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最喜欢的水果？ 我希望你说的不是葡萄 或苹果，或无花果
可怜的南妮特。
我很想知道当她意识到五秒钟倒计时在水下依然时长五秒钟的时候她是怎么想的。我猜当炸弹爆炸的时候，她嘴里冒出来的最恶毒的诅咒应该是：噢，真该死。
要不是她原本想杀了我，我准会为她感到难过。
岩洞剧烈震动起来。大块大块的钟乳石掉进了湖里，砸得驳船砰砰响。一股强烈的气流从湖中喷了出来，把船坞抬高了一些，同时令整个洞内充满了橘子味唇膏的香气。
州警和护林员都不满地看着我。“你把南妮特炸死了。这很不礼貌。”
“等等!”我叫道，“她有可能还在水里游泳呢，这是条很长的隧道。”
这句话为我争取了另外三四秒钟时间，这期间我仍然没有灵光一闪，想出机智的逃跑计划来。最后，我只希望南妮特的死没有白费，希望爆炸确实满足了特罗弗尼乌斯的期望，毁掉了神谕洞。但我也无法肯定。
梅格依旧处于半昏迷状态，一边说胡话一边打摆子。我必须尽快带她回驿站，让她坐到记忆宝座上去，可是我面前还挡着两个无头人呢。我的手冻僵了，既没办法射箭又没办法弹奏尤克里里。我真希望我还有其他武器可用——哪怕是一条魔法巴西围巾也好啊，我至少可以在敌人面前挥舞几下!噢，要是我体内忽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神力就更好了!
最后，那个护林员叹了口气。“好了，阿波罗。你更愿意让我们先踩扁你或先把你撕成碎片吗?除了这个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真有礼貌。”我迎合他说。随后，我倒吸一口凉气，叫道：“噢，诸神啊!看那儿!”
请你们原谅。我知道这个让人分心的伎俩是书里最古老的花招儿了。说真的，这个花招儿比埃及纸莎草古卷还古老，最早见于美索不达米亚陶板上的记载。可这两个无头人还是上当了。
他俩都慢慢地“看那儿”去了。因为他们不能用余光瞄一眼，也不能转头，只能整个身体转过去，所以他们摇摇晃晃地转了一百八十度。
我并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我只知道我必须带梅格离开这儿。这时，爆炸的余震再次晃动了整个洞室，无头人失去了平衡。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把护林员一脚踹进湖里。时间太凑巧了，洞顶松动了，好几块大石头砸在护林员头上，就像下了一场大型家电的雹子一样。护林员消失在沸腾的泡沫底下了。
我惊讶地看着这一切。我很肯定不是我把洞顶的石头弄下来的。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还是由于我帮特罗弗尼乌斯把岩洞炸掉了，所以他最后勉强帮了我一个忙?用一阵石头雨把某人砸死看起来很像他愿意帮的那种忙。
州警错过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转回身来面对着我，胸口那张脸上出现了困惑的表情。“我什么也没看……等一下。我朋友去哪儿了?”
“嗯?”我问，“什么朋友?”
他那撮引人注目的小胡子动了一下。“爱德华多。那个护林员。”
我装作糊涂的样子。“护林员?他在这儿吗?”
“是的，他刚才在这儿。”
“我确定我不知道这回事。”
岩洞又震动了一次。可惜的是，这回乐于助人的洞顶没有破裂，掉下石头来砸死我最后一个敌人。
“好吧，”州警说，“他可能有事走了。现在请你原谅，我得自己杀掉你了。命令就是命令嘛。”
“哦，对，但是首先……”
州警不愿再拖延时间了。他抓住我的胳膊，力量大得把我的尺骨和桡骨都挤在一起了。我疼得大叫，膝盖打弯了。
“放过那个女孩，”我在疼痛中哀声说，“杀掉我吧，放她走。”
我吓了自己一跳。这话是我最不可能说出来的话了。如果我将死去，我希望有时间写一首歌颂我的光辉业绩的歌谣——一首很长很长的歌谣。然而这一刻，在我生命的尽头，我却没有为我自己求情，而是为梅格·麦卡弗里求情。
我很愿意将接下来发生的事归功于我本人。我很愿意这样想，是我高尚的自我牺牲姿态证明了我的价值，并从异世界召唤出了我们的救星。不过，更合理的情况是，他们已经在这里找梅格找了好一阵子了，正好听到了我的惨叫声。
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三个卡波斯从隧道里直冲下来，扑向州警，整个身体砸在他脸上。
州警在整个码头上来回躲闪，而三个桃子精灵像一群长着翅膀的水果味食人鱼一样又叫又抓又咬……现在回过头来看，希望我没有把他们描述得太像食人鱼了。
“请走开!”州警惨叫道，“请别这样，谢谢!”
卡波斯根本不讲什么礼貌。经过二十几秒钟残酷的桃子袭击之后，州警只剩下了一堆魔兽尘埃、破布衣服和那撮小胡子。
中间的卡波斯吐出了一样东西，那大概是警官的手枪吧，不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他拍打着叶子翅膀，我猜他就是我们那位老朋友，也就是桃子，因为他的眼神显得更加凶狠，他的尿布也耷拉得更厉害。
我扶着自己断掉的胳膊。“谢谢你，桃子!我不知道我该怎么——”
他没理我，径直飞到梅格身边去了。他悲伤地叫着，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另外两个卡波斯则用饥肠辘辘的眼神打量我。
“桃子?”我都快哭了，“你能告诉他们我是你们这边的吗?拜托?”
桃子伤心欲绝地叫个不停。他把土刨松，堆在梅格腿上，像在种树苗似的。
“桃子!”我又叫了一声，“我能救她，但是我得带她回驿站。记忆宝座——”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袭来，我眼前的世界顿时扭曲变形了，我看到的一切都变成了绿色。
等这一阵眩晕过去之后，我发现桃子和另两个卡波斯在我面前站成一排，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桃子?”桃子问道。
“对，”我呻吟着说，“我们必须赶快带她回印第安纳波利斯。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们……呃，我们还没正式认识。我叫阿波罗。”
桃子先指了指他右边那个精灵：“桃子。”再指了指他左边那个精灵，“桃子。”
“我知道了。”我试图好好思考，但我胳膊上的剧烈疼痛仿佛刺穿了我的身体，戳进了我的下颌。“好了，听我说，我——我有辆车。一辆红色梅赛德斯，就在附近。只要我能回到车上，我就能开车带梅格去——去……”
我低头看看断了的前臂。它变得又橙又紫，像爱琴海上的晚霞一样美丽。我明白我这副样子是不可能开车去任何地方了。
我的意识开始陷入那片美丽的晚霞底下的痛苦之海了。
“陪我一分钟。”我喃喃道。
然后我就晕了过去。