如预言所说的那样,他作出的决定将会拯救世界,而我则会成为众神之王。”

“你疯了,”我说,“一旦克洛诺斯摧毁了奥林匹斯,他立刻就会找上门来。”

哈迪斯摊开双手:“好吧,你会有机会搞明白的,混血者,因为你将会待在我的地牢里,直到战争结束。”

“不!”尼克说,“父亲,那不是我们的约定,而且你也没告诉我一切!”

“你所需要知道的,我全都说了,”哈迪斯说,“至于我们的约定,我同杰克逊谈过了,我并没有伤害他,你也得到了你要的信息。如果你想得到更多,你之前就应该让我对冥河发誓,现在你可以回房间去了!”他摆摆手,尼克消失了。

“那孩子需要多吃点儿,”得墨忒耳咕哝,“他太瘦了,需要更多的麦片。”

珀耳塞福涅白了她一眼:“妈妈,别再说什么麦片了。我的哈迪斯王,你肯定我们不能放这个小英雄走吗?他的确非常勇敢。”

“不行,亲爱的,我已经留了他一条命,这已经足够了。”

我以为她会支持我,以为勇敢而美丽的珀耳塞福涅会帮我脱离目前的困境。

可她只是冷淡地耸耸肩:“好吧,早饭吃什么?我饿坏了。”

“麦片。”得墨忒耳说。

“母亲!”两个女人消失在一片鲜花和小麦的旋涡里。

“别那么难过,波西·杰克逊,”哈迪斯说,“我的鬼魂会随时通报我克洛诺斯的计划。我肯定你无法及时阻止他。今天晚上,一切对于你珍爱的奥林匹斯山来说都太迟了,天罗地网已经无处可逃。”

“什么天罗地网?”我问,“要是你了解到什么,那就采取行动吧!至少让我通知别的神!”

哈迪斯笑了:“你真是精力过人,我对此非常欣赏。去地牢里好好待着吧。我们会再来看你的——哦,等过个五六十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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